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小仓鼠抱着瓜子不撒手。

“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也是长辈们随口一提,不过孟女士拒绝家中安排,嫁给你爷爷;老爷子也另有心上人,原本的婚约也就此作废,”萧则行平缓地说,“你爷爷奶奶离婚,老爷子倒是为难了好一阵。一边是生死之交,一边是曾经的未婚妻,不知道该帮哪一个。”

惊的棠柚喝了口奶。

萧则行顺手叉了块甜提,塞进她口中:“怎么这个表情?”

提子很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没有核,皮很薄。

棠柚咽下去之后,仍旧想不通,摇头:“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萧则行又喂了一粒,手指撑着额头,笑着看她吃东西,“因为婚约的事?”

“对,”棠柚点头,有些苦恼,“既然萧爷爷也吃过这种苦头,就不应该再强迫我和萧维景结婚啊。长辈强硬安排的婚约,哪里比得上自由恋爱呢?我想不通。”

萧则行不动声色:“这么说来,你比较喜欢自由恋爱?”

“对啊,”棠柚奇怪地看他,反问,“难道你喜欢被人强迫安排婚约吗?本来就是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伴侣,难道要别人指配吗?”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被左右人生吧。

还是说,萧则行他不重色,连女友都懒得找吗?所以他觉着被包办婚姻很省时省力?

“当然不,”萧则行放下手中的东西,揉揉她头发,站起来,“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告诉老爷子,你在这里等我。”

棠柚正好也在担心里面的情况。

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啊……

也不知道奶奶和棠爷爷现在聊的怎么样了。

五分钟后,萧则行缓步走出,一瞧见她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望眼欲穿想要啃萝卜的小兔子。

萧则行说出了她最想听到的话:“老爷子已经松口了。”

棠柚推开椅子站起来,压制不住的喜悦:“真的?”

这件事情已经困扰了她很多年,从当初萧维景和文灵越走越近开始,棠柚第一次萌生出退婚的念头。

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

“老爷子说,明晚请了你父母一起吃饭,正式解除,”萧则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笑,“他们还要继续叙旧,你困不困?我先带你回家休息。”

棠柚已经完全地被骤然的狂喜冲昏头脑,点头:“好。”

走路都有点轻飘飘了,跟在萧则行身后,棠柚摸出手机,十分兴奋地和苗佳溪分享着此时此刻的喜悦。

棠柚:「佳佳佳佳!我终于要解放啦!」

棠柚:「老爷子这边已经同意解除婚约啦!」

棠柚:「不用再压抑自己啦!」

正发的热火朝天,萧则行忽然停下。

棠柚没有注意,一头撞上他的脊背,脆弱的鼻梁也撞上去,疼的她呜了一声,捂着额头,微微弯着身体。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吧。

鼻梁被撞的又酸又疼,额头也疼,棠柚揉着鼻梁,含着泪的余光中瞥见男人的衣角。

萧则行单膝蹲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蹙眉:“抱歉,我没注意。很疼吗?”

棠柚捏着山根,揉了揉,吸气:“还好,不疼了。”

“让我看看。”

棠柚顺从地抬了抬脸。

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萧则行下巴上有一点点青色的胡茬。

应该是漏网之鱼,他没有注意到。

萧则行拨开她的手,轻轻托着她下巴,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松口气,无奈地笑:“怎么一眼看不到就又伤着了?”

说话间,他顺手将掉在脚边的手机捡起来。

黑掉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是苗佳溪刚刚发来的消息——

苗佳溪:「哇!那你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泡帅弟弟吸小哥哥了?」

苗佳溪:「呜呜呜呜黄心柚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自由自在地ghs了」

棠柚一个激灵,飞快地把手机从他手中拿走,讪讪地笑:“谢谢二叔。”

萧则行没什么反应,毫无波澜,像是没有看到。

他站起来:“走吧。”

棠柚原本还想跟在他后面,走了没两步,却被萧则行隔着衣服扯住胳膊,往前拉了拉。

男人扯的力道很轻微,像是怕捏坏了她。

“站我旁边,”萧则行低头看她,“别走丢了。”

