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死定了。”卓东来对小高说:“如果你那一剑真刺入了我胸膛,就在那一瞬间,你也必死无疑,而且很可能比我死得还快。”

卓东来一向是个很少说谎的人,可是这一次他说的话却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小高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说如果我那一剑刺杀了你,我死得反而会比你还快?”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世上最少有五种暗器是的确能见血封喉,能够在一瞬间就致人于死。”卓东来说:“江湖中最少有三个人会使用这一类的暗器。”

“哦?”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也知道这三个人之中已经有一个人到了这里,已经用那五种暗器之中的一种对准了你的背。”

卓东来说:“如果你那一剑刺了我胸膛,那时一定会高兴极了,得意极了,无论谁在那种时候都难免会疏忽大意的,你也不会例外。”

这无疑也是事实。

“就在你最高兴最得意的时候,你就会忽然觉得后背上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卓东来说,“你就会忽然倒了下去,你倒下去时心跳就已停止,那时候我大概还没有死。”

小高的背上已经在流冷汗。

卓东来悠然道:“可是现在你已经可以放心了,因为现在我还没有死,他大概暂时还不敢出手,因为这个人也跟我们一样,一向不太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个人是谁?”

“你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得先想通三件事。”卓东来对小高说。

“三件什么事?”

“第一,公孙兄弟怎么能未卜先知,在五天前就已知道大镖局里要发生这么重大的变化,及时赶来这里?”卓东来说:“第二,这位以轻纱蒙面的舞者是从哪里来的?司马超群本来要为朱猛杀了她,为什么听她说了两个字就退了下去?而且好像变了一个人?”

小高想不通,两件事都想不通。

卓东来又点醒他:“其实这两件事也可以算做一件事!就好像一间屋子虽然有两个门,可是只要用一把钥匙就可以打开了。”

小高苦笑,“可惜我没有这把钥匙,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钥匙通常都在活人身上,人死了,就用不着带钥匙了。”卓东来淡淡的说:“可是你要找这把钥匙,却不妨到死人身上去找。”

“这个死人是谁?”

“公孙兄弟既不能未卜先知,他们能及时赶来,当然是有人要他们来的。”卓东来问:“可是又有什么人能在五天之前就已算准我与司马三十年的交情会毁于一瞬之间呢?”

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人。”卓东来说:“我与司马反目,就是为了这个人。”

“这个人是个死人?”

“是的,本来应该是个死人的。”卓东来说:“她知道她死了之后司马一定不会放过我,固为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我们之间摆下了一吧毒刀。”

小高的眼睛里忽然间出了光,忽然问卓东来:“一个女人难道能把另外一个女人扮成她自己,难道能瞒得过她自己的丈夫?”

“如果她活着,当然瞒不过。”卓东来说:“可是如果她已死了几天,情况就不同了。”

他说:“一个人死了几天之后,肌肉已扭曲僵硬,容貌本来就会改变,如果她是被吊死的,改变得当然更多,更可怕,无论什么人都会被她瞒过去的。”

小高叹了口气:“一个人回家时如果骤然发现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已惨死,无论对什么事大概都不会看得太清楚了。”

卓东来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如果他忽然又发现他的妻子并没有死,他会变得怎么样?”

“这时候他大概就会忽然变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小高又长声叹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一个女人怎么能狠得下这种心,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一样,”卓东来说:“你想不通,只因为你不是这种人。”

“你呢?”小高问卓东来,“你是不是这种人?”

“我是。”

三司马超群惨白的脸上已全无血色,连朱猛看了都为他难受得要命。

那销魂的舞者却仍伏在地上,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卓东来在说什么。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她:“其实我并不怪你,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卓东来说:“你当然也早已看出来,大镖局有三个人一直和我不对的,也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对付我,所以你早就在暗中和他们暗通声息,所以现在你才能把他们及时找来。”

舞者无语。

“你这么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而已。”卓东来说:“我本来绝对不会因此而对你下毒手的,只可惜你走错了一步。”

他的声音竞忽然又变了,又用他那种独特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管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这么样对司马超群。”

从外表看起来,卓东来并不是一个凶暴恶毒的人,可是每当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无论谁听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最了解他的当然还是司马超群。

每次他听见他用这种口气对一个人说话时,那个人就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

“你不能动她。”

司马忽然纵身一掠,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那神秘的舞者之前,厉声道:“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怪她,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对不起她,就算我死在她手里,我也不许你动她毫发。”

卓东来的脸色忽然变了,瞳孔忽然收缩,忽然大吼:“小心。”

他的警告还是迟了一步。

地上的舞者已跃起,厉声而呼:“你要死,你就去死吧。”

呼声中,三点寒星暴射而出,飞击司马的背。

卓东来用左脚勾倒司马,以右掌横切小高的软胁,小高撤剑柄,卓东来用一直捏住剑尖的左手将长剑一带,剑柄已到了他右手里。

这几个动作几乎都是在同一刹那间完成的,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可惜他又迟了一步。

司马的身子虽然被勾倒,三件暗器中虽然有两件打歪了,其中还是有一件打入了他左肩下的臂。

卓东来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挥手一剑削出,剑光一闪间,已经将司马这条手臂连肩削了下未。

蝮蛇噬手,壮士断腕。

小高也知道暗器中必有剧毒,要阻止毒性蔓延,要救司马的命,这是唯一的法子。

但他却还是要问自己,一如果他是卓东来,能不能在这一瞬间下得了这种决断,是不是能下得了手?

剑风荡起了舞者蒙面的轻纱,露出了她的脸。

吴婉。

这个神秘的舞者果然是吴婉。

四断臂落下,鲜血飞溅,司马超群的身子却仍如标枪般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剑光又一闪,直取吴腕。

司马竟用一只没有断的手,赤手去夺卓东来的剑锋。

“你不能动她。”司马的声音凄惨嘶哑:“我说过,不管我死活,你都不能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