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双刀合成一个环形,缪长风骈指如戟,倏的从刀圈之中点进,叫道:“你这招‘长河落日圆’使得不对,赶快变为‘达摩渡江’,方能应付我这一招‘大漠孤烟直’!”缪长风以指代剑,使的正是这少女家传的一招剑法,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少女早已是自然而然的变招所出,使的正是缪长风所说的那招“达摩渡江”!

  少女不由得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这独门剑法?”原来她这独门剑法,乃是把剑法变化在刀法上的。兵器之中,刀主刚,剑主柔,能以双刀使出剑法的,武林中极其少有,如今缪长风不但识得她的独门剑法,还能“指点”她的后着,这少女焉能不大大吃惊!

  缪长风此时也是惊喜交集,忙问道:“赵文绮是你的什么人?”他和这少女各问各的,这少女听了他的问话,更是大大吃惊了。

  “你知道我的母亲,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突然叫道:“你是缪师叔吧?”

  缪长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不错,我正是缪长风,你们的母亲是我师姐。”

  少女收起双刀,连忙上前施礼,说道:“原来是缪师叔,怪不得你的闭目换掌功夫使得这样高明。我妈常常说起你的。”

  缪长风笑道:“这套掌法,就是我初入师门之时,令堂替你们的外公教给我的。”

 

  那少年说道:“不错,家母也曾经向我们说过此事。她说同门师兄弟之中,最聪明的就是缪师叔了。我们小时候,她把这套掌法教给我们,妹妹还好,我可是怎样也练不到家。”

  少女笑道:“哥哥,你别在缪师叔的面前夸赞我。妈说缪师叔当年练这套掌法,不过一个月功夫,就青出于蓝了。我可是练了整整三个月呢。再说,爹爹所传的功夫,我可是远不及你。”

  少年笑道:“咱们别互相标榜了,叫缪师叔听了笑话。”

  少女说道:“不错,咱们是应该请缪师叔多加指点呢。缪师叔,我们十一二岁的时候,练这套掌法的,你当年练这套掌法大概也是这般年纪吧?你为什么会得这样快,一定有甚诀窍,可得教给我们。”

  缪长风喟然叹道:“是呀,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年全是多亏了师姐悉心传授,我哪里有什么独到的心得。对啦,我还未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少女笑道:“你瞧,我们多糊涂,说了老半天的话,名字都没告诉你,我名叫武庄,哥哥名叫武端。”说至此处,忽地眼圈一红,笑容顿敛,接着说道:“缪师叔,我妈已经死了十年了,她是和爹爹同一天战死的。这件事情,缪师叔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缪长风道:“消息我是早已知道了,还未知道详情。你爹娘是死在何人手里。”

  武端道:“爹爹有一位姓刘的好朋友,当时是和家父家母在一起的,据这位刘伯伯事后告诉我们,他们是遭遇了清廷高手的伏击,围攻家父家母的一共是三个人,一个是北宫望,一个是北宫望的师弟西门灼,还有一个是少林寺还俗的叛徒名叫沙弥远。据说北宫望就是因为那次杀了我们父母,论‘功’最大,后来才不断升官,一直做到了御林军的统领的。”

  缪长风道:“好,这三个人的名字我记下了。北宫望师兄弟我本来就要抓他们算帐的,还有那个沙弥远,我将来也一定要找着他,为你们的父母报仇。现在该说到刘抗的事情了。这辆棺材的马车本来是他的吧?请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武端说道:“刘大哥是我们邻居,我刚才说的那位刘伯伯就是他的父亲。”

  缪长风道:“啊,原来你们和刘抗乃是邻居,我若是早知道就好了。”

  武庄道:“缪师叔,原来你和刘大哥也是早就相识的,我却还没有听刘大哥说过呢。”

  缪长风笑道:“我和刘抗是前几天才相识的,不过却是一见如故。我知道他是中牟县的人氏之后,本来想向他打听你家的消息,一直没有机会提起。”当下把自己怎样在酒楼和刘抗结识的经过,告诉他们兄妹。

  武端说道:“妹妹对刘大哥比对我这个亲哥哥还好,她有什么事情都告诉刘大哥,刘大哥有什么事情也告诉她的。”

  武庄脸上一红,说道:“乱嚼舌头,刘大哥对你不也是一样要好吗?”

  缪长风笑道:“怪不得你们刚才见我查问刘抗,就大起疑心了。原来是因为刘抗从没提过有我这个新朋友的缘故。那么你们这次是和他一起来扬州的吗?”

  武庄噘着小嘴儿道:“我们本来要跟他一道来的,他不肯答应。”

  武端笑道:“是呀。妹妹舍不得刘大哥,我只好陪她一起来趁热闹了。”

  武庄说道:“你又胡说了。我只是不服气他不肯带我们趁这热闹。他不肯带我,难道我就不会自己来吗?”随着笑道:“不过结果还是没有赶上王老镖头家里这场热闹。”

  缪长风道:“你们在途中碰上刘抗的?”

  武庄说道:“没有这样巧。我们在途中碰上的是神愉快活张,他是爹爹生前的好朋友。缪师叔,你知道这个人吗?”

