小雪在厕所里哐哐的叫,用脚刨门。

我把小雪送了人,过了几天也就忘掉。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嘛,那里有这么长的记性。

过了半年,我又去那个亲戚家玩,突然就想起了小雪。进门就问,小雪在那里。

亲戚就笑我,你别惦记了,狗子没得记性的,最多记七天。七天过了就忘了主人。

我说,管它记不记得,我逗它一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才进门说第二句话。

第71节

我就听见厕所里,传出了非常焦急的狗叫,嗯嗯的声音。就是狗很着急的声音。厕所的门被狗爪子刨的格格响,刨了一会,我看见厕所的门下缝隙,那狗爪子正在拼命的往外伸。

“哈哈”我开心极了,“小雪还记得我呢,听我声音都知道是我!”

谁说狗只能记得主人七天的。小雪才听到我说两句话,就隔着门知道是我。

我打开厕所门,小雪一下子就扑到我身上,它身体大多了,不再是半年前的滚啊滚的小狗子。

小雪把两个爪子搭到我肩上,伸出舌头就舔我的脸。我很痒,就呵呵的笑。

大人看见了,都说奇了怪了,这狗子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我的亲戚更奇怪:“小雪很凶,喜欢咬人,才把它关起来的。就算是对我也没这么亲热,看来是养不家了。”

日期:2010-6-220:56:00

那几年宜昌疯狗病闹的很厉害。

宜昌到处都成立了打狗队,专门打野狗。就算是家养的狗,也不能放出来。

后来我再去我的那个亲戚家玩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小雪了。亲戚说,小雪是自己跑的,出门放风的时候,就再没回来。

我估计小雪肯定被打狗队打死了。

过了一年,到了春天的时候,我在家附近玩,看见一个大黑狗在一个鱼塘旁边捞水面上的死猪肉,大人给我说过,狗吃了死猪肉肯定会变疯狗的。其时正是油菜花开花的季节,那大黑狗我看着有点像小雪,因为它的脚是白色的。我忘了害怕,就盯着那个黑狗看,那黑狗发现我了,也看了我一眼,却反身跑了,跑到油菜花田里,这是个疯狗无疑了。只有疯狗才喜欢在油菜花田里乱窜。

小雪已经死了,肯定被打狗队打死。这只疯狗怎么可能是小雪。小雪看见我,绝对会飞快跑向我,跟我亲热。而不是跑到油菜花田里去。

那年的疯狗闹的很凶。我在一次放学的路上,被几只野狗给堵住了。那野狗看我个头小,比大人好欺负。就把拦在路上。当时身边没有大人,我很怕,但我没跑,我知道狗的习性,我若是反身跑,它们肯定会在我身后轻易把我追上。

我只是面对这几只野狗,慢慢的往后退,拖延时间。可那几只野狗并不放过我,呲牙咧嘴,喉咙里呜呜的鸣着,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过来。而且越来越近。有一只,已经跃跃欲试,离我很近了。

就在这几只野狗就要扑上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的那个大黑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那个领头野狗的脖子,两只狗就在地上翻滚。其它几只野狗,也顾不得来咬我了,一起扑到那个大黑狗身上,撕咬起来。

我趁机脱身,飞快的向家里跑着。

心里想着,那个黑色的疯狗应该是小雪了。也许不是,疯狗怎么可能记得我呢。估计是凑巧那只疯狗碰到了野狗,才打架的。

日期:2010-6-220:58:00

——小邓说道这里,低着头笑了笑,掩饰一下内心的激动。

我问道:“到底是不是你曾经养过的小雪呢?”

小邓说:“我想它应该是小雪。虽然它成了疯狗,但还记得我。因为——”

小邓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又隔了半个月,我在上课,就听见教室外面很嘈杂,教务主任在走廊里喊着:“大家都把门关上,别开门!”

我的教室在一楼,连忙贴到教室的窗子上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打狗队在打疯狗。他们追一只疯狗,竟然追到学校里来了。

我看见打狗队的人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长长的木叉子。把慢慢的逼着一只黑色的疯狗,那疯狗已经遍体鳞伤,腿一瘸一瘸的往我们教师这边退过来。

打狗队后面的校长正在骂门卫,骂的很大声,“怎么能把狗放进来!”

门卫在解释:“狗子被逼急了,硬是从栅栏门缝里蹭进来的。”

黑色的疯狗退到离我们教室十几米远的时候,没有力气再跑了。打狗队的人,见到机会,两三个拿木叉的人,飞快的上前,把黑色的疯狗戳在地上,死死的摁着,拿木棍的人就上前,用木棍打。

那个黑狗在汪汪的尖叫。四脚朝上的拼命挣扎。

我看见了它脚上雪白的毛。

心里一阵紧张,连忙跑出教室,想去看个究竟。

我走近了些,能够确定就是小雪。我看见小雪被打的很惨,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你们别打了,它不是疯狗。”我喊道。

可是没人听得见我的声音,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打狗的场景上面。

我老师把我一把揪住,往教室里拖。骂我不该看热闹。

“它不是疯狗!”我跟老师解释,“你去给他们说。”

那个疯狗——不,那是小雪,听见我的声音,身上又来了精神,猛的用力,挣脱了木叉,向我跑过来。打狗队的以为已经完全制服了它,没料到它会突然发力,让它给挣脱了。

小雪向我跑过来,眼睛里不是疯狗那种凶恶呆滞的眼光。而是很热切的神色。谁说狗是没感情的。

可是小雪才跑了几步,就又被木叉给钉在地下。它的身体扭曲,但头始终朝着我。眼睛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热切,它还记得我是他的主人。它想我去救它。

那些木棍又在拼命的打它了。

我被老师也在往教室里拖。

小雪嘴里呜呜的狂叫着。我总觉得它在求我救它。

可我帮不到它。一直到它被打死,眼光都是朝着我看,那种无助的眼神。我到今天都忘不掉。

小邓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我看见他眼睛里有点湿润。

我什么都不说了,端起酒杯,“为小雪。”

小邓连忙把手里的酒给干了,呛得的咳嗽起来。

我在那之后,再吃狗肉之前,总会想起小邓说的故事。但我还是没有拒吃狗肉,我想我的心肠比小邓冷酷吧

日期:2010-6-221:08:00

打鱼人

我爷爷当了一辈子水手。活了八十多年,只待过两个地方:长江上、长江边。无论是他的祖籍老家,还是他在宜昌的住所。都离长江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一辈子大部分时间在长江上的船上度过。

后来他退休,仍旧要每天到长江去,若是秋冬天,他就挨个挨个找一个合适位置的趸船去钓鱼。宜昌码头长江上所有趸船的水手都认得他。

夏天的时候,他就用他自己的那个网鱼的大网,站在江边齐腰深的地方,一兜又一兜的捞鱼。直到七十好几了,他还有这个爱好。

爷爷在船上呆了一辈子,给我说过很多长江上的故事。我听的时候还小,能记下来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