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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父。”

第七十章 鲛珠

接下来的几天,洛锦桑总是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偷摸来湖心小院探望纪云禾。

洛锦桑一开始以为是她的本事大,隔了几天,她意识到,每次她过来的时候,长意都刻意避开,留出空间让她们叙旧。洛锦桑方才承认,是长意默许了她的这种行为。

洛锦桑有些搞不懂,她问纪云禾:“云禾,你说这个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到底是希望你好呢,还是不希望你好呢?”

纪云禾靠在床头,笑眯眯的看她:“你觉得呢?”

“这个鲛人,没救出你之前啊,我每次提到你,他都黑着一张脸,可凶了,说着跟什么血海深仇一样。弄得我一度以为,他救出你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你。但这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嘛!”洛锦桑摸着下巴道,“我觉得啊,这前段时间,还是虐你虐得有模有样的,但自打你寻死之后啊,好像事情就不简单了。”

纪云禾还是笑着看她,“怎么就不简单了?”

“他这哪里像是关着一个犯人呀?简直就是金屋藏娇!特别是你身体不好,这关着你明明就是护着你,要是空明大秃驴愿意这样待我,那我心底肯定是欣喜的。”

纪云禾闻言,摇摇头。

心道,长意这还与她有仇呢,便是如此了。若她告诉了长意真相,坦诚的,用自己内心真实的状态去对待长意,那等她哪天死了,依着这鲛人的性子,这外面的仗还打不打了?

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投奔而来的驭妖师与妖怪们,谁又对他们负责呢?

他已经是北境的尊主了。不是她这个将死之人可以独占的鲛人。

……

此后两天,洛锦桑得知长意默许了她。便得寸进尺的将青姬也拉了过来。

纪云禾看着青羽鸾鸟与洛锦桑闲聊,恍惚间会觉得,自己其实只是这世上最平凡的一个女子,嫁过了人,在闺房之中,每日与闺中姐妹闲聊唠嗑。

只是她们的话题,逃不开外面的乱世,还是时不时提醒着纪云禾,她的身份。

但纪云禾是真的喜欢青姬,她的随性与洒脱,是源于内心与外在的强大力量,只有在拥有主导自己生命的权力时,才会有这般的自信。

她被所爱之人用十方阵封印百年,等出阵之时,却得知爱人已死。她没有恨,也没有怨,坦然接受,接受自己爱过,也接受自己的求不得。

洛锦桑每每提到宁若初,为青姬抱不平时,青姬却摆摆手,只道自己看错人,受过伤,过了也就过了。

纪云禾很佩服青姬。

有了洛锦桑与青姬,纪云禾的日子过得比之前舒坦了不少,但日子越过,她身体便是越懒,过了两日,是连床都不想下了。

有时候听洛锦桑与青姬聊着聊着,她的神识便开始恍惚起来。纪云禾甚至觉得,就算长意现在放她自由,让她走,她怕是也走不了多远了。

时日将近的感受越发明显,她每日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每次她一觉醒来,长意多半会守在她的床边,不忙碌不看书,只是看着她。

直到纪云禾睁开眼,长意才挪开目光。

纪云禾打趣长意:“你是不是怕我哪天,就不睁眼了?”

长意唇角几乎不受控制的一动。将旁边的药碗端起来,递给纪云禾:“喝药。”

纪云禾闻着这一日苦过一日的药,皱起了眉头:“日日喝夜夜喝,也没见有什么好转,长意,你要是对我还有点善意,便该帮我准备棺材了。”

长意端着药,目光盯着纪云禾,直到将纪云禾也看得受不了了。

她叹了声气:“大尾巴鱼,你脾气真是倔。”她将碗接过来,仰头喝了,却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在手中转了转,看了看碗底的残渣:“你说,要是有一天,你这药把我喝死了,可不就正好成全我了?”

