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已不存在,所有的事也都已不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恩怨仇恨愤怒悲哀都已化作了蝴蝶。

蝴蝶飞去。

六蝴蝶飞去又飞来,是来?是去?是人?是蝶?

“朱猛,朱猛,你在不在?”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在。

宝刀不在,雄狮不在,叱咤不可一世的英雄也已不在。

可是他在。

只要她在,他就在。

“朱猛,我错了,你也错了。”

“是的,我是错了。”

“朱猛,我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样对我的?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知道?”蝶舞说:“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知道你是多么喜欢我?我为什么总是不让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一个喜欢我的人?”

没有回答,有些事总是没有回答的,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答案。

“朱猛,我要死了,你不要死。”蝶舞说:“我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她的声音就如雾中的游丝。

“我已不能再为你而舞了,但是我还可以为你而唱。”蝶舞说:“我唱,你听,我一定要唱,你一定要听。”

“好,你唱,我听。”

没有了。

没有人,没有怨,没有仇恨,除了她要唱的歌声,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她唱。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游丝渐走更远更停。

她唱,她已唱过。

她停。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已停止,至少在这一瞬间都已停止。

人间已不再有舞,也不冉有歌,人间什么都已不再有。连泪都不再有。

只有血。

朱猛痴痴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看她,忽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十七章一剑光寒

二月二十六。

长安。

高渐飞在等。

郑诚告诉他:“卓先生暂时还不能见你,但他说你可以在这里等。”

小高微笑:“我会等的。”他的笑容温和平静:“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我这么样会等人的人。”

“哦?”

“因为我比谁都有耐性,也许比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还有耐性。”小高说:“我从小住在深山里,有一次为了等着看一朵山茶开花,你猜我等了多久?”

“你等了多久?”

“我足足等了三天。”

“然后你就把那朵花摘下来插在衣襟上了”

“我没有,”小高说:“等到花开了,我就走了。”

“你等了三天,就为了要看花开时那一瞬间的情况?”

郑诚自己也是个很有耐性的人,而且好像能够明白小高的意思。

“不管你在等的是什么,通常都不会没有目的。”他对小高说:“你虽然没有把那朵花摘下来,可是你的目的一定已达到,而且你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要看一朵山茶花开而已。”

“我会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朵花也是一个生命,在那朵花开的那一瞬间,也就是生命诞生的时候,”郑诚说:“一个生命在天地孕育中诞生,其中变化之精微奇妙,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

他凝视着小高:“所以我想你那三天时间并没虚耗,经过那次观察后,你的剑法一定精进不少。”

小高吃惊的看着他,这个长着一张平平凡凡的四方脸的年轻人,远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聪明得多。

“等人更不会没有目的,你当然也不会等到卓先生一来就走的。”郑诚淡淡的问小高:“你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让小高开口,又说:“这个问题你用不着回答我,我也不想知道。”

“这是你自己问我的,为什么又不要我回答,又不想知道?”

“因为一个人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你既然根本不想知道,为什么又要问?”

“我只不过在提醒你,我既然会这么说,卓先生一定也会这么想的。”

郑诚说:“等到卓先生问你这个问题时,你最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回答他,而且能够让他满意,否则你最好就不要再等下去了。”

他很严肃而诚恳:“让卓先生觉得不满意的人,现在还能够活着的并不多。”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走了,他并不想等着看小高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可是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卓先生还吩咐过我,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不管你要什么都行。”

“他真的是这么样说的?”

“真的是。”

小高笑了,笑得非常愉快:“那就好极了,真的好极了。”

二卓东来召见郑诚时,已经接近正午。郑诚完全看不出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在昨天一日问发生的那些悲惨而可怕的事,看来就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卓青已经做出些什么事来报复他?他也绝口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