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若能遇上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终身的幸福,只可惜像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少了。

  铜驼不禁对主母又升起一层崇高的敬意。

  话题又转回来,老妇问道:“铜驼,那句诗,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主公第一次见到弱柳夫人时,忽然受了这句诗的吸引。那次我们途径江南一个农村,景色如画,在一条小溪边有一所草舍,里面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吟着这首诗,立刻就吸引住了我们,于是我们循声探望,就见到了弱柳夫人。那时她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一个布衫裙钗的村姑而已,却已是国色天香,而她似乎也为主公的翩翩风采所吸引,就那么一刻谈话,她就跟着我们走了,抛下了她的父亲。”

  “以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

  “没有,好像她根本就忘记了她的父亲,倒是主公还记得,叫我去探访过两次,她的老父正值穷途潦倒,我留下了一大笔金银。第二次再去探望,见他已经运用那笔财富,置买了田产,营居了新房,更还娶了个续弦的女子,日子过得很好,主公才不再叫人去了。”

  “为什么呢?”

  铜驼道:“以我们那时候的环境,正是如日中天,一个寻常的百姓人家,跟我们沾上关系,并不是好事情。”

  老妇轻轻一叹,道:“主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处处都为人着想,这样的一个人,并不适合担任教主的。”

  铜驼道:“主公在处理教务时,却是一丝不苟的。”

  “是的,他必须如此,凭心而论,魔教之所以被武林中人视为旁门邪教是有道理的,它本身有许多规条,以及许多练功的方法,都是偏异的。主公想要使魔教有所改革,以正别人对魔教的视听,才订下了许多严厉的规条,约束教中的子弟,也因为这,才引致许多人的不满,而导致众叛亲离。”

  “也不能那么说,直到现在,主公仍然有许多忠心追随的部属。”

  “那已经很少了,这些人都是向往本教神奇的武术,希冀得到传授才投身进来的。”

  铜驼默然,老妇人又问道:“主公为什么要把那句诗刻在刀身上呢?”

  “这个属下可不知道,弱柳夫人失踪了之后,主公有段时间很暴躁,杀了不少人。”

  “那样的一个天生尤物,是很令人难忘的,别说是主公,连我也感到怅然若失。”

  铜驼想想道:“主公虽然因为弱柳夫人之失而感到愤怒,大概也想到因此而迁怒是不对的,他把那句诗刻在刀上,就是为了遏制自己的脾气。有好几次我他看见拔出刀来瞥见了上面的诗句后,就把怒气息了下去。”

  “大概就是那个原因吧!自此之后,他的刀法也步人了一个新的境界,出手一刀,威猛绝伦,使本教的名声,也更为昌大,但是那也害了他。”

  “是的,那一段日子,魔教扩展得太快了,已经凌驾于所有的武林宗派之上,引起所有人的不安,更因为发展太快,主公无法每件事一一亲视,才叫金狮他们各负责一方,他们都为本教树下许多强敌。”

  老妇人轻轻一叹道:“是的,主公在事后检讨得失,他并没有怪别人,认为那是自己的过失。”

  “这不能怪主公,他是一心求好……”

  “铜驼,你还不了解主公吗?他真是那种诿过于部属的人么?他是教主,自然应当负起一切失败的责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是一个自视极高的人,一向自认天下无敌,但是他那天的确是败在谢晓峰的剑下。”

  铜驼也不作声了。

  “主公限于资质,知道自己此生再无进展了,那一刀虽厉,但是再也无法强过谢晓峰了,这才是他真心灰心世事,不再求东山再起的原因。沉郁多年,他终于找到了丁鹏,这个年轻人的资质是千载难逢的,所以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丁鹏可以算是不错,听说他的进境已经超过昔日的主公了,银龙、铁燕,都只在他一刀之下,碎尸断臂。”

  老妇人点点头道:“是的,主公也分析过了,银龙碎尸不足为奇,铁燕断臂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因为他已能控制那一刀,随心所欲地收发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使这一刀脱出了魔的范畴,而进入圣的境界了。”

  “主公还不能控制它?”

  “不能,终其一生,他只能在魔的范围内,使那一刀威力至巨,却仍然无法控制它。”

  “本教在丁鹏手中,可以复兴了?”

  “这是主公的希望。”

  “那么为什么还不把本教的一切都交给他呢?”

  “不急,主公就是因为要兼理教中的事务分了心,才限制了自己的发展,本教的武功速成而难进,越到后来越难以进步,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半点分心,所以主公才让他自由地发展,不要他分半点心。”

  “主母,我们这一次进剿天美,也是为了丁鹏?”

  老妇人沉思了片刻才道:“主公虽然这么说,但我相信不是的。”

  “不是的?”

