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定远道:“这燕陵镖局一案之所以难破,关键便在找不到托镖之人。当年我从齐少镖头口中得知,那托镖客人约莫五十来岁,长须及胸,背后还绑了两柄长刀,齐总镖头更以‘使三刀的’相称。那时我听得这人模样不凡,便暗暗留上了神…”他话尚未说完,杨肃观已是一惊,道:“你说那托镖之人背后还绑了两柄长刀,这…这煞金不也这样么?”

伍定远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看了‘煞金’的画像,一见他背后绑著两柄长刀,再加须长及胸,岁数也约莫五十好几,实在太像那托镖之人,才有了这番联想。”他是捕快出身,自来把细,果然见人所不能见。

杨肃观大喜,点头道:“伍制使所言甚是。当年那羊皮是价值十万两白银的重镖,若不是帖木儿汗国的大将,谁付得起这等价码?”

韦子壮沉吟道:“听你们这么说来,莫非这‘煞金’就是托镖之人?可他与梁知府有何关连?”

伍定远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咱们只有详加查访,先把这‘煞金’找出来,一切再从长计议吧!”杨肃观点头道:“正该如此。反正仲海奉命护驾和番,我们两路人马不妨早些会合,到时自能入得帖木儿汗国,找到‘煞金’了。”众人纷纷称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兴高采烈,灵真却只顾著吃,丝毫不加理会。

吃了半晌,已然酒足饭饱。他打了个饱嗝,正要伸手剔牙,忽见右掌有些异样,他低头细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手背上窝著一只小小的蜘蛛,色做木黄,正不住吸血,却不知是从哪里爬出来的。

须臾之间,灵真的手掌已然自黑转肿,由肿转痛,如同泡进墨水一般,可见蜘毒何等厉害。灵真惊骇恶心,无以复加,当场大叫一声,一抖手,急急将那毒虫摔落在地,跟著一脚踏死,大声喊道:“大家小心,这菜里被人下毒了!”

其余几人原本聚拢说话,忽听灵真忽地大叫,急忙转头,待见了灵真的手掌,都是惊骇出声。韦子壮大惊道:“怎地会这样?方才我才用银针试过,这酒菜都是乾净的东西啊!”

灵定心下领悟,将筷桶翻倒,里头跌出十来双筷子,众人一奇,不知他此举何意,灵定喝道:“大家看!”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每只木筷上都攀著一只小小的蜘蛛,那蜘蛛生作木色,与木筷颜色极为近似,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数十只蜘蛛见了光,受了惊吓,登时满桌乱爬,娟儿惊叫一声,急忙起身相避。

韦子壮举脚上桌,连踩了几下,把众蛛尽皆踩死,忙道:“这店有些古怪,大夥儿千万小心,别碰店里的东西!”

伍定远见那夥计兀自呆在一旁,当下哼地一声,一个箭步跃去,将他一把扣住,喝道:“你为何下毒害我们?快快招来!”

那夥计吓得直打哆嗦,忙道:“大爷您错怪小人了!我们…我们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此时情况紧急,只要拖延片刻,灵真便有性命之忧。伍定远想起张之越的死,如何容得那夥计推搪?他手上用力,将那夥计拉到身前,喝道:“还敢狡赖!你看看那位师父,给你们毒成什么样子?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大爷便要了你的狗命!”他运功加劲,内力到处,那夥计登时疼痛起来,连连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夥计一叫,立时惊动了店里的其他客人,众人聚拢围观,纷纷叫道:“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这般毒打一个夥计!”都有不平之意。

韦子壮忙道:“诸位客倌,这间客栈下毒害人,是间黑店,眼下已然害了咱们的一个朋友,我们得讨个公道回来!”一名客人骂道:“放屁!我打小就在这里吃饭,什么时候出过毛病?你这几个外乡人,准是想吃白食!在这里胡乱搅和!”十来名看热闹的客人跟著起哄,各自大叫起来。

