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扶着墙,呕吐起来。

  先前说话的那个胖子,嚷嚷出声,“快快快!快去请郎中,我好不容易发了财,可不能因为吃了一碗冰,就一命呜呼了啊!”

  “我那婆娘祖宗留下的是金子,老朱我留下的只有肥肉啊……”

  池时听着,皱了皱眉头,她快步上前,跑到了那冰窖门口。

  到了夏日,冰品那是供不应求,小富之人,喜好到这冰室里,吃上一碗冰;这大富之家,那屋子里都摆着冰盆子,整个屋子里透着凉意。

  制冰多半有两种,一种便是在三九之时,取那干净的冰,放到冰窖里存储起来,冰窖修建在阴凉的地底下,到了夏日的时候,虽然冰化了许多,但是尚有留存,可以取用。

  除了这样之外,还可以用硝石制冰,把罐子放进缸里,罐中放水,缸中放硝石,罐子里的水,便能够结冰。

  一进冰窖,便可以瞧见,密密麻麻并排放着的大缸,而在那些缸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冰块。

  冰块渐融,又被人砸开了来,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一半,则是立在那里,像是一面镜子一般。

  在那冰块里头,清晰可见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穿着大婚的礼服,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他们被绳子五花大绑着,捆在了椅子上。在二人中间,还放着一个小圆桌,上头摆着一对燃烧了一半的龙凤蜡烛。

  他们被冻在冰中,鲜活得像是刚刚方才死去。

  猩红的衣裙,浓郁得像是流动的血,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轻叹了一声,正欲上前,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赵霖吗?他娘的,赵霖怎么会在老子的冰窖里!杀千刀的,我就知道,姓赵的同我相克!活着害我不够,死了他还来害我!”

  池时回过头去,入眼的便是捶胸顿足的冰铺东家。

  “这个赵霖是你认识的人,同你有仇怨?”

  那东家呸呸了几声,“可不是么?晦气得要命。打小就样样比我行,我们在一个私塾里上学,夫子叫我们一天认五个字,他非要一天认五十个!”

  “每次我娘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要揪我的耳朵!长大后更加了不得了,我去谁家提亲,他也去!连媒婆都说,哎呀,有赵霖在,谁还会选西门多……余啊……”

  见池时同周羡都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那个西门多余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慌乱了起来,“不是不是!虽然我看这小子不顺眼,但不是我杀的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我冰窖里的!”

  他说着,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嘴欠,叫你嘴欠!这下好了,人死在我这里,我又同他有嫌隙,怎么想,老子都是天子第一号嫌疑人啊!”

  “但是,哎哟杀千刀的,这小子真的命里克我!”

  池时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的名字叫做西门多余?”

  西门多余点了点头,劲头上来了,他手舞足蹈地道,“那可不是!我娘特能生,一连生了七个儿子,我行七。前头生的时候,我爹还可带劲了,都取好名字。”

  “轮到我的时候,多福,多寿,多禄,多财……这样的好字都用完了。我娘一看又是个带把儿的,烦得不行,就给我取名叫多余了。”

  “你还别说,贱名好养活是真的,我还真的年年有余了……”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冰块,又唉声叹气起来,“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大冰块,是从哪里运来的。我看着冰铺里,两种制冰的法子都用了。”周羡见池时已经上前去看尸体,对着那西门多余问道。

  “就在西山,京郊的西山顶上。那里有好多制冰的庄子,但凡高一点的,能积住冰雪的,那都搞这个。我的冰是在西山一个叫雪庄的地方买的。”

  “我家是开赌坊的,这冰铺子,是因为我偶然得了个方子,觉得好吃得紧,方才开着玩儿的。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我一个人不是。我今年夏天才开的,真是倒了血霉了……”

  “本来还说去西山买一个制冰的庄子,今年冬天多弄点,到时候把这个买卖做大了……今年的就不够,所以我才另外拿了硝石制冰的!”

  周羡点了点头,抬手指了那冰块中的女子,“那这位小姐,你可认识?她同赵霖是什么关系?”

  西门多余走近了几分,睁大眼睛看了看,“不认识,这个我真不认识。你们去赵家找人问,赵家的人应该认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

  “就是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赵霖的妻子啊!赵霖的妻子名叫钱穗,当时我阿娘也准备说她给我做媳妇的,可是我一听,钱碎?这钱都碎了还了得?一辈子都只能赚小钱啊!”

