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个武士已经把酒菜送来,北宫望道:“我和牟先生在这里喝酒,你到楼下守卫,不论是什么人都不许上来。”

  武士退下之后,北宫望回过头来,道:“我府里这许多人都拿不着一个小贼,说来更是丢脸之至。嗯,咱们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喝酒,喝酒!这是皇上赏赐的御酒,牟兄,你品评品评。”

  牟宗涛干了一杯,说道:“好酒!北宫兄,多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可得有言在先,咱们今晚喝酒,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北宫望笑道:“谈武功行不行?”

  牟宗涛笑道:“京城的酒楼,十九都贴有莫谈国事的字条,这两句话我不过是借来用用罢了。我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说老实话,风月之事,要我谈也谈不来呢。文人把酒论文,咱们是武夫,把酒论武,那正是最好不过。”

  北宫望道:“说到武功,牟兄,我倒是要为你可惜了!”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请恕牟某愚鲁,可是不懂。”

  北宫望道:“牟兄,你是虬髯客的嫡派传人,身具绝世武功,天下谁人不晓!想不到贵派在中土重建,掌门人却给一个无名的小丫头占了去,我能够不为牟兄可惜么?”

  牟宗涛淡淡说道:“我只求光大本门,倒不在乎做掌门。”其实他口里说得满不在乎,心里可是极不舒服。北宫望正是说中他的心病。

  北宫望笑了一笑,道:“牟兄胸襟宽广,佩服,佩服!不过说到光大门户,那也须得本门中德才兼备的弟子,方能当此重任,林无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想要光大贵派门户,嘿,嘿,恐怕未必做得到吧?还有一层,不是我危言悚听,林无双做了掌门,只怕对贵派还有大祸呢!”

  牟宗涛佯作不解,说道:“这又是什么缘故?请道其详。”

  北宫望道:“听说林无双和孟元超很是要好,甚至可能已经有了婚姻之约,林无双是靠他撑腰才当上掌门的。牟兄,这个姓孟的是小金川贼党中的第三号人物,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吧!”

  牟宗涛面色一端,说道:“北宫兄,我说过不谈国事!你若用御林军统领的身份和我说话,请恕牟某告辞!”

  北宫望哈哈一笑,说道:“牟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怕我劝你归顺朝廷,是以才避谈国事,对也不对?”

  牟宗涛毅然说道:“不错,牟某闲云野鹤之身,平生志趣,只在发扬本门武术。北宫大人若能体谅在下这点苦衷,牟某才敢高攀,和大人交个朋友。否则请大人将我拿下,我也宁死无辞!”

  快活张听到这里,心里倒不禁有点佩服起牟宗涛来,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牟宗涛来到统领府与北宫望结交虽然失当,却也还算得是个有骨气的,比起杨牧,可好得多了。”

  心念未已,只听北宫望又是哈哈一笑,说道:“牟兄,这是哪里话来?牟兄当世高人,我岂敢勉强牟兄做不愿意做的事。”

  牟宗涛欢然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难得北宫大人体谅在下,牟某可以开怀畅饮了。”

  北宫望笑道:“既蒙折节下交,怎的你又用官场的俗套来称呼我了?”

  牟宗涛笑道:“好,现在彼此心迹已明,北宫兄,我敬你一杯。”

  北宫望一饮而尽,说道:“牟兄,你是侠义道,我非但不会强你所难,而且还要送你一件礼物,让你在侠义道中,声名更显,天下英雄都要佩服你呢!”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多谢你请我喝御厨美酒,我已感激不尽,厚赐还怎敢当?”

  北宫望笑道:“这礼物可不是寻常的礼物!”

  牟宗涛好奇心起,说道:“那是什么?”

  北宫望道:“天理会的副舵主李光夏给我们的人捉了,你知道么?”

  牟宗涛道:“这又怎样?”

  北宫望道:“李光夏是给萨福鼎的手下捉去的,如今关在他们的总管府中。据我所知,尉迟炯已经来到北京,正在打听他的消息,准备营救他了。”

  快活张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厮的消息好灵通,我们躲在崔老板的煤炭行,却不知他知道了没有。”

  只听得北宫望接着说道:“尉迟炯住在什么地方,我们还未知道。不过牟兄要想知道,料也不难。丐帮的人,必定知道他的行踪,我们打听不到,牟兄去问他们,他们当然会告诉你。”

  牟宗涛冷冷说道:“你是要我为你打听尉迟炯的行踪?”

  北宫望连连摇手,说道:“不,不,牟兄,你误会了!”

  牟宗涛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几分,佯作不解,说道:“然则你要我打听尉迟炯的住址,却又是为了什么?”

