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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害怕了,差点儿脚软站不起来。

她缓了不过三秒,就强打起精神往西纳家赶。非得要回到骆绎身边,她才能放心。

燕琳他们带着整个村子的男人撤离了,她和骆绎安全了。再等不到半小时,警察就会赶来,那时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走到半路经过一家竹楼,周遥听见里头隐约翻箱倒柜的声音,夹杂着女人冷冷的低低的命令:“警察赶到之前,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轻点儿!怕隔壁听不到吗?”

燕琳?!

周遥骤然脊背发凉,她没走?!

黑暗中,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突然明白过来:燕琳对了骆绎下了杀心,所以兵分两路。

到时警察以为她逃了,派人去追,却不想她留在这里,只等抓到骆绎后走别的路逃走。

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遥抵死不认。

“每家都搜,羊圈,阁楼,一处角落也别放过。”这是刀三的声音。

周遥在原地怔了一两秒,想着骆绎,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

……

燕琳等人迅速下了楼,准备去搜下一栋。

“等一下!”燕琳突然止住脚步。其余人全停下。

门口的矮荆棘上勾着一缕丝带,彩珠闪闪发光。像是谁匆忙跑过,衣服被刮掉了丝。

燕琳拾起来,渐渐眯起眼睛,那彩珠太过廉价:“不是我们寨子里的。是卖给游客的衣服上的。”

刀三:“据说姓骆的身边跟了个女人——是个傣族——”说到这儿,刀三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脸道,“妈的,就是那女的!”

燕琳恼火地瞪向他:“他们俩肯定在一处,还不快去找!”

灌木丛旁,一个手下举着一块撕碎的纱,报告:“燕姐,这儿!”

燕琳大步走过去,众人拨开灌木丛,一看,树枝折断,植被大面积碾压,拖出一段长长的痕迹。

刀三:“姓骆的受了伤,被那女的拖走了。”

燕琳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意:“追!”

十多个人迅速进了丛林,沿着痕迹找。燕琳担心声音太大,惊动前头逃亡的周遥两人,抬手示意众人悄声,放慢速度,切莫走错方向。

走了没一会儿,手下们再次找到被荆棘勾住的细细丝缎。燕琳捻起那丝儿,不禁冷笑,周遥逃跑太匆忙,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穿傣裙只为伪装,却万万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裙子最易被勾丝。

一行人追了近二十分钟,终于瞧见人影。

周遥弓着腰,一边抹眼泪,一边奋力拖着人,在树林里艰难走。

燕琳悄悄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无声潜伏,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圈中的周遥半点没意识到,她浑身都是汗,还使劲全力拉着绳索,躺在矮灌木丛中的人一寸一寸地被扯动。

深深的夜里,一切都悄无声息,只有人体在树枝间一下一下被拖动的声响。

狩猎圈形成,燕琳一挥手掌,一行人冲上去把人围住。

周遥惊慌失措,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地上的人。

燕琳阴狠一笑。

弟兄们团团围上,拨开矮灌木去捉受伤的骆绎,却在陡然间,各个都愣住,脸色怪异。

燕琳走过去:“让开。”

大家让开一条路,燕琳就见周遥趴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大山羊。

燕琳惊愕,随即恼羞成怒:“骆绎人呢?!”

……

不久前,竹楼下,

“每家都搜,羊圈,阁楼,一处角落也别放过。”这是刀三的声音。

她在原地呆了一两秒,想着骆绎,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可才跑出一步,就止住。

燕琳他们如果搜到西纳家,一定会发现血迹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到时候——

周遥愣愣的,似乎是傻了。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

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这幅绝境?