  “太晦气了!就没有相她,没有想到,她后来嫁给了赵霖。这事儿叫我暗自窃喜了许久呢,赵霖娶了她,就沾上晦气了!不过她最近怀了身孕,听说是个男胎,我阿娘又开始揪我耳朵了……”

  “晦气!”西门多余说到这里,突然慌乱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如果赵霖去年冬天就死在了冰里……那现在同钱穗在一起的赵霖是谁?”

第三六一章 被难倒的池时

  “莫不是有鬼?”西门多余颤抖出声。

  池时听着,白了他一眼,“最近京城里悄然兴起的志怪话本子,是你写的吧?你有这本事,卖什么冰碗?不如拿你那脑洞来装冰,也好过抠抠搜搜的一碗,我才吃了两口,它就没了。”

  西门多余像是看到真鬼现身一般,看向了池时。

  面对着两具尸体,居然还有人在馋冰碗!

  他想说话,却感觉自己的牙齿,像是在打架一般,哆哆嗦嗦的磕了起来。

  西门多余搓了搓自己的手背,拔腿就跑,他跑到了冰窖的外头,再往自己的的手臂一摸,便是鸡皮上的疙瘩,都没有他手上的多。

  “太冷了,里头太冷了,我若是再待下去,就要有第三具尸体了。”

  西门多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池时听着他的声音,皱了皱眉头,抬手要触碰那冰块,却见周羡抢先一步,“我来罢,阿时你站远一些。”

  池时挑了挑眉,往后退了几步,“李娉婷又不在这里,你就算拳打北方玄龟,手撕西海蛟龙,那也没有有给你叫好!用西门他娘的话说,这叫多余。”

  那西门多余在地窖门口听着,立马扯开了嗓子叫道,“我听到了什么?楚王殿下果然要娶那个京城第一美人李娉婷吗?嘿嘿嘿,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就知道的!”

  周羡脸一黑,叹了口气,他抬手就是一掌,只听得咔嚓一声,那藏着尸体的冰块,瞬间像是蛛网一般,裂开了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四下开花,碎成了渣子。

  那冰一碎,两具尸体便露了出来,他们坐在那里,仿佛刚刚死去。

  “阿时,没有李娉婷任何事”,周羡无奈的说道。

  池时没有搭话,走到了尸体面前,“在下池时,来听你们的今世之苦。”

  她说着,首先朝着赵霖的尸体看了过去,“死者……”

  池时说了两个字,便不言语了。

  “阿时,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周羡好奇的问道,时至今日,他已经见过池时查过很多案子了,每一次验尸她都是快刀斩乱麻。

  旁的仵作需翻来覆去的查,而她几乎是一瞬间,便能够查明死因。

  像今日这般,不言语了,还是头一回的事。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先前搁着冰块看,就觉得很奇怪,他们两个人,都像是睡着了一般,表情很平和。脖子上没有勒痕,也没有窒息而亡的尸体表现。”

  “中毒也不对”,池时像是在回答周羡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一个个的死因排除起来。

  “他的嘴唇并无青紫,舌苔也没有异状,七窍之中也无隐血。身上没有明显的刀剑之伤口。”

  池时说着,解开了赵霖身上的绳索,快速的解开了他的衣袍。

  他的胸膛干干净净的,因为冰冻过的缘故,看上去白得有些渗人,“胸口不说伤口,两个淤青都没有。没有被人打过,也没有什么抵御伤。”

  “他应该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猝死了。”

  周羡皱了皱眉头,“那会不是自杀呢?西门多余也说,赵霖没有办法同这位无名女子在一起,是以便两人双双殉情。”

  池时指了指他们身上的绳索,周羡瞧着,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殉情之后,托值得信赖之人,将他们弄成了这样,冻在冰中,以示永恒。”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块冰被西门多余的冰铺子买了来……”

  “也是一种可能性”,池时说着,走到了那个无名的姑娘面前,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却是摇了摇头,“同赵霖的尸体,是一样的,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叫人把尸体抬去楚王府吧,我要剖尸,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池时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周羡瞧着她的模样,将所有的担心,全都放进了肚子里。

  原本他还担心池时年纪小,头一回遇到没有办法一下子查明死因的尸体,会情绪低落,可没有想到,他倒是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咱们先上去,去看看如今还活着的赵霖,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个女子,又是谁?”

