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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华山的一个隐士。。。。。。”老妇人说,“法术十分高强,他其实在我渡劫那晚,已经和老爷见过一面。”

黄员外和夫人对视,夫妇二人心里明白,这就应了郎中的那句话了。

老妇人继续说:“当时山匪把公子绑在山洞,引了无数鬼魂来觐拜公子,公子当时已经收了惊吓,螟蛉的威力发作,群鬼都受公子指挥,于是。。。。。。”

“于是我儿子御鬼,”黄员外叹息,“所以杀了这些人。”

“老爷当年不停的跪拜恳求,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公子的安全。”老妇人说,“那个隐士本来是来度化你家公子,但是见到你的恳求,便不再忍心让你老年丧子。所以,他也就没有出手。”

老妇人把黄裳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个干干净净,夫妇二人再也没有什么疑问。老妇人看了看蒸笼,又在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地下的弓衣的身体也慢慢缩小,变成了人形,只是赤身露体,黄员外把脸背过。弓衣走到柴堆,拿了衣服穿戴整齐。

然后走到老妇人身旁,老妇人牵着弓衣,两人同时跪下,向黄员外夫妇轻轻磕了三个头。婆孙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出厨房。外面的家仆大致也明白这两人的来历,都让开道路。

黄员外夫妇让家仆守好蒸笼,亲自送婆孙俩到了门口,婆孙俩不再回头告辞,只是牵手慢慢行走,走到远处,身体匍匐,然后消失在路边的草丛里。

黄员外夫妇叹息不已,想起黄裳还在蒸笼里。于是立即回到厨房,就在此时,蒸笼的盖子已经被掀开。两人看见蒸笼里,黄裳盘坐在笼屉,紧闭双眼衣服湿透,贴在身体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黄裳的脸色通红。

突然黄裳的眼睛睁开,四个瞳孔都放出夺人的锐利眼光。震得夫妇二人身体向后退了两步。

黄裳跳下蒸笼,走到了父母面前跪下,终于开口说话:“爹娘,这十七年来,让你们费心操劳了。”

黄裳的声音浑厚清晰,一脸诚恳。再也不是之前的痴呆模样。

黄员外夫妇伸手摸在黄裳的头顶,心神激动,无法说话,两个老人同时落泪,只能说:“好,好。。。。。。”

诡道挂名黄裳因为七窍玲珑心蒙了淤翳,堵塞了心脉,足足当了十七年的痴呆。按照如今的说法,黄裳这种是先天的身体疾病,并且命格艰险,头顶七煞,从出生就有厉鬼和妖魅缠身,并且命犯破军,应该是活不过成年。

但是因为黄员外夫妇待人慈悲,做了善事无数,终于让老夫妻终于保存血脉。

黄裳过了十七岁这个关口,就是大难不死,后续有福了。

黄裳被蒸散了淤翳之后,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十二经络,任督带三脉,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道全部贯通。

完全脱胎换骨,骨骼舒展。

更加称奇的是,黄裳不仅开口能言,并且记得十七岁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自幼学习的四书五经,也记得倒背如流。做文章在剑浦无人能出其右,功名指日可待。

但是黄裳也能记得弓衣对自己的照顾。现在弓衣保护他到了十七岁,蒸烤让他开了窍。弓衣报了黄员外的救命之恩,已经和渡劫蛇精离开,渺无音讯。黄裳惦记此事,一直都闷闷不乐。

而且黄裳也记得胸前的螟蛉,是自己的义兄周侗所赠,知道自己十二岁之后,百鬼不侵,也是螟蛉的作用。也去了剑浦巫巷,只是仍旧打探不到周侗的消息。

黄裳感念弓衣和周侗两人对自己的恩情。睹物思人,在山中寻觅了一棵百年老树,让下人给砍了回来。自己先修了树皮,然后用斧头的短锯,慢慢雕琢。

两个月后,一根桓木雕成,桓木的顶端四方,分别雕刻了四象神兽,分别是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桓木的中段,刻了一条青蟒,青蟒的头部有一个发髻,这是黄裳在思念弓衣。青蟒的对面刻了一个鸣蝉,这是感念义兄周侗。

桓木雕成,黄裳又给上了几道红漆,然后在黄家大宅的庭院中央,挖了一个深坑,把桓木给竖起。一个表木就竖了起来。黄裳又以桓木为圆心,花了一个七丈七尺的等圆,在等圆中分阴阳双鱼,正北正南,距桓木四丈一尺,划了阴阳鱼嘴。接着用青砖在太乙混元外堆了后天八卦。

