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银连忙替她二哥说好话,“容先生,我二哥就是爱开玩笑,其实心地特别好。”

魏年也在后排挨着陈萱的椅背说,“就是个小玩笑,我原想上飞机就跟你讲明白的。”真是的,他们夫妻的事,怎么倒跟人外人说。

陈萱才不理他,陈萱特别信赖容先生这等有学识、涵养佳的人,容先生听到魏年都在挠椅背了,方施施然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在生物界,雄性想引得雌性的注意,会想办法展示自己的美丽。像小鸟,雄鸟会在雌鸟面前婉转歌唱,像孔雀,雄孔雀求偶时会在雌孔雀面前开屏。到了人这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有些人的表达方式是对心仪之人好上加好,有些年轻的男孩子,比较别扭,想引得心仪的女孩子注目,却是会想方设法的劝弄别人。其实这位男孩子只是向女孩子表达爱慕。”

容扬一句话,如陈萱魏银这样脸皮薄的不必说,像魏年这脸皮偌厚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贴到陈萱的坐椅后背,小声说,“就是这个意思,知我者,容先生也。”

陈萱的脸,直到青岛还是红彤彤的,不要说魏年了,容先生她也没有再理一下,她就这么一路脸红到上海机场,直待下了飞机,陈萱才回了神,哭丧着脸同魏年说,“我都忘了看一看飞机在天上时,外头是啥样了!”光顾着害羞了。

魏年挽着她的手,“以后有机会再看不迟。”

魏银笑,“我看到了,窗外的白云,一朵一朵的,到快降落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地上的高山、大湖、房屋、土地,都能看得清楚,可好看可好看了。”

于是,陈萱更遗憾了。

三人是跟着容扬一道来的上海,直接就住容公馆去了。

一进上海市区,当真让三人大开眼界,原本北京才是天子之都,后来国民政府迁都南京,北京还给改名叫北平,但是,老北京还是习惯称自己为北京的。至于上海,多是听闻如何的繁华、时尚,如今眼见,才算信了。上海的街道肯定是没有长安街宽敞,但是,极为平坦,西洋建筑林立,小汽车来来往往,水上舟船穿行,不论哪里都是一派繁忙景象。街上还有当红明星的画报与大幅广告,穿着时尚的女郎,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电车慢悠悠的载客前行。

连魏年这故做淡定的都往街上看好几眼,陈萱魏银就更不必说了。

待到容公馆,容扬的住所自不消提,完全的西式风格,安排下魏家三人绰绰有余。就是,陈萱魏年住惯了四合院,乍一住洋楼,惯不适应的。容扬把三人交给家里的一位刘妈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门去了。

刘妈已提前将房间安排好,另外同客人介绍了房间,外头的小花园,还有网球场可以用,然后,问何时开饭。魏年道,“不用等容先生吗?”

刘妈难得会说官话,只是口音有些怪,“先生出门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魏先生、魏太太、魏姑娘可以先用,待先生回来,再叫厨下做就好。”

既这般说,魏年也没与刘妈客气,反正又不是只在这里住一日。

待用过午饭,陈萱魏银把箱子里的衣裳放到柜子里,陈萱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坐了。床单被褥都是雪白绣花的,床尾临窗的地方有一对圆沙发和一张小圆桌,小圆桌上摆着一套琉璃茶具,精致极了。推开窗就能看到花园里的花草,吸引陈萱的还不是窗外的花园,而是房间里连带一个大大的洗浴间,这样的高档,大理石的洗漱台,明亮的玻璃镜,还有,陈萱不认得的抽水马桶和浴缸。

亏得魏年见她东瞅瞅西看看的,帮她介绍了一回,陈萱直砸舌,“天哪,怪道人说大上海大上海的,茅房都这么高档。”

“真是求你了,六国饭店又不是没去过。”

“可我没去过六国饭店的茅房啊。”

“不能说茅房,要说洗手间。”

“阿年哥,这个大缸,真的是用来洗澡的啊。”

“是啊。”

“可真高级。”

陈萱感叹,魏年说,“等以后咱们有了钱,也把屋子收拾成西式,我觉着床比炕好,床垫更软和,睡起来也更舒服。”

