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道:“家主人对丁公子救了小姐一事非常感激,说有机会见到公子,一定要当面道谢。”

  “我没有要他道谢的意思,他若是有心道谢,就该在限期内到圆月山庄去,过期不来,分明是有意要与我一决……”

  谢先生谦卑地含笑道:“家主人也没这么说。”

  “对决斗的事,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

  丁鹏感到奇怪了,谢先生笑着道:“家主人的意向一直难以捉摸,他不说,我们当然也不便问,不过家主人既听到了丁公子的传话,必然有个交代的。”。

  丁鹏淡淡地道:“这是他的话,还是你的话?”

  上次在柳若松的庄子上,谢先生的地位是何等地崇高,但此刻在丁鹏的眼中,竟变成微不足道,而丁鹏对他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之感。

  不过谢先生还是很和气地回答道:“这自然是在下的话,在下是根据以往家主人的性情而推测。”

  丁鹏冷冷道:“你不是谢晓峰,也不能代表他的话,而且推测的话,也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的话,就像脱下裤子后放出来的屁……”

  谢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个已经处处受到尊敬的人,当众受到这种侮辱,的确是很难堪的。

  但谢先生毕竟是谢先生,神剑山庄的总管先生究竟有他过人之处,怒意一掠而收,微笑道:“丁公子妙语……”

  丁鹏道:“这句话一点都不妙,脱裤子放屁,本来已是多余。放出来的屁更是多余,我是来找你家主人说话的,可不是来听放屁的。”

  谢先生虽然是谢先生,但是他毕竟还是个人。

  他的涵养再好,到底还无法使脸皮厚到柳若松的程度,所以听完了这句话,一言不发,径自上了船,驶到对岸接人去了。 

  丁鹏也没有当他回事,倚在车子的靠垫上,很舒服地打起瞌睡了。 

  谢先生把人接了来,丁鹏仍然在打瞌睡。

  谢先生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再受一次奚落,所以当作没看见。

  但是那五个人却看见了丁鹏,他们都受不了丁鹏这种冷漠与无礼的神态。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峨嵋的林若萍。

  大家在想像中,也知道一定会是他。

  因为在五个人中,他的年纪最轻,今年才四十五岁,却已身登一代剑派的宗主。

  他的剑艺自然也深得本门真传,而且把峨嵋整得有声有色,在五大门派中,锋芒最盛。

  他大步地来到车子前,傲然地一拱手,虽然他是在行礼,但谁都看得出这一拱只是为了不失他掌门人的气度,实质上却连一丝诚意也找不到。

  所以丁鹏没有答礼,也没有人感到丁鹏的失礼,因为那一拱只是为了林若萍自己而施,并不是对着丁鹏。

  只不过丁鹏的漠然使得林若萍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要讲究身份,他早已一剑劈向这个狂妄的小伙子了。

  因此他冷冷地道:“阁下就是新近才崛起来的年轻人,魔刀丁鹏?”

  这句话说得很勉强,虽然稍稍有一点捧的意味,但也是为了衬托他自己的身份。

  丁鹏若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他以一门之尊主动前去说话,岂不是自贬身份了?

  此人绝顶聪明,一言一语,都有深意,所以峨嵋在他手中兴盛起来,倒也不是偶然的事。

  但是他今天遇到了丁鹏,却似要活活地气死他。

  他要面子,丁鹏偏不给他面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丁鹏不错,最近我在圆月山庄请客,来的人太多了,你认识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林若萍差点没气得跳了起来,冷冷地道:“敝人林若萍……”

  他这一报身份,丁鹏却笑了起来道:“原来你就是林若萍呀,难怪我不认识你了,这次我在圆月山庄请客时,原本有你一张帖子的,可是你有个拜兄柳若松投到了我的门下做徒弟,他说你是晚辈,当不起一张请帖,过两天叫你来请安就是了,你果然来了。”

  林若萍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他第一个来找丁鹏的麻烦,主要的也是为了柳若松的事。

