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拷问

  趁那人放松下来的当口,崔怀岳迅速封住他几处大穴,这才将刀和腰牌都收了回去:现在这厮连提气都难,不怕他逃了。然后崔怀岳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搜出

宝盒,拿到眼前大致看了看,又原样包好,揣到自己怀里:“接着走,”崔怀岳冷然道,“到你的住处去。”宝盒虽已到手,可是还有海量的宝藏不知下落。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小人现在是寄人篱下呢。”那人向崔怀岳嘻嘻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显得十分赖皮。

  崔怀岳面无表情,伸手指向他肋下穴道。分筋错骨之间,那人脸色惨变,身子一软,险些颓倒。“现在方便了吗?要么带我去你的住处,要么就回公堂,敢乱

动一下我就杀了你!盗坟掘墓乃是死罪,这漆盒便是物证!”

  那小贼一副颇识时务的样子,乖乖地点了点头,在崔怀岳的挟制下,脚步虚浮地走到角门前轻轻叩了几下。

  不一刻,一位仆妇过来开门,见了那人客气笑道:“袁先生回来了。”

  崔怀岳差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分明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换身衣服就是个标准的街头无赖,居然还有人恭恭敬敬地称他先生。

  那仆妇转头看到崔怀岳,问道:“这位爷是——”

  “是我老家的堂叔,因有事路过此地,所以顺便过来瞧瞧我。”袁先生口齿流畅地回答。崔怀岳不得不再一次叹服,这小子果然够机灵。

  两人进了门,沿小道来到一处极小的院落。院中仅得一间屋子,房门紧闭。

  崔怀岳紧张地看看周围,低声问:“里面还有什么人?”“没有,就我一个!”那厮语气轻松,呼吸却有些急促。

  崔怀岳冷哼一声,抬手往他左肩上一托,生生将一条左臂卸了下来。这小子倒有几分骨气,咝咝地倒吸着凉气,额头上的冷汗也顿时冒了出来,却硬是没吭一

声。

  崔怀岳点点头,缓缓令道:“开门!”他当差多年,深知开门进屋是一道关口。多少捕快都只是跨过一道普通的门坎,就一脚迈进了鬼门关。

  那小子忍着剧痛,哆嗦着用右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崔怀岳紧随着小心地走了进去。

  果然,还没等他迈过门槛,那小子便借门板之力一头向他撞来,反应之快有如脱兔。若不是因为左臂脱臼力量不足,崔怀岳险些便躲不过去。崔怀岳心头顿时

盛怒,一脚将那小子踹翻在地,提起衣领拖到床边,取过麻绳将他的右手牢牢拴在床柱上。

  待立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并不大,一桌一床一凳,外加一架旧纱橱。桌上床上也是光秃秃的,没堆多少物件。崔怀岳不慌不忙地在屋里细细搜索一番,

什么也没发现。不过这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踱回床边,黑着一张脸瞪着那小贼。那小贼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却嘻皮笑脸道:“公差爷爷,小人刚才只是脚底滑了一下,怎敢劳您伺候?”崔怀岳反

手便赏他一记耳光,阴沉沉地问:“东西藏在哪儿?”

  “什么东西呀?”意料之中的装傻充愣。见崔怀岳的大巴掌又扬了起来,他赶紧连珠炮似的道,“您说那盒子啊?不就在您身上么?敢是它不干净?这跟我可

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我捡的。若是正主儿找来了还给人家就是,我不贪的。”

  崔怀岳险些被气得笑出声来。他本预料还需几个回合这小子才会慢慢编出这套说辞,不想他嘴里像抹了油,劈头盖脸便倒出一大堆,倒将自己挤对得无话可说

了。

  不过公差毕竟是公差,转眼便寻出了其中破绽:“现在又成捡的了?刚才在门外,我说偷坟掘墓乃是死罪,你怎么没争辩半句啊?”可那小子依然应答如流:

“偷坟掘墓自然是死罪,朝廷律例哪儿能有错?我争辩个什么?”

  崔怀岳又要发作,一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按捺下来,缓和语气道:“你叫什么?在这家又是做什么的?”

  “老爷这是公堂审案么?”

  “我是公门中人,难道问你不得?”

  “问得问得。小人袁野,是个无家之人。一月前流落至此,这家老爷人好,关照我做了先生。其实也教不了什么,就是陪小公子玩耍罢了。”

  崔怀岳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还真是个秀才。这话想来是真的,否则只要找这家主仆一问,谎言便很快会被戳穿。不过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就连头发缝里

也找不出一丝书卷气,难道自己竟会看错了?

  突然,他一掌拍到桌上,怒道:“还敢撒谎!我问你,既然是教书先生,你这屋里为何连一本书都看不到?”袁野一愣,随即道:“大老爷真是目光如炬,明

察秋毫。只因为上回住的客店走了水,将小人的东西烧了个精光,只剩下这身衣服。要书的话只管问东家要。东家是个有学问的,有一屋子的书……”

  崔怀岳呆呆听着,心道原来他竟然是个吃百家饭的教书先生,躲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难怪到处都找不到。躲过了风声不说,还落得清闲,得空出去销销赃,呆

几个月换个地方,定然不会惹人起疑。崔怀岳暗中再赞这小贼果然绝顶聪明,抬头看他一眼,又觉得有些动摇。

  这人油嘴滑舌,一脸泼皮无赖相,说他像什么都行,就是不像个读书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他皱起眉,决定不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单刀直入道:“你倒是很会捡啊。除了这个,你还捡了一对铜瑞兽、一只鸳鸯纹羽觞、一枚古铜镜是不是?在哪儿捡

的,别是哪个坟堆里头吧?”那袁野顿时一个哆嗦,赶紧申辩:“大人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儿小,大白天里都不敢往坟地里去!我只捡了这个盒子,别的东西我连

听都没听说过。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大人红口白牙地冤枉小人,小人情愿上公堂对质!”

  崔怀岳面沉如水。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遇上了最难缠的对手,现在的难题反而被挪到自己这边。此时若是一上公堂,便一切都完了!这小子只要熬点刑,

咬紧牙关死不认账,至多在大牢中关些日子,一旦放出去便会杳如黄鹤。

  他冷笑一声,一抬右手,一枚柳叶刀变戏法似的弹到掌心。手指一弹,白光一闪,刀子又快又准地扎到袁野的大腿上。鲜血迅速沿着裤腿漫延开,眨眼间上半

截裤腿已染成红色。

  袁野痛叫一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上下立时冒出一层浮汗。他不住喘息着,如今的处境可是大大不妙。几处大穴被封,左臂被卸,软绵绵地垂在身旁

,右手被缚,就连想用手压住伤口止血也没可能。他一阵惊慌,这样的伤口若是置之不理,不消多时他便会失血而亡。

  恍惚中,只听到崔怀岳那略带笑意的阴沉声音:“我先前只知道你能偷,不想你还这么能说。只可惜你说的话都不是本老爷想听的。”

  他满意地看着袁野,后者面色惨白,震惊中带着慌乱,再也不似先前那样一脸油滑了。他知道火候已到:“只不知是你说得快呢,还是这血流得快些!”说着

便要上前拔下刀子。

  袁野强打精神,咬牙恨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若下手便永远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他话音未落,人已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