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丐一笑,道:“武当心法重气不重力,专走以柔克刚的路子,武林中谁不知晓?”

卢云见这老丐无所不知,问道:“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丐哈哈一笑,说道:“我若说了,只怕你掉头便走,不再来理睬我了,老头子想交你这个朋友,还是不说的好。”

卢云沉吟片刻,却想不出那老者的来历,一时无语。

那老丐道:“想你本是个秀才,如今却沦落成这个模样,也真生受你了。”

卢云一惊,大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老丐笑道:“你别问这许多,你既然解开我的对联,文才算是很了得的,现下就让我考较你的武功夫。你过来,向我打上三拳试试。”

卢云摇头道:“我和老丈无冤无仇,何必打你?”

那老丐笑道:“你只管打,我两脚不动,两手不抬,便这样站着给你打。你这三拳里若能打中我一拳,我便教你一套拳法。”

卢云嘿地一声,道:“你脚不动,手不举,便想闪过我的拳头么?”

那老丐笑道:“正是如此。”

卢云哈哈一笑,摇头道:“不成。我若是打伤了前辈,如何对你得起。”

那老丐见卢云仍不动手,有意出言相激,当即笑道:“难不成你真是个兔儿爷,只有娘儿们的气力么?”

卢云大怒,喝道:“你说什么!”猛地一拳挥出,便往那老丐的小腹打去。

眼见拳头便要及身,那老丐微微一笑,两脚不动,只侧身微让,卢云这拳登即挥空,他用力过猛,随即摔在地下。

卢云见他肩不抬,脚不动,瞬间便将他摔倒在地,不禁骇然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怎能摔我一跤?”

那老丐笑道:“不是我摔你,是你自己摔自己。”

卢云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喃喃自语道:“不是你摔我,是我自己摔自己?”沉思一阵,猛地心头雪亮,已然明白其中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前辈教训的是,我方才出拳过猛,不懂得留劲,这才摔倒在地。”

那老丐笑道:“来吧!照着你心中所悟,再来挥上一拳。”

卢云走上一步,躬身道:“多谢前辈指点。”他这次已然有备,缓缓出拳,朝那老丐小腹击去,卢云这次已然学乖,他怕那老丐再次侧身闪躲,眼见拳头仅离那老丐身上数寸,这才加劲击出。

待见这拳已然击上那老丐小腹,卢云心道:“你这般看我不起,还不是给我轻轻易易地打中了。”

忽见那老丐微微一笑,跟着小腹一吸,霎时小腹竟尔往内缩了数寸。此时卢云手臂已然打直,却还差了一指之距。

那老丐笑道:“小心了!”他小腹一放,猛地一阵力道往手臂碰来,卢云此时关节僵直,给这怪力一撞,他惨叫一声,关节立时脱臼,身子更是向后摔倒。

那老丐笑道:“对不住,我这就给你接上。”他手法灵巧至极,两手扶住卢云的臂膀,轻轻一送,卢云啊地一叫,脱臼处已然合笋。

卢云见那老丐武功高得出奇,自己实在打他不到,但他这人最是好强,此刻只想赢得一招半式,却不是贪图他所授的拳法。心道:“我适才已然加倍小心,不敢把气力使实,可他照样能够伤我,这中间却是什么道理?”他埋头苦思,想道:“这老丐可以轻易躲开我的拳脚,看来还行有余力,可我费尽吃奶的力气,却不能躲开那裴盛青的拳脚,这…这中间定有什么理由。”

那老丐见他抱头苦思,却也不来打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卢云细细凝思,回想那日裴盛青出拳的手法:“那日裴盛青左手这么一挥,其实是假的,嗯,就连他的右拳也是假的,他的攻势是在脚上。可是我怎知他究竟哪招是虚,哪招是实?”

便在此时,心中忽然一醒,已然悟出道理:“啊!原来如此,这关键便在‘诈’这一字。武学之道,虚虚实实,便如兵法一般。我虽然小心万分,但这老者却能骗信于我,让我误以为这拳能打中他,只要我自信必中,手上力道便会使得实了,这才给他可趁之机。”

那老丐见他面有喜色,笑道:“怎么样,有什么心得么?”

