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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拳头握得暴起筋:“骆老板,这回看不得你面儿了。必须把他带走!”

“我这点面子值不了八万。”骆绎把烟盒丢桌上,手里玩着一支烟,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吴迪惊慌失措,悲哭:“绎哥——”

“谢了,骆老板。”说着,一伙人上去架吴迪。

阿敏抱着吴迪又哭又闹,吴迪惊恐至极,大声哭求:“绎哥!求你帮帮我!我错了,我再也不去赌了。绎哥!你帮帮我!”

阿敏也大哭:“老板你救救他。我们一定打工还你。”

骆绎倚在柜旁,玩着手里的烟,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室内呼天抢地声,一群人拖着赖着从他跟前经过。终于,他开口:“这钱我先帮他垫着。”

外头,周遥张大了嘴巴。

有了骆绎这句话,几人很快离开。

一众伙计围去吴迪跟前:“你也就命好碰上咱们老板,放去别店,谁管你。我说你以后消停点,好好干活报恩吧。”

吴迪流着眼泪爬去骆绎跟前要磕头,骆绎道:“先别急着跪。”看一眼众人,“全都出去。”

……

公共区只剩骆绎和吴迪,窗户也都关上。

吴迪蹲在墙边抹眼泪,又惊又怕,刚才差点儿魂都没了。

骆绎站在一旁抽烟,他知道吴记店里曾经常卖假货次品,却查不到给吴记供货的主。他渐渐怀疑造假的就是吴记,可惜没有确凿证据。吴铭为人圆滑,做事少有破绽,倒是吴迪,一根肠子通到底。

骆绎蹲到吴迪面前,拍了拍他的脸,连拍两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叫你不再去赌了?”

吴迪不敢看他,哽咽地点头。

“烂泥扶不上墙。”骆绎冷着脸,“别拖累阿敏了,我叫她跟你分手。”

说完就要起身,吴迪慌忙拉住他:“绎哥我错了,她最听你的,你不能跟她说呀。她要是跟我分手,我会死的。”

骆绎抓住他的后脑勺,摇了摇:“你错了多少次了?嗯?早跟你说过你那功夫不够,她辛辛苦苦赚的钱平白被你拿去给人耍!”

“没有!我买对过很多,也没输多少钱。就这次去云南倒了霉。”

“还说没有!刚才那个不也是你买呲的。”

“真的没有,那石头不是我赌来的,是我做的假的!”吴迪慌乱之下,脱口而出。

骆绎看着他:“你做的?”

他突然一巴掌拍他脸上,寒声道:“混账东西!害人害到你哥头上去了,他开个店容易?你瞒着他,造假给他卖,是要砸他招牌?!”

吴迪急得抱头哭:“我没瞒他,我都跟我哥学的。”

骆绎看着他,一股压迫的气息自上而下。

吴迪慌忙挽回道:“我哥早金盆洗手不干了。这次是我缺钱,他实在拗不过我,才答应帮我卖最后一次。”

“金盆洗手。”骆绎嗤笑出一声,“你不用怕我会跟谁说,就看你这手艺,你哥估计也是小打小闹,没骗到几个钱。”

“我哥有江湖地位的,”吴迪一激就上钩,“什么玉石经他的手弄过,价格翻翻,好多收藏爱好者都分不出。最厉害的一次让鉴宝师都走了眼。”

“鉴宝师?唬谁呢?”骆绎没兴趣了,如同听到吹牛皮,站起身。

“真的,很厉害的一个。那人就身败名裂了。是一个清代的翠玉佛塔——”

骆绎抽着烟,眼底漆静如太阳落山之后的天空。

他仿佛没听他的话,半晌,俯视一眼:“说真的,以后别赌了。”

吴迪又惭愧地低下头,擦眼睛:“绎哥,我也知道,这次我请假你肯定猜到了,但你一定对我很失望,所以都懒得劝我了。”

骆绎没说话,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时,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

……

翠玉佛塔。

骆绎坐在红木椅子里,双脚搭在桌子上,抽着烟,斜睨着电脑里那尊佛塔的照片。

真的佛塔,假的佛塔,都过过他的手。如今,真的那一尊到了丹山手里。

而身败名裂?

他好像快忘掉那种滋味了。

讲起来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过是,金钱,名声,豪车,女人……过去拥有的一切都没了,仅此而已。

他玩弄着手里的烟,凉淡一笑,突然就听见身后响起敲门声。

骆绎侧着头:“谁?”

