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早把东西收拾得溜光,只等骆清衍一醒,便恨不得架上车去便走。骆清衍揉揉眼睛清醒过来,便听夏儿在耳边连珠炮似的向他汇报如何收拾了东西,如何

结清了店钱,如何雇了车,然后便连声催促他上车。

  他却眉头一皱:“不行,今天还不能走,我和她约好今晚见面的。”夏儿登时大叫起来:“明明是你说要走的,怎么出尔反尔?”

  骆清衍一觉睡醒,早将对夏儿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此时他唯一记得的,便是今晚要去赴约,要再见颜思归一面。

  他不由分说地走到院中,轻描淡写地对那车夫道:“今天不走了,你先回吧。”“什么?”夏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不走明日一早也该走吧,让他

等一夜又如何,不用打发他回去吧!”

  骆清衍不耐烦道:“明日要走时再去镇上找他吧。”说着便摸出一点碎银,“这些算作今日的车钱,你走吧。”

  车夫本以为拉到笔大生意,坐等了一天,不想三言两语便被人打发了。他从骆清衍手上接了银子,啐了一口,骂了句:“神经病!”提着马鞭出去了,留下夏

儿在院中同她哥哥大吵大闹。

  “你仍是要去见那个颜思归么?我偏不让你去!”

  骆清衍冷冷道:“我要见谁,还需要你的同意不成?”夏儿使出杀手锏,厉声哭喊道:“你再去见她,我就死!”

  这一声,喊得院中几个屋子的房客都悄悄从门缝里伸出头来看热闹。那夏儿早哭成了个泪人,只是骆清衍一个瞎子,尽管有人围观他也浑然不觉,只是轻哼一

声:“寻死觅活的女人最难看了!”说罢,也不顾夏儿哭得死去活来,自己先回屋去了。

  方野听那夏儿在院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出去劝两句,却又怕极了那小姑奶奶,缩在房里大气也不敢出,直等到夏儿哭乏了回了偏院,关上院门,这才一

溜烟蹿进叶吟风房中。

  进门一看,叶吟风正倒在床上,拿个枕头按着耳朵,缩头乌龟一般。方野一把将那枕头抢下,将他揪起来。

  “闹完了吗?”叶吟风劈头问道。“我要问你一句明白话!”方野气哼哼道,“你昨晚有话没跟我说清楚吧?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偏就不告诉我?”

  叶吟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凭什么有事都要告诉你?”方野发狠道:“这事你非告诉我不可!你住在镇上时,天天跟那骆清衍混在一处,你都知道些什么

秘密?”

  “什么叫混在一处?你还天天跟夏儿混在一处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方野气得几乎要揍人,狠狠揪住叶吟风的衣领:“他们跟颜姑娘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自己去问他们啊!”

  方野狠狠地推开他,怒气冲冲道:“你明知道颜姑娘现在心急如焚,她师兄师姐已经死了好几人了!”叶吟风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如何?”方野全身发颤,“你若明明知道些什么,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跟那凶手又有什么分别?”

  “凶手?”叶吟风冷笑一声,“你知道人家是专为复仇而来的,你自己也说过,让他们像爷儿们一样去死,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

  “可是昨日那个胖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那杀手要找唐家人复仇,为何竟差点伤了夏儿的性命?”

  叶吟风将头一扭:“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方野半点也不相信,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坐下来耐心劝道,“是他要报仇,到头来为何竟是你杀了人?你难道

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叶吟风面色一寒:“不为什么,一个四处伤人的疯子,我只能出手。”

  “可她为什么会疯?若真的只是一个该死的疯子,颜姑娘又为何要哭得肝肠寸断?”

  叶吟风突然长眉一拧,对方野发问道:“那你有没有替那复仇之人想过?他必定苦等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有冤无处申、有仇无处报,现在他为自己伸张正义,

难道不行么?”

  “他伸张正义?他差点伤及无辜!”

  “不错!可是这种事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讲?照律例根本就不得私斗,有冤情一律要告到衙门。可是如此一来,你我都没了立锥之地!”

  方野张口结舌。他不明白,叶吟风明明是个傻子,可是狡辩起来却总是一套一套的!

  他呆了半晌,颓然道:“只是夏儿太可怜了,颜姑娘也太可怜了!”“夏儿我不知道,颜姑娘却不需要你可怜,她自有办法!”叶吟风信心满满地道。

  方野又是一呆,随即扑上去狠狠揪住叶吟风,恨不得一把掐死他:“你这混蛋,你分明是知道什么的!颜姑娘势单力薄,武功平平,她拿什么跟那凶手对抗?她

若有什么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叶吟风一边挣扎,一边嚷道:“我只知那瞎子是决不会伤害颜姑娘。”

  “瞎子?”方野猛地松开手,突然难以置信地喊起来,“我的天,你说的是骆清衍?”“我什么都没说。”叶吟风小声道。

  方野扔下叶吟风,推门而出,直奔骆氏兄妹住的偏院。夏儿虽然厉害,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了。

  偏院门紧闭着,方野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声,不过这么矮的院墙可根本拦不住他,见四下无人,便一个旱地拔葱一跃而过。

  偏院内同样寂静无声。方野又叫了两声,仍是无人答应,他心中一动,推开一间房门,空无一人,再推开一问,仍旧空无一人,待推开第三问,却见夏儿躺在

床上,双目紧闭,似已沉沉睡去。

  方野想推醒她,转念一想,难得她休息一会儿,便又转身出门,再推开最后一间房,仍然不见骆清衍。早起明明听说他病着,可现在却换了夏儿卧床不起,骆

清衍不知去向。方野满心狐疑,跃过院墙仍去找叶吟风。

  “你说,骆清衍去了什么地方?”

  叶吟风大呼冤枉:“我如何会知道?”方野冷冷道:“你不知道?他是去了颜姑娘的静莲山庄吧?”

  叶吟风小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先去看看,等回来再找你算账!”凶巴巴扔下这一句,方野愤然拂袖而去。

  看着方野远去的背影,叶吟风不知怎的,竟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坚信骆清衍不会伤害颜思归,可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惴惴不安。现在有方野介入,总该万无一失了吧!

  可惜世上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万一中的“一”似乎比那个“万”还要屡见不鲜。世上最无法琢磨和把握的是人心,无论怎样的神机妙算、佛法无边,到头

来总会漏算掉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而那个最灰暗、最卑微、最无人注意的一点,最终将会左右整个局势的走向。

  这一日,正好是温氏后人露面后的第七日,而静莲山庄最后的门徒还剩下四位。若是不算颜思归的话,也仍有三人活了下来,他们是史展眉、沙铁衣以及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