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先生略有不悦,闻夫人只作寻常道,“下午我就给雅英打过电话,她说晚上有个宴会。明天再说吧。”

魏年心说,这位闻大小姐倒是数年如一日的脾气。小丫头天生爱打听,问,“姥姥,雅英是谁?”

闻夫人笑,“是你舅舅们的姐姐,你要叫大姨。”

小丫头点头,“那我再给大姨准备一份儿礼物。”

闻先生更加心塞了,小丫头才这丁点儿大就这样有礼貌,再看看自己长女,闻先生要是凭着郁闷,能郁死,好在他不只闻雅英一个孩子。既是晚餐结束,大家到客厅喝茶说话,闻先生说起陈萱魏年留学的事,闻先生笑,“你们妈妈在波士顿大学城附近有处房子,先前租给别人住了,想着你们今年要去留学,就收了回来,你们去波士顿读书,住起来便宜。”

陈萱有些惊讶,“妈妈在那里还有房子?”

闻夫人笑,“我当初在国外念书都是租别人家的公寓住,后来经济好转,在那里投资了一些公寓,现在是签给中介出租。这一套别墅位置很好,有六间卧室,足够你们住了。所在的别墅区也是富人区,治安不错,附近有幼儿园小学中学,也方便心姐儿入学。”

魏年笑,“我先前还想着过去得先租房,岳父岳母都为我们想到了,帮我们大忙。”

闻夫人道,“你们都是知道上进的孩子,这些琐事能帮你们解决就解决了。你们去后尽快适应大学的生活,入学前还会有面试,这个也要准备一下。”

魏老太太听说闻夫人连房子都给准备好了,更是喜的见牙不见眼,直道,“亲家母尽管放心,孩子们在火车上还每天看书哪,连咱们小丫头每天都会读书学习。”说到念书一事,魏老太太就自豪的很,“我们老魏家没笨人,念书都是一等一。”

闻老夫人听这种大话强忍着才没翻白眼,道,“不是考的公费留学么,怎么过去还有面试?”

“不是公费,公费留学生整个北京城才有八个,没考上。”魏老太太惋惜道,“要说这也不怪孩子们,也不是咱孩子没这个脑子。咱们孩子平时又要做生意赚钱,都是晚上读书,能跟人家正经天天在学堂坐着念书的比?亲家婶子,这不是我吹牛,您不信走着瞧,这回是没拿到公费的名额,咱们孩子也不是只念个大学就不念的,他们都要念到博士以后当教授!不是我说大话,我听说大学里有那个叫奖学金的东西,以后肯定都能拿到奖学金的!”

然后,魏老太太还一幅牛气哄哄的模样说,“我家里孙子孙女,每年都是班上前三名。就是俩外孙,也是每年得大奖状。说来我都愁的慌,每年得那些奖状回去,把我屋儿里墙都贴满了没地儿贴!”

闻老夫人心说,我就说一句,这土老婆子怎么跟疯了一样,看这唠叨起来没个完!

闻老夫人不甘示弱,“不就是奖状么,这东西在我家也不稀奇,阿韶他们哪年也得得好几个。”

“那您怎么不贴屋儿里啊,这一进来,就是白白的墙,啥都没有!我就说嘛,咱们陈萱的兄弟,哪儿能笨得了!”魏老太太夸一回闻韶三兄弟,瞥一眼白墙,啧啧道,“我家里的奖状,堂屋儿贴一墙,我屋儿里再贴一墙,满当当的都没个闲地儿!来我家的人都跟我说,老魏家的,您家风水就是旺文曲星吧!我就说,孩子们天生的聪明,可有什么法子哩。亲家婶子,您说是不是!”

闻老夫人叫魏老太太说的,决定明天就把孙子们的奖状集中起来,全都贴客厅!她堂堂名门闻氏,焉能输给这么个乡下老婆子!

当第二天闻先生起床,看到欧式客厅里满了半墙金光闪闪奖状时的心情,真是绝了!

