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天发生了离奇的变故,清晨的客舍内仍是一片平静。四周薄雾轻笼,犹如仙境。

  都说人在失去某种感观之后,其他的感觉会加倍的灵敏。方野现在就体会到了,因为他刚刚来到篱笆前,还未有机会迈进去,凝烟已经发现了。

  她仍穿着昨日的青衫素裙,孑然立在院中,似乎就这样枯站了一夜。她在等待,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你好大胆,竟然还敢回来!”

  方野当场僵住了。他像献宝似的特地捧了那只海螺回来,到了跟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告诉她,你丈夫回来过,可是你杀了他,他的骸骨就堆在瀑布下的

骷髅洞中?

  凝烟脸上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你还想要什么?昨日那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么?”她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却有一种阴惨惨的味道,“无妨

,只要还我定情结,奴家任你处置。”说着,一步一步走向方野,双手向前伸展着,一副投怀送抱的姿势。她的手极柔极美,十指尖上鲜艳欲滴的红色看得人意乱

神迷。

  方野未料到再度见面竟会是这种情景,一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

  凝烟慢慢走过,双臂已几乎可以揽住方野的脖子。

  “你的东西在这里!”身后突然有人高呼。

  凝烟和方野都没预料到还有人会来,两人都向声音的方向紧张地望去。

  方野扭头看时,周身陡然升起一股恶寒,这股寒意并非来自眼前的凝烟,而是来自身后的叶吟风。

  他并非没有见过叶吟风杀人,但那些时候叶吟风都只是仓促应对,对方技不如人,方才死于水精剑下,可他这还是首次见到叶吟风在动手前便透出杀意——森

然不动,腰侧的剑似乎已经跟人化为一体。

  只见叶吟风将手中的什么东西奋力一掷,东西虽小,却也带出一道细微的风声。凝烟闻声而动。那东西掷得虽猛,却是见高不见远,遥遥地仍在叶吟风头顶上

。凝烟一跃而起,掠过方野,直扑上去。

  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丈夫留下的定情结,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待她伸出手去抓牢那东西时,掌心的感觉却告诉她,那只是一枚普通的石子。

  受骗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凝烟顿时怒不可遏,在半空调转身体,两手箕张,向叶吟风头顶狠狠抓下。

  就在这一瞬,水精剑毫无征兆地在空中画过一道圆弧,半空中如同展开一道白练,精光闪过处乱红飘飞,似是漫天花雨洒落。只听凝烟一声惨叫跌落下来,右

手抽搐着缩于胸前,衣裳顿时染得一片血红。

  断落的五指拖着长长的血尾犹在空中翻腾,通红的指甲犹如染血的花瓣。

  “混账!你做了什么——”方野几乎红了眼,伸手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剑,硬生生挤入两人中间,以身体护住凝烟,一剑劈向叶吟风。

  叶吟风早有准备,一个矮身竟从方野胁下穿过。他丝毫不受干扰,目标明确,又是一剑画过,血光再现,凝烟滚倒在地,双手抱在胸前,惨呼不止,左手五指

也尽被斩落。

  “你——”方野目眦欲裂,几乎要扑上去拼命。叶吟风却轻轻一抖衣袖,将十根断指拂作一堆,脚尖轻轻一点向后退出很远,冷冷道:“忘了告诉你,指甲便

是她的杀人利器,那上面涂的是血珠草的汁液,见血封喉!我若来迟一步,你也得去填那个骷髅洞了。”

  方野登时明白过来,但见凝烟的惨状,仍是止不住的心痛。他蹲下身抱起凝烟,向叶吟风怒喝道:“我的事何用你管?你给我滚开!”

  叶吟风只是冷笑:“你说她仍是个普通女人,可是要做回普通女人,就必须先拔去她身上的毒!”

  “她怎么样不关你的事,我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不要逼我跟你动手!”方野头一次对救了自己的人生出这么大的怨恨。他知道叶吟风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这一

刻,他真的恨透了他!

  叶吟风此时倒平静下来,语气还是一样的冰冷:“我正好也不想管了。我看你怎么做!”

  方野紧紧按住凝烟,撕下衣襟缠住她流血的双手。鲜血不一时就将布条染透。

  “我是来给你送信的。你丈夫他回来了。”

  凝烟突然间停止了挣扎,十指之痛仿佛瞬间消失,她睁大失明的眼睛:“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