伍定远见灵真的右手越肿越大,只怕迁延疗伤的时机,他不去理会旁人,冷冷地对夥计道:“小子你若不把解药交出,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说著指上运劲,只把那夥计的手骨捏得喀啦作响。

那夥计给捏得疼痛不堪,只是痛得大叫,正惨嚎间,忽然头一偏,凄厉叫声从中断绝,霎时间软倒在地,已然昏晕过去。

伍定远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昏了,咱们先把掌柜的找出来。”说著运功推拿,将那夥计救醒。谁知推拿良久,那夥计仍是直挺挺的不动,竟如死了一样。

伍定远心中犯疑,忙将那夥计的脸面扳过来,伸手探他鼻息,只见那夥计面色发黑,已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伍定远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大家小心,他也中毒了。”众人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就怕给人暗算。

旁观客人见出事了,纷纷大叫道:“出人命啦!贼子杀人啦!咱们赶快报官啊!”言语之间,却把伍定远等人当成了凶手。

此时已要过年,店中客人本都在喝酒划拳,喜气洋洋,待见店中有人惨死,不由得大为惊骇,一时间乱成一片。

伍定远放脱那夥计,喝道:“你们不要胡乱嚷嚷!这夥计是给人毒死的!”

他话声未毕,忽觉背上微微一痛,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他回过头去,只见同伴们睁眼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转头,伍定远正觉奇怪,猛听艳婷叫道:“小心!”

伍定远回头望去,只见店里客人大叫大嚷,有人向他扔了张板凳,伍定远想要闪避,猛地一阵头晕传来,天悬地转之下,扑倒在地。

艳婷惊叫一声,正要将伍定远扶起,灵定眼尖,急忙拦住她,说道:“先别碰他,他好像中毒了!”他借过艳婷的配剑,刷地一声,已将伍定远背上的衣衫割破,他剑上造诣大为不凡,虽然裂衣破衫,却丝毫没伤到皮肉。

众人急看伍定远背后,只见一只斑斓蜈蚣咬住了他背上的一块肉,正自努力啮啃,却把伍定远当成了美味食料。两名少女见了这恶心模样,不禁尖声惊叫,吓出一身冷汗。

灵定举剑过去,想将那毒虫挑起,谁知那虫啮咬甚猛,只牢牢地咬在肉里,灵定长叹一声,口宣佛号,长剑抖动,登将那毒虫戳死,脚尖一点,将伍定远的身子翻了过来。众人急看他的脸色,只见他面泛黑气,便与那夥计无二,恐怕已是命在旦夕。

艳婷又惊又怕,正要说话,忽然之间,那夥计的尸身下钻出十来条蜈蚣,在店里四下爬动,艳婷俏脸惨白,急急往后退开,韦子壮深怕毒虫害人,冲上前去,两三脚便都踩死了。

此时己方已有两人不明不白地中毒,无数旁观的客人却还在那里大喊大叫,都把他们一行人当成歹徒,杨肃观虽然老练,却也难以找到下手之人,眼看过不多时,官府的人马便要赶到,到时便连脱身也难。

杨肃观召来韦子壮,低声道:“据我猜想,这些毒虫必是有人驯养,放在店里害人,只怕下毒之人还在此处,劳烦你和灵定大师保护伤者,我这就去揪他出来!”

韦子壮答应一声,便与灵定一同守护伤者,店内客人不住丢些木椅板凳过来,都给两人轻描淡写的挡开。杨肃观则躲在角落,冷眼细观,便要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找出那下毒之人。

杨肃观正自观看,忽见几个莽撞之徒大声叫嚷,却是朝著自己冲来,似想将他一把抓住。杨肃观“嘿”地一声,长剑出鞘,运起“菩提三十三天剑”的无上心法,瞬间点出七七四十九点寒星,便朝那十来个客人飞去。

艳婷见那几名客人性命堪虞,不禁惊骇出声,正要出言拦阻,一旁韦子壮已向她摇了摇手,低声道:“你放心,杨郎中出手有分寸。”