  池时点了点头,朝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两具尸体。

  虽然她很想就地剖尸,但这里到底是人家西门多余的冰窖,她有内功护体,不怕冷,可以剖。可人家这里到底是做买卖的地方,实在是不太适合太过惊悚。

  虽然,这家的冰铺子绝对已经到头了。

  池时想着,恋恋不舍的走到了冰窖门口,“左右你也不差钱儿,要不再换一个铺子,继续卖冰碗?”

  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西门多余一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别说卖冰碗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吃冰碗了。我现在瞧见冰,都能在上头看出两个人影儿来。”

  “我家就在附近,赵家同我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门对着门,他们家是开酒楼的,这京城里醉蟹十分的有名的秋味楼,就是赵家开的。”

  西门多余说着,对着周羡挤了挤眼睛,“殿下,那里头的两个人,是怎么死的?该不会真的有鬼吧?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给我从大金刚寺,请了一个开了光的手串儿。”

  “我一直戴着,不怕鬼的……”

  周羡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说话不带着颤音,他倒是相信,他是不怕鬼的。

  “你为何问我,不问池时?”周羡问道。

  不等西门多余回答,池时意味深长的两人之间扫了扫,“那还用问么?西门公子定是发现了了你们两个人是一丘之貉,身上都是一个味儿!”

  “都是仰慕李小姐的人,可不是一个亲近了几分!”

  西门多余一听,瞬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他拍了拍自己大腿,“哎哟我的神啊,我那么多哥哥,就没有一个懂我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世间最懂我的人,竟是池仵作您!”

  “嘿嘿,不过殿下你放心,我西门多余最有眼力劲儿了,李小姐出身高贵,又才貌双全,做楚王妃正是合适。于我们这等凡人而言,那就是天上的仙子,看一眼就觉得眼睛要亮瞎了啊!”

  他说着,对着池时嘿嘿一笑,“池仵作,您可有妹妹?”

第三六二章 周羡送礼

  西门多余这话一出,便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抬手捂头,就瞧见周羡举着扇子的手,尚未收回去。

  他心中咯噔一下,背上瞬间出了一背的汗。

  周羡见他安静了,松了一口气,正欲要开口,就又听得西门多余嘀嘀咕咕道,“我先是受了寒,这又吓出了汗……阎王爷,我这个人很多余,你可千万别收我啊!”

  周羡无奈地打开了扇子,伸手抓住了池时的手腕,抓着她朝着马车上去行去。

  跟在后头的西门多余,瞬间傻了眼,他脑子中灵光一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西门多余,这下你真的是在人间多余了,看看你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想着,胆战心惊的叫人牵了了马来,翻身上马,就在前头引起了路。

  “天气热得很,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汗津津的。”

  一上马车,池时就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拿帕子擦了擦被周羡抓过的地方。

  周羡无奈地给她扇了扇风,“那个李娉婷,我同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祖母给赵兰汀同沈观澜办婚事,办出瘾来了。”

  “只当自己个是月老,恨不得给京城所有尚未定亲的人,都说上一门亲事。那李娉婷是赵兰汀的表姐,刚从杭州来的,祖母甚是喜爱她,将她留在了宫中。”

  “她透露了一二意思,我立马就拒绝了,已经同哥哥还有祖母都说了,以后这种说亲的事,别同我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哥哥说了,今夜叫你进宫去用饭,就我们三个人,没有旁人。他早就想要感谢你了,不过这一阵子,又是沈家的事情,又要禁了那些红香蓉之类的东西,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

  池时静静地看了周羡一眼,“哦。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仰慕京城第一美人李小姐。而且说是第一美人,但在我眼中,比崔江晏可差远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皮相好,骨相差。毕竟像崔江晏那样的极品,简直是人间罕见。”

  周羡听着,一肚子的酸水,简直像是开了锅一样。

  周渊出其不意的坐稳了江山,崔家不需要站队了,自是也不端着捏着了,崔江晏更加不用同他们保持距离。

  他去池家的时候,已经见过好机会,崔江晏在里头说说笑笑了。那厮与池瑛是同科考取的,如今一同踏入朝堂,自是比旁的人要亲近许多。

  简直像是一块黏皮糖,怎么撕都撕不走。

  “嗯,这么说来,应该在城门贴张榜,说崔江晏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才是!”周羡咬牙切齿的说道。

  池时摇了摇头,“世人多庸俗,怎么瞧见骨头之美?不过你哥哥倒是慧眼识珠,给崔江晏钦点了探花。就这探花郎的名头,可比京城第一美人,要好得多了。”