“到时再说吧,这肯定要很多钱的,有了这钱,还不如攒着以后念书用。”陈萱时时不忘自己的念书大业。

陈萱跟魏年商量着,“阿年哥,秦姑娘还托咱们给她带信和青酱肉过来哪,我这里有秦姑娘的地址,咱们这就给她送去吧。”

魏年让陈萱拿出秦姑娘写的地址,道,“先打个电话,看人家家里可有人在,别贸然去,倒扑个空。”

然后,魏年一个电话过去,没半个小时,秦太太和儿媳妇秦少奶奶就过来了。

刘妈连忙准备茶点。

说真的,秦殊相貌并不似其母,秦太太是那种江南水乡细致婉约的女子,纵是上了年纪,举止投足间都是女性的柔美。相较而下,秦殊是大眼睛高鼻梁的相貌,性格更是明快活泼。

陈萱把秦殊写的信和买的青酱肉拿出来,都交给了秦太太,看秦太太眼圈儿都是红的,尤其安慰秦太太说,“秦姑娘可好了,十分有学识,学问也好。现在就在初中当法语老师,一个足有八十块的工资,特别厉害。”她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秦太太的眼泪直接下来了,秦少奶奶也是不停用帕子抹眼睛,又要劝婆婆莫太伤心。

魏年一看秦家这婆媳二人的穿戴就知恐怕人家一件衣裳都不只八十块,魏年道,“秦姑娘性子好强,一定要独立,自己工作,她常说,自己出身,如今她做教书育人的事,也算继承家族志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虽工资不高,却是立国强国的根本。如今,秦姑娘非但书教的好,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校长也都很喜欢她。她时常参加文先生的沙龙,因现在工作有些忙,学校里事情多,一时回不来,就托我们带来书信。这青酱肉是宝华斋的,秦姑娘说是秦先生最喜欢的口味儿。她就是担心家里还在生她的气,心里总有些怯。”

秦少奶奶问,“魏先生,我家妹妹现在还好吧?”

“很好。秦姑娘在北京,做着教员的工作,也交到了新朋友。她与我妹妹是好朋友,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在外租房,就让她住我家房子了。我说不要房租,秦姑娘还是付了房租饭费,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大家姑娘。”魏年完全把先前给秦殊列账单的事选择性失忆了,他客观的说,“一个女孩子,在外还能自立自强,令人敬佩。”

秦太太见魏年隐讳的说秦殊是一人在外租房,就知与那赵姓小子分了的,叹道,“这就好。”

陈萱补充一句,“秦姑娘说了,等她发了大财或是成为大人物,就衣锦还乡。”

秦太太哭笑不得,摇摇头,“这傻丫头,定是没少给你们添麻烦。”

秦少奶奶笑,“我家妹妹,就是这么幅性子。”

不过,这一听就是活蹦乱跳的人才能说出的话,秦太太秦少奶奶少不得多打听几句,魏银跟秦殊最熟,说到俩人一起做衣裳做帽子,还有一起出去喝咖啡吃好吃的的事儿,虽只是一些小事,秦太太也听的极认真。最后更是对魏家人谢了又谢,才拿着秦殊的信和青酱肉回去了。

其实,秦太太特别惦记闺女,到底是怎么跟姓赵的分了手,有没有吃亏。只是,这话在容公馆,不好问。秦太太的心神,都在秦殊的信上了,草草的谢过魏家人,就带着儿媳妇回家去了。

一直忍到回家,秦太太才看了闺女的信。

这回,根本不必秦太太再去打听,秦殊一点儿没瞒着,信上都写了,而且,写得愤愤。秦殊说了,当初她挣的钱,都给赵成卷跑了,把她气病了,亏得她的好朋友魏银救了她,帮她叫医生看病。秦殊在信上说,让家里在上海留意,见着姓赵的,一定要替她报仇!至于回家的时间,真是与陈萱说的分毫不差,秦殊信上写的,等她发大财成为大人物再回上海,衣锦还乡,绝不让人看笑话!