  “据我所知,丁鹏目前的境界,已经不虞任何的伤害了,主公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在于把魔教残余在世上的一点邪恶彻底地消除,将来交给丁鹏的是一个于于净净的门户。”

  “主公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老人回到谷里,忽而有一种落寞之感,他感到从未像此刻这样空虚过。

  谷中重要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刚入门的弟子操司着杂务,若一旦真的被人摸进来,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虽然他说过,这个地方很隐蔽,没有人能找得到。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靠不住。

  一个很多人的组合,绝对无法藏得非常隐蔽的,何况他的敌人都有着比猎狗更灵敏的鼻子。

  几千名绝顶高手,把守着重重的门户,小股的敌人,绝对无法侵入,大股的敌人,老远就发觉了,立刻可以趋避,但是现在,那些人都走了。

  谷中的防务已经可以说等于完全没有了,现在只要是一个二流的高手,就可以轻易地进入了。

  惟一能保护他的,就是他自己了。

  为了成全丁鹏,他不得不将自己毕生专修的功力,完全贯输给那个年轻人了。

  虽然在事后,他仗一些神奇的练功心诀与一些灵敏的辅助,勉强地把功力练到恢复三成。

  三成的功力够应付外来的侵害吗?这句话立刻受到了考验,因为他看见了三个人,三个不应该是谷里的人,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第二十九回 逆袭

  两个女的他认识,是遣出去侍候青青的侍女——春花、秋月,那个男人却从来没见过。

  老人觉得很意外,但是也没有太惊奇的表示,只是淡淡地道:“春花、秋月,你们怎么来了,小姐好吧?”

  春花笑道:“小姐是否安好,婢子不太清楚。”

  “你们怎么会不清楚,你们不是侍候小姐的吗?”

  秋月也笑道:“小姐把我们拨去去侍候这位柳大爷了,所以婢子不清楚小姐的现状。”

  “那……你们到此地来干什么?”

  “小姐给我们的命令是跟定这位柳大爷,到哪儿都半步不离,柳大爷来了,我们也只有来了。”

  老人的目光从来也不看向那个男的,只是冷笑道:“那一位柳大爷是什么人?他够资格在我面前称大爷?”

  那个男的这时才一恭身笑道:“再晚柳若松。”

  老人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卑夷之色:“无耻鼠辈。”

  柳若松一点都不生气,笑笑道:“再晚不否认是鼠辈,但前辈也高不到哪儿去,城狐社鼠,大家差不多。”

  老人却生气了,一个像柳若松这样的鼠辈,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愤极而指着他喝道:“滚,滚出去。”

  柳若松一笑道:“得到了再晚所要的东西,再晚自然会走的。”

  老人伸手去拉一根挂在门后的丝绳,那是叫人的铃绳,外边弟子未经召唤是不进入内的。

  春花笑道:“老爷子您要做什么,吩咐婢子好了,婢子等侍候您,总比他们周到些。”

  秋月也笑道:“也许我们笨手笨脚的,难当老主人的意,但是我们至少还活着,活人一定比死人强一点。”

  老人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三个人能长驱直人,外面的人一定是遭遇到不幸了。

  他的眼睛盯在那两个女的身上,目光如剑,使她们有着不太自然的感觉,然后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跟金狮串通在一起的?”

  秋月笑道:“很久了,我们原来是隶属于金狮长老属下的,后来才改调进来侍候小姐。”

  老人的心一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换了个环境,可以变得好一点了,可是现在看来,你们仍然是自甘下流。”

  春花笑笑道:“老爷子,这话可不应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来,我们投人本教,做些什么事,原是您老人家指定的。”

  “可是我后来不是向你们宣谕过,叫你们弃邪而执正的吗?”

  秋月道:“是的,您说过,可是您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正道。”

  春花道:“您更没有教过我们如何去做正道。”

  老人怒道:“怎么没有?我说过本教以往的一切全都是邪恶的,要你们摒弃过去的一切,自己约束自己。”

  秋月笑道:“老爷子,我们花了十年的功夫学会了本教的种种魔力,您却只用一句话来叫我们改变,这怎么可能呢?”

  老人一叹道:“我知道那的确很难,但并非不可能,要从魔教的邪恶影响脱离出来,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自我的约束与控制,一切都要靠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你们,但是本教确有很多人自我振拔了出来。”

  春花一笑道:“我知道,那些人一直都追随在老爷子身边,是老爷子忠心耿耿的弟子。”

  老人欣然地道:“不错,由此证明魔教并不是一定邪恶的,我们照样可以洁身自爱,为世所敬。”

  秋月笑道:“或许有这种可能,可是我们姊儿俩却没有这种机会。”

  老人一怔道:“没这种机会?你们的机会更多,我把你们派在青青的身边,叫她督促你们……”

  秋月笑道:“小姐是本教惟一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