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走丢。

棠柚原本想反驳他,话到唇边又吞下去。

算了算了,刚刚还被他看到那么羞耻的消息……

不过还好,他没有提这件事,大概也是顾及到她这个小辈的颜面吧。

仰脸看他,萧则行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唇紧抿,下颌线完美。

二叔果然还是个正经长辈啊。

棠柚从尴尬中回过神来,放下心,跟他上了车,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上。

刚刚扣好安全带,猝不及防听到萧则行平静地问:“黄心柚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样叫你?”

棠柚盯着前方,毫不迟疑:“因为我是炎黄子孙,而且柚子里面黄心柚特别的甜,她夸我可爱,所以给我取名叫黄心柚……”

“原来如此,”萧则行笑:“那ghs呢?”

棠柚目不转睛,面不改色:“ghs是‘干好事’的缩写啦。佳佳的意思是,解除婚约之后,我没有了束缚,能够更好地把精力都投注到做好事行义举上面去,走到群众中去,为人民服务,为共同创建和谐美好社会添砖加瓦……”

萧则行极轻地笑了一声:“你初中政治学的还挺不错。”

棠柚十分谦虚:“还是当初老师教的好。”

萧则行悠悠抛出三连问:“那泡帅弟弟呢?”

“吸小哥哥呢?”

“你喜欢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棠柚感受到了窒息。

啊啊啊啊啊!这种东西难道他也看到了吗?!

在她耳朵脸颊脖子逐渐变红的时候,萧则行淡淡开口:“少年多愚蠢,鲁莽,固执;瞧瞧维景,你就明白了。”

棠柚压根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埋头:“嗯。”

“你适合年纪大一些的男性,不过也应该谨慎一些,”萧则行说:“男人可不如你想象中单纯。”

棠柚胡乱应了一声,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安全带,乱了阵脚。

瞧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萧则行笑:“果然还是孩子气。”

棠柚想要反驳他,自己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这些只是和好友口嗨而已。

又不是真的要去泡男生,她当然知道保护自己很重要。

但一想到那两条短信全被他看了个干干净净,顿时又觉着自尊被按在地上拼命摩擦,面红耳赤,什么都说不出口。

棠柚想要猛烈吹点彩虹屁,好让他放过自己;深呼吸之后,她试图转移话题:“二叔,您现在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听候您任意差遣!”

萧则行没有看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下一句不是这个吧?”

棠柚愣住了。

萧则行问:“不应该以身相许么?”

她僵硬地转身,看向萧则行。

他的神色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喜怒,淡然而平静。

并不明亮的光线中,眼底有些许细碎的光芒,遮住一片沉寂。

萧则行微微侧脸,看她一眼,颊边酒窝浅浅:“瞧你吓的,开个玩笑而已。”

收回视线,萧则行笑:“既然这么感激我,有时间给我下面吃吧。”

他补充:“面条的面。”

……当、当然只可能是面条的面!

干嘛要特意说明啊!

她才不会想到其他地方。

棠柚捏着安全带,心跳很快。

二叔果然不是正经长辈!

-

一切都如萧则行预料的那样。

棠柚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接到了棠宵的电话。

棠宵气急败坏,声音都哑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生气和愤怒:“棠柚!你TM疯了?脑子里进水了?啊?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跑去找老爷子要求解除婚约,多好的婚事你都不珍惜,你知不知道——”

棠柚昨晚上睡的晚,本来就因为被吵醒而不乐意,此时听棠宵斥责,直接毫不客气地回怼:“好个屁的婚事,这婚我退定了!要嫁你去嫁,别来烦我!”

棠柚往日里都是一副乖巧花瓶状,什么时候这么暴躁过?