周遥恨恨地抿紧嘴巴,眼里浮起一层泪雾,却很快擦掉。

她迅速把衣服上的彩珠和丝缎撕下来,撒一片在竹楼门口,正对着门灯,灯光照耀着,彩珠一闪一闪;她又撒一片在路边的灌木丛。

她溜进羊圈,拉了只羊出来往树林深处逃,羊不肯走。周遥拖着羊,树枝藤蔓拖出被折段压倒的痕迹。

一路走,一路不忘在荆棘上挂上“勾裂”的一缕缕丝缎。

树枝藤蔓劈开又合拢,周遥用尽全力拖着那只不肯被偷的羊,一边拽绳子一边惊恐地抹眼泪。眼看不远处,西纳的竹楼再也看不见了。

她呜呜哭出声,越哭越害怕。

又懊恼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她还得拼命跑,跑二十分钟。

可那羊太执拗,趴地上不动。周遥唯恐速度过慢,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被燕琳抓到。

她使劲拉绳子,如拉船的纤夫,一边骂那只羊不听话,一边仰起头咬紧牙齿不出声,泪水直流。

……

“他人在哪儿?!”燕琳暴吼。

她这辈子从未像这两天般狼狈,被耍被骗被辱,她对他恨之入骨,杀了都不能解气。

而周遥恍若未闻,慢慢松开那只大山羊,她因极度的疲劳而表情呆滞,只剩喘气的份儿了。

燕琳气极反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你往这儿跑,说明骆绎他就藏在竹楼里。我现在就派人去搜!”

周遥垂眸看一眼手表,干枯的嘴角慢慢弯起。她仰头看着燕琳,片刻前空茫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她笑了。

“你笑什么?”燕琳话音刚落,手下惊慌跑来报告,“燕姐,寨子被包围了!特警已经进寨搜索!”

燕琳身子猛地一晃,面颊抽搐,再看周遥,又恨又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带走!”

第44章

特警包围了寨子,七八个小分队在寨里搜索。

西纳把陆叙引到自家阁楼,指着昏迷的骆绎:“这个人是跟你们一起的?”

陆叙见状大惊:“他怎么伤成这样?”

“你放心,子弹擦过腹侧,没有进腹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打到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活活痛晕过去了。”

西纳说,“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我很担心。她自出去后一直没回。”

“女孩?”

“她出去往车上塞面粉,拖住他们的逃亡速度。可都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怕她被人带走了。”

“她长什么样?”

“似乎是他的女朋友,瘦瘦的,很白,眼睛很大。”

“周遥?”陆叙惊起,“她没回北京?!”

……

周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被人捂住口鼻在山林里拖行,夜色太浓,她看不清方向,很快就到了这处阴暗的地下室。

她惊慌地扫视四周,这里更像一个仓库,堆满麻布袋。透过一处松开的袋口,她看见了碧绿的翡翠。这就是丹山的窝点。

周遥心里狠狠一沉,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果——燕琳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来的路上,燕琳甚至没考虑蒙住她的眼睛。

周遥慌了,不想显得太软弱,可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越流越多,渐渐哭出声。

燕琳瞧她这样儿,笑她窝囊,不无鄙夷地问:“怕死?”

周遥抹着眼泪,点点头。

“我倒好奇他看中你哪点儿。”燕琳走到她跟前,蹲下,说,“怕死就把LAND的核心研究方法交出来,我考虑放你一命。”

周遥眼泪一下子止住,盯着她看,眼神冷漠,固执,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燕琳被刺了,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周遥侧着脸,脸颊血红,问:“你是丹山?”

“算是。”燕琳说,“把LAND交出来。”

“不可能。”

话音未落,刀三大步上前,揪住周遥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往墙上砸,如同砸一枚鸡蛋。

头颅撞上石壁,哐一声闷响。周遥脑子里像塞了炸弹,剧痛之下顿时没了知觉,栽倒在地。

石壁上血迹斑斑。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缓缓回笼,剧烈的疼痛再度爆炸开,无尽地震荡着。周遥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一动也不能动。

她太疼了,疼得眼泪哗哗地流,机械一般。

“小朋友,这里不会有人对你怜香惜玉。”燕琳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脚踢了踢她鲜血淋漓的脑袋,“说不说?”

