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柚凑上去,仔细听,终于听清楚萧则行模糊不清的话。

“……妈……我疼……”

他眉头紧锁,仿佛是梦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棠柚一愣。

她跪坐在床前,伸手拿过来棉片,沾了水,轻轻地贴到萧则行唇上,润着。

他身上很烫,像是要着起火来,却还在不停地呢喃着冷。

棠柚把他不知道何时移出来的手重新放入被子中,隔着被子拥抱他。

似有所觉悟,萧则行轻声叫她的名字:“……柚柚……”

棠柚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将棉片丢掉。

私人病房的床铺很大,棠柚脱掉鞋子,钻入被窝,伸出手,用力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小声说话。

“二叔,我在呢。”

“你的小柚子来陪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奉上热腾腾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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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朵玫瑰

萧则行醒来的时候, 怀里的棠柚还在睡。

她这一次的睡姿格外地霸道且狂野,直接将单条腿搭在他身上, 小脚丫蛮横地搭在他身上, 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揪着一截病号服,而另一只手放在脸颊旁边,合拢, 呼吸均匀,脸颊睡到粉扑扑。

格外的乖巧招人疼爱。

萧则行早晨的高烧刚刚退下,一晚上还出了不少汗,并不怎么舒服;他想要去换身衣服, 只动了一下,怀里的小姑娘就自动地伸出胳膊,仍旧牢牢地抱着他, 眼睛还没睁开,梦呓:“……二叔,别怕, 我来陪你了。”

萧则行低声叫她:“柚柚?”

棠柚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三秒后,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

不同以往的先索要早安吻,棠柚第一件事就是先摸他的额头, 试他的体温。

“二叔,”她紧张不已地问,“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上一点啊?”

棠柚还担心自己的手丈量出来的体温不精准,笨拙地学着小时候妈妈检查她体温的方法, 拿自己的小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她抿着唇,圆圆的眼睛一下也不眨,严肃地与他对视。

棠柚眼角的那粒小痣仍旧生动而鲜活,眼睛像干净透彻的一泉水,只是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肿了起来,瞧起来有点可怜。

萧则行喉结微动。

确认他体温并没有如昨晚一般高到离谱,棠柚松口气,眼巴巴地看他,声音这才软和下来:“二叔,你昨晚快吓死我了。”

萧则行坐起来,看她一脸的紧张,不由得笑:“发个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我也是人,生病很正常。”

他这样宽慰着棠柚,有些讶然她此时紧张兮兮的模样。

她表现的像是他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棠柚已然跳下了床,去倒了温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里面:“你昨天出了好多汗,要多喝水。”

病号服宽宽大大的,衬着她整个人都小巧;鞋子也有些不合适,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肌肤来。

萧则行握着那水杯,在她的目光中,喝了一口,瞧着她笑:“昨天柚柚怎么跑我床上来睡了?”

“你一直在说冷,”棠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身上热,想暖一暖二叔。”

这个回答令萧则行心头一软。

像是坚硬搭建起来的堡垒,瞬间软成了棉花糖,轻飘飘的膨胀开。

萧则行意外地发现小姑娘似乎比以前更黏人了。

他洗澡换衣服,棠柚也同样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不说话,不打扰他,搬了小板凳过来,低头给朋友发着消息。

江沉庭因工作在外地,不能够及时赶来,昨天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紧张不已地询问她情况;一大早又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棠柚耐着性子,一一地给他回复。

她低头玩了好久手机,听见卫生间中已经好久没有动静,棠柚担心萧则行出了意外,站起来,敲了敲门:“二叔?”

很快听到男人的回应:“你进来吧。”

萧则行已经简单地冲过澡,换上了新的病号服,下颌线上还挂着水珠,手中拿着剃须刀。

棠柚对他手中的电动剃须刀很感兴趣。

萧则行的胡茬长的很快,现在已经冒出了好几个尖尖;棠柚看在眼里,很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最好是能亲手给剃掉——

萧则行垂眸看她,问:“我的胳膊有点酸,柚柚能不能帮我剃掉胡子呢?”

棠柚眼前一亮:“真的吗?”

