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傲脸色顿时一变,转头看了眼靖国侯,见他脸上依旧平静淡漠,便对那婢女道:“你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莲儿?”

那婢女连连点头道:“回王上话,奴婢是莲儿。公主她死的好冤,这是早晨靖国侯亲自端来的汤药,说是喝了它能让公主的身子很快好起来。公主嫌苦只喝了半碗,但喝完不到半刻就咽了气…公主…苦命的公主…”她说罢大声的哭起来,有些尖锐的哭声在这白绸遍布的灵堂,形成一种异常诧异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堂内一片哗然,谋害公主可是大罪,要处死的。这靖国侯好大的胆子啊!

如陌与冷意潇一震,望向莲儿的目光冷厉如刀,那莲儿似感觉到了,哭泣的声音竟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而靖国侯面色仍旧毫无变化,望着那碗药,神色淡漠,并为辩驳。

南宫傲正待开口问哈,却见陵王忽然情绪变得非常激动,道:“靖国侯,你竟敢毒害本王的王妹!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去了呢,想不到你竟如此之大胆!王上,您可得为王妹做主啊!谋害王室中人,断不能轻易放过。否则,我封国王室的颜面何存?”

南宫傲睇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开口,只拧眉沉吟片刻后,问道:“靖国侯,早晨你可是送药给了长公主?”

靖国侯道:“送了。”

南宫傲面色一变,又道:“是莲儿手中的这碗吗?”

靖国侯道:“是!”

南宫傲道:“为何毒害公主?”

靖国侯抬头望着他,平声道:“臣是送了药过去,但不会要公主的命。所以,臣不知道公主为何会突然亡故。”他是很想让她死,但不会蠢到用这种方式。

陵王愤愤道:“药是你命人煎的,又是你亲自端过去,你不知谁知?臣请王上治靖国侯谋害长公主之大罪,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南宫傲斜视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王叔急什么?既然靖国侯说这碗药并无问题,孤又怎能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草草定罪。”

陵王一愣,见南宫傲似有意偏袒靖国侯,此时若不在今日当着众大臣的面证实了,一旦拖延,恐怕后事难料,倒时再想找机会就难了。想到此,便对南宫傲道:“这个容易,只要验一验这碗药有没有毒不就成了?正巧臣身边有一人对毒较为精通,可以让他来查验一下。”说罢对身后望了一眼,便有一名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与侍卫一般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朝着几人简单行礼。陵王道:“你去看看那碗药可有毒。”

如陌眉间一跳,那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身形动作给她的感觉都非常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只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比较陌生。她的感觉向来不会错,这人,她一定见过。

只见那男子端过莲儿手中的药,仔细观察,再举到鼻下闻了闻,之后还给了莲儿,沙哑着声音道:“此毒名为断魂,中此毒者活不过半个时辰。”

“这…”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如陌眸光一厉,她一听便知,这男子的声音是刻意变过的,虽然听着陌生,但仍然觉得熟悉,此人,究竟是谁?

陵王逼问道:“靖国侯还有何话说?长公主与婢女莲儿平常不与外界接触,不可能得罪谁,一定是靖国侯记恨当年王嫂强下懿旨,让你娶了王妹,令你夫人带着女儿弃你而去,所以才下此毒手。”

靖国侯眸光遽然一冷,但面色依然平静道:“本侯连断魂是什么都不知,又何来的断魂之毒?陵王对我侯府之事,倒是打听的十分清楚,想得也很周全,连验毒之人都已事先备好。”

陵王目光闪了闪,佯装轻咳,随后道:“长公主是本王的王妹,自然要多关注一些。”说罢顿了顿,转身一缭衣摆,对南宫傲跪下,伏身道:“王上,此事已十分清楚,请王上下旨治靖国侯的罪。”

南宫傲望了眼靖国侯,再望向神色淡然的冷意潇,道:“王叔,仅凭你的一个侍卫便确定此药有断魂之毒,便定靖国侯的罪,恐难以令人信服。不如,此时暂缓,待长公主入土为安后,详细审查,在做定夺。”