纪云禾本是笑着打趣一句,却不想她一抬头,看见的却是长意未来及收敛的神情——呆怔,失神。宛如被突然扼住心尖血脉一样,被纪云禾“打”得心尖颤痛。

纪云禾不曾想却会在如今的长意脸上看到这副神情。

“我……说笑的。”纪云禾拉扯了一下唇角,“你让我活着,我才最是难过,你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死的。”

长意从纪云禾手中将碗拖了过去。

他一眼不发的站起身来,转过身,银色的长发拂过纪云禾的指尖,那背影一时间没有挺直,失了平日里的坚毅。

纪云禾有些不忍看,她低头,连忙转了话题:“今日我听锦桑丫头说,朝廷那边,好像把林昊青召入京城了。”她问,“朝廷与北境的争执这么多年了,期间虽然与四方驭妖地有所合作,但还是第一次将林昊青召入京中,他们可是要谋划什么?”

通常,长意只会回答她,与你无关。

但今日,长意似乎也想转开话题,他转身走出屏风前,道:“想谋划什么都无所谓。朝廷与国师府,人心尽失,林昊青也帮不了他们。”

要走到屏风后时,长意终于才转过头,与纪云禾的目光对视。

纪云禾冲他微笑:“你先忙吧,我再睡会儿。”

言罢,纪云禾躺下了,盖上被子,阻断了长意的目光。

她在被窝里闭上眼,心里只有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她与长意,尚未有长情。

谁知道她此时有多想与君终老,只是她却没有时间,与君朝与暮了……

纪云禾闭眼睡着了,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开始做梦了。

窗户微微歇开着,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晃动她床边的帘子,她在梦里也感受到了这丝寒意,但她却没从梦中走出,那白衣女子像是被这寒风拉扯着,终于到了她的身边。

白衣女子伸出手来,纪云禾不明所以,却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

纪云禾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也清晰的知道自己这般做似乎有点危险,但她还是如此做了。

她眼看着那女子将她的手掌握住。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把眼睛借给你。”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楚的出现在纪云禾脑海之中。

白衣女子的手贴着纪云禾的手掌一转,与纪云禾十指紧扣。

“嘭”的一声,好似心跳之声撞出了胸膛,荡出几里之外,纪云禾陡觉浑身一颤,双眼倏尔猛地睁开。面前的白衣女子倏尔消失,一片白光自纪云禾眼前闪现,宛如直视了太阳,短时间内,她什么也看不见。

待得白光稍弱,即将退去之时,纪云禾远远看见白光深处,倏尔出现了一个少年与一个女子,那少年,纪云禾只看到一个剪影,她不认识,但女子她却是识得的——那不就是……纪云禾在梦中见到的这个女子吗。

他们面对面站着。

那少年亦是一身白裳,他仰头望着女子,满是崇拜与爱慕。

而这一幕,只短暂得好似幻影一般,转瞬即逝,待纪云禾一眨眼,面前又只剩下来这一片惨白的光,连那白衣女子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

“是我缅怀的过去。”女子的声音出现在纪云禾脑海中,白衣女子没有出现,但纪云禾知道,这是她的声音,她说,“你现在看到的,便是我曾经看过的,此后,我的眼睛,便是你的眼睛。”

纪云禾一怔:“把眼睛借给我?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告诉青姬。”女子并不回答她,只自顾自的说道,“是大国师,杀了宁若初。”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纪云禾眼前再次出现一个画面。

是……大国师……

不过却是年轻的大国师。

年轻的大国师站在另外一个青年面前,与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比划,而那纸上画的,俨然是驭妖谷的十方阵阵法。

不用猜,纪云禾看到的,是当年的大国师与宁若初!

大国师在给宁若初出谋划策。

十方阵,是大国师告诉宁若初的!?

宁若初似乎在质疑些什么,但大国师却将纸一收,转身离去,宁若初便又立即追了上去,将画着十方阵阵法图的纸拿了回来。

纪云禾睁大双眼,却有些困惑:“他们……不是师兄弟吗?为什么?而且宁若初不是因为成十方阵而身亡的吗……”

“他骗了他。”女子道,“他告诉宁若初,成十方阵只需要十个大驭妖师的力量,他告诉宁若初,十方阵不会杀掉青羽鸾鸟,也不会让宁若初死去,他与宁若初说,成十方阵后,宁若初可以进入十方阵。”

纪云禾一愣,看着当年的师兄弟二人。倏尔想到之前十方阵中,青羽鸾鸟做的那个小院,院中潭水里的附妖鸾鸟,那是青姬这百年的不甘与爱恋。

纪云禾与长意当年能从十方阵残余力量中出去,是因为纪云禾打扮成了宁若初的模样,附妖鸾鸟才且舞且行,消解残念。

原来……当年的宁若初并没有欺骗青姬?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来十方阵中陪着青姬的。

只是因为……他也被大国师欺骗了?

