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回忆着先前凝烟所指的打水方向,虽然心存疑虑,却也只能先向那个方向寻找。

  一离开凝烟的客舍,便又回到令他恐惧的山中。昨夜那清新别致的院落仿佛是南柯一梦,眼前又只剩下一条几乎不可辨识的小路,已经快被泥浆淹没了。所幸

的是雨已经停了。

  方野忐忑不安地向前走着,右手指尖还保留着那烟灰的触感,软软的,有点涩,是一种属于久远过去的凝重。他的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腿脚却格外发沉,

几乎如同陷进泥沼,无法自拔。

  再过一道拐弯,他听到激烈的水声。一条雪练似的白瀑挂在眼前。因为刚下过雨,水量很大,激起层层水雾。这后面应该就是取水的地方。

  这是挂在两山之间的一道瀑布,下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细缝。打水时必须紧紧贴住自己身后的崖壁,否则一个失足——

  正想着,方野感觉脚下似乎踏上了什么滚动的东西,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一只木桶!

  方野只觉额上顿时爬满了细密的水珠,不知是瀑布激起的水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甚至顾不得擦拭,只是不可抑制地想,开玩笑!不会吧?那小子嚣张得一塌

糊涂,神挡灭神佛挡灭佛,谁能拿他怎么样?他必定是不愿意沾上麻烦事,一赌气便独自跑掉了。

  其实也不算出乎意料。反正两人凑在一起也只是权宜之计,根本不是一路人,随时都可能一拍两散。事情就是这样,方野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不必替古人

担忧,绝对没事的!

  可是方野的恶梦还没完。他蹲在紧贴崖壁的小路上大口喘气,喘着喘着,便看见在自己脚下,远远地挂在树枝上的正是叶吟风的水精剑。

  那把剑孤零零地挂在山崖下的树上,剑鞘上裹了一层细密的水雾,似乎镀了一层银粉,熠熠闪光。方野完全僵住了。他知道叶吟风再有个性,也断不会潇洒到

如此地步!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声悲凄的叫喊,由远及近:“我的定情结!求你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方野暗骂自己,早该料到这一步。凝烟必定想要伸手触摸一下珍藏的定情之物,可是篮子里除了已经发黄变脆的白布,便只有一簇残灰。

  如果能还得出,方野必定想千方设百计也要还给她,然后逃之夭夭,再也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可是现在,要拿什么还呢?

  就见凝烟两手摸索着,脚步却丝毫不慢,一步步紧逼过来,她的声音已由幽怨转为凄厉:“你们是师父派来骗走定情结,好追杀他的吧?那本秘笈早还给你们

了,为何到今天还不肯放过我们?”

  一根粗大的树枝横在身前,凝烟无暇绕过,一挥手竟将树枝一劈两断,五指上鲜红的指甲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声势骇人。

  “还我定情结——还我——还我——”

  她那声嘶力竭的哭喊不绝地回荡在山间。

  有一点方野想得并没错。在这山里确实没人能暗算得了叶吟风。他其实是自己摔下去的。

  清晨出来打水,走到瀑布跟前,叶吟风却站住了。

  ——就见路边,又出现了一株山居篱笆下长着的那种低矮小草。

  从昨天傍晚起他就对这小草有着说不出的在意。这草不及一尺高,叶片不多,细而单薄,只是那些叶片不似其他野草,到末端大都无力弯曲着下垂,而是全部

挺得笔直,刺向天空,像一簇精巧的剑。中央有茎,茎的顶端一点红珠为实,细如米粒,鲜艳异常。

  山中奇花异卉遍布,为何客舍四周要种植这种不起眼的小草呢?这一株跟客舍的那些还略有不同。红珠顶上残花未落,雪白的花瓣细如绒毛,仿佛轻轻一吹便

要飘飞。

  他蹲下身,凑近观之,花朵微有异香,除此之外别无异状。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顶端的花和果实,离目标仅寸许时却突然警醒,猛地收住。

  山间草卉众多,其性未明,不可擅动。叶吟风悻悻起身,继续向瀑布边去取水。谁知这一起来后便站立不稳,脑中一阵眩晕。他心知不妙,却已经迟了,只觉

四肢沉重,手中木桶滚落,人则失足跌落山问。

  他紧咬嘴唇,拼命挣扎着留得一丝清明,下面不知有多深,如果失去控制就这样落下,后果难以预料。好在他自幼练功,身体柔韧,在跌落过程中不住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