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萧则行将打火机重重掷在桌上,看向萧维景,问:“你活了二十多年,也该是个人了。这么拙劣的谎言骗你近五年,你脑子是被狗吃了么?”

萧维景不知道萧则行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一时间愣住了。

他这个二叔,最是沉稳,怎么现在揪着文灵死死不放?

郝匀和萧维景关系最好,见此时气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嗨,维景你回去好好查查,咱们该报恩报恩;回头再哄哄棠柚,她那么喜欢你,肯定哄哄就好。女人嘛,哄不好只能……嘿嘿。”

旁边人喝高了,脑子也有点犯浑,只顾得附和,说话也没个轻重:“是啊是啊,都说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维景,你硬气一点,睡棠柚一次就好;她那小身板,禁不起——”

话没说完,萧则行沉着脸站起来,径直走过来,用力揪起他衣领,轻而易举从位子上拽出来,一拳打在他脸颊上。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这么一拳,重重地摔在地上,鼻子和牙齿都酸胀地痛。

头磕在地板上,疼,鼻子和嘴巴被萧则行打得也疼。他甚至怀疑自己牙齿都被打落了,鼻子热乎乎的,伸手擦了把,看到鼻血,顿时懵了:“二——二叔?”

萧则行一脚踢到他心口处,俯身,居高临下看他:“胡说些什么?”

萧维景怔住。

他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自家二叔打人。

郝匀吓懵了,回过神来,赶紧上来劝,讨好地笑:“二叔——”

萧则行终于抬脚,回过头来,问他:“棠柚和维景之间清清白白,你带头造什么谣?”

郝匀大气也不敢出:“二叔,我错了。”

萧则行脚下的人连痛呼都不敢发出来,捂着心口,乖的像个鹌鹑。

——本来就是求萧则行做事的,谁知道上来先得罪了他老人家。

郝匀抖着手,着急忙慌地赶紧倒了酒,赶紧端给萧则行,毕恭毕敬:“二叔,我们刚刚都喝多了酒,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乱说了点话,都是些醉话,不是有意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则行看了看他,脸颊肌肉绷紧,没有丝毫笑意。

郝匀诚诚恳恳地说:“以后我就把棠柚当亲妹子一样看,保证不再让别人风言风语的。”

萧维景也打圆场,劝他:“二叔。”

他十分感动。

早就知道二叔护短,却没想到二叔会为了他的前未婚妻这样的尽职尽责。

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会时时刻刻地替他前未婚妻维护声誉。

萧则行冷冷瞧他一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萧维景蓦然觉着,二叔这一眼……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啊?

一片静默。

旁边的文灵完全被吓坏了,脸色苍白地站在角落中。

从萧则行提起当年事开始,文灵仿佛是被放在炭火架上炙烤。

她心里发虚。

那条手串,根本就不是从萧维景那边得到的。

郝匀刚刚被萧则行一顿教训,虽然脸皮厚了点,但现在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他喝酒喝多了,有些憋的难受,被萧则行骤然的发怒吓出一身冷汗。

醒过神来之后,才觉着膀胱开始告急。

刚刚那一下,直接吓的郝匀差点尿了裤子。

现在看萧则行面色稍好些,郝匀轻轻舒口气,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准备去卫生间释放一下。

一推开门,他眼前一亮,意外地叫出声:“哎?棠柚?你怎么在这儿?”

萧则行抬眼。

他不着痕迹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抛到垃圾箱中。

将有些松了的领带正了正,这才看向刚刚被他打了一拳的那人。

他衣服上的鞋印和鼻血痕迹还格外明显。

萧则行皱眉,不悦:“把衣服脱掉,挡着脸出去好好洗洗,别吓坏人。”

那人:“……”

那您刚刚为什么下手这么重啊!

萧维景的位置离门最近,他站起来,拨开郝匀。

突然看见萧维景出来,棠柚吓了一跳。

她今天穿了条大红色的裙子,眼神格外明亮,头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两侧,正在讶然地望着他。

萧维景心中一热。

果然,如郝匀说的一样,棠柚还是在乎他的啊。

棠柚喜欢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这样说放弃就放弃?

