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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近乎逼问。

他说:“自保。”

燕琳挑眉:“什么?”

“如果第一个不杀你,我会被你杀死。”骆绎说,“成为杀手的那一刻,在无法判断谁是警察的情况下随机选择一个人杀死,我只会选你。因为,如果你是警察,你会在第一轮指认我,如果你是平民,你也会说服大家指认我。”

燕琳不禁笑出一声:“怎么?你觉得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骆绎摇了摇头:“我瞒得过你,但你也想自保。”

“什么意思?”燕琳脸上笑容消散。

他眼睛漆黑看着她:“不管你是否确定我是凶手,你都会选我。”

燕琳沉默,被他说中。是的,她想当警察,更希望他当杀手,让她亲自把他抓获。这是他俩的较量和游戏,可还没开始就被他掐灭了。

她的笑像不是自己的:“你就不想陪我玩一局?”

“说实话。”他淡淡瞥她一眼,说,“不想。”

……

接下来的很多天,周遥忙得没了时间。

LAND项目一期进入最后测试阶段。一期是针对铬矿铂矿的探测,在原有精度上提高十五倍。周教授的团队攻了近两年。而罗誉生前对LAND的期望是涵盖所有稀缺矿石。只要一期顺利完成,后边的二期三期就都有了可参照模板,将会迎来飞跃发展。

周遥每天都跟在老师和师兄们后头,泡在实验室里录数据作分析,她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把骆绎抛去了脑后。

只是每每在夜里想起,再看看安静的手机,便一阵心烦意乱。

十天后,周遥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做测试。结果出来,是一条线。周遥怕不保险,又试了一次,还是一条线。

周遥如释重负,当时就给骆绎发了条短信:“骆老板,我验过了,没怀孕。”

然而骆绎没回短信,周遥不高兴了几分钟,收了手机进实验室。

直到那天晚上,周遥爬上床准备睡觉时,手机才滴滴响了一下。

周遥立即扑过去摁开短信,骆绎回了一个字:“好。”

周遥头上浇了一盆凉水,捧着手机愣了好几秒,突然跳起身,一把砸床上:“再联系你我就跟你姓!”

苏琳琳正在晾衣服,被吓得衣服掉下来:“怎么啦遥遥?你爸爸骂你啦?”

周遥抓起枕头砸过去:“你好烦呐!”

周遥一头栽倒在床上,胸膛起伏,大口喘气,渐渐平息下去,又觉得茫然和失落。

骆绎他这样这算什么?难道她只是旅途中的好感和睡觉而已?

可她呢,过了这么久,还是那么想他。较劲较到最后,失落的依然是自己。

心头一阵烦闷。

周遥瘪着嘴,把头埋在被子里,赌气,算了,不联系就不联系。

谁离了谁还能活不下去?

……

又到一个周末,周遥接到夏总指令,回家吃饭,说是蒋家的人来做客了。

周遥沿着学校的林荫道走出校门,边走边低头玩手机游戏,走到校门口,哐当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周遥赶紧弯腰道歉,一抬头就翻白眼,“你有毛病啊挡我路!”

蒋寒皱眉:“周遥,你给我说话客气点儿啊。”

“你管我。”周遥继续低头玩游戏往前走。身后被一股力量拉回去,蒋寒拎着她衣服帽子。

“你干嘛?放手!”

“你妈妈说了,让我过来盯着你一起回去。路上不许玩手机。”

“狗拿耗子。”周遥懒得理他,把帽子抢回来,继续低头往前走。

蒋寒上前一步把她手机夺走。

“你还我。”

周遥过去抢,“给我。”

蒋寒举高手,淡定地往前走。周遥追着他,又蹦又跳,都快爬到他身上去,可就是抓不到。

两人就这么闹腾着越走越远。

而骆绎站在街对面,缓缓地吐出来一口烟。

第32章

骆绎站在原地把那支烟抽完,周遥早没了影儿。他想着刚才看见周遥时她的样子,和同龄的男孩从大学校门里走出,意外的年轻而陌生。

骆绎把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步行返回A大旁边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五年前骆绎在这里买下一套复式楼给罗誉,方便他出入A大。两年前骆绎破产后,别处的房产车产全卖了,唯独保下这套。

那段时间他的焦灼痛苦,想必罗誉都看在眼里。可他潦倒不堪,无心顾忌罗誉,不到一个星期,罗誉就自杀了。两兄弟甚至都没好好谈一次心就天人永隔。

如果不是在这座城市已无容身之所又无处可去,骆绎不想踏入这房子半步。

骆绎走进书房,点了根烟,打开文件夹,翻看着欧娅今年的大宗采购单和原石交易合作伙伴信息。不过半小时,他就了解了个大概。

应聘欧娅的采购部主管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但直接对他进行招聘的是生产中心的经理,他还无缘见到夏总。

走马上任之前,骆绎得去给夏总做个汇报。阮秘书说,就约在夏总家的茶室。

骆绎看一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

周遥走过一条街了,蒋寒还举着她的手机。

周遥:“你幼不幼稚啊,大三学生。”

蒋寒最烦她拿年级说事儿:“我是正常人,不像你那么变态。”

“手机给我!”周遥皱眉,正说着手机响了。蒋寒抬起头,眯眼:“陆叙,这谁啊?”

