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行目光落在棠柚身上,微微挑眉,含笑:“花生油?”

楚昀立刻补充:“全名鲁花花生油。”

在老狐狸的凝视之下,棠柚觉着自己现在像是花生,正在被羞耻一点一点地榨成油。

萧则行从容不迫地坐在棠柚旁侧的空位置上,夸奖:“名字起的真好。”

楚昀虽然中文尚可,但完全不了解中国的风土人情,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笑着说:“花生油小姐是一位单亲妈妈,十分坚强;哪怕现在有一个正在服刑的丈夫和刚刚断奶的孩子,依旧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

棠柚:“……”

求求你闭嘴吧。

我已经充分了解到你的中文水平有多么优秀了。

旁边的梁却葵已经被吓到一句话都不敢说,眼观鼻鼻观心,兢兢业业地假装自己完全不存在。

为什么二叔和未来二婶的翻车现场会被她碰到啊啊啊!

萧则行端正坐着,问:“能让花生油小姐这样死心塌地付出青春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棠柚木着脸回答:“也没什么好说的,相貌平平无奇。”

好奇宝宝楚昀仍旧为绝美爱情而感叹:“想必那一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先生吧,才能让你如此挖肝掏肾。”

挖肝掏肾?

这都是什么奇葩成语?

你是想说掏心掏肺吧?

棠柚努力忽视掉萧则行的目光,艰难地在陌生人面前维持人设:“就是每次看见他,都感觉他像会发光一样。”

“会发光?”萧则行打断她,“你的心上人难道是如来佛祖?”

棠柚沉默两秒,问:“萧先生,您现在还是单身对吧?”

萧则行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棠柚说,“我觉着您是凭实力把天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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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朵玫瑰

旁边的梁却葵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她只是出来玩,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啊啊!

楚昀尚未能领略到两人之间绝妙经纶的高手过招,笑着对棠柚说:“花生油小姐很有幽默感呢。”

棠柚谦虚:“不敢不敢, 明明是萧先生舌灿莲花。”

萧则行淡淡地说:“哪里能比得上花生油小姐妙语连珠。”

梁却葵被这夫妻俩秀到头皮发麻。

在她惊恐无比的注视之下, 萧则行始终面色淡然,并没有直接戳穿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楚昀初次回国,如今正急于找人来练习自己的中文,以防止闹出笑话, 仍旧孜孜不倦地和梁却葵聊着天。

梁却葵害怕萧则行,事事回答的小心翼翼。

为了逃避这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棠柚忍不住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萧则行啊啊啊!

——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面前精准翻车!

现在她开始忍不住深深怀疑自己和萧则行八字相克。

尽管每一次糟糕的时候都会被他遇见, 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见他。

不见面的时候,想念像一片小小的、嫩生生的草芽,在颤巍巍地从心脏中探出点小尖尖来;一旦见了面, 这草犹如被春风强劲催熟,强势而狂野地长成茂盛草原。

棠柚盯着镜子照了好久,最终还是悄咪咪拿出口红仔仔细细地补妆;啊, 今天眉毛的边边似乎有点奇怪, 擦了重新画——

画的更奇怪了,还不如第一次。

棠柚艰难地和眉尾斗争了好久, 总算是画出一个完美的眉型。

萧则行好像挺喜欢她那颗泪痣,只是那枚小泪痣上妆后就不怎么明显哎;棠柚纠结好久,最终决定还是拿细细的眉笔,轻轻地在那枚泪痣上点了一下。

来来回回地对着镜子照了好久好久, 确定自己此时状态完美无缺之后,棠柚才走出去。

刚刚走出去没两步,棠柚听到旁边传来萧则行的声音:“柚柚。”

这时候算是旅行淡季,人并不多。

这一声也格外清晰。

棠柚转身。

萧则行就站在离她不过两步远的位置,面容上并未有丝毫愠色,瞧着她,徐徐地笑:“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棠柚回答:“还挺好。”

说话间,萧则行已经走过来,仔细瞧着她,手指捏在她点的那枚假小泪痣旁侧,探究地看。

离得好近。

近到棠柚能看清楚他的眼角淡淡的一点青痕。

假如棠柚是一只猫,那么现在她的尾巴一定紧张到竖起来了。

按照一般的套路而言,直男应该会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这里有粒灰”或者“你脸上脏了”,然后坚定且友好地给她擦掉——

但萧则行并没有。

他笑了,酒窝深深:“是特意画给我看的?”