  池时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陆锦回来了,带了好多葛根粉。今日我阿娘给我包好了,准备拿给你的,结果我给忘记了。”

  “明日拿给了,还有好些莲子。陶大哥先回来的,他倒是耽搁了许久,这回正好京兆府缺捕快,他便重操旧业了。”

  “可惜藕不好带。我们南地的藕是粉藕,炖汤之后,汤都变红了,藕也粉粉的,入口即化。北地的藕脆生生的,只配做荷塘小炒。”

  周羡听着,心中更酸涩了。

  崔江晏是个没心没肺的,可陆锦不同,人家有心得很。

  他想着,伸手一摸,从马车座底下摸出了一个小木头箱子来,递给了池时,“我叫宫中的工匠打的,也不知道你趁手不趁手。”

  池时一愣,打开木头箱子,只一眼嘴角便翘了起来,箱子里头银光闪闪的,是一整套的剖尸工具。各种规格的小刀,小斧。

  “我那套工具,是专门请人打的,整个大梁独一份的,你从哪里学来的?”

  周羡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平常看你用,便记下了。你若是觉得趁手,我再叫人打几套备用着。”

  池时摆了摆手,拿出那小刀比划了几下,高兴地又放了回去。

  “打那么多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常康去叫人搬运尸体了,久乐驾的马车,“公子,赵府到了。”

  池时将那木头盒子关上,仔细的放在了马车座上,同周羡一道儿下了车,那边西门多余已经扣开了门,在那边候着了。

  赵家不过是商户,得知楚王殿下来了,一个个的早已经聚在了待客的花厅当中,战战兢兢的候着。

  “楚王殿下光临寒舍,当然是蓬荜生辉。只不过老夫斗胆一问,殿下来这里,所为何事?”说话的正是赵家的家主赵丕,他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儿,穿着一身绣金线的袍子,脑袋上还顶着一个花帽。

  “赵霖在哪里?”池时问道。

  那老头儿见池时这么直接,并不意外。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王同池仵作那是形影不离,那池仵作的本事,不输她曾祖父,到目前为止,便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他样样都好,就是嘴不好。

  赵丕一听,对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圆脸妇人说道,“穗娘,霖儿呢?”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朝着那妇人的肚子看去,凸起并不太明显,这腹中的孩儿,应该只有四五个月的样子。

  “夫君适才正在院子里给孩子做小床了,沾了一身的木屑,听闻殿下来了,怕惊扰了殿下,在后院里更衣。还请殿下恕罪,我这便唤他前来。”

  “赵少夫人,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有几个月了?”见钱穗要走,池时又问道。

  那钱穗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笑着摸了摸肚子,“四个月有余,再过几日,便五个月了。”

  池时点了点头,钱穗加快了脚步,朝着后院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着一名男子,快步的走了进来。

  那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儒袍,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因为跑得有些急,他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殿下恕罪”,那男子说着,行了个礼,然后又微微的抬起了头来。

  池时瞧着,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的这张脸,同那冰中尸体,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正要问话,就瞧见那西门多余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脸色发白,将一串菩提子串儿取了下来,慌乱的说道,“鬼啊!怎么会有两个赵霖!”

第三六三章 爹娘的秘密

  活着的赵霖一愣,“西门兄,什么两个赵霖,这大白天的,你莫不是热晕了头了。”

  他说着,朝前走了几步,扶起了西门多余,“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瞧我有没有影子,这手暖烘烘的,还流汗呢!怎么可能是鬼?”

  西门多余看了看赵霖的身后,松了一口气,“那你可有一母双生的弟兄?”

  不等赵霖说话,他那父亲赵丕便道,“这肯定是没有的,我们赵家九代单传,当年买了你家对门的宅院,就是因为你们西门家多子多福。”

  “我们赵家若是有这个福气,我也不至于把霖儿看得这么紧了。他听闻江南多才人,学风盛行,连街边的三岁小儿,都可出口成章,便想南下,都叫我给拒绝了。”

  赵霖听着,看了一眼周羡,又看了看池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阿爹,您在殿下面前说这个做什么?”

  他说着,又摸了摸钱穗的肚子,“等穗娘生了孩子,我再去您可没得说了吧。”

  赵丕瞧了钱穗的肚子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肉,肚子上的肉,随着笑,都在不停的抖动着,“有了孙子,我同你阿娘眼里,哪里还有你哟!”