当午时一刻太阳照射到桓木,映射阴影长度两尺六寸,阴影宽度是八分,方位是白虎斜二分。

这就是黄裳所创晷分算术起始的晷分刻度,就此,晷分成为道家中极为重要的算术。

三十一万七十一进,八十二万九千两百十五出。

徐云风把桓木竖在钟家大院里,然后报出了晷分的刻分。

钟家的五个当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质疑徐云风的身份了。

晷分算术在道教有各种方式,而黄裳的晷分算术,和普通道士的罗盘计算完全不同,甚至和皇家的钦天监日晷华表的计算方式也有区别。

所以黄裳的晷分一直是诡道独有。绝无诡道之外的人能够使用的道理。

徐云风做完了这些事情,看着钟富,“当年你们钟家对不住黄家,为了躲避黄莲清,搬到了巫溪对面的湖北境内,就是占了黄莲清终生不能出四川的便宜。黄莲清死了,你们以为黄家没人能找你们寻仇,所以又搬了回来。”

钟富和其他四个兄弟都脸色发白,看来当年他们也不是听见黄莲清就闻风而逃,一定是黄莲清的法术高强,让他们钟家抵挡不了,才举家搬迁。

果然钟富说:“如果不是我们的老先人义方仙逝,那里轮得到黄莲清在我们钟家耀武扬威。”

“就算是黄莲清不死,”钟家的老二钟贵恨恨的说,“现在他也不见得能胜过我们。”

王鲲鹏看了看钟贵,“你们这些年一直没有行踪,除了古道那次,跟我们为难,看来是在家里折腾什么法术出来。”

王鲲鹏这句话一说,钟家的五个当家脸色又是青一阵,白一阵。

“难道不是?”王鲲鹏问。

五个当家中,钟贵的脾气相对火爆,“行,我们信了,黄家的小伢子是你们诡道的门徒。要怎么着,你们划下道来。”

徐云风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下巴朝着黄坤抬了抬,“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恩。”黄坤拿着螟蛉,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钟家当家面前,“我爷爷叫黄松柏,我爷爷的哥哥叫黄铁焰,听说当年,是你们钟家的先人钟义方,为了讨好张天然,挑拨他们两人龃龉,然后趁机害死了黄铁焰。今天我黄家的后人,来找你们钟家的后人,讨要一个说法。”

“要什么说法,”钟贵说,“上辈的恩怨,他们人都化作泥土了。总不能让我们给你磕头赔罪。”

“不赔罪也行,”王鲲鹏突然插嘴,“把当年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一遍也行。”

钟富突然开口了,“王抱阳,这里好歹也是钟家的地盘,我们兄弟五个,一直对你客客气气,可不是怕了你的本事,而是敬重你是鄂西最有声望的术士。总不能你要我们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钟富的话说完,院子里突然人声嘈杂,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外已经来了无数乡民,看来钟家巫术在当地流传甚广,有很多山民信徒。

“我们钟家的外姓传人众多,”钟富说,“别说川鄂两地,就是巫山奉节一片,哪一个端公敢说和我们没有牵连。”

王鲲鹏当然明白钟富的意思,鄂西川东的端公在乡下给人禳神祈福,经营丧娶,甚至祛人头疼脑热,因为山高水远,交通极为不便,山民有病也很难到附近的城镇里就医。

所以端公的地位很高,收人尊敬。一旦有什么麻烦,山民不用交代就会来帮忙。

钟家本来就是川东鄂西的端公源头。所以来了这么多人也是情理之中。

黄坤回头看了看徐云风,可是徐云风嘴角撇了撇,什么都没说。黄坤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帮助自己烧了钟平的纸人。他那里知道,徐云风当年和钟家门徒之一的罗跛子,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来在三峡古道里,还亲自碰到了钟家的老四钟平。对钟家的路数早就摸的清清楚楚。

钟平吃了亏,就不用纸人的办法了,而是抓了几把稻草,扬起来,稻草飞的到处都是,贴在黄坤的身上,黄坤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突然听到徐云风在身后喊:“烧他,烧他。”

黄坤心里烦躁,嘴里正要问,怎么烧。

身上的稻草突然就落在地上,在地上连成了一片,然后在地上突然就燃起来,燃就燃吧,还就一直烧到了钟平的脚下,钟平往哪里走,火焰就跟着追。

钟平果然是怕火,黄坤这才知道师父的确是没骗他。

钟平的纸人和稻草,都是他的法术,偏偏这个法术,最怕的就是火烧。只是他也看得出来黄坤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就是莫名其妙弄出火出来。要说本事,钟平是远远高过了黄坤,可是就是不明白,钟平的法术最薄弱的地方,被黄坤一下子就给抓住。