棠柚口是心非:“才不是。”

其实就是。

她说不出口啊啊啊!

萧则行在她那枚泪痣附近轻轻亲了一口,声线略低:“谢谢柚柚,我很喜欢。”

棠柚眼睛眨了眨,努力仰脸,视线无意间一瞥——

正好与他右后方正目瞪口呆的楚昀对上视线。

棠柚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推萧则行:“二叔二叔——”

楚昀表情震惊到像是看到七个葫芦娃和七个小矮人齐齐叫七仙女妈妈。

萧则行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身,平静与楚昀对视。

楚昀说:“你们这样,我有点猝不及防。”

棠柚小心往外迈出两步,又被萧则行捞回去,她讪讪地笑:“不瞒你说,我也是。”

萧则行丝毫不慌张,哪怕被人撞破亲密,仍旧不急不躁的;他捉住棠柚的手,捏在掌心,微笑着同楚昀寒暄几句,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带着棠柚自他身边离开。

回到方才的位子以后,梁却葵都被快吓傻了,嗫嚅叫他:“二……二叔——”

棠柚犹如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抢先站在梁却葵面前,张开胳膊护住她,仰脸看萧则行:“谎话都是我说的,要怪就怪我,和葵葵没关系,你不能骂她。”

萧则行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确定要我罚你?”

一个罚字意味深长。

棠柚刚想点头,自己又品出不对劲来,连忙补充:“不对,被骗的人又不是你,你也没理由罚我。”

一提到惩罚,她有点脚软。

“楚昀是我的合作伙伴,你们俩一个是我未婚妻,一个是我侄女,你们惹出祸来,替你们道歉是我。从这点看,难道不该罚你们?”萧则行悠悠开口,用谴责目光看向棠柚,“没理由罚?有个小猫偷吃掉了我的鱼干就跑,你觉着我该不该抓住那只猫教训?”

棠柚忍不住辩驳:“明明是你先把猫骗回了家!偷吃你小鱼干怎么了?你都差点把猫吃了!”

不明真相的梁却葵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妈耶,好可怕。

二叔竟然连猫都吃吗?

听着她的激情控诉,萧则行眼睛微眯:“那看在吃了小鱼干的份上,那只猫还愿不愿意和我和解?”

梁却葵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吃没吃啊?

猫都吃了的话还怎么和解啊?

难道还要把骨头抛出来超度吗?

棠柚哼了一声:“……可能还需要更多的小鱼干才行。”

不,其实一点点小鱼干就够了。

猫吃撑了,吃不下了。

两人严肃的谈判中,好奇宝宝梁却葵彻底陷入迷茫。

——为什么大家都在说中国话,但她好像什么都听不懂啊!

-

等到楚昀再过来的时候,三个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小小的变动。

萧则行同棠柚坐在一起了。

不等楚昀组织好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疑问,梁却葵紧张兮兮地朝他飞快地澄清:“对不起,刚刚我们为了保护隐私,编了很多谎话,我其实并不是樱花国妹子……”

萧则行对一脸问号的楚昀补充解释:“这是我侄女,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楚昀起初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不不不,叶奈子小姐挺有趣的。”

梁却葵十分羞愧:“不……其实我不叫叶奈子,我叫梁却葵。中国人的名字很少会有超过五个字的。”

相叶叶奈子,这不管怎么听都不会是中国人的名字啊。

楚昀摸着脑袋,讪讪地笑:“哎呦,我之前看剧,中国也有很长的姓氏啊,什么南宫,慕容,马尔泰,叶赫那拉,爱新觉罗。”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棠柚——

“是的,没错,”棠柚点头,认真地说,“我的真实姓名是阿莫西林·胶囊。”

毫不怀疑的楚昀称赞:“这个名字真好,听上去有种格外的安全感。”

梁却葵极力忍笑,转过脸去,手捂着脸颊。

这个金发碧眼小哥哥实在是太天真了啊!