  北宫望笑道:“不是为我,这是为你!”

  牟宗涛道:“北宫兄,请恕小弟愚昧,我还是不懂你老哥的意思。”

  北宫望哈哈笑道:“牟兄聪明人,怎的还会不知?这件事情就是和我们所要送给你的礼物有关的呀!”

  牟宗涛道:“如何有关,倒要请教。请北宫兄细道其详。”

  北宫望道:“喏,明白的说吧,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就是天理会的副舵主李光夏!”

  牟宗涛装作吃了一惊,说道:“北宫兄,你不是开玩笑吧?”

  北宫望正容说道:“北宫望生平不打谎语。”

  牟宗涛道:“你可是御林军的统领啊!”

  在屋顶愉听的快活张,听到这里,也是满腹疑团,心里想道:“不错,北宫望是御林军的统领,他又怎能够把大内总管萨福鼎捉来的‘御犯’,当作礼物,送给别人?”

  只听得北宫望笑道:“不是这样,焉能表达小弟渴欲与牟兄结交的诚意?”

  牟宗涛道:“好,北宫兄的诚意,小弟感激不尽。但请问你又怎能把李光夏送给我呢?这与尉迟炯又有什么相干呢?”

  北宫望继续说道:“萨福鼎手下虽然颇有能人,牟兄与尉迟炯联手,要进出总管府嘛,谅这班人也阻拦不了你们!”

  牟宗涛方始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道:“哦,原来北宫兄的意思是要我和尉迟炯联手,到总管府救人!”

  北宫望道:“我还可以把总管府中的地形和李光夏被囚的处所,绘一个详图给你,包管你马到成功!”

 

  牟宗涛道:“你不怕皇帝老儿降罪么?北宫兄,我感激你相交之诚,可不想连累你!”

  北宫望笑道:“只要你不泄漏出去,谁能知道是我暗中助你?嘿嘿,据我所知,如今林道轩正在拜托各路英雄访查他的师弟,若是你能够把李光夏从总管府救出来,天下英雄哪一个还敢不佩服你!那时莫说区区一个扶桑派掌门,就是天下武林盟主,牟兄,你也尽可以当得!”

  牟宗涛道:“这份礼物,太不寻常!小弟可不能平白受你的恩惠!”

  北宫望正是要他说这句话,当下笑笑道:“你我份属知交,我岂能望你报答,这话休要再提!不过有一件事情,对咱们两人倒是有好处的!”

  牟宗涛道:“那是一桩什么事情,请北宫兄明白见告。”

  北宫望道:“孟元超这小子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他拐带杨牧的妻子,又诱骗你的师妹,你说这样的人还能算得是江湖上的侠义道吗?”

  牟宗涛说道:“不错,说起孟元超这小子,我也气恼。但掌门师妹喜欢他,我也没有办法。”

  北宫望微笑道:“你就不想把这祸根除去么?”

  牟宗涛佯作大吃一惊,说道:“这怎么可以?”

  北宫望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也认为他是无行败类,算不得江湖上的侠义道吗?你除掉他,并非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伸张正义,当如是除掉一个武林败类而已,又何须心里有所不安?”

  牟宗涛道:“北宫兄,你有所不知,孟元超这小子虽然算不得什么侠义道,但侠义道中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和他倒是颇有交情。”

  北宫望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例如金逐流和尉迟炯就都是他的好朋友。正因为侠义道中的首脑人物存有私情,不肯下手除他,我才请牟兄相助,替天行道啊!”

  牟宗涛暗自想道:“北宫望当真是个老狐狸,他明明因为孟元超是个朝廷钦犯,才要除他,却编出一套好听的说话,劝说我作他的帮凶。不过,说实在话。除掉了孟元超,对我的确也有好处。无双这丫头失去了他,孤掌难鸣,我要夺回掌门之位,这就更容易了!”

  他猜得一点不错,北宫望正因为孟元超的地位比李光夏的地位更重要,他才愿意做这桩“交易”的。“用小金川匪军的第三号人物换一个天理会的副舵主,即使皇上知道,我也是功大于过。何况牟宗涛决不敢泄漏出去,又有谁能知道?嘿,嘿,萨福鼎失了重犯,我却擒获另一更重要的钦犯,这才真是一石两鸟的妙策呢!”北宫望心想。

  牟宗涛心里已是愿意,口里却仍是说道:“不行,不行,我可不便下手!”

  北宫望哈哈笑道:“当然不是要你下手!我叫两个人投入贵派门下,这点小事,你总可以作得了主吧?”

  牟宗涛道:“这两个是何等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