“给我!”周遥一把夺过来,等接完电话了扭头看蒋寒,“我先去见一个人,你要愿意就跟我去,不愿意就先回家。”

蒋寒眉梢轻挑:“你男朋友?我得去帮你参考参考。”

周遥再次对他翻了个白眼。

周遥跟陆叙约在顺路的咖啡店,一进去就给陆叙道歉:“对不起,我忘了。实在是回来后太忙,每天都待在实验室里。”

“没事。”陆叙笑笑,看了看单独坐在不远处的蒋寒。

周遥回头看一眼,笑:“哦,那是我朋友。没关系的。”

“男朋友?”

周遥一愣:“不是啊。”

陆叙没再问,简短地和周遥讲了一下丹山和LAND,提醒她时刻注意。

周遥一开始有些惊讶,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LAND这样的高技术项目被人盯上,也不算稀奇。只是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切入点,更没想到自己在亚丁那段时间一直是危机四伏。

她再次开口前,不自禁看看四周,声音也小了下去,问:“陆警官,你怀疑我的同伴里边有——”

“只是推测,没有实际证据。”陆叙道,“提防一些总是好的。”

“哦。”周遥拧紧眉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陆叙还有事,不便多留。临走前,周遥忍不住问他:“骆老板呢?他被人追杀也和这件事有关?”

“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陆叙说。

陆叙这话让周遥有些郁闷,一路都心情不爽,蒋寒跟她讲话她也爱答不理。回到家了这乌云般的情绪也没消散,还没到饭点,她独自上楼关了房门。

夏总不悦,觉得她行为失礼,要上楼去训诫,被蒋寒拦住:“夏阿姨,算了,她今天心情不好。”

“你们吵架了?”

“没啊,可能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蒋寒撒谎。

周遥躺在自己床上,举着手机,盯着通讯录里骆绎的名字看。那次短信后,再无联系。

从一开始的较劲到后来的赌气,再到现在,变得迷茫与失落。周遥垂下手臂,手机滑落床上,她打了个滚,转身趴在被子里埋住头。

骆老板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还有人对他不利?他到底什么来头,那些持刀人要杀他,姜鹏也要……

周遥忽然抬起头,猛地想起姜鹏说他的弟弟叫姜鸿?!

周遥立即跳起,电脑开机上网,搜索“姜鸿”。同名同姓的网页和新闻很多,周遥迅速筛选,很快发现可疑。

“鸿程拍卖行破产倒闭,身陷鉴定收买丑闻,经理姜鸿跳楼自杀。”

周遥抓着姜鸿这条线索,很快搜出了翠玉佛塔案——

两年前,欧娅珠宝出手了一尊清代翠玉佛塔给鸿程拍卖行,结果被拍卖出去后却被发现是赝品。欧娅珠宝和鸿程拍卖行开始互相推诿与撕扯,但由于第三方的鉴宝师团队已出具过佛塔为真的鉴定结果,欧娅珠宝最终全身而退。然而,案情真相陷入了罗生门,无论鉴宝师团队、拍卖行、还是欧娅珠宝,每一方都说自己无辜,对方有罪。而舆论没有放过任何一方,有人怀疑拍卖行和鉴宝师窜通偷走了真佛塔;也有人怀疑欧娅勾结鉴宝师坑害了拍卖行。而不久后姜鸿跳楼后留下的清白遗书更是把欧娅珠宝推上风口浪尖。

周遥隐约记得,那段时间夏总整天都黑着脸,对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夏总来说,那种状态是很少见的。

周遥很快又在网上找到了那个鉴宝师团队首席鉴宝师的名字:“罗绎”。

周遥心里一沉,已有某种预感,她四处找那个“罗绎”的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倒是在多年前的一篇采访中提到“罗绎”的年纪,换算到现在,三十多岁,恰好符合周遥在骆绎身份证上看到的年纪。

周遥懵了好一会儿,咬着手指,又继续翻看他的采访,全和鉴宝鉴石有关,极少提到私人信息。

只在一处采访的边角提及家人,说几年前父母飞机失事,有一个弟弟。

而罗誉便是上大学时父母飞机失事,有一个哥哥。

他们是?骆绎是……罗誉的哥哥?