“当然。”

棠柚颇为新奇地拿到剃须膏,仔仔细细地着膏体背后的使用说明。

为了方便她动作,萧则行弯下腰,手撑在她旁边的墙壁上,把她圈起来。

棠柚小心翼翼地挤出剃须膏,微凉的薄荷味儿,在手指上暖化之后,她才敢涂到萧则行的下巴上。

刚刚冒出来的胡茬很硬,她皮肤娇嫩,刺的她手指有点不舒服,但棠柚仍旧涂的很仔细,包括他下颌,一点儿也没有遗漏。

对于萧则行而言,细嫩的手指滑来滑去,更像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棠柚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是第一次给人刮胡子,哪怕知道电动剃须刀弄不破皮肤,仍旧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下巴,担心把他弄疼。

她的动作很轻柔,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才松口气,规规矩矩地把东西交到他手中:“二叔,好了。”

呜呜呜,现在的二叔也好喜欢。

他的喉结好漂亮,好想亲一口啊。

棠柚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那些糟糕的想法,试图让自己从萧则行的美色迷惑中保持着清醒。

早饭过后,棠柚拿勺子挖了西瓜球,主动地喂给萧则行吃。

就像他以前喂自己喝奶一样。

她举着胳膊,递到萧则行唇边:“啊——”

小姑娘表情格外的认真,头发上还翘着一根倔强下不去的呆毛。

萧则行俯身,顺从地张开嘴,咬住西瓜球。

坐在轮椅上艰难移动近来的萧维景,恰好看到这一幕。

棠柚举着手,抿着唇笑,专注地看着萧则行。

那种柔软而干净的目光令萧维景心中一动。

他本来想探望一下二叔,没想到遭受暴击的竟然是自己,只好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二叔。”

棠柚看了他一眼,如同看空气一般,又转过身,认认真真地挖了一块西瓜球,递到萧则行唇边:“吃。”

萧维景心里不舒服,嚷嚷开了:“我也想吃。”

“想吃自己挖,”棠柚随口说,“还有半个西瓜呢,工具也有。反正你伤到的是腿,又不是手。”

萧维景委屈了:“柚柚,你忘了我舍身护你的模样了吗?我这条腿可是为了保护你才被人打了一棍啊!”

“别没大没小的,”萧则行斥责萧维景,“柚柚现在是你二婶,直接叫名字不礼貌。”

萧维景被萧则行的话噎了一下。

果然。

娶了老婆的二叔,泼出去的水。

“况且,以前柚柚也救过你,”萧则行微笑,不动声色,“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报恩么?现在正好还清了。”

萧维景一句话哽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

差点憋死。

正当他郁闷非常的时刻,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梁却葵露出半张脸来,抱着一只小狗狗,瞧着房间内的人,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柚……柚柚,我把小狗狗带来了。”

她胳膊里是一只灰白毛的小狗狗,大半部分被遮住,只露出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来,乍一看,瞧不出具体品种。

因着养了棠糊糊,棠柚对小狗狗无比地喜爱,她惊喜地跳起来,观察着梁却葵手中乖巧的小狗。

是一只哈士奇的幼崽,幼年的哈士奇还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霸王憨憨气息,毛绒绒的,格外地招人喜欢。

萧维景费解:“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探病送狗的,却葵,你这份礼物挺别具一格啊。”

梁却葵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条狗是二叔先前订下的;狗舍那边刚刚送过来,是糊糊的妹妹。”

“糊糊?”萧维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糊糊是谁,说话也酸溜溜的,“啧,你们一家四口倒是挺和谐的。”

棠柚没有理会他,星星眼地看着小哈士奇。

呜呜呜,果然所有生物的幼崽都一样的可爱。

梁却葵告诉棠柚狗舍那边的提醒:“小……小狗还需要打两针疫苗,你看看接种时间和类型……”

萧维景这才对萧则行说起正事:“如果没意外的话,宋妤估计要在牢里蹲上十年。”

“以她犯的罪,坐二十年牢也不冤,”一提到宋妤,萧则行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弭殆尽,他看着蹲在地上和小哈士奇玩的棠柚,慢慢地说,“既然敢做,她就得有坐穿牢底的觉悟。”

萧维景说:“宋明斯还在为这事四处奔走。”

“没用,”萧则行尚在病中,棠柚坚决不允许他喝茶,他喝了口温热的水,“既然这么闲,也该给他找点事干,免得在这种事情上白费功夫。”

“二叔,那您什么时候回去?”萧维景问,“那边的事情应该还离不开您吧?”

“明天晚上就走。”

听到这句话,棠柚逗弄小哈士奇的手停了下来,垂下眼睫。

啊。

二叔明天晚上就要走吗?

好快啊。

小哈士奇迈着四只还不高的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走到萧则行脚边趴下,拿小爪子玩弄萧则行的裤脚。

“我听说过一个小知识,说哈士奇的智商平时都是被封印住的,只有在接触到雪的时候才能被解开,”萧维景百无聊赖地盯着小哈士奇毛绒绒的脑袋,颇为费解,“怎么就想着要养哈士奇了呢?”

“哈士奇在同类中智商排到第四十五位,”棠柚跟上来,蹲在萧则行面前,握着胖乎乎的哈士奇爪子爱不释手,“比你在同类中智商排行可高多了。”

被棠柚一顿猛怼,萧维景说:“边牧还是犬科中智商排行第一呢,你怎么不养边牧?”

