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光道:“哦,戴谟?我知道他。那么我一回到北京就马上到他家里。”

  陈光世走了之后,宋腾霄笑道:“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小师妹,你和他说话,怎的全然不知忌讳?”

  吕思美噘着小嘴儿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侠的二公子,又不是坏人。”

  宋腾霄道:“他可也是缪长风的好朋友呢,你不知道我刚才真有点怕你说及缪长风和云紫萝的私情,那就不好听了。”

  吕思美道:“我才不高兴理人家的闲事呢,只怕是你自己还怀着心病吧?”

  宋腾霄道:“你又来了,好,咱们别吵啦,天快黑了,还是去找那间道观吧。”

  陈光世独自下山,心中颇是不安,想道:“齐建业是我爹爹的好朋友,震远镖局的韩总镖头与我家也是颇有交情,怎的缪叔叔却与他们结了梁子?不过,他和云紫萝同在一起,这倒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当日同游太湖与及西洞庭山的往事,不觉重现眼前了。

  眼前浮现出西洞庭山的景色,山下是烟波浩渺的太湖,山上是一片盛开的梅林,两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在梅花丛中比剑。

 

  想起西洞庭山的往事,陈光世心里不禁暗暗好笑:“缪叔叔为我做媒,如今却是他替自己找到佳偶了。那位云女侠当真可以说得是刚健婀娜兼而有之,配缪叔叔正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随着想起了邵叔度的女儿邵紫薇和萧夫人的女儿萧月仙,“这两位姑娘都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但比起云紫萝来,却是缺乏一股可以吸引男子的魅力。或许这是因为她们年纪太轻未曾入世的缘故吧?她们像是水清可以见底的溪流,云紫萝却是波耀光明,而又一望无涯的太湖。唉,姻缘二字,本是可遇而不可求,旁人做媒,岂能合乎自己心意?只怕我这次去找缪叔叔,难免又要碰上这两位姑娘,倒是有点尴尬了。”

  陈光世独自下山,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石台底下,这是八达岭的名胜古迹之一,名唤“云台”。云台全部用汉白石砌成,它的半五角形券顶结构,在中国古代建筑中极为少见。在券洞和券门上都有石刻。券洞刻的是四大天王像,浮雕精美,神情威猛。四大天王像之间刻着梵、藏、西夏、蒙、汉等诸种文字的“陀罗尼经咒颂文”,对佛典和古代文字具有很高价值。券顶上满布“曼陀罗”图画,花中刻有佛像。据说是元代名雕刻家的优秀作品。

  陈光世早就在前人游记中读过有关“云台”的记述,但这两天忙于游览别的地方,却还未曾找着“云台”,几乎都忘记了,想不到在下山的时候恰好从云台底下经过。

  正要去仔细鉴赏券顶的石刻,忽地目光却给台下的几堆乱石吸住。说是乱石,其实也不是胡乱堆砌的,一共是三堆,排成品字形,最下面是九块石头,跟着递减,最上面的一块却不是石头,而是人头骨。

  陈光世好生惊诧,记里想:“这该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吧?呀,莫非是什么秘密帮会或者黑道人物的标记,他们是约好了在这里相会。”

  心念未已,忽听得似有人声,陈光世吃了一惊,想道:“果然我是料得不错,黑道人物的秘密约会最忌碰上外人,为了免惹麻烦,只好暂且躲他一躲了。”当下纵身跳上云台,躲在石刻背后。

  刚刚把身藏好,只见一个胖和尚和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从不同的方向上来,同时到达。陈光世心中一动:“这胖和尚倒像缪叔叔和我描述过的那个炎炎和尚?”果然便听得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打招呼道:“炎炎大师,你可到得早啊,我还担心你来不成呢!”

  炎炎大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葛老二,怎的你以为我是一个惯于失约的人么?”

  那个被叫作“葛老二”的汉子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京城里风声正紧,前晚还闹出一桩事情。我以为你多半抽不出空来了。”

  炎炎大师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一点不错,前晚闹的那桩事情,也有我这个酒肉和尚在内。说来也是真够险的,我几乎吃了尉迟炯的快刀。”

  葛老二道:“原来你是和尉迟炯打架,把他捉着了没有?”

  炎炎大师道:“我们是有心放他走的,要不然他怎能逃得出我和欧阳坚两人的手心?”他这话虽然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却也并非完全说谎。

  葛老二诧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炎炎大师:“这是北宫大人安排的巧计,放长线,钓大鱼!偷偷告诉你一桩秘密,牟宗涛也是我们的人啦,这出戏将来就是要他来唱大轴的。”

  葛老二惊异不已,说道:“真的?那么你们究竟唱的是什么戏?”

  炎炎大师故作神秘,笑道:“总之有好戏你瞧就是啦,以后再告诉你。”

  在云台后面偷听的陈光世更是惊骇莫名,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牟宗涛是金大侠的好朋友,怎的会与鹰爪走上一路?不过若是尉迟大侠当真来了京师,我倒是应该去找他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葛老二说道:“也好,待玄风道长来了再说。奇怪,每次约会都是他最先到的,怎的现在还不见他的踪影,难道出什么事了?”

  炎炎大师沉吟半晌,说道:“据我所知,他是到三河去的,他的一手乱披风剑法,足可抵敌当世一流高手,不过缪长风的武功委实是非同小可,只怕比他还要高明。说老实话,我也有点担心了。”

  陈光世不禁又是大吃一惊:“怎的说到缪叔叔头上来了?”