萧则行含笑看棠柚:“那你怎么不说自己姓诺氟沙星?红霉素?”

棠柚毫不犹豫地开始怼他:“当然因为阿莫西林用途最广,最常见啊。”

楚昀终于从这两人的话中察觉到不对劲:“啊?”

萧则行微笑着对楚昀说:“抱歉,我未婚妻年纪还小,性格活泼,喜欢开些小玩笑。”

萧则行的未婚妻!!!

楚昀惊异而短促地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他竟然不知道萧则行已经订婚了。

棠柚慢吞吞地介绍着自己:“我姓棠,单名一个柚字。”

忍不住腹诽萧则行这种疯狂占地盘的行为。

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在这个时候,她意外的对这个称呼并不怎么反感。

楚昀由衷地感叹:“尊夫妻真是缸沥青肾。”

……缸沥青肾是什么鬼啊!

是伉俪情深才对吧!

偏偏楚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仍旧在试图拿自己背过的诗词来描述:“两位真像是古诗中讲的那样,‘身无麻雀俩翅膀,心有犀牛一点通’。啊,还有一句,恩爱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飞啊飞’,对不对?”

萧则行沉吟片刻,对楚昀说:“以后和人聊天还是不要再加诗词了。”

楚昀虚心求教:“为什么?”

棠柚诚挚地解答他的疑惑:“不为什么,就是怕你以后被人打。”

-

机场外。

与棠柚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江沉庭原本在停车场等着棠柚,飞机晚点,他多等了二十分钟;只是人倒是等来了,不过后面还附赠了一个萧则行。

脚边还有乐呵呵的棠糊糊。

一见面,江沉庭脸色沉下来,一句“萧先生”尚未出口,萧则行已然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哥。”

一句哥差点把江沉庭气到升天。

他深呼吸了三四次,才成功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搭在方向盘上,江沉庭看他的神色依旧不太好:“麻烦萧先生送柚柚过来了,改天我再好好地谢一谢您。”

“不用改天了,”萧则行徐徐微笑,“就现在吧,麻烦你送我和柚柚回家。”

江沉庭差点捏碎了方向盘。

棠柚见他许久未出声,忍不住小心翼翼提醒:“哥哥?”

她看到江沉庭胸膛重重起伏,好久,他才闷声说:“没事。”

棠柚松口气。

江沉庭似乎并不喜欢萧则行。

这点让她很为难。

两人坐进车里,江沉庭原以为棠柚会和之前一样坐在副驾驶,他已经放好了小枕头,而棠柚却径直坐在后面。

和萧则行一起。

棠糊糊已经是条健壮的大狗狗了,它老老实实地窝在旁边。

棠柚低声和它说话:“糊糊真乖,回去妈妈给你好吃的……”

萧则行再自然不过地接过话茬:“这两天我时间不多,可能没办法带糊糊出去跑步。”

棠柚没理会他,咕咕唧唧地哄着棠糊糊:“你爸爸变懒啦,你可千万不要向他学习……”

又是爸爸又是妈妈的。

江沉庭面色越来越差。

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鼓起青筋。

江沉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与棠柚讶然的视线对上,才笑了笑:“对不起,糖糖,我今天工作上遇到点小问题。”

萧则行问:“因为天驰新启动项目的融资?江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很看好这个新项目的前景。”

棠柚激动了:“真的吗?”

江沉庭面无表情地看了萧则行许久。

萧则行微笑:“这只是基于工作上的考虑,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江沉庭沉默不言。

良久,他才说:“谢谢萧先生。”

已然到了黄昏,天边晚霞一点一点地覆盖下来,路边灯盏依次点亮。

棠柚犯了困,忍不住凑过去,靠在萧则行的肩膀上,蹭了蹭,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觉。

通过后视镜,江沉庭看到萧则行低头,轻轻地将棠柚散落的一缕头发拿开。

江沉庭说:“我只有糖糖这么一个妹妹。”

萧则行笑:“那棠楠呢?”

提到棠楠,江沉庭极为冷淡:“不过是凑巧和我从同一个人肚子里出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