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秉钧领了沐昂的交代,立即回到缠溪,在地底溶洞里,向顶王报喜。

顶王已经知道钟秉钧没有失信,因为在钟秉钧来之前,白苗已经停止攻打黑苗山寨,并且汉人军队已经开拔,拦在两苗之间。

钟秉钧看见魏易欣也身体完好,在溶洞内跟一帮黑苗巫师交谈,相互切磋巫术。黑苗巫师传授魏易欣放蛊的法术,而魏易欣告诉黑苗巫师,如果种植某种植物,采割植物的茎叶和果实,用来驱使死尸。

魏易欣看见钟秉钧回来,两人当然是免不了一番相互交谈,魏易欣发现,西南地区盛产的丹砂,与这种植物配合,法术更加高明。

顶王见钟秉钧已经劝说了沐昂,于是和所有人都到了地面。地面上黑苗逃离了灭顶之灾,都对钟秉钧和魏易欣十分的感激。

一番庆贺之后,钟秉钧把自己在沐家的事情说给了顶王。并且佩服顶王,知道用金蟾能够解救沐夫人的蛇属。

顶王仔细看了蛇蜕,于是告诉钟秉钧,蛇属一事,本来就是黑苗祖先流传的一种蛊术。目的并非是为了伤人,而是苗裔的巫师,修炼的一种法门。

这种炼蛊巫师,一定要选择天生异禀的童男,自幼修炼,男童长到十七岁,巫师就会把蛇属中修炼成型的蛇属,嫁接到少年的身上。于是少年的法术,就突飞猛进,因为蛇属占据少年的身体,少年同时具备两个至阴的魂魄。

不过这种法术,千百年来,成功的十分稀少。蛇属易得,天生异禀的男童却非常少见。只是在几百年前,各种机缘巧合,黑苗炼成过一个蛇属巫师,那个巫师本领十分高强,带领黑苗击败了其他的民族,把黑苗的地盘扩大了百倍。

但是那个蛇属巫师,在隋末唐初的时候,离开西南,闯荡中原。参与到了中原道士之间的一场恶战,那场恶战一说是诛仙阵,一说是红水阵。最后道门中铲教获胜。

而那个蛇属巫师,也葬身于道教阵法之中,再也没有回到西南。而当年那个巫师随身宝物,就是顶王交给钟秉钧去沐家的两个金蟾。

所以金蟾本来就是黑苗的蛊虫,在中原失散了几百年后,被傅友德在元兵处抢到。傅友德为了收服黑苗,应该是知道金蟾的来历,于是又把金蟾赠给了黑苗顶王。

诛仙阵几十年后,一个老年汉人来到了黑苗,告诉自己是当初死在诛仙阵中黑苗巫师的弟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把师父的灵牌带回黑苗供奉。

当时黑苗并不知道蛇属巫师已经葬身于中原,这些往事都是老年汉人叙述。黑苗的头领将信将疑,那个老年汉人,立即显露了蛇属的本领。这下黑苗的巫师,都知道老年汉人所说非虚,因为修炼出来的蛇属,还可以继续嫁接到弟子身上。

老年汉人在黑苗中寻找蛇属的良胚,可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传人,后来勉强找了一个命格比较出色的少年,将蛇属嫁接。然后老年汉人去世。

嫁接后的蛇属少年本事就比起老年汉人差了很远,但是他活到了一百多岁,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蛇属巫师在黑苗就此断绝。

但是黑苗的巫师,从来就没有停止修炼蛇属巫师的努力,只是再也没有机缘成功。

钟秉钧知道了这些往事之后,就劝说顶王去沐家与白苗首领谈和。顶王爽快的答应了,钟秉钧就带着魏易欣离开,继续寻找让銮、胡濙、黄铁俞的下落。

临走之时,顶王把金蟾想挣,钟秉钧不敢接受,认为金蟾是黑苗救治蛇属的宝物。顶王于是把金蟾扔进水中,钟秉钧看见金蟾入水后,如同两个石头,直直的沉入到水底,再也无法在水中游动。于是明白,金蟾解救了沐夫人的蛇根之后,就真的变成了死物。只是一个供人把玩的古董而已。

钟秉钧对蛇属的法术十分好奇,于是在黑苗收集了蛇属的各种法术。发现虽然黑苗未能修炼出蛇属巫师,但是对蛇属各种细节都写的明明白白,于是自己整理了一步巫术典籍——《蛇经》出来。

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七、算沙部

黄坤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缤纷灿烂,锦簇非凡。

首先,原来世界并不仅仅只有自己所知晓的七彩颜色。而是百倍于这些单调的几种色彩。虽然黄坤自己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现在看到色彩,但是在他心里,却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些不能描绘的颜色即便不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但是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自己在此之前,当然这个也代表了整个人类,都看不见而已。因为看不见,所以就不可能对这些多出来的颜色加以描绘,当然更没有针对的语言和文字来表述。