“骆老板?”周遥脆亮的声音穿过门板。

骆绎从桌上收了腿,烟搭在烟灰缸旁,过去开门,只留一条缝,他平淡地俯视着她:“干什么?”

周遥的眼睛黑白分明:“骆老板,我要喝牛奶。”

骆绎吸了一下脸颊:“……”

他是成了这小姑娘的奶妈子?

他隐忍地皱皱眉,说:“吧台有人。”说着要关房门。

周遥小身板往里边挤:“不行,他们煮的没你好喝。”

“那你就不喝。”骆绎揪起她衣服后领把她往外拎。

“不喝晚上睡不着。”她一扭身子,粘着墙壁。

“睡不着就别睡。”他斥,“哪儿那么骄矜?”

“不睡那我们聊天吧。”她接他的话。

“……”骆绎低头看着她,“聊什么?”

周遥斜靠在墙上,微笑看他:“很多话题可以聊,比如,聊聊各自的人生经历。”

骆绎居然没反对,还疑似笑了一下,说:“好。聊吧,先聊你。”

“我啊。我妈妈做生意爸爸教书,我的人生经历就是一直在读书,高中毕业挪去美国读书现在又回来读书。讲完了。”周遥眼睛闪闪看着他,“该你了。”

话未落,他朝她走了一步。

周遥呼吸一窒。

门廊内空间狭窄,他一上前,就挡住了屋内的灯光,将她笼罩在他身体的阴影里。周遥脸上的笑容悄然散去,铺面而来他身上沐浴皂的香味,夹杂着烟草香,叫她思绪微微晃荡。

他的睡袍领口微开,露出硬朗的锁骨和紧实的肌肤。

目光缓缓向上,看见他的喉结。

周遥不经意咽了一下嗓子,缓缓抬眸看他。他脸色很平静,又朝她迈了一步,周遥心突地颤了一下,太近了!身体要后退,脚却不动。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

周遥愣愣看着他,不明所以,一秒后,她感觉额头上他的食指在用力,迫使她后退,一步,两步。

她从门廊里退到走廊上,目光依然直愣。

他这才松了手指,退后一步,关上了房门。

周遥看着紧闭的房门,慢慢眨了两下眼睛,脸就红了。

第12章

周遥摸摸眉心,觉得他触过的地方有些烫,能烫出一颗美人痣来。

默默走上楼梯,又开始推测,

懂石头,还会打架,骆绎过去是干什么的?

难道是……玉石大佬的保镖?

周遥满腹疑窦,推开房门,就听唐朵说:“我觉得周遥不行。”

周遥抗议:“背着我说我坏话!”

“我们打赌呢。”夏韵笑说,“看你和骆老板,谁收拾得了谁。”

“当然是我收拾他。”周遥昂着下巴坐回自己榻上,抱上靠枕,“别忘了,我久经沙场,经验丰富。”

唐朵呵呵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你那些dating都灌水充数的,实战效果跟相亲一样差,光蹭饭蹭电影了。”

苏琳琳默默补刀:“成功率也跟相亲一样低。”

周遥拿眼角斜她们:“你俩住口。”

唐朵扳手指:“不信我跟你算算比例,你date过多少人,又跟几个亲过嘴睡过觉,五比一?”

苏琳琳小声:“十比一?”

周遥一个靠枕砸过去:“苏琳琳你烦死了!”

周遥倒在榻上,瘪了嘴。

她以前接触的都是学校里的男生,没骆绎这样的。这一对比,那几个男学生不是1+1,就是1×1,而骆绎是1234567的1234567次方。

不好对付呀。

……

客栈里的徒步装备都卖完,林锦炎他们后边徒步要用,骆绎列了份清单,去镇上采购装备。

大清早的,面包车停在客栈外头,周遥溜过去拉开副驾驶门,见放着大包小包,便又溜去后座。

晨光微煦,

骆绎快步走出客栈,到车前打开驾驶门,余光察觉哪儿不对,瞟向后边,周遥坐得稳稳当当,还跟个主人一样招呼他:“快上来。开车。”

骆绎看她一秒,也没说什么,待汽车上了公路,看后视镜见她要落下车窗,才淡淡说了句:“风大。”

“哦。那不开了。”周遥意外地听话,趴在窗边望窗外,小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一个月不见,这条路上风光大不同。