闻老夫人还故作平静状,“我想着,亲家太太的话也有理,有粉儿干嘛不抹脸上,阿韶他们成绩好挣来的奖状,咱们总搁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阿韶几个成绩一般哪。”

魏老太太这会儿不稀罕答理闻老夫人,她正在院儿里听自家小丫头背新学的诗词哪。尽管一句听不懂,可就是小丫头扯着大嗓门儿拉出来的诗词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调子,魏老太太就觉着特别好听。陈萱坐在庭院中的藤椅中,时不时给小丫头简单的说一说诗中的意思,小丫头背的特来劲儿。

闻先生站着听一会儿,待闻夫人洗漱好出来,闻先生说,“阿萱她们一来,咱家都添三分书香。”知道这是陈萱自小给小丫头养成的习惯,每天要背一首诗词。就是不懂里面的意思也没关系,就是现在背下来以后忘了也没关系,每天都要背一首。

闻夫人妆容精致,满意颌首,“孩子就得从小养成好学的习惯,若能维持一生,受益匪浅。”

闻老夫人早饭时还淡淡的跟三个孙子说,“咱家这屋子墙太大,你们可得多挣几张奖状,把墙贴满。”

小丫头说,“老夫人,今年可不行啊,大舅二舅小舅今年的奖状我预定了,舅舅们答应我等考试得了奖状要送给我的!”

闻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问她,“干嘛给你啊,那又不是你得的!”

“因为我也很喜欢大奖状啊!”小丫头还用上“因为”这样高级的词啦,她说,“舅舅们都答应我啦!”

闻老夫人道,“你以后学习好,自然有奖状,以后是自己奖状贴自己屋才有光彩。”

小丫头道,“我还没上学,没奖状!先贴舅舅的,到时我跟朋友们说舅舅可厉害了!每年都拿大奖状!”

“哎呦,你这才几岁,就有朋友啦!”

“我人缘儿好!”

闻老夫人一把年纪,自恃身份,总不能跟小丫头抢奖状,她只是心里觉着这小土妞儿更讨厌了!她这刚要收集孙子们的大奖状,就有土妞儿来扯后腿!

真是太讨厌了!

小丫头完全不知自己被讨厌了一把,她一面吃着香喷喷的糊塌子一面唧唧呱呱的跟舅舅们说起到时把舅舅们的大奖状贴自己屋儿的事儿。

第187章 临行之托付

小丫头早上吃到了昨晚说的糊塌子。

陈萱都说, “可别这样宠着她, 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闻夫人笑,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饭食, 到姥姥家来,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丫头点头, 一本正经的附和闻夫人,“姥姥, 我也这么想。”

闻韶说,“今天还要上一日学,明天星期六休息, 大姐,明天我带你们去南京城逛一逛吧。南京的好东西也特别多。”

陈萱问,“你们不用写作业吗?”

“作业什么时候写不一样, 大姐你们头一回来南京。”闻韶待陈萱很亲近,听父亲说过这个姐姐极为自强的人, 七八年前还不识字,今年就能考试到国外留学,虽说是自费留学,比寻常人也要强许多。

“是啊,要是不逛一逛南京城就太可惜了,夫子庙秦淮河明皇宫都是有名的地方, 也有许多好吃的。”闻歆也说。闻音道,“阿心肯定也想出去逛一逛吧?”

闻音真是问对了人,小丫头立刻表态, “特想!”

陈萱也没再拘泥,笑,“成!咱们一起去逛逛,就你们做向导了。”

闻老夫人忙道,“到时跟你们大姐一道,她对南京熟。”这里的大姐自是指闻雅英了。闻韶说,“祖母,不知道大姐有没有空,大姐有空就一起。”

“有空有空,一定有空的。”

闻老夫人这话说的响当当,闻雅英是真不给老夫人面子,自陈萱她们来了,闻雅英一面儿都没露过。闻老夫人都拿闻雅英无法,何况别人呢。闻韶都习惯了,其实,别看闻韶和陈萱相处的不多,闻韶兄弟三人与很早就出国留学的大姐闻雅英相处的时候也多不到哪儿去。闻雅英对闻夫人充满敌意,闻韶三个都是闻夫人的亲生儿子,自然不可能偏着闻雅英,何况闻雅英在闻夫人跟前就没占过理。再加上闻雅英对三个弟弟也十分冷淡,闻先生就闻韶三个儿子,闻韶又是长子,闻家的地位摆这儿,闻韶平时也是常被人捧着的,对这么个阴阳怪气的大姐,真是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