周遥脸贴着地,眼珠缓慢地转过来看她一眼,没力气,却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燕琳脸上笑容僵了。刀三面无表情,再次抓起周遥的头砸到墙上。

周遥跌落地面,奄奄一息,连鼻子旁地上的灰尘都没了动静,只有手指抽搐着,条件反射地抠一下地面,证明她还活着。

手下们交换眼神,没想这小姑娘骨头这么硬。

燕琳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吸一口又吐出来。

她夹着烟,蹲下,俯视周遥:“疼吗?”

周遥盯着她,眼泪慢慢滑出来,没有言语。

燕琳微笑,拍拍周遥的脸:“把LAND交出来,让你解脱。”

周遥嘴唇一张一翕:“LAND不是我的。”

“我知道,是罗誉的。既然不是你的,就更不必为此丧命。”

周遥惨白一笑:“不是罗誉的。”

“什么?”

“是国家的。”周遥说。

燕琳危险地眯起了眼。当初,罗誉也正是如此回答。

周遥气若游丝:“如果交给你,这不叫杀人,也不叫放火。——这叫叛国。”

隔着薄薄的烟雾,燕琳讽刺:“果然是学生,愚蠢。跟罗誉那个傻子一样。怎么就学不会你林师兄的变通?”

周遥湿润的眼珠转过来。

燕琳笑容凉薄,轻描淡写地说:“罗誉不听话,我让林锦炎把他推下楼了。”

周遥盯着燕琳,眼睛渐渐血红。想着罗誉单纯而腼腆的笑脸,想着骆绎疲惫而沉默的侧脸,他那一低头的眼泪。

“恨不得杀了我?”燕琳嗤笑。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周遥疼得眼泪砸下来。

燕琳知道那“他”是谁,耸耸肩:“两年半前,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罗誉。”

只不过,她自己陷了进去。

那时候,那个叫骆绎的男人,得意自信,高傲不羁。短短一个月她就被他吸引。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以往处的也都正是她这种类型。两人一拍即合。

后来她杀了丹山,自己当老大,幻想和骆绎一起打天下。可她渐渐察觉,虽然他们表面上有着相同的成熟冷酷与疯狂做派,骨子里的价值观却截然不同。

再后来大事爆发,燕琳抽身而退,独自在珠宝界混得风生水起,也就再也想不起骆绎那个男人。

直到渐渐发现他查丹山找吴铭,燕琳才意识到,当初短暂相处的半年里,她根本没把骆绎这个男人看清楚。

亚丁一遇,她真正认识到他的魅力,比当初还要疯狂地爱上了他。

可在他眼里,她还和当初一样——不过是个性感女人。而且是这一阶段他已不需要的性感女人。

直到现在,被他逼上绝境,燕琳依然爱他,甚至更爱。

他把她压制得越死,她越爱他,越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至于面前这个丫头,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朋友,”燕琳诱哄,“你把LAND交出来,我也放了他,如何?你也不想他一直被我追杀,颠沛流离?”

周遥噙着眼泪,不吱声。

燕琳便冷笑起来:“以为你有多爱他,不过如此。”

“为了骆老板,更不会告诉你。”

周遥咬牙切齿,“如果是骆老板,他宁愿死,也不会把LAND交给你。两年来,他做尽一切,就是为了不让LAND落进你手里。”

燕琳抽烟的手顿住。她抿紧嘴唇,眼中凶光毕现,是嫉妒,是仇恨,是羞辱,是终于看清她和她之间的差距。

“你不识趣啊。”她冷笑着站起身,示意身后人。

几位手下上前,把周遥的手脚固定住,摁住她的头。

周遥骤然害怕起来,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有人端了水盆过来,盆里泡着不透气的湿纸。

他拿出一张湿纸贴住周遥口鼻,死死摁住。周遥呼吸困难,用力挣扎,纸巾急速起伏,很快被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湿纸压下去。

她又慌又怕,拼命挣扎,像脱水的鱼,可头和手脚被牢牢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