棠宵被她震住了。

趁着这个空档,棠柚挂断电话,毫不客气地拉黑棠宵的所有联系方式;她裹好被子,继续甜甜地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

吃完饭,梳妆打扮,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才悠哉悠哉地坐上去萧家的车。

今晚的家宴上,萧老爷子将会正式宣布她和萧维景的婚约作废。

当初订婚时候只是两家人一起吃饭,今天解除婚约,也不会闹的多么大。

棠柚无比愉悦地迈入了萧家大门。

她在正门前遇到了萧维景。

萧维景站在台阶之上,一身黑色的西装,和当初订婚时穿的别无二致,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唯独眼神不同。

萧维景看着棠柚,恍然间有些失神。

他当初险些溺水而亡,水没过他口鼻,难受到窒息疼痛。

濒死边缘,他恍惚间看到一尾红色的人鱼朝他游了过来。

意识模糊中,一个纤细的手拼命地拉着他、试图托着他沉重的身体往上游,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一直在抖,却始终没有松开,只是更用力地拽着。

快要抵达岸边时,他吐着水,听到“人鱼”嘀咕了一句:“可累死老子了。”

萧维景眼睛睁不开,看不清她的脸,只把自己手串给了她;后来,也是凭借着那串手串认出了文灵。

虽然文灵的长相和濒死间看到的脸庞并不一致,但是萧维景也知道,自己当初泡在水里,眼睛根本就睁不开,不可能看清她的脸。

那个美好而不清晰的脸庞,多半是他的幻想。

是他把自己对未来伴侣的所有憧憬,融成那么一张明艳的脸庞。

而现在,幻想中那张明丽的脸,渐渐地具像化,和眼前的棠柚重叠在一起。

棠柚就站在台阶下,红色的裙子衬的她腰肢纤细到不堪一握;肌肤透着温润干净的白,不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妆容,而是明艳张扬。

萧维景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这种颜色,更没有见过她脸上有如此自信从容的表情。

……明明是同一张脸,此时却像是注入了精神活力一般,明亮到令他失神,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红裙雪肤乌发,说是倾倒众生都不为过。

人间绝色。

棠柚完全没有在意他,迈步上来,冲萧维景笑了笑,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不舍或者爱意,只有即将解脱的兴奋。

经过他身边时,萧维景清晰地听到她无比愉悦的声音——

“再见了,小王八羔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宝贝们,我尽力了,今天只能写这么多。

被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擦眼泪)

我争取明天继续粗长~

骄傲挺平(不是)胸。

ps:和二叔比起来,维景生活真的很顺风顺水。

父母恩爱和谐,事业上又有长辈提携。

就连老婆都是老爷子给他看好的。

可惜了,识人不清。

还有,我觉着黄心柚不好吃,不如红心的柚子甜。V

☆、二十四朵玫瑰(捉小虫虫)

萧维景疑心自己现在是出现了幻听。

从认识到现在, 棠柚一直都表现出一副弱不禁风乖乖女的模样。

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展露过任何生气或者其他糟糕的情绪。

乖软的像是一滩水、一枚软糖。

萧维景冷静地问:“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一定是。

或许刚刚棠柚说的是“再见吧, 我的未婚夫”, 或者,那个词可以换成“我的少年”,“我的初恋”,“我的唯一”, 等等等等。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小王八羔子”这么一个极具有侮辱性且不雅观的词语。

棠柚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身看他,蹙眉。

灯火通明, 棠柚肤色白,就连眼瞳的颜色都比常人浅一点,眼底透亮干净。

他从未正视过的美。

棠柚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终于能摆脱你了, 小王八羔子。”

……这次不是幻听。

萧维景身体僵直,笑容凝固。

棠柚毫不客气地抬脚离开。

她才不想和这个“前未婚夫”再有更多的牵扯。

虽然棠柚马上就要摘掉“萧维景未婚妻”这么一个头衔,但萧老爷子早就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和下面人说了, 以后还是把棠柚当作萧家人一样看待。

没有一个敢怠慢她。

佣人恭敬地带棠柚去休息,解释:“老爷子下午请了赵石先生下棋, 您先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他下完了棋,再请您出去。”

棠柚道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