陵王道:“若不能查清真相,还王妹一个公道,即使入土也不能安息。王上若信不过臣带来之人,那臣请王上指派御医来为王妹检查遗体,看看王妹是否因中断魂之毒而丧命。”

事情发展到此地步,大家都已明白,那碗药必是有毒的,否则,陵王不可能如此坚持。南宫傲颇为为难的望着靖国侯,叹了口气,便叫了弈德,令他回宫传御医。

靖国侯与冷意潇蓦地一变,冷意潇正欲站出来,却被如陌拉住。他疑惑的回头望她,却见她冲他浅浅一笑,似乎在说她有办法,让他不必担心。

如陌缓步走到灵堂中央,对南宫傲笑道:“如陌对毒倒是有些研究,若傲信得过,不妨就让如陌为大家证实此药究竟是否有毒。”说罢也不等南宫傲给回应,便从莲儿手中端过那碗药,仔细的端详后,也放到鼻子下闻了一闻。随后别有深意的笑道:“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汤药而已,陵王带来的这名精通毒药的侍卫,却硬要说是有断魂之毒。如陌不禁要想,究竟是陵王你的侍卫冒充懂毒之人欺骗了你,还是陵王你有心安排了这出戏背后别有目的?”

她言辞锐利,直击要害,轻易将人们的思绪引到了陵王的居心上,毕竟人人皆知,陵王与长公主感情并不深厚,而今日却表现的如此激烈,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陵王面色一变,瞧见他带来的那名男子眸中精光一闪,暗中对陵王使了个眼色,陵王沉声道:“本王是为长公主鸣冤,也是维护王室尊严,虽说您是未来王后,但此事非同小可,岂能信口开河?王上,为让众人信服,还是请御医来查验王妹的遗体吧!”

靖国侯目光复杂的望向如陌,不明白不久前他们还在王宫还是针锋相对,此时她却在帮他开拓罪名,那碗药,他十分肯定是有毒的,虽不确定是不是陵王做的,但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若单独针对这碗药还好,若是请御医检查长公主的遗体,那么多年来长公主缠绵病榻的真相必然会被揭开,到时,即使证明了这碗药与他无关,他也逃脱不了罪责。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他退出朝堂多年,与陵王素无冤仇,这陵王为何要如此陷害他,甚至不惜自己妹妹的性命为代价?而那碗药,定是在他送药离开之后,有人潜入公主的园子,暗中做了手脚。

南宫傲心里其实也是非常明白的,靖国侯迎娶长公主的真正原因,他比谁都明白,而靖国侯心里又恨也是应该。虽然能理解,但若在如此多的大臣面前证明他是毒害公主的凶手,只怕自己想帮他也帮不了。见如陌站出来,他有些心安,以她的性子,定是有把握才站出来。于是,不理会陵王的请求,目光直望如陌。

如陌淡漠的扫了眼众人,不紧不慢道:“何必那么麻烦。请御医一来一回,不知又得耽误多少工夫。王上政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可耗。要想证明这碗药是否有毒,很简单,从这里跳一人喝下去,不就清楚了吗?王上觉得这个办法如何?既简单,也省事。”

众人一惊,见如陌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连忙往后退,生怕被挑中。

陵王听她如此说,觉得这方法不错,便看向南宫傲。

南宫傲一愣嘴角牵了牵,竟哭笑不得,他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呢,竟然是要人试毒,难道她不知道那碗药是有毒的吗?还是她为方才的神情耿耿于怀,想借此机会铲除靖国侯?以她对意潇的态度,应当不如此做。那她这么说又是为何?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冷意潇不解的望向她,却见她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立在原地,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靖国侯面色微变,不由得冷笑,原来她并非是帮他,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致他于死地,还要拉上一人陪葬。以人试毒,这女子心地竟如此歹毒,她若做了封国的王后,其后果…然而,不等他设想下去,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多年来不曾打破的平静面容蓦地惊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名绝美的女子。她,竟然…

第七十六章

不只是靖国侯不敢相信,在场的所有人皆被怔住!