秦太太这做亲娘的,哪里能不心疼闺女,好在瞧着这信,闺女还挺有精气神,也就略略的能放心了。待晚上,秦太太私下把闺女的事同丈夫说了,秦司长脸一沉,“不必提那个不长进的!”

“哎呀,阿殊现在已经知道错了,阿殊现在在中学教书,学校里老师校长都喜欢她。”秦太太细声细气的劝着,“你就别生气了。咱们阿殊也吃了好大的亏,叫姓赵的骗了,信上还说让咱们留心姓赵的,给她报仇。我看,她是真明白过来了。”说着把信塞给丈夫。

秦司长勉强瞅一眼就重把信拍回妻子手里,不客气的说,“等她发大财成为大人物,我得入了土!”

“这就是小女孩儿的话,要我说,还是把阿殊接回来吧,这两年在外头,可是没少吃苦。”

“接什么接,她是没长脚还是不认识路,自己不会回来?”秦司长哼一声,“这回人家容先生好心好意问她要不要回来,她脱了鞋就砸人家车玻璃上了,你说说,这还叫大家闺秀?不用理她,我看还是没吃够苦头。”

“你怎么知道阿殊拿鞋砸容先生汽车玻璃的事?”秦太太连忙问。

秦司长一不留神把事说出来,也不好再瞒,轻咳一声,“容先生以前在北京见到过阿殊,人家私下好意同我讲的。你说说,容先生是不是好心,你瞅瞅你闺女,这叫什么人哪?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阿殊年纪还小。”

“小什么小。”

“那姓赵的事,你心里可得有个数。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不用你操心。”秦司长轻哼一声,没再多说赵成的事。任何年代,权势都是最不好招惹的。赵成要是与秦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秦家瞧着秦殊的面子,总不会怎么着。可如赵成这般,还敢卷走钱抛弃秦殊,秦殊也就是看走眼,没料到这一出,不然,秦殊就不是个好惹的性子,何况还有秦家。赵成主动离开,秦家再不用顾惜秦殊的颜面。秦太太此时方提赵成,殊不知秦司长早把事情解决干净了。难道还留着此人以后出来说东说西,炫耀与秦司长千金的风流艳史吗?

秦家这里说了一回离家出走的闺女秦殊的事,容公馆这里,容扬中午出门就没回来,魏家人行动自便。三人出去逛了一圈,晚上选了个餐厅吃的饭,待傍晚回到容公馆,容扬依旧没回家。陈萱特别的试了试这西式的浴缸和淋浴,只觉着方便的不可思议。待陈萱洗澡出来,待上床才发现,不成啊,这床跟炕可不一样,中间也没地方放小炕桌儿,唉哟,陈萱盯着半濡湿着黑发,靠床头看书的魏年,都不晓得要如何是好了?

好在,陈萱现在脑筋很灵活,她十分聪明的想了个主意,“阿年哥,这床忒小,我跟阿银一间儿睡啦。”

魏年言语自然,“阿银屋的床就不挤了?上来吧,哪里睡不开了,睡得开的。”

“不成,这样太不纯洁了。”陈萱坚决不肯。

“有什么不纯洁的,这是在容先生家,我还能做什么不成?”魏年漂亮的眼睛里,左眼写真,右眼写诚,同陈萱信誓旦旦,“咱们一个炕上有两年多了,你还信不过我。”

“可这也离得太近了。”

“唉呀,我靠边儿,你靠边儿,哪里还近?快上来,别着凉了。”

魏年说着劝着,总算把陈萱劝床上来了,陈萱说,“阿年哥,你怎么不吹头发,那吹风机可好用了,风都是暖暖的。”

“现在天气暖,我还要看会儿书,一会儿自然就能干了。”魏年撩一把半濡湿的头发,保持着一张水润的脸,不着痕迹的把浴袍的领子拉开一些,凑近陈萱,关切的问,“看什么书哪?”

陈萱把书递给魏年,然后,一回头就见魏年大开的□□胸膛,以及胸前的两颗小红豆,陈萱将书一撂,两只手刷刷两下就把魏年的浴袍给他拉紧实了,严肃着脸强调,“阿年哥,可不能这样,肉都露出来了。”

魏年简直想吐血,躺床上不动了。

“你不看书了?”