杨肃观身为朝廷命官,行事向来稳重,现下他出招攻敌,意不在伤人,而是在逼出那下毒者。照他料想,这下毒之人身怀武艺,行止定与常人大不相同,只要性命危急之际,必会闪躲逃避,露出原形,届时定然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长剑闪过,这群客人连眼皮都还来不及眨,只觉剑光一闪,胸口一凉,众人讶异之间,纷纷低头望向胸口,待见衣衫已被割破,又看杨肃观手中白晃晃的家伙,不禁吓得大叫,霎时魂飞魄散,急急往门外奔去。有人被杀也好,谋财害命也好,全不关自己的事了。

杨肃观眼尖,适才长剑攻出,店中客人大多浑然不觉,却只有一人斜身闪过,显然身怀武功,但一来店中客人太多,二来剑出之际不过刹那,很难看清那人的面貌,一时却也找之不著。

正看间,忽见一人低头掩面而过,状似惊惶,但胸口衣衫却丝毫未破,杨肃观心念一动,喝道:“哪里走!”跟著剑光一闪,已将那人圈住。

那人大惊道:“壮士饶命!小人只是路过的客人,与你无怨无仇,你千万别杀我啊!”

杨肃观手中长剑一颤,从他颈旁削过,冷冷地道:“你别装疯卖傻,快快把解药交出!”那人吓得傻了,丝毫不敢还手,只是磕头讨饶。

杨肃观见他模样卑贱,不像假装,心下暗道:“我可千万别卤莽了,待我试他一试!”长剑一闪,便向那人头颈部位刺去。

那人见眼前寒光闪动,只“啊”地大叫,双手捂面,束手待死。杨肃观见他神态如此,忙将长剑刺向一旁,心道:“看来这人真的不会武艺,绝非作假。”自来武功高强之人,任凭你武功多高、拳脚多俐落,仗得全是一双招子,这人却在危急时刻紧闭双目,想来真是不会分毫武功。

杨肃观沉吟片刻,料来自己确实找错了人,便道:“你起来吧!放你过去了。”那人磕头连连,千恩万谢,忙朝店外奔出。杨肃观转头往店里看去,眼见还有几名客人躲在桌下,不住飕飕发抖,说不定下毒之人便在其中。

杨肃观沉声道:“你们几人都站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那几名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犹疑不出。杨肃观正要上前,忽听灵定叫道:“小心暗器!”杨肃观不即细想,身形斗地拔高三尺,只听背后风声劲急,跟著“哆哆”之声连响,一旁的照壁竟插满了蓝澄澄的银针。

杨肃观身在半空,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刚才出店的那人满脸狞笑,不知何时,竟又溜回店里,杨肃观冷笑一声,原来下毒之人便是此人,没想自己竟然给这人骗了过去,若非他武功颇有根柢,岂不早已尸横就地?

正气恼间,只见那人十指扣满了银针,显然又要发出暗器。杨肃观何等手段,如何容他再度造次?身形不及落地,清啸一声,便在半空中拔剑出鞘,对著那人疾斩而下。

那人见杨肃观变招如此之快,也是骇异,暗器居然来不及出手,便往门外退出。一旁韦子壮大喝一声:“往哪走!”身形一晃,后发先至,已然拦在门前。

那人腹背受敌,情势大为不妙,杨肃观喝道:“快快将解药交出,我们饶你一命!”那人骂道:“就算把我千刀万剐,也没有东西给你们!”