尽管心动,萧维景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女孩子不能宠的太厉害,尤其是像棠柚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原本就娇滴滴的,更加容易被宠坏。

但现在,萧维景却忍不住的……想要对她好一些。

萧维景绷着脸,问棠柚:“你过来做什么?”

棠柚愣住了。

不用棠柚开口,萧维景也能猜得到她的目的。

知道他不喜欢矫揉造作那一套,现在准备开始走大大方方性格直爽的路线了。

估计她接下来就会说“找你啊”,委婉一点可能是“过来打个招呼”。

也不过是想和他拉进关系而已。

其实棠柚还不错,她之前那样娇娇弱弱的模样也并不坏;萧维景虽然一直欣赏直爽健朗的女性,但却也意外地为她的安静动了心。

这么想想,棠柚也很可怜。她父亲是那样的德行,继母也坏,养成那样的性格也并非她的过错。

萧维景又感觉自己这样冷冰冰待她有些不太好。

不管怎么说,她年纪还小,社会阅历也浅;两人结婚之后,一定会好好的教她,把她的那些坏毛病都一一地纠正过来。以后两人生了孩子,也得好好教导,就是生几个是大问题……

他是该递个台阶。

毕竟棠柚都主动上门来找他了。

萧维景堵在门口,低头看她,语气轻缓下来:“这边不太方便说话——“

棠柚打断他:“让一让,挡路了,我找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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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朵玫瑰(捉虫)

恰好苗佳溪今天要过生日, 中午两人和学校里的朋友聚在一起吃了饭,棠柚知道阿麦社恐, 又特意订上这里的包厢, 三个人再在一起庆祝。

结果阿麦刚刚走错楼层,发现萧则行也在,还有个陌生女人;阿麦从他们门口经过,恰好看到萧则行在朝那女人招手。

阿麦察觉到萧则行和棠柚之间存在的那种微妙关系, 立刻将这件事如实地告诉了棠柚。

棠柚实在憋不住一颗好奇心,再加上她也想要问萧则行有关工作室的事情,忍不住过来打探下情况。

没想到会看见萧维景。

说完话,见萧维景一点表示都没有, 棠柚皱眉,尝试着拨开他,再度重复:“麻烦让一让。”

真是奇了怪了。

萧维景今天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萧维景陷入短暂的怀疑人生状态中, 一脸懵地看着棠柚从他身边经过。

虽然直爽人设的确应该这样说话,但是被棠柚这么教训,萧维景心里面仍旧有些不适。

她不应该这样。

棠柚一进门, 恰好看到里面有个人遮遮掩掩, 拿西装挡住脸,从她身边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 害的棠柚满腹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这是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捂着脸做什么?

没等棠柚想出个所以然来,萧则行已经走到她面前:“怎么了?柚柚?”

棠柚犹豫了一下,余光瞥见角落中的文灵。

——那阿麦口中的陌生女人, 估计就是她。

到了现在,棠柚顿悟了。

多半是阿麦把萧维景错认成萧则行了。

萧维景和萧则行身高相仿,眉眼也相似。

房间中的酒味和烟味都很浓,并不能算的上好闻。

棠柚皱皱眉,仰脸看向萧则行:“我想请二叔帮忙参考一下工作室的选址,可以吗?”

她能闻到萧则行身上也有烟味,却意外的并不反感。

但刚刚进来的时候,拨开萧维景,他身上的烟酒味就让她感到不适。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杨名为去做了,”萧则行低头看她,“明天下午就能给你答复。”

文灵尴尬无比地站在角落中。

她不敢和棠柚对视。

一颗心狂躁地跳动着。

郝匀刚刚已经出去解决个人生理需求了,萧维景仍旧站在门口,蓦然间觉着自己和这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桌子上的饭菜并没怎么动,萧则行示意棠柚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笑着问她:“柚柚,要不要喝奶?”