  赵霖也跟着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西门多余,垂头丧气的走到了池时同周羡中间,“池仵作,现在你能够理解,我面对赵霖时复杂的心情了吧!”

  人家赵霖是家中唯一的珍宝,而他是一根没有人要的枯草。

  这也就罢了,枯草他娘瞧见了人家的珍宝,还得对着枯草薅上一把,“你这个没用的娃儿,你咋是枯草,不是什么什么灵芝鹿茸之类的宝贝!”

  周羡一瞧,身子像是一条泥鳅似的那么一滑,在西门多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同他换了个位置,将他挤了出去,自己站在了池时身边。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家人很亲近。”

  亲近到不论其中谁被换了个个儿,其他人都能够轻易的发现。

  池时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赵夫人,她脸色惨白,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赵丕拍了拍她的手,却是说道,“霖儿你扶着穗娘下去歇着,阿爹同池仵作还有话要说。”

  赵霖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扶着大肚子的钱穗,走了出去,待他们走远了,那赵丕瞬间变了脸色。

  他抿了抿嘴唇,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殿下同池仵作威名在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日登门,可是发现了尸体……”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赵员外知晓,这世间有一个同赵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赵夫人看到池时点头,再也绷不住,她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捂着脸幽咽起来。

  赵丕叹了口气,“我知晓你不愿意回去歇息。但自从去岁他人不见了,我们心中,就应该有所准备了。”

  赵丕说着,看向了池时同周羡,“说起来,这都是孽债。我们赵家,九代单传,每一代不管纳了多少妾室,都只有嫡妻能够生一个儿子。”

  “像我父亲,他不信这个邪。娶了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便又休妻再娶,想要再得一子。可他娶了三个妻子,纳了十八房妾室,差点儿没有把自己累死。”

  “到最后,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同美娘……”

  赵丕将坐在地上的赵夫人扶了起来,“我同美娘,情投意合,成亲之后,很快她就有了孕事。可她怀像不好,总是发心疾,我寻了京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看。”

  “郎中说她天生心病,是不能生孩子的。若硬是要生,最好的结果便是孩子勉强存活,大人死那是一定的。”

  赵丕说着,叹了口气,“我想着就是命吧,我骗美娘那是保胎药,给她喝了堕胎药,把那个孩子打掉了,然后从外头抱了个孩子回来。”

  “养孩子的那户人家也是姓赵的,家中穷苦,只能靠卖孩子为生。我想要两个孩子一同抱回来,可那家人不同意,说是当娘的舍不得。”

  “我们赵家九代单传,突然出了个双胎,也是奇怪。便就没有强求。于是抱了其中的一个孩子回来,取名赵霖。而另外一个留在那户农家里,取名赵石。”

  池时皱了皱眉头,所以,死的那个人,便是赵石?

  可他身上穿的大婚的锦袍,可并非是什么农户人家能够拥有的。

  “我们家在京城当中,算不得什么富贵之家,但也还算殷实。我们送了霖儿去书院,又请了夫子教他武艺。不图他是人中龙凤,做个官儿。只求他什么都会上一些,不枉此生。”

  “可那农户赵家,拿了我们的大笔银钱,好了一阵子,却是坐吃山空,十年过去,又是一贫如洗。虽然当时抱孩子的时候说好了,一辈子不能再纠缠,亦是不能再提孩子的事情。”

  “可那赵石,到底知晓了自己还有一个双生的弟弟养在了我们家。他来寻我了,那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同我们霖儿,生得一模一样的。”

  “我不想霖儿知晓自己的身世,同美娘生份了。便压着他们没有相见,直到现在,霖儿都不知道,他是抱养来的,还有一个双生的哥哥。”

  赵丕说着,将夫人美娘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给她倒了一盏热水,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她,“你把这个吃了,莫要犯了心疾。咱们的孙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你不是还等着听人唤你祖母么?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赵丕安顿了赵夫人,方才又继续说道,“那时候是冬日,那孩子穿着露脚趾的单鞋,脚上的冻疮都流脓水了,同街上的小叫花子,没有什么区别。”

  “我瞧着不忍心,便叫人给那孩子送了回去。又同他们家重新约定了一回,赵石不许进城,不能出现在霖儿面前,作为交换,我可以掏钱,让他去私塾念书。”