但是黄坤现在看到了,不仅看到了,甚至发现,对面的李成素由于身体发散出来的颜色更加丰富之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身体上的颜色产生一点变化。

李成素现在就像用手中的桃木剑,对准黄坤已经变得长长的脖颈,劈斩下来。但是他在作出这个举动之前,黄坤清清楚楚的看见,李成素头脑里迸发了一点细微的光芒,当然这个光芒的颜色,与世间所有能看见的颜色是不同的,但是作为现在黄坤能看到的几百种颜色相比,当然是微不足道。

李成素的头脑里的一点光芒,瞬间传递到了他的胳膊上,黄坤立即就能发现,这点光芒正在牵动李成素胳膊上的神经,神经又牵动肌肉,肌肉收缩,这是李成素要抬起桃木剑,然后神经上的光芒变了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肌肉张弛,李成素的桃木剑狠狠的要砍下来。

黄坤已经从这种诡异的颜色中,预知到了李成素的招数,他提前避开了。虽然反应的时间很短,但是对于黄坤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然后黄坤看见李成素的脑袋里又迸发出几种光芒,这些细微的光芒,有的传导在他的胳膊上,有的传导在他的腿部,黄坤立即预知到李成素转身要跑。

黄坤立即移动到李成素身后两步,刚好李成素碰到李成素转身,要快速离开,却迎面碰上了黄坤就在面前。

这是一个超出人类感官极限的体验,黄坤已经开始明白了蛇属的厉害,很明显,师父是蛇属,并且学习过《蛇经》。现在黄坤只是窥探到了蛇属最初步的本领。其实道理很简单,那就是蛇属能看到比人类更多的光线反射。

黄坤的大学没白念,他立即能从现象中发现根源。蝮蛇能用超出人类眼睛的感光系统看到四周的环境。那么《蛇经》也就能让具备这个能力。

就这么一个能力,让黄坤的本领提升了一个层次,也许用层次来比喻并恰当。现在黄坤于普通人的差距,就是普通人与盲人的差距。甚至这个比喻也不能用在黄坤和李成素之间。因为实际上,黄坤远远超过了这个范畴。

李成素更加惊慌了,他越是惊慌,脑袋里控制身体的微弱光芒,就越容易被黄坤探知,当李成素在慌乱中再次举起桃木剑的时候。

黄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光芒的颜色也出卖了李成素的动作。李成素要劈砍黄坤,和李成素要逃跑离开控制腿部肌肉的神经光芒,颜色并不一致。因为李成素的动作重复,黄坤敏锐的发现了控制不同肌肉的光芒是有区别的,并且十分有规律。

这个规律是绝对无法伪装的身体本能。

现在李成素在黄坤眼里,简直成了一个婴孩都不如的可怜虫。李成素的所有动作,都非常轻易的被黄坤探知。

李成素的桃木剑当然是已经劈斩不到黄坤了。一个被对手连细节都提前预知的人,还有什么攻击能力呢。

现在李成素的套路已经完全混乱,在黄坤看来,对手身体里的各种控制肌肉的光芒,已经前后矛盾,相互干扰。能够对黄坤有一点威胁的招式,也被黄坤轻易避过。

最后,黄坤看见,李成素的头脑里一个类似于灰暗的光芒慢慢散开,这个光芒笼罩了李成素的全部身体。传递到了李成素手指上的肌肉,李成素的手指肌肉松弛,两柄桃木剑,掉在地上。但是李成素自己茫然无知。只是愣愣的看着黄坤。

黄坤面对的威胁已经全部消失,现在他就是把脑袋伸到李成素的勉强,让李成素捡起桃木剑劈砍,李成素也没有这个胆量。事实上也是如此,一旦李成素冒出攻击性的念头,念头产生的细微光芒,也能被黄坤探知。黄坤也有充裕的时间躲避,并且反击。

但是现在黄坤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反击,李成素自己已经垮掉了。

如果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站在一头饥饿的猛虎之前,也是这种反应吧。

黄坤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那些来源于四周环境、百倍于七彩的光芒,全部消失。现在黄坤回到了普通人的感觉。但是他并不惊慌,他已经知道如何把身体里的蛇属调动出来,这就是师父徐云风交给他最大的法术,一旦他觉得有巨大的危险,蛇属就会从身体里醒转。

也许当年师父,也是经历过这么一个过程吧。只是当年的情形,师父从来没有说起过。如果还有机会,黄坤对师父当年的境遇,因为蛇属的发挥,变得更加好奇。

李成素已经完全放弃了,在黄坤面前彻底拜服。他长叹一口气,“我终于见识到了蛇经的厉害,虽然输在你的手上,这辈子也不枉了。”