卢云仰天笑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也。”他武学之道虽不详熟,但自来熟知熟读兵书,熟识兵法之道,此时便有所悟。

那老丐大喜,道:“好!片刻之间,你便有这番体悟,了不起,了不起。”

卢云道:“前辈小心了,我这第三拳来了。”说着扎下马步,心道:“这老者武功高得出奇,我若使得寻常招式,他定会轻易识破,这可要如何是好?”他眼光瞄向那老丐的胸口,心道:“我假意用左拳攻他,其实以右脚去踢,叫他大吃一惊。”

卢云左拳微动,右脚运力,正要出招去攻,却见那老丐已然看向他的右脚,卢云心下一凛,知道那老丐已然识破,寻思道:“他是怎么看破的?我这脚并未动上一步半步啊?待我再试上一试。”当下右拳运上实力,便要挥出,这拳不再作假,果然那老丐眼光一扫,已往他右拳看去。

卢云心念一动,已知这老者能查知自己的筋肉运行,他嘿地一声,摇头道:“前辈果然厉害,看来我是决计打不到你的,还是不用白费工夫了。”

那老丐面露失望之色,道:“本以为你挺有耐性的,怎么一会儿便放弃了?”

卢云轻叹一声,低下头去,眼见那老丐缓缓地转开了头,卢云霎时四肢齐飞,猛往那老丐偷袭而去,那老丐哈哈大笑,道:“果然兵者诡道,小兄弟好会使坏啊!”他身子一低,肩头却已对准卢云的胸口,只要卢云往前再近一步,胸口定然撞上他的肩头,到时巨力撞下,肋骨必定断折。

眼看卢云只得撤手认输,谁知他忽地脚下一绊,居然给地下的石子绊倒了,他重心不稳,身子便往前头栽去,那老丐没料到这等变故,忍不住一愣。便在此时,卢云的拳头顺势而下,竟然打中那老丐的小腹,那老丐一惊,内劲猛地发出,登时将卢云震飞出去。

那老丐摇头道:“小兄弟的运气真个儿好,要不是地下生出这颗石子,你这拳可又打空了。”

卢云虽然摔在地下,却是大笑连连,道:“前辈啊前辈,兵者五事而已,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以天道将法四者而论,前辈无一不胜我百倍,但我靠着地利,还是侥幸得手了!”

那老丐一惊,道:“怎么,这石子也在你的估算中么?”

卢云微笑道:“要与前辈这等高人过招,岂能不用尽全力?”

原来他自知无论如何作假,都会给那老丐识破,索性便赌上一赌,让地下石子绊自己一跤,这下不是刻意做作,果然一举瞒过那老丐了。

那老丐大笑道:“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卢云爬起身来,谦逊道:“在下侥幸万分,其实以真实武功而论,前辈早可杀我万次了。”

那老丐嘿嘿一笑,摇头道:“所谓愿赌服输,依着咱们的诺言,我现下便传你一套拳法,只盼你用心领悟,好生学习。”他见天色已晚,便道:“时光不早了,现下我先传你一套口诀,你给牢牢记住,日后咱们有缘相会,我自会考你一番。”

卢云听他答应得爽快,不禁心下醒悟,寻思道:“其实他打一开始便有意传功给我,方才约定比拳,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当下咳了一声,道:“前辈,你我素昧平生,前辈为何待我这般亲切?”

那老丐摇头道:“也算是有缘吧,你不必问这许多了。”

卢云听他这般说话,好似他识得自己,但他从来不识得这名老者,两人间怎能有啥瓜葛?一时也是猜想不透。

那老者不再理会卢云,迳自道:“你听好了,我这拳法名唤‘无双连拳’,仗得是‘劲随气走,意在气先’八个字。你只要能掌握这八字要诀,拳法一点便通,再无难处。”

卢云喃喃地道:“‘劲随气走,意在气先’,这…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丐解释道:“无双连拳首重拳意,其次重气,至于招式本身,反而隶属最末。”

卢云颤声道:“你…你是说先有意念,才有内劲招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