  “什么叫做鲤鱼跳农门?一家但凡有一个考取了功名,那日子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丕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一晃又是好些年,在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赵石又出现了。”

第三六四章 斗米之仇

  “他来感谢你,却看到赵霖生活富足,心中不是滋味?”池时淡淡地说道。

  赵丕惊叹地看向了池时,“池仵作当真料事如神。的确是如此,赵石比我想的聪明许多。虽然启蒙很晚,但是他比霖儿还先一步中了秀才。”

  “这是天大的好事,他来酒楼寻我,我们正说着话,霖儿来了,我慌忙之下,叫赵石藏在了屏风后头。过不几日是霖儿母亲生辰,他去银楼里取了生辰礼,是一对上好的玉镯子。”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向来对他有求必应,也没有太把钱财放在心上。打发霖儿走之后,赵石走了出来,却不像之前那般高兴。”

  “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只说考中秀才是好事。若是他想继续考,我可以给他钱,让他接着考。可是赵石却对我跪下了……”

  赵丕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池时挑了挑眉,“赵石想要同赵丕身份互换,亦或者是也想要做你的儿子。”

  赵丕点了点头,“没有错,他说他比霖儿聪明,在那种村中的私塾里短短几年就能中秀才,日后还能够中举人,中进士……我是开酒楼的,再怎么有钱,那也不过是一个商人。”

  “而霖儿从小拜得名师,学得却不怎么样,资质远不如他。若是换了他来做我儿子,日后定是赵氏靠山。”

  “见我面色不好,他又说若是我舍不得赵霖,可以说当年生的双生子,丢失了一个,现如今找了回来,不管谁瞧见了这两张脸,都不会怀疑这种说法的。”

  “他说我白捡了一个秀才儿子,有何不好?”

  池时摇了摇头,若是赵丕没有撒谎的话,他这个人,当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这种人,最是看中人品。若是赵石没有说这番话,赵丕自己动了心思,这事儿兴许还能成。可赵石说了这话,将他的狼子野心,还有凉薄,那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当时就大怒,霖儿虽然没有中秀才,但又不是什么痴傻之人。就算他是个傻子,当初被我们抱进了家门,那就是我赵丕的儿子。”

  “当年我想抱两个,他们家不同意,现在又要换子?我若是一心想要找个进士当儿子,还用得着赵石么?别人榜下择婿,我榜下买子,有钱能使鬼推磨。”

  “进士榜最末的人,指不定一辈子都只能够当个穷县令,积累一辈子,也比不得我钱多。我看他同霖儿一母同胞,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想到……”

  “我一怒之下,不再给赵石钱了,他中了秀才,可以去私塾里教书,给人写帖子,一边自己个赚钱,一边接着温书考进士。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升米恩斗米仇。那孩子恨上我们了。”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他做了什么?”

  赵丕说着,呸了一口,一堆话梗在了喉咙里,有些难以说出口。

  一旁的赵夫人,这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了赵丕,“接下来的,我来说吧。”

  池时看向了赵夫人,她生得容姿平平,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姿,虽然已经是将要做祖母的人了,但是看得出来,她养尊处优的,这些年过得十分的舒心。

  “我娘家有一个哥哥,生了个女儿,名叫王芝芝。在相看钱穗之前,我本来有意,想要霖儿娶芝芝,这样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多多少少的,便同我有了血缘关系。”

  “两个孩子一同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芝芝喜欢霖儿,可我问过霖儿,他对芝芝并无男女之情,我们怕拖久了,两家人反倒生了嫌隙,于是很快的便给霖儿定了钱穗。”

  “可就在去年冬天,我哥哥突然气冲冲的找到了我,说是芝芝已经同霖儿私定终身,芝芝已经怀了身孕。叫我把钱家的亲事给退了,让霖儿娶芝芝。”

  “所以是赵石冒充赵霖,同王芝芝有了瓜葛?”池时说着,若有所思。

  赵夫人声音有些哽咽,“没有错。这事儿被戳穿之后,芝芝跳了湖,虽然被救了上来,但大病了一场。”

  “赵石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家境贫寒不说,还是个品德有亏的。我哥哥当时正在气头上,说便是要芝芝做姑子,也不肯让她嫁给这样的人。”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赵石同芝芝都不见了。他们留下了一封信,说是二人既然已经成了夫妻,便要成亲。赵石说他要带芝芝去南地,在外头闯荡出名堂来了。”

