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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年来,因寺中防范严密,再也无人偷学武功,这条寺规众僧也渐渐淡忘了。

  这心禅堂的老僧正是当年苦智座下的小弟子,恩师惨死的情景,数十年来深印心头。此时见张君宝又是不得师传而偷学武功,触动前事,自是悲愤交集。

  觉远在藏经阁中管书,无书不读,猛地里记起这桩旧事,霎时间满背全是冷汗,叫道:“老方丈,这……这须怪不得君宝一言未毕,只听得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喝道:“达摩堂众弟子一齐上前,把这小厮拿下了。”达摩堂十八弟子登时抢出,将觉远和张君宝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十八弟子占的方位甚大,连郭襄也围在中间。

  那心禅堂的老僧厉声高喝:“罗汉堂众弟子,何以不并力上前!”罗汉堂一百零八名弟子暴雷也似的应了声:“是!”又在达摩堂十八弟子之外围了三个圈子。

  张君宝手足无措,还道自己出手打走何足道,乃是犯了寺规,说道:“师父,我……我……”

  觉远十年来和这徒儿相依为命,情若父子,情知张君宝只要一被擒住,就算侥幸不死,也必成了废人。但听得无相禅师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达摩堂十八弟子齐宣佛号,踏步而上。觉远不暇思索,蓦地里转了个圈子,两只大铁桶舞了开来,一般劲风逼得众僧不能上前,跟着挥桶一抖,铁桶中清水都泼了出来,侧过双桶,左边铁桶兜起郭襄,右边铁桶兜起张君宝。他连转七八个圈子,那对大铁桶给他浑厚无比的内力使将开来,犹如流星锤一般,这股千斤之力,天下谁能挡得?达摩堂众弟子纷纷闪避。

  觉远健步如飞,挑着张君宝和郭襄踏步下山而去。众僧人呐喊追赶,只听得铁链拖地之声渐去渐远,追出七八里后,铁链声半点也听不到了。

  少林寺的寺规极严,达摩堂首座既然下令擒拿张君宝,众僧人虽见追赶不上,还是鼓勇疾追。时候一长,各僧脚力便分出了高下,轻功稍逊的渐渐落后。追到天黑,领头的只剩下五名大弟子,眼前又出现了几条岔路,也不知觉远逃到了何方,此时便是追及,单是五僧,也决非觉远和张君宝之敌,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寺复命。

  觉远一担挑了两人,直奔出数十里外,方才止步,只见所到处是一座深山之中。暮蔼四合,归鸦阵阵,觉远内力虽强,这一阵舍命急驰,却也已筋疲力竭,一时之间,再也无力将铁桶卸下肩来。

  张君宝与郭襄从桶中跃出,各人托起一只铁桶,从他肩头放下。张君宝道:“师父,你歇一歇,我去寻些吃的。”但眼见四下里长草齐膝,在这荒野山地,哪里有甚吃的,张君宝去了半日,只采得一大把草莓来。三人胡乱吃了,倚石休息。

  郭襄道:“大和尚,我瞧少林寺那些僧人,除了你和无色禅师,都有点儿古里古怪。”觉远“嗯”了一声,并不答话。郭襄道:“那个昆仑三圣何足道来到少林寺,寺中无人能敌,全仗你师徒二人将他打退,才保全了少林寺的令誉。他们不来谢你,反而恶狠狠的要捉拿张兄弟,这般不分是非黑白,当真好没来由。”

  觉远叹了口气,道:“这事须也怪不得老方丈和无相师兄,少林寺有一条寺规……”说到这里,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嗽不止。郭襄轻轻替他捶背,说道:“你累啦,且睡一忽儿,明儿慢慢再说不迟。”觉远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真的累啦。”

  张君宝拾些枯柴,生了个火,烤干郭襄和自己身上的衣服。

  三人便在大树之下睡了。

  郭襄睡到半夜,忽听得觉远喃喃自语,似在念经,当即从朦胧中醒来,只听他念道:“……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两手支撑,一气贯通。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郭襄心中一凛:“他念的并不是甚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佛经啊。甚么左重左虚、右重右虚,倒似是武学拳经。”

  只听他顿一顿,又念道:“……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处,身便散乱,其病于腰腿求之……”郭襄听到“其病于腰腿求之”这句话,心下更无疑惑,知他念的自是武学要旨,暗想:“这位大和尚全然不会武功,只是读书成痴,凡是书中所载,无不视为天经地义。昔年在华山绝顶初次和他相逢,曾听他言道,达摩老祖在亲笔所抄的楞伽经行缝之间又写着一部九阳真经,他只道这是强身健体之术,便依照经中所示修习。他师徒俩不经旁人传授,不知不觉间竟达到了天下一流高手的境界。那日潇湘子打他一掌,他挺受一招,反而使潇湘子身受重伤,如此神功,便是爹爹和大哥哥也未必能够。今日他师徒俩令何足道悄然败退,自又是这部九阳真经之功。他口中喃喃念诵的,莫非便是此经?”