上回坐摩托车还是青翠山脉,现在山上树木全部泛黄,群山披上一件金灿灿的外衣。风一吹,黄叶窸窸窣窣地抖索,像有人拿着巨大的筛子在筛糠。

“好美——”她说,“果然都说要秋天来。”

骆绎听见,抬眸瞥一眼车内后视镜,一方窄窄的镜子里,他只看见她的眼睛,侧颜,睫毛乌黑,又长又翘,扑闪着眨几下,像细小的黑色蝴蝶。

下一秒,她忽然转过来望向镜子,眼神还停留在片刻前的空灵中,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底,窗外的天光照在她眼睛里,水汪汪的干净。

骆绎目光已迅速折向道路前方,一只手在杂物盒里摸索着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又去摸打火机,没抓稳,打火机掉在地上。

周遥一见,立即探身到前边,弯腰捡起来。她无视掉骆绎伸过来的手,自行蹭开了火,递到他面前,小嘴儿特殷勤:“骆老板,我帮你点呀。”

她趴在他座椅背后,手臂环在他身旁。

他顿了片刻,稍稍颔首凑近那簇火苗,没想,她嗖地把打火机拿开,一脸坏笑。

骆绎微皱眉,咬着烟,口齿不清:“耍我?”

周遥再度蹭开打火机,摇晃着火苗,歪头在他耳边轻笑:“骆老板,不能白给你点烟,再说,昨晚聊了我没聊你,不公平。你得回答我问题。”

骆绎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看前方,道:“说吧。”

周遥一听有戏,熄了手中火苗,兴奋地趴他身后发问:“你以前——”

骆绎眼瞳一敛,突然骤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减速,周遥那小身板猛地歪斜前倾,脸颊一下子撞上他的耳朵和下颌!她结结实实地碰撞上那熨烫而紧粝的男人肌肤,柔软而微刺的短发。脖颈间满满的男性身体的味道扑她一脸。

周遥的心在那一瞬间急刹停,差点没给抛出来。

后边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迅速手动换挡,车速突然又提上去,周遥被抛回到后座上。

心脏来了个大回旋,勉强没从嗓子里扔出去,打火机却脱了手,飞向空中,被他稳稳接入手里。

他单手转正了打火机机身,蹭开了火,低头一秒吸燃咬在嘴里的烟;手腕在空中一点,打火机咚地砸进杂物盒里。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他呼出一口烟雾了,问:“还聊吗?”

后视镜内,周遥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四个字:一脸懵逼。

一颗小心脏跟弹球似的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急转刹,还是别的什么。

她脸红耳热,匆忙别过眼去看窗外,捋了捋散乱的碎发,别在耳朵,结果摸到耳朵边边又烫又火。

待心跳平复下来,才忍不住羞愤地暗自吐槽,炫车技了不起啊,你这该死的玉石大佬的保镖兼司机。

“不聊了,反正也没多大兴趣。”周遥嘴硬地说,特地伸了个懒腰,“呃~~~车途无聊,困~~~”

她不想跟他讲话了,还不能表现得太小气,索性一转脸,闭了眼睛睡觉。

几口烟后,烟雾弥漫。

骆绎落下车窗散烟雾,冷风涌进来,后座上睡觉的周遥被刺激得一个机灵,模模糊糊皱了眉,缩着脖子转了个身去。

还真睡着了,也是心大。

骆绎看她一眼,才落了半截的车窗又升了上去,再看看手里还剩的一截烟,也掐灭了。

下山后,先去了趟吴记,吴铭阿桑都在,那几个买家也在,骆绎把八万块现金给了那批买家,后者总算气消走人。为首的汉子还对骆绎非常客气欣赏,对吴铭倒没有好脸色。

吴铭千恩万谢:“骆老板,这次多亏你救我弟弟,我这店一直生意不好,周转不灵,等过段时间有余钱了慢慢还你。”

阿桑不情愿帮准小叔子还钱,在背后戳了他一下,吴铭又加一句:“让吴迪那小子好好干活,别再想歪心思。”

周遥盯着阿桑瞅。

骆绎说:“这笔钱你不用操心,是我跟吴迪之间的事。”

吴铭干笑两下,没再说话。阿桑心情愉悦,搭讪道:“骆老板这次下山来做什么?”

“采购。”骆绎一反常态地健谈,“——过一两天要带店里的客人去徒步。”

“哎呀,骆老板蛮少带客人的嘛。”

“闲着没事,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