魏年生无可恋,“不看。”

陈萱眯眼睛瞥魏年一眼,大半夜的露肉,不安好心,当她看不出来啊!爱看不看,她也不睬魏年了!觉着魏年不老实!

第98章 我由衷的希望

当天容扬是夜深才回的, 那会儿魏年三人就已经睡下了, 略用些宵夜, 容扬还问了刘妈一句,刘妈道, “下午魏先生教魏太太、魏姑娘打网球, 晚上用过饭出去转了转,是在外头吃的饭。对了,魏先生给先生留了张字条。”

容扬接过, 见魏年写的是,希望容扬安排一下,他明天打算去工厂看一看。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用的早餐, 魏家人习惯早起,容扬看来也有早起的习惯。不过,容家早餐多是西式, 吐司、蛋糕、牛奶、煎蛋、果酱一类,陈萱反正吃的乱七八糟,倒是魏年魏银一幅享受又满足的模样。

魏年同容扬说了去工厂的事,容扬道,“一会儿我让文经理带你们过去, 还有两个技工, 有什么不懂的, 问技工就好。到时, 在北京另设工厂, 我们心里也有个数。”

魏年应下了。

容扬每天行程繁忙,并无空闲带着他们亲去工厂。好在,魏年也不是非要人带着才能做事的性子。魏年当天过去,就明白,为什么容先生说搬工厂搬的那般轻描淡写了,这是一片不小的工厂地界儿,不只容扬一家做化妆品的。不过,这块地皮是容扬的,其他工厂不是正在搬,就是已经搬了。魏年一打听才知道,容扬打算把工厂搬迁,然后在地皮上盖别墅。

相对于容扬的房地产事业,可想而知,这一家小小的化妆品的搬迁是多小的一件事了。

魏年看过机器,问了两个技工,其实容扬说的什么完整的生产流程,也就是两台机器,两个技工,真难得当初容先生当时的口气了。魏年是个实干的人,他根本也没用人给出具体的数目,看过工厂后,绕着那房舍走了一圈,让陈萱记下房舍大小,长宽各多少步。

陈萱拿着个小本子,像是阿年哥的小助手一般。

魏银则是在去年的底货里,拿了一些点唇膏,美指油,待看过工厂,文经理道,“不知魏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先作安排。”

魏年道,“我们来上海主要是看工厂,安排的事不急。”

文经理有些纳闷儿,这工厂不都看过了吗?魏年把两位技工叫来,问两人,“这机器是什么时候买的?”

两位技工竟说不上来,魏年心说,个姓容的死狐狸,给他坑惨了。魏年转而问,“两位师傅什么时侯开始在这化妆品厂上班的?”

其中一位徐师傅说,“我来得年短时,来了三年。李师傅年头儿长,有五年了。”

李师傅说,“我来的时候,机器就在了。至于什么时候买的,听当时的大师傅说,有五年了。”

魏年算术很不错,当时险没叫容扬气死,这该死的容狐狸,十年的老机器,还搬个脑袋啊搬!亏得当时容扬那般脸大,还说有人出高价买他这破机器,让他自家卖去好了!

魏年可算是把里外里的事闹明白了,容扬完全是要盖别墅卖房子的大生意,估计搬迁地面儿上的工厂时才想起来,唉哟,这里还有家亏损多年的化妆品厂啊。恰巧那时不知从谁嘴里知道北京有这么俩笨妞儿,给别人卖化妆品卖的不错,容扬才起了这个心。真亏得他一口一个,全套的外国机器——十年前的;完整的生产流程——就剩俩小技工,大师傅人家早走了;魏年可算是知道容扬怎么发的家了,就这张嘴,不发家都难啊!