  她想到此处,生怕岔乱了觉远的神思,悄悄坐起,倾听经文,暗自记忆,自忖:“倘若他念的真是九阳真经,奥妙精微,自非片刻之间能解。我且记着,明儿再请他指教不迟。”只听他念道:“……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方寸,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郭襄听到这里,不自禁的摇头,心中说道:“不对不对。爹爹和妈妈常说,临敌之际,须当制人而不可受制于人。这大和尚可说错了。”只听觉远又念道:“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已动。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郭襄越听越感迷惘,她自幼学的武功全是讲究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处处抢快,着着争先。觉远这时所说的拳经功诀,却说甚么“由己则滞,从人则活”实与她平素所学大相径庭,心想:“临敌动手之时,双方性命相搏,倘若我竟舍己从人,敌人要我东便东、要我西便西,那不是听由挨打么?”

  便这么一迟疑,觉远说的话便溜了过去,竟是听而不闻,月光之下,忽见张君宝盘膝而坐,也在凝神倾听,郭襄心道:“不管他说的对与不对,我只管记着便是了。这大和尚震伤潇湘子、气走何足道,乃是我亲眼目睹。他所说的武功法门,总是大有道理的。”于是又用心暗记。

  觉远随口背诵,断断续续,有时却又夹着几段楞伽经的经文,说到佛祖在楞伽岛上登山说法的事。原来那九阳真经夹书在楞伽经的字旁行间,觉远读书又有点泥古不化,随口背诵之际,竟连楞伽经也背了出来。那楞伽经本是天竺文字,觉远背的却是译文,更加缠夹不清。郭襄听着,愈是摸不着头脑,幸好她生来聪颖,觉远所念经文虽然颠三倒四,却也能记得了二三成。

  冰轮西斜,人影渐长,觉远念经的声音渐渐低沉,口齿也有些模糊不清。

  郭襄劝道:“大和尚,你累了一整天,再睡一忽儿。”

  觉远却似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念道:“……力从人借,气由脊发。胡能气由脊发?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此气之由上而下也,谓之合。由腰展于脊骨,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谓之开。

  合便是收,开便是放。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他越念声音越低,终于寂然无声,似已沉沉睡去。

  郭襄和张君宝不敢惊动,只是默记他念过的经文。

  斗转星移,月落西山,蓦地里乌云四合,漆黑一片。又过一顿饭时分,东方渐明,只见觉远闭目垂眉,静坐不动,脸上微露笑容。

  张君宝一回头,突见大树后人影一闪,依稀见到黄色袈裟的一角。他吃了一惊,喝道:“是准?”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的老僧从树后转了出来,正是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

  郭襄又惊又喜,说道:“大和尚,你怎地苦若不舍,还是追了来?难道非擒他们师徒归寺不可么?”无色道:“善哉,善哉!老僧尚分是非,岂是拘泥陈年旧规之人?老僧到此已有半夜,若要动手,也不等到此时了。觉远师弟,无相师弟率领达摩堂弟子正向东追寻,你们快快往西去罢!”却见觉远垂首闭目,兀自不醒。

  张君宝上前说道:“师父醒来,罗汉堂首座跟你说话。”觉远仍是不动。

  张君宝惊慌起来,伸手摸他额头,触手冰冷,原来早已圆寂多时了。张君宝大悲,伏地叫道:“师父,师父!”却那里叫他得醒?

  无色禅师合十行礼,说偈道:“诸方无云翳,四面皆清明,微风吹香气,众山静无声。今日大欢喜,舍却危脆身,无嗔亦无忧,宁不当欣庆?”说罢,飘然而去。

  张君宝大哭一场,郭襄也流了不少眼泪。少林寺僧众圆寂,尽皆火化,当下两人捡些枯柴,将觉远的法身焚化了。

  郭襄道:“张兄弟,少林寺僧众尚自放你不过,你诸多小心在意。咱们便此别过,后会有期。”张君宝垂泪道:“郭姑娘,你到哪里去?我又到哪里去?”