只见她勾唇牵出一个极美的笑容,双手捧着碗,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仰首将被称为具有断魂剧毒的小半碗药尽数饮下,胜雪的衣袖随着她优美的动作一起一落间,完美至极。

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顺着她的喉间直下,进入腹中,她清楚的感觉到腹中的蠕动,似在吸取着什么。父亲纵然令她很恨,但她仍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而无动于衷,更何况,她不出面,哥哥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御医查验遗体,那么多年来的慢性毒药致使她缠绵病榻的事实,定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只怕她想救也救不了,谋害公主的大罪,也许还会连累到最疼爱她的哥哥。

“凝儿…”南宫傲大骇,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会突然以身试药,顿时目现惊恐,面色大变。

“如陌…”冷意潇如仙之容大惊失色,这便是她让他安心的法子吗?

所谓关心则乱,两个绝顶聪明的男子,在这一刻皆失了平常的判断,他们忘了,以如陌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那碗药必然是有毒的,她既敢饮,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不会中毒。

两道惊慌的声音响起,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约而同的向她掠去,欲抢她手中的碗,她身形微微一动,转眼已退到门口,定下身子时,那握在左手中的碗,已是空空如也,令人倒吸一口气。她暗自凝聚真气,那碗便如之前的那只白鸽一般,化作了灰,飘扬于空。

“凝儿你…”

“我无事。”如陌嫣然一笑道:“如陌说过了,这药根本无毒。众人皆知,我与靖国侯非亲非故,且方才发生过争执,如此并非想要帮助谁,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被人质疑,仅此而已。”

南宫傲与冷意潇见她一副悠闲淡然的模样,似完全没把断魂之毒放在眼中,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以他的性情,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定是有办法能克制那种毒吧,想到此,二人对望一眼,皆自嘲一笑,没想到如他们这般镇定自若之人,也会有这等惊慌失措的一刻。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陵王及他身边的那名男子。

陵王面色铁青,凌厉的目光直射向那名男子,见那名男子牵了牵唇角,面上却不着一丝的笑意,沙哑的声音笑道:“如陌小姐果然高明,连最后的证据那只碗也给毁了。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百毒不侵。现在,想要证明长公主是否中毒而亡,只能查验遗体。”

陵王连忙对南宫傲道:“王上,臣请求,派御医查验长公主遗体。”

如陌眸光遽厉,这世上知她百毒不侵之人,少之又少。看来这名男子她不只见过,应当还很熟悉。当下便笑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阁下…身份特殊见不得人?”

那名男子目中精光一闪,迅速敛去。如陌身形一动,转眼间已到了那男子面前,芊芊玉手朝着男子的面部抓去。那男子似是早有防备,举手相挡,与她一击之后,借力闪身,便占到了陵王的的身后,似不愿与她正面动手,以防泄漏他的武功来历。

如陌双眼眯起,想不到陵王身边竟有这等绝顶高手,虽然她只用了一成功力,但那名男子明显也挡得轻巧,身法相当之快,出乎她的意料。这名男子,究竟是何来路?

陵王慌忙起身,含怒道:“如陌小姐想干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着王上与众臣的面,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如陌冷笑道:“此人身份诡秘,武功高强,如陌倒想问问陵王,不论进宫还是来此,您身边都带着这么高高手,意欲何为?”

陵王面色阴沉,冷声道:“最近京都城不太平,本王也不果是收个武功高点的侍卫,随身保护本王的安全,有何不妥》倒是你,还没被封为王后呢,已经如此嚣张,虽说君臣有别,但怎么说本王也是长辈,就连王上也得叫本王一声王叔,而你,一个出生低微的卑贱女子,竟一再的对本王出言挑衅!原本本王对于你为后并无意见,可这么一看,你不仅是出身低贱,不懂礼义廉耻,还目无尊长,这样的女子如何配为我封国一国之母!”