  “再带着她衣锦还乡,让我们看看,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信是赵石写的,还是王芝芝写的?”周羡好奇的问道。

  赵夫人比划了一下,“赵石写的,不过下头,芝芝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嫂嫂确认过了,的确是芝芝的字。他们这是私奔,我们两家自是不同意。”

  “但这种事情,不能够声张,便悄悄的派了人到处去寻,可是怎么都没有寻到。我们没有想到……”

  赵夫人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你们只说找到了同霖儿一模一样的尸体,那么芝芝……芝芝还活着对不对?那孩子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都怪我们,都怪我。”

  池时摇了摇头,“同时发现的还有一具女尸,不过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王芝芝,你同我们一道儿去看看,便知晓了。你们知晓,西山制冰的庄子么?”

  那赵夫人听到王芝芝极有可能已经死了,泣不成声。

  赵丕拍了拍她的背,说道,“知晓,我们酒楼就在西山有个专门制冰的庄子。庄子颇大,不光是我们酒楼自己用,还卖给其他的人。”

  “霖儿以前,还管着西山的庄子呢,今年考取了秀才之后,换了一个书院,离那西山便远了。我才把这事儿交给了一个管事。”

  他说着,脸色一变,“你们的意思是,尸体是在西山的制冰庄子里发现的?”

  一旁的西门多余像是终于找到了插嘴的去处,立马蹦到了前头来,“赵伯父,你不晓得啊,你们可把我坑惨了。我从西山买了冰,做冰碗啊!竟然在那冰里头,发现了赵石的尸体,还有那个王芝芝。我的天,正在大婚,还没有洞房呢,就被冻成了冰坨坨啊!”

  他说着,眼眸一动,“该不会是赵霖把他们杀人,藏在自己庄子里的吧!”

第三六五章 忽略的死因

  见周羡同池时都没有出言打断他,西门多余顿时胆子大了起来,“你们以为赵霖不知道,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一方面,他担心赵石比他聪明,这次你们没有同意换子,万一后面他考中了举人呢?”

  “那赵石家中一贫如洗,赵霖过惯了好日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肯定吓尿了啊!直接把他们咔嚓了,永绝后患!”

  见赵丕夫妻瞠目结舌,一脸的震惊,西门多余抖了。

  “那赵石能威胁你们,就不能威胁赵霖么?指不定他去西山的庄子,就要是找赵霖要钱的,赵霖怕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缠上来没完没了的!所以灵机一动,把他们咔嚓了!”

  “然后冻在了冰里!那王芝芝是他的表妹,想着到底不忍心,于是给尸体办了冥婚,也算是让她肚子里的娃娃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个名正言顺的!”

  西门多余越说越带劲,在池时面前上蹿下跳了起来。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期待的看着池时,活像是一只在等待着夸奖的小狗儿。

  然而池时一抬手,一个巴掌拍向了西门多余的脑门上。

  西门多余嗷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池仵作,为何打我?”

  池时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先前周羡打你的时候,我也很想打你。现在想起来了,再打也不迟。”

  她说着,看向了赵丕夫妻,“先去看看,那具女尸,是不是王芝芝。王家是做什么的?”

  赵夫人虚弱的站起了身,靠在了赵丕的身上,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我们家是开药铺的。说起来当真是医者不自医,若非我身子不中用,没有保住那个孩子,后头就不会……”

  赵丕皱了皱眉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呢?走罢,你心中有个准备,同赵石一起被发现的尸体,十有八九,是芝芝。”

  赵夫人点了点头,同赵丕一道儿,朝着门口走去。

  池时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郎中么?”

  一旁的周羡瞪了西门多余一眼,这厮当真是该打,若非他起哄什么李娉婷,池时也不会恼了。

  池时恼了?

  这么一想,周羡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阿时阿时……”

  池时看了周羡一眼,又看了看外头滚烫的太阳,“春天不是已经过了么?你怎么看上去随时要发狂?”

  周羡被怼,却也不恼,嘴角上扬,嘿嘿的笑了起来。

  池时懒得瞧他这副傻样,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马车太慢,我想到一个事情,要先走一步。”

  池时走到院中,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跃上了房梁。

  从这里去楚王府,有不近的距离,坐马车过去,要好一会儿。

  周羡一瞧,抬脚追了过去,先前池时的内伤未好,几乎不怎么用轻功,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比试了。

  周羡想着,加了把劲,跑到了池时身侧,“老规矩,输的请吃阳春面。”

  他说着,嗖的一声冲没了影儿,池时听着他的笑声,脚一用力,跺碎了一片瓦,飞奔着追了出去。

  那西门多余一出来,揉了揉眼睛,顿时捶胸顿足的嚎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殿下呢?池仵作呢?他们走了,我便是去了楚王府门前,那也没有人认得我啊!”