  柳若松是他的拜兄,柳若松对武当掌门之位,也有着野心,只是剑技既不如凌虚,聪明也逊色,始终不敢争,所以才会想尽方法,力求增强自己的剑技声望,想有一天能盖过别人去。

  柳若松做得并不差,只是阴差阳错,找上了丁鹏,骗了他的祖传剑式“天外流星”。

  柳若松找上丁鹏是他一生最倒霉的事,从盖世的一个大剑客,一变为在武林中最为人不齿的小人。

  林若萍以为交到岁寒三友这三个朋友,原本是很高兴的事,但是柳若松做得很绝,他居然又拜丁鹏为师而求免一死。

  这手也绝透了。

  正如一个嫁人官宦之家的小家碧玉,由于门户身世的不对称,自然得不到公婆的喜爱而饱受冷落。这个媳妇一气之下,干脆跑到窑子里去当婊子。

  在婆家没人把她当人,在窑子里,她却是那一家的媳妇,使得婆家丢尽了脸面,连人都不敢见了。

  柳若松的这手,使得林若萍大失光彩,也使得林若萍火冒十丈,他急着出头找刁—鹏,就是想捞回这个面子。

  哪知道还没有谈人正题,丁鹏却先给他当头一棍子,虽然不是真正的棍子,却同样敲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好容易才算镇定了下来,沉声道:“丁鹏,柳若松已与我无关,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一句话。”

  丁鹏淡淡地道:“那敢情好,我也在发愁,有一个那样的徒弟已经够我受的了,如果再加上你这样的师侄,跟你们峨嵋那些徒孙,我会烦死了。”

  林若萍忍无可忍,厉声道:“小辈,你太狂了,当真以为你手中那柄魔刀就能无敌了吗?”

  丁鹏一笑道:“这倒不敢说,至少我还没有跟谢晓峰交过手,等我击败了他,大概就差不多了。”

  “丁鹏,你太目中无人了,在神剑山庄前,居然能如此狂妄无忌……”

  他嘴巴里叫得凶,心里毕竟还是有点顾忌的,丁鹏刀断铁燕双飞的手腕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能够一刀令铁燕双飞断腕的人,毕竟不多,最多也不过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谢晓峰,一个是他们认为已死的人,也是他们日夜所忧惧的那个人。

  虽然,他们认为他死了,也希望他死了,但是死不见尸,还是不敢太确定,心里始终存着个疙瘩。

  那个人虽没出现,可是那柄刀却出现了,那一式刀法也出现了,出现在丁鹏手里。

  他们必须要来探问究竟,丁鹏的刀从哪儿来的?刀法是跟谁学的?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可能,最好是杀了丁鹏,毁了这柄刀。

  只是他们得到的消息太迟,丁鹏已经到神剑山庄来了。在神剑山庄,有谢晓峰居间,他们比较放心,就是在那柄圆月弯刀之下,被杀死的可能不多。

  谢晓峰曾经对他们作过保证。

  但是,他们想杀死丁鹏的可能性也不多了,因为谢晓峰也对另外一个人作过保证。

  不管怎么说,那柄刀重现江湖,那一式刀法重现江湖,他们都必须要来弄个清楚。

  所以,他们来了。

  在这五个人中,林若萍对这柄刀的印象却是最淡的,因为那柄刀对武林的威胁正烈时,他还没出师。

  五大门派所作的秘誓,他是接任了掌门之后才知道的,他知道这柄刀的可怕,却不知道可怕到什么程度。

  看样子其他四个人也并没有告诉他,否则他就不会有胆子对丁鹏说出这句话。“拔出你的刀来!”

  在江湖上,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话,随时随地,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可以听得见。

  但是,却不该对着圆月弯刀的主人说这句话。

  以往,不知道有几个人做过这件傻事,那些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首先付出的是他们的生命,所以从没有人活着来告诉别人所犯的这个错误。

  林若萍偏偏就是又犯了这种毛病的一个人。

  不过他实在算是运气,因为他遇见的是丁鹏,而丁鹏虽然握有这柄魔刀,却还没有感染它的魔性。

  他有点喜欢作弄人,却不太喜欢杀人。

  连那样对付过他的柳若松,丁鹏都没有杀,所以林若萍的运气的确不错。

  所以他说了那句话,还能够站着,完完整整地站着,没有由头至踵,齐中分为两片倒下去。

  只不过丁鹏的神态也渐渐有点魔意了,他一脚从车子里跨了出来,冷冷地问道:“刚才你说什么?”

  林若萍退后了一步,看看那些同伴,看见了他们目中所流露的表情,他就后悔了。

  这另外四大剑派的领袖们的神情非常地复杂。

  那是五分幸灾乐祸,两分兴奋,三分畏惧的混合体。

  兴奋是为了他们看见了丁鹏手中的那柄刀,无须验证,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柄刀。

  畏惧,自然也是对着那柄刀。

  但刀是死的,可怕的是使刀的人,刀在丁鹏手中,是否也那么可怕?

  虽然丁鹏一刀吓破了柳若松的胆。

  一刀斩下了铁燕双飞的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