“我也没想到蛇属有这么厉害的本事,”黄坤诚恳的说,“我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我自己都不知道。”

“张真人太瞧得起我了,”李成素说,“竟然把我派来,对付你。”

黄坤听了心中难免骄傲,李成素是龙门的职高攻,其实在道教里身份十分崇高。没成想,竟然在蛇属面前,简直弱小到了虫蚁。

李成素对着黄坤继续说:“看来七星阵法里,天璇星位才是最强的一个,而偏偏就被我遇到。”

黄坤对李成素说:“你本来就是来给张天然做说客的,他并没有让你来跟我比拼法术。现在你打也打不过我,也不用浪费口舌。你走吧,回去给张天然说,我黄坤,在天璇等着真正动手的术士过来。”

李成素心服口服,“是的,我的本事不够,在张真人看来,也就是只能动动嘴的小人物而已。王鲲鹏当今豪杰,是唯一能与张真人平分秋色的人物,我这种小角色,能见识一下镇守天璇的黄家,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把你召雷的木剑留下,”黄坤已经自信心大增,“你走吧。”

事情到了这步,李成素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老老实实的把桃木剑整齐的摆在黄坤面前,“桃木剑不能碰到水,否则就毁了这个难得法器……嗨,你怎么会在乎这个无用的小法器呢……告辞了。”

李成素走了几步,还是心中难耐好奇,转头问黄坤:“王鲲鹏连蛇经都传授给你,他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么厉害?”

“我师父的本事,”黄坤当然不会吐露王鲲鹏和徐云风的秘密,“我连十分之一都没看到。”

李成素苦笑,不断的摇头,慢慢走下覆舟山。

黄坤站在原地,心中回想着刚才蛇属给自己带来的极限突破。如同突然得到了一笔挥霍不尽的财富一般。

过了很久,黄坤捡起李成素的两柄桃木剑,也慢慢下山,来到铁塔前。

铁塔下黄溪扶着铁塔,身体虚弱,刘陈策和陈秋凌两人十分的紧张。策策跑到黄坤面前,狠狠的用拳头打了黄坤肩膀一下,“刚才看见那个道士一个人下山走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黄坤微笑着把两柄桃木剑扔到黄溪面前。

黄溪捡起宝剑,并不说话,用宝剑轻轻敲击铁塔。木剑碰击到铁塔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

但是在寺院里的宽一和尚已经听见。宽一和尚走到寺庙里的钟楼,用撞木狠狠的敲击大钟。大钟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

天璇胜了第二场。

长阳火烧坪的江心半岛,徐云风正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坐着。他已经坐了很久,一直在用听弦计算身边的所有动静。而秦晓敏蹲在他身边,玩弄那个布偶。

徐云风突然一跃而起,对着七眼泉方向说:“王八,老子这次说的没错吧。”

然后在地上用螟蛉,画出了第二个“X”。

七眼泉的湖心小岛,王鲲鹏终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黄坤既然赢了第一场,胜负倒在其次,最让王鲲鹏欣喜的是,黄坤并没有如自己担忧的那样,被张天然拉拢过去。徐云风的太冒险了,竟然把蛇属都传授给了黄坤,一旦黄坤反水,后果不堪设想……不是,是根本就没有后果!

但是这个担忧已经过去了。疯子赌赢了。

“不赌一把,你连与张天然交手的资格都没有!他忍隐里几十年,布置了这么久,都敢用全部底牌跟你对赌,你为什么就没有这个胆量!”

这是徐云风看见黄坤后,私下对王鲲鹏说过的一句话,就这句话,王鲲鹏下定决心,让徐云风做黄坤的师父。

天璇黄坤应对了龙门派职高攻李成素的试探。王鲲鹏最担忧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王鲲鹏把眼睛看向猇亭方向,嘴角撇了一下,现在轮到疯子担心了。

王鲲鹏在布置七星阵法之前,徐云风和王鲲鹏之间,为天玑星位的镇守者争执过一次。

天玑星位的人选,徐云风认为应该由金仲来镇守,而非交给这个油嘴滑舌,毫不靠谱的邓瞳。

但是这个提议被王鲲鹏否定。

徐云风当时就怒了,认为王鲲鹏是因为和金仲之前的龃龉,所以对金仲一直抱有偏见。

“诡道的传人不能镇守星位。”王鲲鹏向徐云风解释。

徐云风笑起来,“可是我却要替钟家守着摇光。”

王鲲鹏听了徐云风的挤兑,只能沉默。

“是的,”徐云风讪讪的说,“我不是正宗的诡道传人,我只是个挂名。”

王鲲鹏没有回答,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