“告诉青姬,大国师杀了宁若初,告诉她,去复仇。”

纪云禾陡然转身,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影。

“你又是谁?你为何会知道?你为何将此事告诉我?为何要成此事?”

“我要他死。”

“谁?大国师?你想让青姬杀了他?”

“这是我的赎罪……”

她话音一落,纪云禾还待继续问下去,忽觉耳边的风一停,额间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面前白光退去,女子声音消失,她在经历短暂的黑暗之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空明和尚眉头紧皱的脸,适时,他正将一根银针从纪云禾额间拔出:“醒了。”他说着这两个字,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些。他站起身来,退到一边,纪云禾这才看见,在空明身后站着的长意。

长意的面色,是纪云禾鲜少见过的僵硬与苍白。

他看着她,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直到纪云禾坐起了身,长意方才目光微微一动,宛如一潭死水被一滴水打破平静,荡出千般涟漪。

纪云禾有些不明所以:“我不过睡了会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方的空明和尚将银针收入针袋子,冷笑一声:“一会儿?你躺了两天了?”空明和尚斜睨了长意一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开的药,药死了你。”

纪云禾听到前面的话,纪云禾十分意外,她在梦中,不过只感觉时间须臾,却是竟然……昏睡了两天……

紧接着听到空明后面的话,纪云禾又觉得好笑。

看长意这个表情,莫不是以为,她睡觉前与他开的玩笑话,一语成谶了吧……

纪云禾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向长意,却见长意衣袍一动,不等纪云禾反应过来,两步便迈到纪云禾的床边,纪云禾愣愣的仰头看他,一眨眼间,长意竟然捏住了纪云禾的下巴,将她头一抬。

在纪云禾与空明都且发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长意的唇便又压在了纪云禾的唇瓣上!

又!

又来!

纪云禾瞠目,双眼惊得恨不能鼓出来。

旁边的空明和尚手上的针袋“啪嗒”掉在了地上,且他还不自知。

待纪云禾反应过来,抬起双手要将长意推开,但她现在浑身的力气还不比一只鸡大,长意单手将她手腕一拽,便彻底制住了她。

便在此时,长长意胸膛间,有蓝光闪烁。

似乎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空明和尚陡然从震惊之中走了出来,他一声叱骂:“你疯了!”当即他迈步上前,要将长意拉开,可未等他靠近长意,便倏尔被一阵巨大的力量弹开,力道之大,径直将空明和尚弹在墙上。

而长意的唇瓣还是那么的轻柔,蓝色的光华轮转,自他胸膛,浮至喉间,最后渡入了纪云禾的口中,根本未给纪云禾反应的机会,那蓝色的珠子便消失在了纪云禾的身体之中。

长意的唇还在她唇上留恋片刻,终于方放开了她。

空明从地上爬起来,怒火中烧:“你这个混账鲛人!是脑子不清楚了吗!外面与国师府的弟子打成那般模样,你却把你的鲛珠给她续命!?”

鲛珠?

驭妖师的灵力源于双脉,而妖怪的妖力继续则源于他们的内丹,鲛人的内丹,便被称为鲛珠。长意把自己的鲛珠给了纪云禾,那便是用自己所有的妖力,给纪云禾续命,他自己……则会变成一点妖力也无的妖怪……

他……

“你当真疯了。”纪云禾抹了抹唇,亦是望着长意如此道:“我不要,拿回去。”

长意依旧捏着她的下巴,蓝色的双瞳犹如大海的漩涡,要将她吞噬进去。他道:

“我要给,你就必须要。”

第七十一章 是你

“我不要!”纪云禾一声怒斥,一把挥开长意的手,欲将腹中鲛珠吐出来。

但下一瞬间,她便被长意捂住嘴,径直摁倒。

动作再次被禁住,长意冰蓝色的眼瞳看似冰凉,但暗藏汹涌:“我没给你选择的权利。”

“你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也不给我选择的权利?还不给北境这么多投靠而来的人选择的权利?”空明和尚气得指着长意的后背痛骂,“为了一个女人,耽误耽误时间便也罢了!鲛珠也给出去?到时候大国师若出其不意,领国师府弟子前来攻打,怎么?你还指望这北境的风雪替你挡一挡?”