  郭襄听他问自己到哪里,心中一酸,说道:“我天涯海角,行踪无定,自己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张兄弟,你年纪小,又无江湖上的阅历。少林寺的僧众正在四处追捕于你,这样罢。”从腕上褪下一只金丝镯儿,递了给他,道:“你拿这镯儿到襄阳去见爹爹妈妈,他们必能善待于你。只要在我爹妈跟前,少林寺的僧众再狠,也不能来难为你。”

  张君宝含泪接了镯儿。郭襄又道:“你跟我爹爹妈妈说,我身子很好,请他们不用记挂。我爹爹最喜欢少年英雄,见你这等人才,说不定会收了你做徒儿。我弟弟忠厚老实,一定跟你很说得来。只是我姊姊脾气大些,一个不对,说话便不给人留脸面,但你只须顺着她些儿,也就是了。”说着转身而去。

  张君宝但觉天地茫茫,竟无安身之处,在师父的火葬堆前呆立了半日,这才举步。走出十余丈,忽又回身,挑起师父所留的那对大铁桶,摇摇晃晃的缓步而行。荒山野岭之间,一个瘦骨棱棱的少年黯然西去,凄凄惶惶,说不尽的孤单寂寞。

  行了半月,已到湖北境内,离襄阳已不很远。少林寺僧却始终没追上他。

  原来无色掸师暗中眷顾,故意将僧众引向东方,以致反其道而行,和他越离越远。

  这日午后,来到一座大山之前,但见郁郁苍苍,林木茂密,山势甚是雄伟。一问过路的乡人,得知此山名叫武当山。

  他在山脚下倚石休息,忽见一男一女两个乡民从身旁山道上经过,两人并肩而行,神态甚是亲密,显是一对少年夫妻。那妇人唠唠叨叨,不住的责备丈夫。那男子却低下了头,只不作声。

  但听那妇人说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立门户,却去依傍姐姐和姐夫,没来由的自己讨这场羞辱。咱们又不是少了手脚,自己干活儿自己吃饭,青菜萝卜,粗茶淡饭,何等逍遥自在?偏是你全身没根硬骨头,当真枉为生于世间了。”那男子“嗯、嗯”数声。那妇人又道:“常言道得好:除死无大事。难道非依靠别人不可?”那男子给妻子这一顿数说,不敢回一句嘴,一张脸胀得猪肝也似的成了紫酱之色。

  那妇人这番话,句句都打进了张君宝心里:“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立门户……没来由的自己讨这场羞辱……常言道得好,除死无大事,难道非依靠别人不可?”他望着这对乡下夫妻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翻来覆去,尽是想着那农妇这几句当头棒喝般的言语。只见那汉子挺了挺腰板,不知说了几句甚么话,夫妻俩大声笑了起来,似乎那男子已决意自立,因此夫妻俩同感欢悦。

  张君宝又想,“郭姑娘说道,她姊姊脾气不好,说话不留情面,要我顺着她些儿。我好好一个男子汉,又何必向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这对乡下夫妇尚能发奋图强,我张君宝何必寄人篱下,瞧人眼色?”

  言念及此,心意已决,当下挑了铁桶,便上武当山去,找了一个岩穴,渴饮山泉,饥餐野果,孜孜不歇的修习觉远所授的九阳真经。

  数年之后,便即悟到:“达摩祖师是天竺人,就算会写我中华文字,也必文理租疏。这部九阳真经文字佳妙,外国人决计写不出,定是后世中土人士所作。多半便是少林寺中的僧侣,假托达摩祖师之名,写在天竺文字的楞伽经夹缝之中。”这番道理,却非拘泥不化,尽信经书中文字的觉远所能领悟。只不过并无任何佐证,张君宝其时年岁尚轻,也不敢断定自己的推测必对。

  他得觉远传授甚久,于这部九阳真经已记了十之五六,十余年间竟然内力大进,其后多读道藏,于道家练气之术更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间闲游,仰望浮云,俯视流水,张君宝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猛地里豁然贯通,领会了武功中以柔克刚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长笑。

  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宗师。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冲虚圆通之道和九阳真经中所载的内功相发明,创出了辉映后世、照耀千古的武当一派武功。

  后来北游宝鸣,见到三峰挺秀,卓立云海,‘于武学又有所悟,乃自号三丰,那便是中国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张三丰。

 

