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她却被人推了出来。

  这使她相当难堪,但也给了她一种新奇的刺激。

  这个男人居然拒绝她的热情,她就非征服他不可。

  因此她笑了一笑道:“丁大哥,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丁鹏皱皱眉头,毫无感情地道:“你我之间没有这份交情,而且我从不为情面而喝酒。”

  话相当无情,等于是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笑容也打僵了。

  也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屈辱,眼圈一红,泪珠已盈眶,可怜兮兮地望着丁鹏。

  那种神态,使得铁石人也会软化的。

  但丁鹏却不是铁石人,他是个心肠比铁石更硬的人,因此他反而现出了厌恶的神情道:“谢小姐,如果你要卖弄风情,年纪太轻了,但是要嚎哭撒娇,年纪又太大了,一个女人最令人讨厌,就是做不合自己年龄的事。”

  谢小玉的眼泪快要流下来了,被他这句话,又说得倒回去了,很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笑道:“丁大哥真会说笑话。”

  她神态转变之快,反而使丁鹏感到愕然了。

  一个人的态度神情能在刹那间作如此快的转变,尤其是一个女人,那至少也要在风尘中打过几年滚。因此丁鹏再度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郎,在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的愠色,一丝的委屈。

  “丁大哥真会说笑话。”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若非在人海中历尽了沧桑的风尘女子,却很难在那种情形下,运用上这句话。

  把一切的尴尬,用一句话轻轻地都带过了。

  这不是谈话,而是艺术了。

  丁鹏忍不住问出了一句话:“你几岁了?”

  谢小玉笑笑道:“天下最不可靠的话,就是女人口中的年龄,年轻的时候,望自己成熟一点,要多报个一两岁,等到她真正的成熟时,却又怕自己太快老去,要少报一两岁,再过几年,她已经真正老去时少报的岁数更多了,直到她自己弄不清楚自己是几岁了。”

  丁鹏颇为激赏地道:“总有一个岁数是她自己满意的吧,不大不小……”

  “那当然,所以大部分的女人都活在十九到二十岁之间,在这以前是一年长两岁,在这以后是今年加一岁,明年减一岁,所以我去年告诉你是十九岁的话,今年是二十岁,如果去年告诉二十岁,今年就是十九岁。”

  丁鹏觉得这个女郎的慧黠之处,颇为动人,笑着问道:“我们去年没见面,所以我不知道你几岁。”

  谢小玉一笑说道:“那也没太大关系,反正不是十九就是二十,你只要不算成二十一岁,我都不会生气的。”

  丁鹏叹了口气:“好!算我没问。”

  谢小玉翻了翻眼珠道:“本来就是嘛,丁大哥又不像个傻人,怎么会问那些傻问题呢?”

  她的确很能够了解男人,在柔媚与娇弱两种手段都失败了之后,很快又换出第三种面目来。

  那是丁鹏一句话提醒她的:“卖弄风情,你年纪太小,嚎哭撒娇,你又太大了。”

  她立刻就知道自己在丁鹏眼中是一种什么样身份与印象了,同时也知道丁鹏所欣赏的是哪一种女人。

  她已暗怪自己糊涂,作了许多错误的尝试,其实丁鹏欣赏的女人,她应该心中有个底子了。

  在门口,就是因为她笑谑谩骂,把五大门派的领袖嘲弄个够,才赢得了丁鹏的友谊,跟她进了庄门。

  很少有男人会喜欢尖诮泼辣女人,但丁鹏偏就是这少有的男人之一,谢小玉的兴趣提高了。

  她要从事一项新的尝试,试图征服这个男人。

  不过她也有点惶恐,在她的经验里,她从没有尝试过这一类的角色,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很好。

  她还在用牙齿咬着小指甲,思索着下面该作什么,说些什么话,丁鹏却没有给她机会。

  他淡淡地道:“谢小姐,现在可以去请令尊出来了。”

  谢小玉一怔道:“怎么?你还是要找家父决斗?”

  丁鹏漠然地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谢小玉脑子里不知动了多少转,但最后都放弃了,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去阻止这一场决斗。

  但是丁鹏却提供了她想要的答案:“谢小姐,你是否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当然了,我说的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那是违心之论,虽然你真的救了我,但我也不必领情,因为你不是为了救我而救我。”

  “哦?那是为了什么而救你呢?”

  “你只是为了你的尊严,不容许别人在你的圆月山庄上杀人,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你才不管呢。”

  “不!你错了,在别的地方,我也会管的,不过是在圆月山庄,任何人都不能在那儿杀人,除了我自己。”

  谢小玉笑了,丁鹏的狂傲使她很高兴,越是狂傲越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本性。

  所以她笑着道:“可是那天在圆月山庄也死了不少人,而且都不是你自己杀的。”

  丁鹏淡淡地道:“那些人虽然不是我杀的,却是我认为该死的,只要是我认为该死,有人替我去杀,我为什么不省点精神呢?”