相较之下,陈萱这位同母异父第一次见面的姐姐,真是和气的不得了。闻韶都觉着,想像中的长姐的样子应该像这位姐姐才是。连带小丫头这个胖乎乎的小外甥女也十分讨人喜欢,闻韶也愿意与姐姐一家亲近。

闻雅英不在,一行人逛的更痛快,因为有老(魏老太太)有小(小丫头),大姐还怀着身孕,几人并没有逛太累的地方,都是开车过去,在秦淮河的游船上品尝南京的名菜小吃,到贡院拜过孔夫子,闻韶小小年纪还挺讲究,知道姐姐、姐夫、阿银姐到了美国还有一轮面试,让姐姐、姐夫、阿银姐拜一拜孔圣人,保佑考试顺利。

小丫头还买了不少丝绸,是的,小丫头买的。

陈萱魏银都没这么大脸,何况这要出国,自然是带最要紧的东西过去。小丫头这不知道客气的,到绸缎庄就迈不动步儿。原本闻韶看外甥女穿的还是旧式裙褂的模样,想给她添几身现下南京城流行的白纱篷篷裙,不想小丫头说那些衣裳土,她挑洋气的,在绸缎庄挑着大红大紫大绿大黄的料子比划着买了好些。陈萱不准多买,就一身衣裳的料子就足够了。

小丫头每件料子都有计划,哪个做小褂子,哪个做小裙子,哪种纱做夏天的凉褂,哪种锦给她缝小被子,能把掌柜叨叨的头晕。闻韶都觉稀奇,“阿心这么小就知道打扮了。”

小丫头忙着挑衣料子,都没来得及跟大舅说话。陈萱瞥小丫头埋头选衣料的样儿,说,“臭美的很。”又说小丫头,“不许多挑,只许挑一件。”

魏年直乐,还过去给闺女出主意,把小丫头兴奋的,更来劲了。而且,有爸爸在,她就敢多买几件了。

陈萱看她买这一大堆,想着不能叫弟弟们出这个钱,陈萱就要过去结账。闻韶道,“大姐不用麻烦,挂家里的账就行了。”吩咐掌柜,“把刚刚挑的那些,都给我送颐和路闻公馆去。”

掌柜一听是颐和路的大主顾,招待的愈发殷勤。

小丫头天性中的鸡贼在这次买东西上就能看出来了,她买这许多料子回去,就是魏年这一向脸皮厚的因是岳家付账都有些不好意思,头一回来岳家,闺女就这样买买买,显着不是自己钱不心疼似的。其实魏年跟陈萱一个脾气,家里又不是没钱,以前家里的衣料铺,也是随小丫头自己挑的。魏年也想自己给闺女付账,不想岳家地位不凡,挂账就可以了。

闻老夫人一向有些不和气,见着这许多衣料还说,“唉哟喂,这是买了半个绸缎庄吧。”

小丫头先从衣料子里挑了件绛红的,给闻老夫人说,“老夫人,你白,穿红的好看。这个给老夫人。”给三个舅舅每人一件,“大舅你穿这个竹青,二舅你适合天蓝,三舅你是这个。”

然后是给姥姥姥爷,最后是自家人,连大妹姑那里,小丫头也给选了件桃红的。余下的,才是小丫头给自己挑的。闻老夫人私下都嘟囔,“真跟个精豆儿似的。”用我的钱给我送礼,还叫人说不出别个来。这家人可忒精了!这可真是她亲姥姥的亲外孙女!

小丫头其实是有自己计划的,她跟姥姥、姥爷说,“我们要去那洋人地界儿,听说洋人都是穿那种特别难看的篷篷裙,都是纱啊蕾丝什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咱们这里的绸子衣裳穿!”