萧维景僵硬地走过来,坐在萧则行另一边,正好听到这一句,因为自家二叔此刻温和的语气而震惊。

——萧则行这是真的把棠柚当幼鸟来疼了啊。

萧维景很不自然。

虽说是订婚已经有了四年多,但在订婚之后,他与棠柚只见过寥寥几面;那时候棠柚还在读高中,算是个天真稚气的孩子,萧维景已经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了,压根就不会对她有什么糟糕的念头。

只会感觉自己的婚姻被人操控的感觉极其不好。

那个阶段,萧维景刚刚才通过“手串”认出文灵,满心眼里只想着如何好好地回报这个救命恩人,无意间听文灵说自己被棠柚排挤、不得不退出游泳队,付不起违约金,他想着棠柚怎么着也是她未婚妻,他理应收拾这个烂摊子,直接转给文灵一大笔钱。

萧维景活的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从没有遇到过什么大波折,也从不会把金钱看在眼中。

直到解除婚约之后,萧维景才蓦然察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对棠柚上过心,也没有尽过一丝做未婚夫的义务。

现在看着萧则行耐心询问棠柚想喝什么,他心里面竟然有点微妙的酸涩感。

棠柚现在的笑容,应该属于他。

照顾棠柚的人也应该是他。

不应该是萧则行。

棠柚不想喝奶,这个房间中气氛僵硬且诡异到令她不适:“不了,谢谢二叔。”

看向角落里的文灵,直截了当地问:“她怎么在这儿?”

萧则行说:“找维景的。”

萧维景补充:“有几个文件需要签字,你别多想,我和文灵现在只是上下属关系。”

棠柚奇怪地看他:“我不会多想,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萧维景:“……没什么。”

他担心棠柚会误会,吃醋。

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现在经二叔提醒,萧维景才发现自己以前的行为有多么的恶劣。

诡异的气氛中,郝匀进来了。

他身边还跟着刚刚拿西服挡脸的人,现在没有外套遮挡,露在外面的脸肿了一块,衬衫上也有血迹。

是个陌生的脸庞,棠柚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他。

注意到棠柚的目光,萧则行面不改色地解释:“他刚刚喝多了酒,不小心摔地上了,没吓到你吧?”

“还好。”

棠柚哪里能想得到萧则行会动手打人,同情地看了那人一眼。

好可怜哦。

摔的像是被人殴打过,肯定很疼。

这得喝多高啊,摔成这个惨样。

郝匀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笑着打圆场:“柚柚,你喜欢吃什么?要不你重新再点些菜?”

棠柚摇头:“不了,郝匀哥,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

她手撑着桌子,觉着这个房间里的空气更闷了,要往外面走。

萧则行站起来:“我送你。”

萧维景想要站起来说自己也可以,忽然醒悟,郝匀他们说那些荒诞不经的话时,自己也并未及时阻止。

要不是二叔发了怒,或许他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倘若柚柚知道朋友在背后这样议论她的话,她应该也会难受吧。

懊恼心让他顿住脚步。

他现在没资格过去送她。

潜意识中,他也以为棠柚哄哄就能好。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萧则行面色坦然地送棠柚下楼,棠柚自己有些不自然。

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

他个子太高了,影子也大,此时站在棠柚身后,两人的影子相重叠,刚刚好把她整个的罩住。

重叠和罩住这两个词汇,用在这时候稍微有点不太恰当。

总感觉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再糟糕一点的形容,就是融在一起。

棠柚现在已经完全被同化了,单单是盯着地上的影子,脑海里下意识地蹦出来糟糕的画面。

苗佳溪近期仍旧兴致勃勃地和她分享了不少身高差距很大的本子,其中有一张从背面画的,女孩被制服男压住,只露出一只颤抖的白生生的小脚,还被男人整个手掌包住。

棠柚觉着自己现在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黄心柚”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开始想象这种东西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萧则行叫她:“柚柚。”

棠柚仰脸:“二叔?”

被生生从奇怪的念头中拽出来,她心跳很快。

“管别人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挺顺口,到了我这里就成了长辈,”萧则行垂眸看她,脸上并无笑意,“柚柚,你不公平。”

棠柚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支支吾吾:“……可您是长辈啊。”

萧则行停下脚步,俯身。

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将她侧脸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白色的奶油抹去。

萧则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其他长辈给你擦脸时,你心跳也这么快?也不敢看?”

棠柚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