“顺德重伤未愈,大国师不会前来。”

“那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脾气远胜与你!你又如何这般确定!?”空明和尚又斥了两句,但见长意并无放开纪云禾的意思,连连说了三声“好”。他道,“你做了北境尊主,我怕是也辅佐不了你了!随你!”

言罢,空明和尚一脚踢开地上的针袋,怒而拂袖而去。

纪云禾但见唯一能帮她骂骂这个大尾巴鱼的人都走了,心里更是又急又气,拼命挣扎,几乎顾不得要弄伤自己,长意眉头一皱,这才松手。

纪云禾急急坐起来,手在床榻上摸了一番,自然没找到任何武器,她气喘吁吁的缓了一会儿情绪,按捺住了动手的冲动,她盯着长意:“别的事便罢了,鲛珠一事,不能儿戏。拿回去。”

“儿戏?”长意看着纪云禾,唇角倏尔自嘲一笑,末了,笑容又冷了下去,只冷声道,“便当我是儿戏,与你何干?你如此想将鲛珠还我,莫不是,与空明一样,也替我操心这北境之事?”

纪云禾唇角一紧。冷静道:“长意,北境不是你的事。是家国事。”

“是你们的家国事。”长意说着,一抬手,指尖触碰纪云禾的脸颊,“你们,把我拉入了这陆上的家国,我早已迷了来时路。”

纪云禾目光一垂,顺着他银色的长发,看到他那双腿,他已经很习惯用这双腿走路了,以至于让纪云禾都险些忘了,他拥有那条巨大尾巴时的模样。

她心头一痛。

“当年,你该回去。”

“呵。”长意冷笑,“回哪儿?”

“大海。”纪云禾闭眼,不忍再看长意,“你不该执着那些仇恨的,也不该陷于仇恨。”

长意默了很久,直到纪云禾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我执着的,陷入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仇恨。”

纪云禾闻言微微诧异,她抬眼,与长意四目相接。大海一样的眼瞳与深渊一样的目光相遇,他们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彼此。

长意没开口,纪云禾却仿佛听到了他的藏匿的言语。

我执着的,陷入的,不是仇恨……

是你。

纪云禾心头莫名一恸。她立即转开了目光,突兀的想要逃离那片汪洋大海。

她选择回到现实。

“你知道,即便是你的鲛珠,也不能真正的帮我续命。”

长意这次是真的沉默了下来。

“长意,来投靠北境的人,将生命、未来、一腔信任托付于你……”纪云禾顿了顿,“你知道被辜负的感受,所以……”

似是不想再听下去了。长意站起了身来:“没有鲛珠,我也可安北境。”

长意转身离去。

徒留纪云禾一人独坐床榻之上,她捂住了脸,一声长长的叹息。

京城,公主府。

顺德公主脸上的绷带已经取下,只是她还不愿以全貌示人,她坐在竹帘后,面上还戴着一层面纱。朱凌一身重甲,也站在竹帘之后,守在顺德公主身侧。

朱凌手上捧着几个娇嫩的鲜果子。

冬日季节,能得如此鲜嫩的水果,十分不易,顺德公主拿了一颗,扔在地上,然后以赤脚踩上去,将那浆果踩得爆浆而出,方抬起脚,让下人以热水擦干净,复而她又拿一颗,丢在地上,再次踩上。

浆果的汁水溅出,落在竹帘外的人鞋背之上。

林昊青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背,躬身行礼:“公主。”

“林谷主,怠慢了。”

侍从再次将顺德公主的脚擦干净,顺德公主又拿了一颗浆果,丢到竹帘外。浆果滚到林昊青跟前。碰到他的鞋尖,停了下来。

“这小果子,吃着与别的果子无甚不同,但踩着却甚是有趣,这外壳,看似坚硬,但一脚踩下,便脆生生的便裂开了,里面汁水爆出,感觉好不痛快,林谷主,不如也试着玩玩?”

林昊青一脚将浆果踩碎:“公主诏令,千里迢迢唤臣前来京城,敢问有何要务?”