韦子壮伸掌出去,往那人后心拍落,那人斜身避开,一个回踢,往韦子壮胸口踹去,韦子壮笑道:“来得好!”运起内劲,伸指在那人腿上一点,已将他穴道封住,那人浑身酸麻,摔倒在地。

韦子壮一脚踩住那人胸口,喝道:“把解药拿出来!”那人冷笑一声,全不理睬。

韦子壮冷笑道:“在我面前耍狠,有你受的了。”伸指往那人腋下一点,一股真气透体而入,那人登时浑身麻痒,大笑起来。

韦子壮淡淡地道:“我不必把你千刀万剐,只要替你呵呵痒,你这小子就乖得很了。”

那人痒得在地下打滚,连下唇都咬破了,看来韦子壮逼供却有独到之处,瞬间便把那人整得要死不活。

韦子壮沉声道:“你把解药交出,我便替你解穴止痒,如何?”那人笑声不止,眼角都流出泪来了,喘道:“我没有…解药…”韦子壮摇头叹息,说道:“那我可没法子帮你了。”便要转身离去,任凭那人活活笑死。

那人大笑声中,说道:“我…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哈哈…”韦子壮双目一亮,道:“那解药在何处?”那人道:“在…哈哈…在我师父那里…哈哈…”

韦子壮心下一凛,急问道:“你师父是谁?”

那人正要说话,忽然一道细小的蓝光闪过,那人身体一颤,喉头上立时见血,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出,便自死去。众人见了这暗器来势狠毒,无不大惊,纷纷戒备。

猛听窗外碰地一声大响,一人飞身入店,众人急看,却是一名美貌女子,正是那日见过的“百花仙子”胡媚儿,只见她身穿杏黄色的道袍,手中多了只拂尘,眉宇间露出一股淡淡的煞气,正自冷峭地望向众人。

杨肃观面色一变,与灵定互望一眼,都知道正主儿来了。

两名少女见“百花仙子”到来,想起师叔命丧在她的手中,登时冲了上去,神色愤恨不已。

艳婷悲声道:“又是你!看我为师叔报仇!”抽出配剑,便要上前拼命,娟儿虽然武功低微,也是眼中含泪,举剑在手。

韦子壮深怕她们莽撞出手,反而中了暗算,连忙拦在她们身前,低声道:“两位姑娘稍安勿躁,别急著出手。”艳婷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狠狠地盯著“百花仙子”,一双妙目尽是悲愤。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儿真没出息,居然在那里哼哼哎哎,一时看不习惯,便将他解脱了。”韦子壮冷笑道:“都说虎毒不弑子,百花仙子的毒功果真了得,连禽兽也要退让三分。”

“百花仙子”名唤胡媚儿,生性最是霸道阴毒,一听韦子壮出言讥讽,便朝他瞪了一眼,眼中满是憎恨怨毒之意。

灵定听说这“百花仙子”行事狠毒,前几日便曾辣手害死九华山的张之越,哪知现下又连害了伍定远与灵真二人。他不容此女再行作孽,当下提起内力,真气鼓汤,往前走上一步,合十道:“老衲少林灵定,请女施主速速交出解药,不然伤者延误解救时机,施主罪孽又更重一层了。”说著两手成圆,随时便要发掌伤敌。

杨肃观见师兄出手,便对韦子壮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不约而同地走上两步,与灵定分立三方,三大高手鼎足而立,将这“百花仙子”团团合围。

一旁艳婷提剑在手,此时她有如一只小小豹子,不住的磨爪等待,随时伺机出手。她外貌温柔,性子却甚是刚毅,向能沉著忍耐,只盼能亲手报得师门大仇。艳婷武功不高,可这幅模样却不敢让人小看,韦子壮怕她贸然出手,忙对她连使眼色,要她稍安勿躁。

这胡媚儿浑身是毒,暗器阴险,寻常江湖人物与她敌对,往往连一招也走不上,便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中,再加上她颇有智计,是以这几年正派人物屡次围捕,却都给她从容逃走,这次三大高手联手围攻,已是志在必得,不管胡媚儿多大的本领,多坏的心机,终要手到擒来。

胡媚儿见自己处境极是不利,却是不以为意。只见她淡淡一笑,反往武功最强的灵定走近了两步,媚笑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欺侮我一个弱女子,若要传将出去,大师不怕江湖上笑话吗?”灵定铁著一张脸,向韦子壮、杨肃观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沉声道:“女施主也算是一代宗师,老衲以一对一,这总成了吧。”

胡媚儿微微一笑,说道:“想你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净找我一个小小弱女子的麻烦,还说不是笑话?”