三 宝刀百炼生玄光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

  这一年是元顺帝至元二年,宋朝之亡至此已五十余年。

  其时正当暮春三月,江南海隅,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衫壮士,脚穿草鞋,迈开大步,正自沿着大道赶路,眼见天色向晚,一路上虽然桃红柳绿,春色正浓,他却也无心赏玩,心中默默计算:“今日三月廿四,到四月初九还有一十四夭,须得道上丝毫没有耽搁,方能及时赶到武当山,祝贺恩师他老人家九十岁大寿。”

  这壮士姓俞名岱岩,乃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第三名弟子。这年年初奉师命前赴福建诛杀一个戕害良民、无恶不作的剧盗。那剧盗听到风声,立时潜藏隐匿,俞岱岩费了两个多月时光,才找到他的秘密巢穴,上门挑战,使出师传玄虚刀法,在第十一招上将他杀了。本来预计十日可完的事,却耗了两个多月,屈指算来,距师父九十大寿的日子已经颇为逼促,因此上急急自福建赶回,这日已到浙东钱塘江之南。

  他迈着大步急行一阵,路径渐窄,靠右近海一面,常见一片片光滑如镜的平地,往往七八丈见方,便是水磨的桌面也无此平整滑榴。俞岱岩走遍大江南北,见闻实不在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情状,一问土人,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那便是盐田。当地盐民引海水灌入盐田,晒干以后,刮下含盐泥土,化成卤水,再逐步晒成盐粒。俞岱岩心道,“我吃了三十年盐,却不知一盐之成,如此辛苦。”

  正行之间,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步而来。俞岱岩一瞥之间,便留上了神,但见这二十余人一色的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担子中装的显然都是海盐。他知当政者暴虐,收取盐税极重,因之虽是滨海之区,寻常百姓也吃不起官盐,只有向私盐贩子购买私盐。这批人行动剽悍,身形壮实,看来似是一帮盐枭,奇的是每人肩头挑的扁担非竹非木,黑黝黝的全无弹性,便似一条条铁扁担。各人虽都挑着二百来斤的重物,但行路甚是迅速。俞岱岩心想:“这帮盐枭个个都有武功。听说江南海沙派贩卖私盐,声势极大,派中不乏武学名家,但二十余个好手聚在一起挑盐贩卖,决无是理。”若在平时,便要去探视究竟,这时念着师父的九十岁大寿,不能因多管闲事而再有耽误,当下放开脚步赶路。

  傍晚时分来到余姚县的庵东镇。由此过钱塘江,便到临安,再折向西北行,经江西、湖南省才到湖北武当。晚间无船渡江,只得在庵东镇上找家小客店宿了。

  用过晚饭,洗了脚刚要上床,忽听得店堂中一阵喧哗,一群人过来投宿。

  听那些人说的是浙东乡音,但中气充沛,显然是会家子,探头向门外一瞧,便是途中所遇那群盐枭。俞岱岩也不在意,盘膝坐在床上,练了三遍行功,便即着枕入睡。

  睡到中夜,忽听得邻房中喀喀轻响,俞岱岩登时便醒了。只听得一人低声道:“大家悄悄走罢,莫惊动了邻房那客人,多生事端。”余人轻轻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中。俞岱岩从窗缝中向外张望,只见那群盐枭挑着担子出门,想起那人那句话:“莫惊动了邻房那个客人,多生事端。”暗想:“这群私枭鬼鬼祟祟,显是要去干甚么歹事,既教我撞见了,可不能不管。若能阻止他们伤天害理,救得一两个好人,便是误了恩师的千秋寿诞,他老人家也必喜欢。”将藏着兵刃暗器的布囊往背上一缚,穿窗而出,跃出墙外。

  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而去,他展开轻身功夫,悄悄追去。

  当晚乌云满天,星月无光,沉沉黑夜之中,隐约见那二十余名盐枭挑着担子,在田膛上飞步而行,心想:“私枭黑夜赶路,事属寻常。但这干人身手不凡,若要作些非法勾当,别说偷盗富室,就是抢劫仓库,官兵又哪里阻挡得住,何必偷偷摸摸的贩卖私盐,赚此微利?料来其中必有别情。”

  不到半个时辰,那帮私枭已奔出二十余里,俞岱岩轻功了得,脚下无声无息,那帮私枭又似有要事在身,贪赶路程,竟不回顾,因此并没发觉。这时已行到海旁,波涛冲击岩石,轰轰之声不绝。

  正行之间,忽听得领头的一人一声低哨,众人都站定了脚步。领头的人低声喝问:“是谁?”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三点水旁的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