“便是让你来踩果子的。”

林昊青不动声色,静候下言。

顺德公主在帘后站了起来,她将朱凌手上的果子尽数洒到地上,走一步踩一个,浆果碎裂之声不绝于耳,顺德公主越踩越是夸张,直至最后,恨不能踩碎之后,再将浆果碾成酱。

直将所有的果子都踩完了,顺德公主这才喘着气,停了下来:“殿里的果子踩完了,殿外的还有。”她隔着竹帘,面纱晃动,额上的发丝微微凌乱的垂下来:“北境的纪云禾,我记得,你与她,是一起长大的吧?”

林昊青恭敬道:“是。”

“你如今,做了六年的驭妖谷主,将驭妖谷打理得很是妥当,在驭妖师中,你的声望也日益见长。”

“职责所在。”

“林谷主,管好驭妖谷,是你职责的一部分,为朝廷分忧,才是你真正该做的。”顺德公主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侍从又开始给她擦起了脚,“这些年,在与北境的战争当中,除了国师府的弟子们,你们这些个驭妖之地啊,看似是在帮朝廷,实则……实则如何,你心里清楚。”

林昊青眉头微皱,立即单膝跪下:“公主……”

顺德公主摆摆手:“罢了,今日你不用与我说那些虚言。我命你前来,也不是要听这些。”顺德公主道,“北境,成朝廷心病已有多年了,几方驭妖地,未尽全力剿灭叛军,本是过错,我本欲将那寒霜之毒,投入山川江河之中……”

竹帘后,面纱里,顺德公主唇带笑意,眸色却如蛇般恶毒。

林昊青袖中的手微微紧握成拳。

“寒霜之毒,你是知道的,于人无害,于妖无害,但却独独能杀双脉者。”

林昊青抬头,看向顺德公主:“公主,你亦身为双脉者,国师府众人,也皆乃双脉……”

“皇城宫城,京师护城河,还护不住国师府与我吗?但你们其他的驭妖师那般多,我不求杀尽,杀一个,是一个……”

林昊青眸色微冷:“公主……”

“哎,不急。这只是我本来的想法,我叫你前来,其实,是想嘉奖你。”顺德公主道,“你这些年,做得很好,身受诸位驭妖师的信任,所以,我想让你,统领其余三方驭妖之地,共伐北境,我可以与你承诺,一旦拿下北境,朝廷,将不会再囚禁驭妖师们的自由。嗯,当然,如果你不要奖,那我便只好如先前所言,罚你了。”顺德公主笑笑:

“林谷主,我看得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对权利都充满了渴望。”

殿中,气氛静默,良久之后,林昊青道:“公主何以如今寻我来?”

“先前,只想灭了北境的叛军。而今,想在灭叛军之前,先抓一人,而你,是所有驭妖师中,最熟悉此人的。”

“公主要抓纪云禾?”

“对。”顺德公主摸了摸自己面纱背后的脸颊,“我想对她做一件事,我想,把她眼珠挖出来,当浆果一般玩。”

林昊青见状,沉默。

“怎么样林谷主?”

林昊青垂下头,看见满地的浆果,浆果汁液未被擦干,深红色的汁液,宛如一团团烂肉被丢在地上,难看且恶心。

……

“林昊青要率四方驭妖地的驭妖师攻打北境?”

纪云禾从洛锦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先是震惊,而后困惑。

先前几年,长意与一众人初来北境,朝廷未能一举将其歼灭,其中多亏几方驭妖地与朝廷“貌合神离”,难以统一,这才给了长意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

林昊青也用这段时间,稳固自己的地位,让四方驭妖地都信服与他。

纪云禾如今说不上对林昊青有什么样的观感,但从她了解的信息来看,林昊青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的“掌舵人”。北方驭妖台被长意等人占领之后,原本驭妖台的驭妖师一部分投靠了北境,一部分南下,去了驭妖谷。

林昊青接纳驭妖台的人,借朝廷与北方争斗的时机,韬光养晦,联合另外东方和西方的驭妖地,携手共进,培养了不少好手,也积攒了不少实力。

纪云禾本以为,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未来,或可成为朝廷,驭妖谷,北境的三足鼎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