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在限期内完工,他不惜任何代价,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他已经在京城的四大钱庄都开了账户,只要雷总管打条子,随时提现。

  雷总管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他却说:“这位丁公子的豪阔,连我都从来没见过。”

  这位丁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派,这么大的手笔?

  柳若松已忍不住动了好奇心。

  他一定要把这位丁公子的来历和底细,连根都刨出来。

  他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他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他的夫人去做,柳夫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柳夫人未出嫁时的闺名叫可情。

  ——不是可笑,是可情。

  ——秦可情。

  柳夫人也是属狗的,比柳若松整整小十二岁,今年已三十五。

  但是就算最有眼力的人,也绝对没法子看出她的真实年纪。

  她的腰肢仍然纤细柔软,皮肤仍然柔滑光润,小腹仍然平坦,脸面绝没有一丝皱纹。

  她甚至比她刚刚嫁给柳若松的时候更迷人,更有魅力。

  就连最嫉妒她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她实在是个人间少见的尤物。

  只有曾经跟他同床共枕过的男人,才能真正了解“尤物”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柳若松想起他们新婚时的旖旎风光,想起她给他的那种欲仙欲死的享受,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可是岁月无情,柳若松毕竟已渐渐老了,渐渐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害怕。

  就正如大多数中年后的丈夫,都会有点怕老婆一样,因为他们已渐渐不能满足妻子的要求。

  现在他们已分房很多年了,但是他们夫妻间却仍然保持着极深的感情。

  一种非常深厚,又非常微妙的感情。

  柳夫人时常都会一个人出走,他从来不过问她的行踪。

  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个尤物,他也相信他的妻子绝不会背叛他。

  只要她不背叛他,他为什么不能让她有一点点完全属于生理上的享受?

  他常说自己是个非常非常“看得开的人”,也许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们的感情才会维持到现在。

  也只有像他这么看得开的男人,才能娶“尤物”做妻子。

  一个男人如果娶到一个“尤物”做妻子,那滋味并不十分好受。

  正午。

  阳光照满窗户,柳夫人在窗下的一张梨花椅上坐下来,用一块罗帕擦汗。

  虽然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还是很热。

  柳夫人不但怕冷,也怕热,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吃过一点苦。

  有些女人好像天生就不会吃苦的,因为她们远比别的女人聪明美丽。

  她解开衣襟,露出美好如玉般白腻的酥胸,轻轻地喘息着。

  柳若松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

  在一些年轻的小姑娘面前,他还是极有男子气概,还是可以让她们婉转娇啼,可是遇到他的妻子,他就会溃不成军。

  所以他只有控制自己,免得再有一次“惨败”的经验。

  柳夫人笑了,吃吃地笑道:“难道我上次替你从关东带回来的虎鞭也没有用?”

  柳若松装作没听见。

  虎鞭并不是没有用,只不过对她没有用而已。

  他转开话题,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出了那位公子的来历?”

  柳夫人道:“嗯。”

  柳若松道:“他是什么人?”

  柳夫人道:“他是我们的一个熟人,可是你绝对猜不出他是谁的。”

  她的眼睛里发着光,好像又想起了一样令她兴奋的事。

  柳若松道:“他是谁?”

  柳夫人道:“他叫丁鹏。”

  柳若松失声道:“丁鹏?就是那个丁鹏?”

  柳夫人道:“就是他……”

  柳若松脸色变了。他当然不会忘记“丁鹏”这个人,更不会忘记那一招“天外流星”。

  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一招“天外流星”骗来的。

  柳夫人显得如此兴奋,当然有她的原因。

  虽然他一向认为她付出的代价很值得,现在心里却还是有点酸酸的。他淡淡道:“想不到他居然还没有死,你是不是很高兴?”

  柳夫人沉下了脸冷笑道:“我高兴什么?他最恨的并不是你,是我。”

  柳若松叹了口气,道:“他既然还没有死,迟早总会来找我们的,但是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像他那样的穷小子,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豪阔?”

  柳夫人冷冷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次他居然能逃走,我们居然找不到,就表示这小子有造化,有造化的人,就算走在路上,也会捡着大元宝。”

  这是气话。

  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最好不理她。

  聪明的男人都知道这法子,柳若松是个聪明的男人。他闭上了嘴。

  到最后先开口的当然还是女人,女人总是比较沉不住气的。

  柳夫人终于忍不住道:“他既然要来找我们算账,为什么不爽爽快快地找上门来,为什么要在我们对面去盖那样一座大宅院,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柳若松道:“人心隔肚皮,一个活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别人永远猜不透的。”

  柳夫人眼睛又亮了,立刻问道:“如果这个活人忽然死了呢?”

  柳若松微笑道:“一个人如果死了,就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柳夫人也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他不会死的,他既然能活到现在,要他死就不大容易。”

  柳若松道:“虽然不太容易,也不太难。”

  柳夫人道:“哦?”

  柳若松道:“从那次事到现在才四年,一个人如果运气特别好,在四年之中,可能会发横财。”他微笑接道:“但是武功就不一样了,武功是要一天天用苦功练成的,绝不会像大元宝一样,绝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柳夫人道:“他不敢上门来找我们,就因为他虽然发了财,武功却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柳若松道:“以他的武功,就算遇到名师,就算再苦练十年,也绝不是小宋的对手。”

  柳夫人道:“小宋?你说的是宋中。”

  柳若松笑了笑,道:“姓宋名中,一剑送终,除了他还有谁?”

  柳夫人端起了摆在旁边茶几上的一碗莲子汤,慢慢地啜了几口,悠悠地说:“这个人我倒认得。”

  柳若松道:“我知道你认得。”

  柳夫人道:“你好像也认得的。”

  柳若松道:“我认得没有用,你认得才有用。”

  柳夫人道:“哦?”

  柳若松道:“因为他只听你的话,你要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柳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要他杀人,他也会去。”

  柳若松微笑道:“你要他杀一个人,他绝不敢杀两个,你要他去杀张三,他绝不敢去杀李四。”

  柳夫人道:“如果我要他去杀丁鹏,丁鹏就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柳若松拊掌道:“一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