  他们刚好说到这里,便听得有人笑道:“多谢你们挂念,贫道并没少了一根毫毛。”

  笑声中,一个三绺长须的道士来到。

  炎炎大师道:“你和缪长风交过手么?”

  玄风道人道:“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炎炎大师笑道:“这就怪不得你没少了一根毫毛了,原来你是白走了一遭。”

  玄风道人满不高兴,说道:“你这是在门缝里瞧人,忒也把人瞧扁了。我倒巴不得碰上缪长风,和他较量较量呢。你吃了他的亏,不见得我就一定输给他了。”

  炎炎和尚与玄风道人是有十几年交情的朋友,玄风道人在武林的名望又是在他之上,是以吃了玄风道人的抢白虽然亦是心里甚不舒服,脸上却是不能不强作笑容,打个哈哈说道:“道兄,我是和你说笑的,你怎的认真起来了?不过说真的,北宫大人却是不希望你和缪长风交上手呢。”

  玄风道人道:“我知道他是怕我打草惊蛇,这次他只是要我去打听消息的。”

  炎炎和尚道:“对啦,我还没有问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玄风道人道:“欧阳坚透露的消息倒是不假,缪长风是曾到过三河县,住在云家老屋。可惜我来迟两天,萧景熙的婆娘和她的外甥女儿杨牧的妻子都已走了。”

  陈光世心里想道:“原来萧夫人和缪叔叔和云紫萝都已不在三河县了,好在我偷听了这个消息,否则我也要白走一遭了。”

  炎炎和尚道:“不知他们是搬到哪儿?”

  玄风道人道:“这我可还没有打听出来,不过这次我也不是白走一遭,虽然打听不到缪长风的下落,却也有点意外收获?”

  炎炎和尚道:“哦,什么意外的收获?”

  玄风道人道:“云家老屋的人都走光了,那天晚上,我和老夏老廖他们就在那里留宿。哈,说来也真巧,三更时分,就有两个标致的女娃儿来到云家自投罗网。”

  炎炎和尚笑道:“哈,你们这可是飞来的艳福,那两个女娃儿是谁?”

  陈光世在云台后面偷听,听到这里,心头不禁卜通通的乱跳,“莫非就是萧月仙和邵紫薇这两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姑娘?但怎的她们却不跟萧夫人一起走呢?”

  果然便听得玄风道人说道:“一个是那婆娘的女儿,名叫萧月仙,一个却是邵叔度的女儿,名叫邵紫薇。邵叔度是萧家的老朋友,他们在西洞庭山上是邻居的。”

  炎炎和尚道:“怎的这两个女娃儿却没有大人作伴?”

  玄风道人说道:“这两个女娃儿给我们捉住,起初闭口不说,但终于还是给我们套问出来。原来她们本来是与萧景熙的婆娘一路同行的,因为想去赴泰山之会的热闹,半路上偷跑的。”

  玄风道人接着笑道:“想必是这两个女娃儿经历了一些江湖风险,想想还是靠着母亲的好,这就回家来了。”

  炎炎和尚笑道:“这两个初出道的雏儿可没想到正有一头馋鹰在窝里等着,她们回巢,哈哈,这可就便宜你了。”

  玄风道人“呸”的一声说道:“你别心邪,你当我是像你一样不守清规的野和尚么?”炎炎和尚道:“你莫装假正经,好呀,那我倒要问你,你把人家标致的小姑娘捉住了来做什么?”

  玄风道人道:“我是出家人,当然不会要这两个小姑娘的。不过我不要自有人要。”

  炎炎和尚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拿去巴结谁?”

  玄风道人道:“我正在打不定主意呢,不知是送给北宫大人的好,还是送给雍王府的三贝勒好?”

  炎炎和尚道:“唔,这倒是值得考虑的事情。”迟迟未答。玄风道人说道:“送给北宫大人,可以拿来迫使邵叔度和那婆娘就范,甚至还可以布成陷阱,诱擒缪长风。但若是送给雍王府的三贝勒作妃子,说不定咱们得的好处更多。”

  炎炎和尚道:“反正人已在你手中,咱们从长计议不迟。那两个小姑娘你没送京吧?”

  玄风道人道:“我赶来赴这约会,哪有工夫就送她们进京?而且我自己尚未打定主意,不会这样笨就把她们带进京里。我把老夏和老廖留在云家老屋看守她们。”

  炎炎和尚笑道:“你有好处,可别忘记了洒家啊!”

  玄风道人道:“这当然。我特地说给你听,就是要想你给我参详的。”

  炎炎和尚道:“好,回京之后,咱们再合计合计,看看是哪一边的好处多些。现在可正有着一桩玩命的事儿等着咱们去干呢。”

  玄风道人道:“什么玩命的事儿?”

  炎炎和尚把前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这次比较详细多了。北宫望和牟宗涛密室定谋,他知道了多少,也都说了。最后说道:“今早得到的消息,据说孟元超也到了京城里了。是以北宫大人特地叫我召你们进京,说不定还要和尉迟炯孟元超再拼一次呢。这次可就是真正性命相搏,不是做戏了。”

  陈光世偷听了这两桩秘密,不由得心惊肉跳,暗自想道:“是救人要紧呢,还是向尉迟大侠通风报讯要紧呢?邵紫薇和萧月仙落在他们的手里,萧夫人还未知道,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可是尉迟大侠倘若上了他们的当,事情可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