如陌斜睨着他,目带不屑,似毫不将他的恶语放在心上,反而轻笑道:“配与不配,可不是陵王说了算的,除非他日,陵王起兵,取王上而代之,那时,陵王再来说如陌配与不配罢。”

众人大骇,震惊的望着她,这女子当真是惊世骇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在王上面前竟然还能说得如此轻松自然,不禁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齐齐看向一旁不动声色的王上,大气也不敢出。

陵王心底一震,目光闪烁,连忙看了眼南宫傲,见他面无表情,似根本没听见似的,便佯装咳了两声,方斥道:“本王向来忠心耿耿,可鉴日月。你这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如陌道:“妖女?呵,这称呼不错。不过…”她勾唇一笑,极尽妖娆,带着一丝诡异魅惑的气息,在陵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不知,如陌可是清楚得很,你那义女眉妃的身份…”

她突然住了口,笑看陵王神色惊变,望着她的目光杀意聚盛,而她却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她只是与他说了个玩笑一般。

一旁的靖国侯,心中疑惑不已,看她对于陵王的恶语似并不放在眼中,可以说是毫不在意,可之前在王宫时,她为何会异常激动,似乎他说她出身低贱触犯了神明般,那般惊痛,那般难以忍受。甚至不自觉伤了自己而不自知。

陵王身后的那名男子抬起手,不经意的碰了下陵王,那陵王立刻回了神,忙敛了杀意,想起这次的主要目的,便又对南宫傲道:“臣请王上,指派御医前来查验遗体,还长公主一个公道,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话题突然又转回到长公主身上了?

南宫傲邪魅的面容遽然变冷,目光凌厉,成桌的声音不怒自威,道:“王叔还没闹够吗?长公主人已不在,身为她的亲人,冒犯遗体,惊扰亡灵,令她无法得到安息,王叔于心何忍?还是真如凝儿所说,王叔执意如此确是别有他意?”

陵王一阵心惊,竟不敢再看南宫傲的眼睛,连忙低眸道:“臣不敢。”

南宫傲冷冷一笑,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谁也不准再提,都散了吧。”

陵王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傲看他的目光更加的冷厉,只得住了口,不甘的行礼离去。走出灵堂时,他明确的感受到身后不只一道历光,如刀子般似要将他穿透。禁不住身子一抖,快步离去。

众人也都快速散去,灵堂中只剩下靖国侯、南宫傲、冷意潇与如陌四人。

南宫傲脸色恢复如常,对如陌笑道:“凝儿,你方才附在陵王耳边说什么了,竟令他神色大变,说出来,让孤也听听。”

如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南宫傲一愣,他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一点情面也不留。不由得无奈的叹口气,对靖国侯道:“靖国侯,你可是欠了凝儿一个天大的人情,准备怎么还啊?”

靖国侯微微一怔,带着沧桑的俊美面容有些微的不自然,道:“臣非常感谢如陌校级帮助微臣洗冤之情。”

南宫傲望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冰冷,似是隐有他意,转身走了两步,方缓缓道:“不只是洗冤这么简单吧?长公主在出嫁前,身子可一直好得很。靖国侯是聪明人,有些话,孤认为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靖国侯一惊,明白他的意思,他定是想让他支持立如陌为后,但是他不能,即使抛去身份不论,但就因她令王上与辰王反目,也绝非封国之福。想了想,道:“臣感激如陌小姐的救命之恩…”

如陌冷冷打断道:“你不需要感谢我,我说过,我并不是帮你,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能力被质疑。”

靖国侯面色微变,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开口向她道谢,她竟然如此干脆的不买他的账,顿时,心中有些窝火,却又无法发作,冷峻的面容不由的微微涨红。

冷意潇如仙的面容带着担忧的神色,问道:“如陌,你真的无事吗?那药…”