  “我还想着,去王府里打个转儿,再出来能够吹嘘一辈子啊!我西门小郎,也是进过龙窝的人啊!”

  他说着,拔腿朝着门口追了过去。

  ……

  楚王府的侍卫站在门前,打了个呵欠。这炎炎夏日,到了晌午的时候,便会让人觉得昏昏欲睡,街上的老黄狗都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睡了,他们却还得搁这里站着一动不动的。

  殿下大好之后,楚王府热闹了好一阵子,那叫一个客似云来。

  可自打沈家倒了之后,楚王府门前几乎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以前那些人都斗得天昏地暗的,把心思都用在党争上,连对家如厕之后没有擦,都要作为伤风败俗之事参上一本,自是无心关注孤寡的楚王。

  但沈家没了,如今这朝堂之上,成了周渊的一言堂,其他皇子王爷有没有那个心思不好说,但起码这当下,那是安静如鸡。

  先前那些老大臣们,无对手可吹毛求疵了,一下子竟然觉得空虚寂寞起来。

  他们眼睛一扫,好家伙!顿时发现了这剃头王爷的另外一个面目。

  这是一个怎样晦气的人啊!

  他同那个池仵作搁在一块儿,哪里就有人命官司……这是太平盛世时的晦气,一回死上几个的;他去别人家,那更加厉害了,一登门就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诸君掐指一算……个个胆战心惊起来,连带着池时这个小仵作,亦是成了京中传奇。

  “二头,你不知道,昨儿个咱们王府左边的牛大人,搬走了……说是在南边买了宅院。咱这地方多好啊,南边哪里比得这里贵气。”

  “三脚,别说了,再说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了……”

  那侍卫说着,只觉得眼睛一花,一个黑影闪过,他揉了揉眼睛,又瞧见一道黑影闪过,“刚刚刚刚……”

  另外一个侍卫摆了摆手,“不要大惊小怪,定是殿下同池仵作,除了他们,没人能跟鬼一样飘,等见得多了,你就知道了。”

  那边池时同周羡,不知道他们在王府侍卫心中,已经成了鬼影。

  她住了脚步,看向了躺在停尸台上的两具尸体。

  周羡喘了一口气,“你想到了什么,这么着急跑回来。”

  池时走上前去,拉开了那赵石的衣衫,朝着他的左胸摸去,她的手动了好几下,突然便停住了。

  然后皱了皱了眉头,又快步一挪,走到了赵石头部的位置。

  她抬手一拨,将赵石的头发解散了开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是一顿。

  “果然如此!”池时说道,她想着,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放验尸工具的台面上,拿起一把刀,在那赵石头的头上刮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他剃成了一个光头。

  “周羡你过来看!”池时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周羡侧部一挪,只见那赵石的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你叫我看什么?”

第三六六章 恐怖恶魔

  池时将剪刀一放,又从旁边拿了一把刮刀,左手托着一张黄色的油纸,右手拿了那小刮刀,在赵石的头皮上轻轻的刮了刮。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坨像是白色的稀泥一般的东西,便被她精准的刮了下来。

  紧接着,那白皙的脑袋上,便露出了一个黑色点儿。

  “应该是铁钉,或者铁锥之类的东西”,周羡惊呼出声,“所以,致命的死因,是因为有人往他的脑袋里,直接戳进去了一根铁?”

  池时点了点头,“没有错。咱们在冰窖里验尸的时候,他穿着婚服,头发还梳了发髻,戴了冠。我第一次验尸的时候,拨了头发,还用手摸了。”

  “但是并没有发现那种头破血流的伤口,是以被凶手糊弄过去了。凶手杀了人之后,可是好好的装扮了一番,用东西将伤口糊住不说,还特意把发髻梳在那里,遮挡住了伤口。”

  “当时验尸演得太急,且因为冰冻的缘故,头发都冻在一起,没有办法梳开,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办法仔细验看头部。”

  “现在冰融化了,头皮可不会像这些掩饰用的粉末一样,遇水变成泥巴,所以把头发剃光之后,这一处便格外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