魏年和颜悦色的问过两位技工师傅,也就不操心工厂搬迁的事了,同文经理打听起上海有名的百货公司来。也不必文经理相陪,让文经理只管自己忙,魏年带着陈萱魏银去的,第一站便是上海的先施公司。

这一去,真正长了见识。先施公司据说是上海第一家招女售货员的公司,当然,现在不同以前,女售货员虽稀罕,也不是没有。像陈萱魏银的帽子店,孙燕一样是女售货员,可人家先施公司可是做这事的头一家。

就是魏年,在北京时也听闻过先施公司的名声。

待坐车过去,饶是魏年也深觉大开眼界,北京城里四五层的建筑就是高的了,先施公司却是七层洋楼。先施公司的富丽堂皇、高档奢华,早在一见这七层高楼时,三人就都有心理准备了。里面的售货员,也不是清一色的女售员,同样有男售员,只是,不论男女售员,人家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

陈萱心下都暗自琢磨,倘她不懂洋文,怕是过来当售货员都不合格的。

这里面,不论吃饭、住宿,还是购物,都极方便的。

三人过来,无非就是买些衣裳啊化妆品什么的,陈萱还好,魏年魏银兄妹都是大臭美,这回大家来上海,钱也是带足了的。陈萱虽一向节俭的,奈不住魏年现在一心想讨她欢喜,魏银则向来主张女子要多打扮。

而且,魏年理由充分,魏年说,“我看,上海时兴的衣裳样式,与北京城的不大一样。人都说,入乡随俗。既然来了,就买几件上海的衣裳穿穿,以免显得异样。”

“就是。上海这里的旗袍,花色更多,而且,它们开叉开得更高。这里的洋装也多,这种半腰裙、连衣裙都好看。”魏银自己挑衣裳挑的来劲,陈萱这里不必她招呼,魏年就给陈萱挑好了。别说,魏年的眼光,其实比陈萱的都要好些。

姑嫂俩大半天,什么都没干,就买衣裳买化妆品了。

陈萱是个细心人,她与魏银都买了这许多东西,她就想着,魏年多臭美的人哪,怎么能就她俩买,不给魏年买哪。陈萱就拉着魏年往男装那里转了一圈,虽然衣裳都不便宜,好在,魏年以前的西装啥的,也都是裁缝铺子量体裁衣,都是好料子,一样很贵。故而,陈萱便没觉着如何,挑两身浅色素雅适合当季穿的,待魏年试过,陈萱觉着好的,就给魏年买下了。而且,是陈萱自己付的钱,陈萱说,“不能光让阿年哥给我买衣裳,我也要给阿年哥买。”

魏年笑眯眯的接过售货员递来的收据,先把衣裳寄存,待走时再过来取。就挽着陈萱的走,继续逛去了。

陈萱也挺高兴的,她虽然一直很节俭,给自己买东西都是很精细,不肯乱说一分钱,可不知为什么,今次花自己的钱给魏年买衣裳,陈萱心里却隐隐有扬眉吐气、反正就是特别有底气的感觉。

这一天,虽然钱花的不少,可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像是先施公司有一项售货方式就很好,它有一圆柜台,就是说,这一个柜台摆上很多东西,每样都是一块钱,这就挺新奇的。

陈萱挑东西的时候就说,“这上海人可真聪明。”

魏银说,“咱们店里饰品多,那些小饰品以后可以这样来卖。”

魏银除了买衣裳,还挑了很多化妆品,有些是北京没有的牌子,魏银试用后,亲自选了几款不错的。中午就在百货公司大楼的餐厅里吃的午饭,上海菜相对于北京菜,是有些清淡,就是略带些甜口,味道也不差。

待下午逛的差不离,一行人才每人拎着两大袋子,叫车回了容公馆。

魏年是个细心人,在容家这样住着,他还给刘妈等人一人带了个小礼物,都交给刘妈,让给其他下人分一分。魏年先帮着魏银把她的东西放屋里去,待给魏银搬好回房,陈萱已在整理着新买的东西,魏年坐在一畔的圆沙发上瞧着。陈萱把一件件的衣裳拆封,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陈萱一面收拾一面说,“今天光顾着咱们自己个儿了,阿年哥,一会儿跟刘妈打听一下,上海有什么土特产,咱们买些回去,给老太太、太爷尝尝,还有大哥大嫂大姑姐他们,每人总得有件礼物的。”

魏年笑应,“好。”

陈萱想到给魏年买衣裳的事,心里就觉着特美,于是,她又说一句,“阿年哥你喜欢什么,也只管跟我说,我都买给你。”

魏年瞧着陈萱得意的小模样,问她,“什么都可以吗?”