闻先生笑,“今天买的够不够,明天再去买几件。”

“不行,我妈妈会生气的。我妈很节俭的,不准我多买。”小丫头叹口气,“先买这几件凑合着过吧。”

闻先生每每听小丫头说话都要发笑,尤其她一张小胖脸儿偏要做大人惆怅状,更是逗人乐。闻先生私下跟妻子商量,“现今局势越发不好,还是听你的,让阿韶几个也到国外念书,雅英和咱妈也一起出去,顺便照看阿韶他们几个。”

闻夫人道,“阿韶他们还是读寄宿学校吧,也能锻炼一下。”

“阿韶阿歆问题不大,阿音太小了,还是待他到初中再读寄宿制学校。”闻先生跟妻子商量,闻夫人道,“寄不寄宿倒是好说,老夫人上了年纪,对孩子们一向溺爱。雅英的性子,你也清楚,她能照顾得了阿音?”

“让她试一试?”闻先生终是想长女与儿子们亲近些。

“你自己心里知道阿萱比雅英适合一千倍。”闻夫人戳破丈夫的心思,“雅英要是能明白过来,她与阿韶他们是同父的亲姐弟,再疏远不到哪儿去。可她这种性子,一味等人去迁就,就是别人上赶着亲近她,她还掐眼看不上。阿萱虽然在国外的经验不丰富,可她在学习上非常用心,阿心也教养的很好。魏家一家子都去国外,他家老太太对人也不坏。阿萱这里,是个完整的家庭。对阿音来说,有年长的姐姐、姐夫,有老人有孩子,这样的家庭对于阿音的学习更加有利。若是让阿音跟着雅英,究竟是谁顾得了谁?要是阿音二十好几,他倒是能照顾雅英,可他现在还小,他甚至还没有分辨好坏是非的能力,国外比国外开放的多,多少世家子弟出国,本事没学到,倒是乌烟瘴气的带一身回来。雅英这里,我断不能放心让阿音跟着她的!”

“可妈妈出国,不让阿音跟着妈妈,妈妈怕是不放心阿音。”

“小姑家在妞约,让老夫人到小姑那里住些日子,给阿音找波士顿的小学,时常通信打电话是一样的。放假可以去小姑那里做客。”闻夫人道,“雅英不是一向跟小姑要好么,让雅英跟老夫人住小姑那里,兴许小姑能开导着她些。”

所以,岳母大人的别墅不是好住的。

闻夫人与陈萱魏年说起想让三个儿子出国念书的事,陈萱就问了,“弟弟们要在哪儿念书,要是能在一处就好了,彼此也能照顾着些。他们年纪还小,妈妈您也跟去么?”

“老闻这里我走不开,我想着,阿韶阿歆大些,让他俩上寄宿制中学,阿音小些,就要走读学校了。到时,我们老夫人和雅英都一起出国,他们住纽约小姑那里,阿韶他们几个,我想给他们在波士顿找学校,你们觉着如何?”闻夫人虽说想把儿子托给陈萱照顾一段时间,也得听一听陈萱夫妻的意见。

陈萱与魏年对视一眼,陈萱道,“我看弟弟们都挺懂事,问题不大。就是我这里的生活境况您也知道,国外我也没去过,弟弟们跟着我,就得过寻常人家的日子了。”

“这有什么不好,他们早该过些寻常人家的日子,国外可不是国内,在国内人家敬着老闻,对他们自然也客气。到国外瞧一瞧吧,谁认识谁呢,家势全无用处时,他们就知道要各凭本事了!”纵是说到自己亲生的儿子,闻夫人都会不客气的流露出丝丝冷酷,她缓一缓口气,道,“你跟阿年都是聪明性子,我把他们托给你们,就不怕你们管。现在管他们,是教他们个明白,总比以后让外人来教他们明白的好。”

陈萱明白闻夫人的意思,她是个实诚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反正我当他们亲弟弟的。”

闻夫人欣慰看向陈萱,对她说,“原就是亲弟弟。”

魏年问,“岳母,小舅子们这次就和我们一起走吗?”