  缪长风道:“我在北京曾经有一桩事情和他联过手的。我也知道他到了扬州。前天在王家祝寿,他的老搭档李麻子也曾到场,不过我这次却没有和他见过面。”

  武庄说道:“他告诉我刘大哥运棺北上之事,他说已经发现了有鹰爪跟踪刘大哥,要我们设法帮他脱身。我们本来不是走这条路的。快活张带我们去找他,昨天晚上在青龙镇的一间小客栈找着了他。”青龙镇是高邮湖畔的一个小镇,距离扬州约二百里,缪长风是今天早上经过这个小镇的,忙于赶路,并没进去打听。

  武端接着道:“当时时间迫促,我们也不能细问详情了。快活张给我们想出了这条李代桃僵之计,让我们冒充刘大哥替他赶这辆车子,引开追踪的鹰爪。他把韩朋从棺材搬出来,叫刘大哥背了伪作重病的韩朋,跟他到另一个地方藏躲。”

  缪长风道:“他们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武端道:“是青龙镇数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上有家人家是海砂帮的一个小头目。这个人是快活张的朋友。快活张的计划是到了那个人的家里之后,便即换乘海砂帮的船只,从水路避开鹰爪的追踪。”

  缪长风道:“不错,这样比较安全了。”武庄道:“海砂帮是自己人么?”缪长风道:“海砂帮的帮主罗金鳌和小金川义军的首领已经成了盟友。这件事情,快活张业已知道,不过刘抗还未知道。”

  蓦地想起一事,缪长风问道:“快活张说是发现鹰爪追踪,昨晚那些鹰爪到了青龙镇没有?”

  武端道:“青龙镇只有一间客栈,并无可疑人物。快活张估计,鹰爪定是准备到荒僻的地方才动手的,他们只知跟踪这辆车子,车子摆在客栈门前,快活张和刘大哥是施展轻功,从后门小巷悄悄溜走的,是以即使鹰爪昨晚已经到了青龙镇,料想他们也不会发觉。”

  缪长风忽道:“恐怕有点不对了?”

  武庄吃了一惊道:“什么不对?”

 

  缪长风道:“你们今日有没有碰上迫踪的鹰爪?”

  武庄道:“没有呀!”

  缪长风道:“是吧?你们没有碰上鹰爪,这就不对了!”

  武端瞿然一省,说道:“缪师叔说得不错,的确是有点不对了。妹妹,你想,咱们今日整整一天,走过的地方,有好几处都是杳无人迹的险地,鹰爪为什么不在这些地方动手?”

  武庄“啊呀”一声说道:“你是说鹰爪已经识破了咱们的李代桃僵之计,不上咱们这个当,又去追踪刘大哥了?”

  缪长风道:“但愿不是如此。”言下之意,已是颇为担心。

  话犹未了。忽听得马铃声响,暮霭苍茫之中,只见有三骑快马在远处芦苇中出现,正在向着他们这里跑来。

  缪长风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鹰爪终于来了。嘿嘿,这次我可要和他们见个真章了!”

  武庄说道:“这几个鹰爪,缪师叔是认识他们的吗?”

  缪长风道:“不错。他们就是那天和我在酒楼上赌酒的那些人,一个名叫伍宏,一个名叫魏庆,一个名叫西门虎。三人之中,只有魏庆武功较高,待会儿让我打发他们就行了。啊呀,不对,不对!”

  武庄道:“什么不对?啊呀,真的不对,这三个人好像不是一伙的!”话犹未了,只见缪长风一跃上马,叫道:“前面两个是朋友,后面那个是敌人。我去拒敌,你们救人!”

  原来来的这三个人,大出缪长风意料之外。只有一个西门虎是他认识的,其他两个都是陌生人,而且好像受了重伤的样于,伏在马上,一看就知道是西门虎正要追杀他们的了。

  西门虎突然在这荒僻的地方发现了缪长风,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那日他在酒楼上曾经见过缪长风的本领,情知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拨转马头便逃。

  缪长风心头也是卜通通的跳,想道:“伍宏、魏庆、西门虎这三个人当中,西门虎武功最弱,如今只见他一个人追来,其他两个人哪里去了?”要知若是他意料中那三个人全都来了的话,刘抗的行踪可以断定十九未曾给他们发现,如今武功最强的魏庆、伍宏没见来,那就很难说了。

  缪长风急于捉住敌人,查明真相,一声大喝:“哪里跑?”立即掏出三枚铜钱,以“流星赶月”的手法向西门虎打去,同时催马疾追。

  西门虎骑术颇精,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一枚钱镖,第二枚铜钱卜的打着马鞍。西门虎藏身马腹,双足勾着马鞍。他避开了两枚钱镖,第三枚却避不开了,刚好打着他倒吊下来的脑袋。可惜距离在百步之外,否则已是脑袋开花。但虽然如此,这一枚铜钱亦己是打得他满天星斗,脑痛如裂。

  缪长风的马快,转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已在三十步之内了。西门虎人急智生,忽地滚下马来,纵身一跃,跳进了高邮湖。

  两骑马跑到武氏兄妹跟前,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叫道:“可是武公子吗?”武端道:“不错,我正是刘抗大哥的朋友武端,你是——”

  话犹未了,只见那两个人已是滚下马来。原来他们受伤甚重,一知道了业已碰上他们要找的人,这口气一松,已是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缪长风略通水性,水战却非所长。听得武家兄妹在背后惊叫之声,心想:“这厮着了我一枚钱镖,潜水纵能逃生,这苦头也够他吃了。”于是不管西门虎的死活,先回去救人。

  缪长风给这两个人推血过宫,过了一会,年轻的汉子先醒过来。但还没有气力说话,只见他缓缓的翻开外衣,衣角朝里一面绣着一条鳌鱼。

  武端“啊呀”一声说道:“你们是海砂帮罗帮主的人?”那少年点了点头。原来海砂帮的帮主罗金鳌名字中有个“鳌”字,是以帮众以鳌鱼作为标记。武庄又惊又喜,连忙问道:“那么刘抗大哥昨晚是在你们家里?他出了事了?”

  少年已经恢复了几分精力,张口说道:“我们正是来找你们通风报讯。他是我的爹爹,唉,我爹爹受的伤可比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