“得是我买得起的才行。”

“我就喜欢你。”

陈萱脸都红了,把衣服都挂挂好,合上衣柜门,说魏年,“怎么又不正经啦,可不能这样啊。”

魏年拉她坐在另一张小圆沙发里,递给她一杯温水,笑道,“其实,就是你一辈子不应我,就这样跟你过,我也挺愿意的。虽然有些憋的慌。”

陈萱听前半句挺感动,到后半句忍不住脸红红的瞪阿年哥一眼,问起正事,“搬工厂的事,阿年哥你心里有数没?”

魏年道,“有个毛的数。我会跟容扬谈的!”

“怎么了?”陈萱水也不喝了,连忙问。

魏年本来不想跟陈萱说这个,可又想着,陈萱以后做生意,多长些心眼也没什么不好,就与陈萱说了,“机器都是十年前的,两个技工,不是有技术的大师傅,怕是以前大师傅手下的学徒。洋机器更新换代的特别快,你说,这样的机器、工厂,有什么好搬的。”

陈萱皱眉,“可是,容先生也不可能骗我们哪,合约你也看了,只要阿年哥你找好地方,搬工厂的一应事宜花销,都是容先生出。而且,工厂里工人的工资也是他付。容先生可能会把工厂说的稍好一些,不过,这些真金白银的事,总不可能做假吧。”

“这要问一问他才知道。”这就是容扬让人看不透的地方。

陈萱点头,劝魏年道,“阿年哥你遇事不要急,有话也好好跟容先生说,别吵架啊。”

“怎么可能吵架。”魏年笑,“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陈萱主要是比较担心魏年的脾气了,不过,陈萱也不是很担心,毕竟,阿年哥不是不讲理,至于容先生,更是陈萱心目中一等一的大好人。

容扬当天回来的比较早,魏年要说生意上的事,二人去书房交谈。

魏年就事论事,直接就把话说了今日在工厂所见,容扬静静听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三张机票给魏年,魏年接过,见是从北京到上海的飞机票,饶魏年一向自忖不算太没见过世面,见到这机票的金额都吓一跳,每张机票的票价是一千零八十块大洋!

他们三人来上海,那么就是三千两百四十块现大洋。

“你们是为了生意过来,这机票钱,自然是算我的。我明白魏先生的疑虑,可也请魏先生明白我的诚意。我的诚意不是空口白牙的一句话,而是建立在合约与实际行动之上的。如果我只是骗你们,我应当是从你们这里索取,而不是付出。”容扬仍是一幅坦然面孔,“机器当然是有些旧,我也说过,工厂是几年前的,不会是新机器。至于技工,如果有好的技工师傅,凭我的实力,品牌不可能做死。如今,我愿意进行再次投资,所凭仗的并不是这些机器与不算出众的技工师傅,而是几位的聪明才智。”

魏年是第一次领教容扬的厉害,沉默片刻道,“搬机器的事还是暂缓一缓,这并不急。我想,我不会让容先生失望的。”

“我相信魏先生,也相信我的眼光。”

魏年微微躬身,退出书房。

容扬唤了助理进来,把几张机票交给助理,“这个月底一起拿到军部报销。”

容扬最看重的,除了魏年本身的精明强干之外,还有魏年超一流的心理素质。待容扬处理完事务,自书房出去时,魏年和魏银已经在网球场打网球了。

陈萱坐在一畔的太阳椅上观战,容扬过去坐下,笑道,“魏太太怎么不去打?”

陈萱倒了杯凉凉的冰柠檬水递给容扬,“上一场是我,我叫阿年哥打败了,换阿银上。”

容扬摆摆手,“我喝红茶。”

“夏天喝茶不是很热么。”

“喝惯了。”容扬道,“女孩子最好少喝冰的。”

女佣送来红茶,容扬慢呷一口,望着网球场上皆青春靓丽的魏家兄妹,随口问,“上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