眼前虽然强敌环伺,她说话语音仍是娇羞柔嫩,媚态无限。众人见她白腻的肌肤上带著淡淡的红晕,心中都想:“这女子虽然妖异,其实倒也算是个美女。”

胡媚儿见场中几名男子喉头微微滚动,料知他们都为自己的美色所震慑,当下更是浅浅一笑,露出了万锺风情。

娟儿见她兀自卖弄风骚,当场大叫一声,骂道:“老妖妇比谁都奸恶,却还装得弱不经风!你这丑妖婆、老贼妇!世上没女子比你更丑恶了!”

那日张之越只为了几句话得罪她,便落得惨死的下场,娟儿心中忿恨,自是破口大骂。

胡媚儿气愤至极,大怒道:“小丫头,早知那日便让你死了乾净,省得今日在这罗唆!”一道银光飞出,正是她的成名暗器“追魂针”,便往娟儿喉头射去。

灵定身为罗汉堂首座,哪容她再次得手,当下断喝一声,呼地一掌拍出,掌风所及,那银针立时转向,射到地下去了。

这掌功力深厚,竟能用无形无质的掌风逼开小小一枚银针,所蕴内力可说雄浑无比,旁观众人无不又惊又佩,暗道:“少林寺领袖群伦,果然非同小可!”

韦子壮自知害死胡媚儿的徒儿,两人间的仇恨已然结下,便想趁著人多势众,一举了结这段怨仇。当下道:“大师稍待片刻,让我来教训这个妖妇!”

灵定尚未答话,韦子壮已单足高举,右掌向后提起,呼地一声,全身旋转,飞足向胡媚儿踢去,这招正是“武当鹤点头十三式”,乃是擒拿敌手的绝招。

胡媚儿见他这腿势道刚烈,便往后头让开,韦子壮不容她有所喘息,右足甫一落地,左足便穿插踢出,抢攻连连,丝毫不落下风。

胡媚儿虽给他接连抢攻,不过仗著轻身工夫了得,倒也不见得慌张。她掠了掠额头发丝,兀自好整以暇,娇笑道:“韦大护卫啊!你便要找姑娘动手,迟早轮得到你,却又何必这般猴急?莫非是怕人家少林寺盖过你武当山的风头啊!”

这挑拨言语一出,灵定脸上便即闪过一阵阴影,韦子壮也是颇感尴尬,竟然停下手来。胡媚儿则哈哈大笑,颇见欢欣。

原来这少林寺与武当山之间颇有嫌隙,自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以降,至今已达百年之久,江湖上可说是人尽皆知。虽说两派间的交情日益好转,但此刻猛给胡媚儿一阵挑拨离间,还是令人感到难堪狼狈。

韦子壮大吼一声,喝道:“贼贱人!休在那里指东道西,手下见真章吧!”他怕灵定真以为他别有所图,当下呼喝连连,拳脚并出,更见杀气。胡媚儿冷笑一声,身子一侧,已让过韦子壮的攻招。

眼看胡媚儿不敢正面抵挡,韦子壮双手一张,使个“鹤展翅”,快速绝伦地往胡媚儿上身十三处穴道点去,这招由外往内,双手如同合抱。

胡媚儿见这招大是轻薄,不禁俏脸生晕,骂道:“亏你自称名门出身,却专出这等淫秽招式,也不知你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龌龊念头,真是卑鄙无聊!”她哼了一声,身影闪动,便要窜出店中。

韦子壮看出她要离开,登即喝道:“没留下解药,休想要走!”说著一掌劈去,胡媚儿双足一点,急急飞上了屋顶,那灵定身手更快,霎时后发先至,已赶在她的前头,跟著双掌一并,喝道:“下去!”猛烈的掌风扑出,竟硬生生将胡媚儿逼了下去。

胡媚儿落下地来,登时呸了一声,大声道:“说好了一个对一个,怎么又来了个老和尚?”