现在地上的火焰跟长了眼睛似得,追着钟平。而黄坤傻里吧唧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富脸上无光,如果黄坤和钟平两人过了几招,钟平输了,面子上还能过得去。可是没想到一出手,就被黄家的后代钻了空子。毫无还手之力。

钟富朝着地上蛇一样蔓延的火焰,吐了一个口唾沫,火焰就此隔断,不再蔓延。钟富出手,这一回合,算是钟家输了。

王鲲鹏对着徐云风说:“给你找的徒弟不错吧,还以为你看不出来。”

“早就看出来了,”徐云风撇着嘴说,“黄松柏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还指望他回黄家当族长的,当然是把一身的法术都传给他了。你在长江上看到他有避水符,我就在他寝室里,就看到他有三昧真火,不然那个冤死鬼早就迷惑他砍人了。我他妈的的又不是瞎子。”

王鲲鹏也笑了笑,“你厉害行了吧。”

两人交谈两句,同时把眼睛看向钟家的五个当家人。

钟富露了这一手,的确是不简单。王鲲鹏心里盘算,看来钟平的嘴上功夫虽然厉害,但是法术却是五个兄弟中最弱的那个。而钟贵脾气火爆,本事也就平平,比钟平强不了多少。

钟安说话比较随和,看不出来深浅,钟富是老大,所以地位稍高,本事也很强。

唯一的就是钟宝,从头到尾都不说话,脸上也不懂声色,这人眼神一直游移不定,心里好像一直在谋划什么,可能他是最厉害的一个。

王鲲鹏心思缜密,片刻就辨明了形式,可是徐云风却根本不在乎,怂恿黄坤拿着螟蛉走在前面,对着钟富说:“也简单,你们跟黄家的后代比试一下,输了,以偶川东的术士世家,犁头巫家见到秀山黄家,毕恭毕敬的退让就行。”

钟富那里肯答应这个,黄莲清压制了钟家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钟家这几年的势头超过黄家,怎么可能就这么认输。

钟平忍不住了,走出来,对着黄坤说:“那就比试一下你们黄家的本领。不过你手上的螟蛉应该是诡道的吧,到底是诡道来我们钟家踢场子,还是黄家来讨说法,动手之前,这个要先说明白了。”

钟平在钟家五个当家里面排行老三,看来言辞上比老大钟富要厉害很多。另外三人更是远远不如他。

徐云风听了这句话,不知道该这么办,只有把手指放在嘴里,嚼手指甲,故意没听见。眼睛只能看着王鲲鹏。

王鲲鹏倒是爽快,对黄坤说:“你把螟蛉还给你师父。”黄坤本就是个老实人,说话,他就听谁的。于是就把螟蛉交给了徐云风。现在赤手空拳的对着钟平。那里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个法术高强的神棍。

钟平向黄坤点点头,“今天就看看黄家的厉害。”

黄坤还在茫然,徐云风走到他身后,轻轻的说了句:“他怕火。”

黄坤还是蒙的,就算是钟平怕火又能怎样,他也没有学会任何跟火有关的法术。

钟平看见黄坤怯阵,立即就出手了,飞快的在怀里掏出一张符贴,朝着黄坤就要逼近。

“抓他的手腕!”徐云风大声喊。

黄坤脑袋本来就是一片空白,听了师父的提醒,茫然就用手把钟平的手腕给抓住。没想到钟平的身体非常轻松,轻飘飘的,被黄坤一把抓到,然后钟平的手腕就开始冒火,接着全身都烧起来。

黄坤这才看到自己抓到的根本就不是钟平本人,只是一个纸扎人而已。但是为什么钟平的手腕会冒火,黄坤怎么都想不明白。

王鲲鹏正要说话挤兑钟富,没想到院子外的翻墙进来了十几个村民,拿着锄头、木耙子,冲过来要打王鲲鹏徐云风和黄坤。

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为难,这些人不是神棍术士,以王鲲鹏这种身份,当然不能用法术对对付完全没有法术的普通人。徐云风五迷三道,看样子也不会和村民为难,黄坤还是晕乎乎的,在回想自己怎么就打败了钟平。

眼看三个人就要挨打。不过一个村干部跑进来,拦着村民,“不要械斗,大死人了要偿命的。”

那些村民就骂:“他们是来找钟师傅麻烦的,打死了我们抵命。”

村干部就说:“他们是宜昌来的领导,出了事,钟家人要负责的。”

王鲲鹏这才长出一口气,徐云风看着王鲲鹏,“申德旭?”

王鲲鹏点点头,“什么事情,还是要想在前面,长江沿岸的政府部门,都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你他妈的就只会仗势欺人。”徐云风摇头。

“哦。”王鲲鹏说,“那好,我跟他们说,你和我没关系,他们把你往死里打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