棠柚叹口气:“大侄子,你实在是太能杠了,这样吧,以后换个工作吧,直接去收费站取代ETC自动抬杠去吧。”

萧维景:“……”

棠柚没理会萧维景,仰脸看萧则行:“二叔,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叫芙芙怎么样?芙蓉的芙,”萧则行含笑看她,“听起来是不是更像糊糊妹妹了?”

“的确,”棠柚颇为认同地点头,“就是两个连起来叫有点点费劲。”

轮椅上的萧维景不甘寂寞,再度插嘴:“二叔,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好像特别招狗狗喜欢?”

“有吗?”萧则行漫不经心地逗弄着小芙芙,“还好。”

小芙芙果然格外地亲近萧则行,房间中四个人,它冲着萧则行尾巴摇的最欢实。

棠柚想了想,说:“可能因为狐狸也是犬科?同类相吸?”

梁却葵说:“确……确实如此,有些国家也允许养宠物狐。”

钢铁直男萧维景彻底陷入混乱:“什么狐狸?狐狸关二叔什么事?”

棠柚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继续逗弄小芙芙:“你不用知道。”

萧维景蓦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之间有难以逾越的代沟。

他心里面有点点受伤。

他觉着自己无形之中被这个家庭给抛弃了。

萧维景不肯就这样放弃,试图重新找到话题,再次融入他们——

“听说我小时候抓周,没抓金子也没抓笔,”萧维景感慨,“倒是从沙画上抠了一把沙子在手里,现在想想,或许我最适合的职业应该是艺术家。”

梁却葵并不赞同,她说:“沙子是建造房子最基础的材料之一,或许表哥你生下来就适合做房地产。”

棠柚谨慎地提出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最适合的职业可能是沙雕?”

萧维景:“……”

对不起,这个他真没考虑过。

-

萧则行常年注重锻炼,身体素质也好;昨天夜里还发着高烧,退烧也快,下午顺利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一手抱着小哈士奇,一手牵着棠柚回家。

只是棠柚仍旧不放心他,主动提出:“二叔,今晚奶奶不在家,你住在我那里吧。”

这话一出口,棠柚就觉着不对劲来。

——听起来怎么这么想“我老公今晚不在家,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呢?

不行不行。

棠柚连忙尝试进行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更方便地照顾你。”

萧则行瞧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也不再逗她,笑:“好。”

棠柚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糟糕的提议。

她只单纯地想到萧则行的身体不适,虽然现在已经退烧,但医生也说了,很有可能会继续烧起来。

棠柚不希望二叔不舒服,不希望他没有人照顾,更不希望晚上他陷入梦魇中时身边空无一人。

在工作上,棠柚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完全没有办法来帮助萧则行;但是她可以在生活上照顾二叔呀,至少在生病的时候可以陪伴他,晚上二叔做噩梦的时候也可以抱抱他。

她可以做自己力所能力的事情。

棠柚心事忡忡地回了家。

糊糊性格温顺,此时见到家里的新成员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排斥,反而乐呵呵地舔着小哈士奇,哈士奇被糊糊的口水糊了一脸,表情有点点难以置信的憨憨。

棠柚莫名感觉芙芙此时的表情有点像萧维景。

棠柚吃的晚饭并不多,只是等佣人说已经给萧则行安排好客房的时候,呆怔了一下。

哎?难道还要分开睡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则行,萧则行微笑着向佣人道谢:“谢谢。”

也对,孟云秋一直都属于比较严厉的长辈,她老人家可能不希望尚未订婚的男方住在女方房间里吧。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萧则行了,还是说,等到睡觉前过去督促他喝药?

明早起床再督促一遍?

棠柚泡在自己的南瓜造型的浴缸中,一边刷牙一边忧愁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还有,二叔明天晚上就要走了,她上午求婚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啊?

一直到她换上睡衣,都没能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新送来的睡衣是睡衣品牌出的新小兔子睡裙,毛绒绒的耳朵和小尾巴做的更加真实,裙摆经过了改良,长到了脚踝,更适合秋冬季节穿。

刚刚穿好衣服,棠柚就听到了敲门声。

不紧不慢的三声。

棠柚一蹦三跳地跑过去,拉开门。

萧则行站在门外,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扣子规规整整地扣到顶端,一丝不苟的禁欲气息。

棠柚最喜欢他这样,每每见了都忍不住地想要把他给弄乱。

棠柚眼睛一亮:“二叔!”

叫完之后,才担心被佣人听到,清了清嗓子,又正经地问:“有什么事吗?”

萧则行垂眸看她:“要不要一起看恐怖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