“现在还不成,得明年了。我和老闻计划着,明年初让他们出国。”

陈萱道,“那会儿我们也就安定下来了,到时妈妈提前给我拍电报,我把房间收拾出来。”

闻夫人私下同陈萱说了些闻家小姑的情况,闻夫人道,“她以前在我手上吃过亏,雅英有今天都是她挑唆的,那蠢货,把亲侄女教唆成了比她更蠢的蠢货,别让阿韶他们去纽约,跟着蠢货能学到什么聪明!”

陈萱平和的性格与闻夫人形成鲜明对比,她听都听的心惊肉跳,想着莫非闻小姑是闻雅英第二不成?不过,陈萱也不怕,她早把美国地图背下来了,知道波士顿离纽约要好几百里地,等闲见不着。再说,就是见着也不怕,闻夫人把人托付给她,又不是托给闻小姑的。

闻先生对陈萱的话就是,“把他们三个教的有你一半好学就成了。”

陈萱笑,“弟弟们原就很优秀。”

陈萱想了想,又说,“那个,日本鬼子快来了,你们在国内可得小心。”

闻夫人知道现在北平的情况不大好,她轻声道,“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陈萱原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托付,没想到,这事还在闻家掀起不小风波。当然,此乃后话,暂可不提。在闻家停留三日,魏家一行就要坐车去上海了,再见一见容扬,就当踏上赴美的轮船,离开国土,往他乡求学去了。

第188章 完结章

闻夫人原本还想为陈萱举办一个晚宴, 陈萱却是婉言谢绝了, 陈萱说, “就是出国留学而已, 又没考上公费留学生, 等以后我能学有所成再说吧。”

因为陈萱此番是出国留学, 闻夫人便也没勉强。

闻夫人还给陈萱准备了一箱东西,让她带着。闻韶几人也有送小丫头的礼物, 小丫头还不忘叮嘱舅舅们,“大奖状可别忘了。”到国外她要去显摆的。

闻韶笑,“忘不了忘不了。”

闻先生闻夫人都叮嘱了魏年陈萱几句, 无非就是路上小心,虽是出国念书,也不要太用功, 以身体健康为要。最后小丫头还亲了亲姥姥、姥爷,才跟爸爸上了车。

闻夫人原说派车送他们去上海, 魏老太太更喜欢坐火车,现在的路不是很好,坐汽车其实会颠,老太太觉着火车好,平稳不说,车厢也比汽车宽敞, 还能躺一躺睡一觉,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方便。于是,闻夫人就让人定的火车票。时间倒也不长, 八小时就能到上海了。一大早出发,中午在火车上吃饭,下午到上海火车站。

闻先生同魏年道,“到了上海给家里来个电话。”

魏年应下,“好的,岳父。”

闻先生一笑,同魏老太太道,“亲家母以后有机会还要过来啊,咱们多聚聚。”

魏老太太觉着闻先生这后亲家公为人很和气,笑眯眯地,“一定来!这几天麻烦亲家啦!”

“都是应当的。”

之后,魏年道,“岳父岳母,我们就先走了。”

陈萱对闻家人挥手再见,小丫头也有模有样的摆着小肉手,闻先生点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小丫头大概觉着姥姥、姥爷家是真的很好,大家待她也很好,她在车上还扭着两条淡淡的小眉毛,惆怅的说,“要不是得出国,我真想以后都住在姥姥家。”

魏年心说,丫头你可真实在。

陈萱道,“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儿,你怎么就爱住别人家啊?”

小丫头的年纪,还不懂的自家别人家的差别,她说,“姥姥家又不是别人家。”

魏老太太为小丫头说话,“丫头才几岁,哪里知道这个。丫头,以后你好生赚钱,把咱家收拾的比你姥姥家还好呐。”

小丫头依依不舍的叹口气。

陈萱觉着,闺女咋一点儿不恋家啊!

小丫头这种适应性真是没的说,在姥姥家就觉着姥姥家好,待到了大上海,小丫头眼都看直了,跟她爸爸说,“爸爸!这世上还有比咱北京城更好的地方啊!”