周遥跪坐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恐怕骆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说他接近她却有失公允,分明是她自己找上去的。可随着他俩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他到底作何打算,或从他自身出发,报复欧娅?或从罗誉出发,保护LAND?

周遥揪着自己的耳朵,轻轻喘着气。

亚丁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她没带钱,他返回找她;他护她远离吴铭;为她上拳台;为她冒险下洪水;为她做向导又辞向导……

他一直在护她呀。

陆叙说丹山的人在亚丁就曾数度加害她。是骆老板在护着她呀。

周遥低下头捂住眼睛,眼眶发热,却没有流泪。

她懊恼极了,这些日子她的较劲和赌气是那么无理取闹。

周遥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手机溜下床去给骆绎打电话。

很快接通。

周遥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咬着唇等他接电话。

然而,这一次,始终无人接听。

……

骆绎坐在周家别墅东侧的茶室里。红木案几上煮水器沸腾,水雾氤氲。骆绎夹了茶叶放进茶壶,茶室门被推开。

他放下茶叶夹,立起身,淡淡一笑:“夏总,好久不见。”

夏总明显一愣,回头看阮助理,眼神锐利而指责。

阮助理也吃惊。

生产中心的经理递上采购部新主管履历时,阮助理着实被惊艳了一把,学历高,经验足,见识广,手艺精,新主管递交的采购部未来三月计划书也叫人眼前一亮,直指部门现有弊端顽疾,提出的改革措施兼顾操作性实用性。

夏总看了也颇为欣赏,想见识一下这个叫“骆绎”的男人。谁曾想是熟人。

夏总到底见惯了各种场面,再度看向骆绎时,面色已恢复平静,眉眼中却也带了股冷意。

欧娅自创始以来历经的最大危机便是当年的翠玉佛塔造假案,竞争对手以此为契机,质疑欧娅珠宝出品的金珀钻石珠宝等商品,其附带的鉴定书都有买通鉴定师造假的嫌疑。欧娅的市场形象一落千丈。

夏总坐下,礼貌道:“当年的事,我还没有追求罗先生的责任,罗先生倒自己送上门来。”

骆绎淡淡一笑,打了个太极:“夏总,我已改母姓。”

夏总眼瞳微敛,也不跟他客气:“你能抛开过去来应聘,但欧娅不会接受一个欺诈犯做采购部主管。……不,欧娅的任何一个职位都不接受欺诈犯。”

“夏总这话不妥。”骆绎不紧不慢往茶壶里倒水,看茶叶浮沉,“在我朋友姜鸿看来,我和你串通一气,拿假的翠玉佛塔骗他,以此打压鸿程拍卖行,使他的竞争对手蒋氏拍卖获利。而蒋氏和欧娅的友好关系,不用我多说。”

夏总冷面罩霜,盯着骆绎;骆绎毫不避讳,与她直视。

夏总一字一句:“欧娅交出去的翠玉佛塔,是真品。姜鸿以死证清白,动手脚的只剩你。你坑了姜鸿,拖累了欧娅。”

骆绎轻摇一下头:“我是个讲证据讲道理的人,但也不肯吃亏,没法跳个楼给你看。我自然有证明清白的办法。”

“来欧娅做事?”

“对。”

“不可能。”夏总起身,已无意和他多费口舌,“欧娅不会接受你,骆先生请回吧。”

“夏总,我和欧娅的合同已签。”骆绎把茶壶里的水倒进小茶杯,“在夏总手底下做事,还请多指教。”

“欧娅会赔付你违约金,即使闹到劳动仲裁部分也无妨。”

骆绎端起茶杯到嘴边,抬眼看她:“那我就只能跟欧娅打劳工官司,顺带告诉媒体,当初的事,我跟夏总是一伙。”

“你——”夏总转身,眼中含怒。

面前这男人已一无所有,破罐破摔也不怕;可欧娅好不容易从当年的信任危机中恢复,再也折腾不起。

骆绎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俯视夏总,脸上已无笑意:“三个月。”

“夏总,我在欧娅待三个月。你尽可以派人监视我在公司的一举一动,如有违规,报经济犯罪。我在三个月内把欧娅的内鬼揪出来,让当初的案子水落石出。”

夏总蹙眉:“你说什么?”

“夏总,”骆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出手的是欧娅,鸿程破产后得利的是欧娅的合作伙伴蒋氏,你不觉得太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