  这是一个聪明的男人,而且已能把握住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轻易动嗔怨之念。

  谢小玉在心中又为丁鹏多了一笔记载。

  “那么我还不是你认为该死的人了?”

  “是的!以前我根本不认识你,甚至于不知道谢晓峰有个女儿,自然不会决定你有该死的理由。”

  “现在你知道了,是否还认为我不该死呢?”

  丁鹏笑了一笑道:“是的,一个人是否该死,要看他曾否冒犯过我,你还没做这种混账的事。”

  “假如有天我也冒犯了你呢?”

  丁鹏道:“那你就得小心点,即使你是谢晓峰的女儿,我仍然不会饶过你的。”

  谢小玉伸伸舌头,俏皮地笑道:“我一定要随时提醒自己,不要去冒犯你。”

  “那么你就别做那些自以为聪明而又令我讨厌的事。”

  “丁大哥,我实在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事?”

  丁鹏冷哼一声道:“像你现在一再拖延,想阻止我跟令尊的决斗,就是一件叫我讨厌的事。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本分的女人以及想插手到男人之间的女人。”

  他说这句话时,眼前浮起了秦可情的影子,那个该死的女人,而他脸上厌色更重了。

  谢小玉为之一震,她对丁鹏的过去很清楚,尤其是他跟柳若松的情怨纠纷。

  他实施于柳若松的报复,简直接近残虐了,固然,以柳若松对他的种种而言,这并不算过分,可见那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是很大的。

  秦可情是为了要帮柳若松爬得更高,更有地位,才欺骗了丁鹏,玩弄了丁鹏。

  因此丁鹏不但痛恨那一类的女人,而且还引伸开来,讨厌那些插手于男人事业的女人。

  谢小玉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欢然地一笑道:“丁大哥,你误会了,我无意要阻止你跟家父的决斗,那也不是我能阻拦得了的,正如我无法把他请出来一样,因为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家?”

  “什么?刚才你不是说……”

  “不错,不久之前,我见过家父,跟他谈过几句话,可是他对决斗的事并没有表示过什么,既不说接受,也没有拒绝。”

  她看见丁鹏的脸上变了色,忙又道:“这件事我实在无法代家父决定什么,惟一的办法,只有带你去找他,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现在有三个人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面,望着那把生了锈的大铁锁。

  除了丁鹏与谢小玉之外,还有阿古。

  这个忠心的仆人虽然不会说话,却是最善解人意的,不需要他的场合,绝对找不到他,需要他人的时候,也绝对漏不掉他。当丁鹏跟谢小玉跨出了屋子,他就像影子般的跟上来了,手中已经没有皮鞭,腰间却已插了一支匕首,手臂上套了两个银圈,手指上戴了一副生有尖刺的拳套。

  这些似乎都不像能有多大作用的武器,但是丁鹏却知道阿古身上这些配备具有多大的威力。

  谢小玉手指着那堵高墙道:“多年来,家父就隐居在这里面,小妹用隐居这两个字,或许并不妥当,因为他老人家行踪无定,并不是一直都在里面。”

  这一点丁鹏已经知道了,神剑山庄自从多了个谢小玉之后,庄中的人也多了起来。

  只要人一多,秘密就很难封锁得住。

  谢小玉又道:“家父如果在家,就一定在里面,否则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丁鹏道:“不久之前他还在家的……”

  谢小玉道:“但此刻是否还在就不得而知了,以前也经常是如此,前一脚他还在外面跟人打过招呼,转眼之间就不见了,然后有人在另一个城市里见到他,对一对时间,只差了两个时辰。”

  丁鹏一笑道:“两个时辰足够赶到另一个地方了。”

  谢小玉笑笑道:“可是那个城市距此却有五百里之遥。”

  丁鹏哦了一声,微现惊色道:“那除非是插了翅膀飞了去,令尊难道已经学成了缩地的遁法吗?”

  谢小玉道:“家父可不是什么剑仙,也不会遁法,最多只是因为功力深厚之故,转身提气的功力超越了一般人,所以能超越障碍,走最短的距离,就比别人快得多。”

  丁鹏点头道:“这么一说倒是可能了,五百里是一般人的里程,譬如说由山左绕出山右,循路而行有那么远,如果翻山而越,就连一半也不到了。”

  谢小玉道:“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丁鹏指指门锁道:“这么说来,这门虽然锁着,却并不能证明令尊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