魏年笑,“有很多啊。”

小丫头张大小嘴巴叽喳,“太热闹了!比咱北京可热闹!好多车!水上那是大船!”她都恨不能把脑袋钻出定窗去,吓的魏年忙把车窗玻璃摇了上去,小丫头就把一张小肥脸儿贴车窗上使劲儿往外瞧,种种土言土语播洒一路!

待到了闻公馆,小丫头也就不再想姥姥家了。

不过,这孩子记事儿,她跟容叔叔打过招呼,很有礼貌的问,“容叔叔,我能用你家电话一下吗?姥爷说让我们到了上海给家里打个电话。”

容扬问她,“你会拨电话吗?知道你姥爷家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我也会拨电话!”

“去吧!”

小丫头就去打电话了,魏年忙跟过去,小丫头个子矮,在家里的话都有小板凳踩,在容叔叔家就让爸爸托着她,小丫头拨的电话,她先报了平安,魏年接过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容扬自带气场,不论小丫头还是老太太,在容扬面前都是斯文懂礼的一派。用魏老太太的话说,这是咱们老北京的礼数,出门在外可不能叫人小瞧。

小丫头也送了容扬一个见面礼,一个观音菩萨的小面人儿。小孩子不会说谎,小丫头说,“我爸爸说容叔叔你像菩萨一样,这个是我特意在东安市场那里给容叔叔你捏的。”

“谢谢阿心,我很喜欢。”容扬含笑瞥魏年一眼,不知道魏年私下都怎么称呼他的。夏日天热,魏年递给闺女一杯果汁,跟她说,“渴不渴,来喝果汁。”小孩子简直就是跟八哥儿一样啊,你说句啥,兴许她就记心里,还自作聪明的理解一回。

小丫头接过杯子喝了大半杯果汁,就去瞧容扬家里的风扇了,她在北京也见过,不过,那都是在餐厅,人家不让小孩子近了细看,所以,小丫头一直没看够。容扬道,“现在插着电,可不准用手指摸,会把手指打坏的。”摸一摸外壳没什么,里面的扇翅速度太快,万一小孩子不留心伸手指进去,会出大事的。上海就有家里不提防,小孩子因此致残。

小丫头点头,很听话的说,“容叔叔我不摸。”

魏老太太最操心小丫头,说,“没事儿,我瞧着丫头哪。”

魏老太太觉着,容先生一看就是很高级的那种人。其实,魏老太太在容家会有些拘谨啦。好在,她有个不知拘谨为何处的小丫头。到傍晚天气凉爽的时候,小丫头见人家花园儿里有网球场,就拉着爸爸让爸爸教自己打网球。魏老太太魏银在一边儿看热闹,顺带给小丫头指挥着些。

陈萱容扬在花园儿凉伞下喝茶,天气热,容扬一身玉青色的真丝长袍,无端便有一种斯文书卷香。容扬看小丫头虽是个小胖妞儿,个子也不高,却是两只小肉手捉着网球拍,不论奔跑还是挥拍都特别带劲儿!容扬道,“阿心倒是很喜欢运动。”

陈萱眼睛落到女儿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她说,“别看我们胖,跑起来可快了。”

容扬清透的眸子也渐渐染上一丝暖意,他问,“魏太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萱斩钉截铁,“念书。”

容扬问,“国外住宿的事安排好了吗?”

“妈妈那里有别墅借给我们。”陈萱眉眼温和,“我想着,先过去安顿下,我们过去还要有面试。待入学后,看看国外可有什么营生做些经营,虽说有些存款,短时间经济没什么问题,也不能坐吃山空。”

“其实,魏太太做生意的才干并不在念书之下。”容扬颌首,复一笑,放来雪瓷茶盏,“不过,还是不劝你了。世上商人何止千万,少一位优秀的商人无妨,若是少一位优秀的教授就可惜了。”

“阿年哥做生意比我好,他脑子活。”陈萱很认真的叮嘱容扬一句,“容先生,日本鬼子要来了,不知会不会来南方,你可得小心。”

容扬道,“放心,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