灵定淡淡地道:“施主要单打独斗,老衲这就奉陪。”双掌一合,正是“大慈千叶手”的起手式,功力到处,身遭三尺内的灰尘竟都往外飘开,脚下立时现出个三尺开外的正圆。

胡媚儿见了这等势头,心下也感骇异,寻思道:“这老和尚如此了得,武林间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她自知眼前两人乃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自己若凭真实本领,只怕一个也打不过,更何况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杨肃观?

韦子壮冷笑道:“贼贱人,若想要活命,早早把解药交出,否则一会儿把你大卸八块,要你给张大侠偿命。”

眼看灵定一步步走来,胡媚儿自知敌他不过,当下往后跃开,冷笑道:“你们要解药么?好,姑娘这就给你们。”说著从怀中取出十来只瓶罐,红的绿的,长的扁的,无奇不有,朗声道:“全都拿去吧!”手一挥,十来只瓶罐便往韦子壮扔来。

韦子壮正要伸手去接,艳婷怕瓶子上有毒,急忙拦住,提醒道:“此女诡计多端,千万别信她了。”韦子壮连忙缩手,任凭那几只小瓶从面前飞过,心下暗暗叫险,想道:“亏我行走江湖多年,今日却靠一个孩子救命。”

只见那十来只小瓶摔在地下,却没破裂,只骨溜溜转著,一时也看不出哪瓶是真的解药。

胡媚儿见无人敢接解药,不禁哈哈一笑,说道:“韦护卫何必这般小气,我那十来瓶都是解药啊!你又何必怕呢?”韦子壮哼了一声,道:“你少罗唆,快说哪瓶才能解毒!”

胡媚儿娇笑连连,道:“你自个儿猜啊!”

灵定怒道:“女施主若有诚意赐下解药,怎不规规矩矩的来,又何必这般故作姿态?”

胡媚儿笑道:“我哪是故作姿态?只是身上瓶瓶罐罐实在太多,这当口有些忘了,不知哪瓶才能解毒。”此女向来大胆,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竟然在两大高手面前撒痴撒泼起来。

韦子壮怒道:“你快说,别要戏弄我们!”

胡媚儿笑道:“嗯,我想起来了,是红色的那瓶。”她见韦子壮便要过去俯拾,忽又道:“等等,好像是绿的。”

韦子壮狂怒不已,大喝道:“你给小心了!”

灵定哼了一声,摇头道:“别理她了。咱们每瓶都试上一试,总有一瓶是真的吧!”

胡媚儿笑道:“成啊!我这儿共有十来种不同解药,你们不妨一瓶一瓶地试。不过姑娘我心地好,先提醒一句,你们一旦用错解药,你那两个朋友便会七孔流血而死,要不要试试?”

韦子壮与灵定对望一眼,都知她说的是实情。这百花仙子下毒功夫异常了得,一旦中了她所下的怪毒,非得要她亲手赐下解药,否则万难救治。看她这个神态,除非自愿交出解药,否则便算杀了她,也是无济于事。

众人见灵真盘膝坐地,正自全力运功驱毒,那伍定远则面色漆黑,看来再不多时,便要追上张之越的脚步,活生生的死在这恶毒女子手里。

灵定心念急转,自知双方若要硬拼,定是两败俱伤的场面,便道:“这位施主,此间与你有仇的人物极多,若是再打下去,你必然讨不了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也不想多杀生,不如你先将解药交出,咱们自会放你平安离去。”他本想一举生擒此女,也好送交九华山裁断,但眼前情势如此,只好退让一步。

胡媚儿伸出食指,轻轻抵住脸上的酒涡,摇头道:“大师父这个主意不好。”

灵定沉下脸来,道:“和尚的主意不好?那照女施主的意思,却该如何?”

胡媚儿伸出纤纤素手,向杨肃观一摆,笑道:“扬大人,只要你交出怀里的东西,我自会给你解药。”众人脸上变色,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果然要的是那块羊皮。

灵定见她得寸进尺,便皱眉道:“要是我们不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