如陌笑道:“那药中确实含有断魂之毒。”

冷意潇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忙问道:“那你…”

如陌回握住他的手,修长的手指,温热的掌心,如女子般光滑的肌肤,一如十年前的触感,令她的心变得异常的柔软。笑道:“意潇放心,我无事,那点毒还奈何不了我。你记得那日千色园受伤的事么,碎心之毒,无药可解,可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方才那名那子说,这世间有一种人百毒不侵,我便是他说的那种人。”说罢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狡黠。

她的笑容令靖国侯心中一动,说不清的熟悉感蔓延在心间,见意潇对她如此紧张,心中顿觉不安,这么多年,他识人无数,却看不透眼前这名年轻的美丽女子。她武功高强,百毒不侵,气质高雅脱俗,容貌倾国倾城,只可惜出身低贱,又与辰王有过瓜葛,否则,封她为后也不是不可。想起之前与他针锋相对,方才却又以身试药,为他脱罪,虽然她说百毒不侵,但仅凭他极力反对立她为后这一点,她就应该落井下石,盼他出事才对,为何反而要助他脱罪?甚至不愿承认是在帮他,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事就好。”南宫傲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脸色微沉,不悦却柔声道:“凝儿,往后不可再这么胡来。”

如陌知他是真的担心,便真心的冲他微微一笑。

冷意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想到她即将被封为后,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认为如陌这样的女子不属于王宫这般阴暗的地方,她应该是自由的,没有任何羁绊,不应处于是非中央。为人所道。”如陌,你…真的想做王后吗?那是你的理想吗?”

是吗?那是她想要的吗?她忽然有些迷茫。

冷意潇见她茫然的目光望向远处,又道:“若不是,那么,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的愿望?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愿望,从何时起,她丢失了自己?

曾经的愿望,一家人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曾经的愿望,得一个两心相印爱他如生命的夫君,一生不离不弃,做一对神仙眷侣。

曾经的愿望,解了生死蛊,与那个在她最为绝望之时给了她温暖和希望的男子相互温暖,永生相依。

然而,那些都已经成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所以,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她不想再有愿望,因为愿望,永远只是美好的幻想,一旦破碎,便会跌入地狱的深渊。

她清浅的嗓音有些飘渺道:“我,没有愿望。”

冷意潇一怔,深深地望着她道:“那就和我一起走遍天涯,抚琴弄曲,看尽天下风景,可好?”

走遍天涯,抚琴弄曲,看尽天下风景!和她的哥哥一起,那是多美的情景,可是…

南宫傲见如陌面露向往的神色,顿时,心中一震,她竟然动摇了!面色一沉,冷声道:“意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当着孤的面,引诱孤未来的王后与你一起私奔!抛去孤的身份不说,但就孤一直当你是朋友和兄弟,你又怎能如此作为?”

冷意潇淡然的面色微微一变,他只顾着她了,没有考虑到傲的感受,是啊,傲是他的朋友,也是兄弟,他的如此作为,却是不应该,但他,希望她不要活得那么累。望着南宫傲的眼睛,目光中有一丝歉意,道:“傲,她不属于王宫。”

南宫傲冷冷道:“就像她说陵王的,配不配为后是孤说了算,而属不属于王宫,是她说了算。凝儿,是你说要做我的王后,如今我为了你,不惜与晔决裂,又与满朝文武对立,甚至与天下作对,拿江山做赌注,在这个时候,你会弃孤而去吗?你当真铁石心肠,想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目光沉痛,邪美的面容带着对她的期盼,令她心中微痛。她竟然心动了,对于哥哥的描述,她生出了一丝向往,可她忘了,她早已失去了幸福快乐的资格。她答应过不会离开南宫傲,他为了成全她的报复,做到了如此地步,她又怎能弃他而去。况且,若她放不下对微澜沁贞的歉疚,放不下心中的执拗,那么,天下风景在她的眼中也会是一片灰白的景象。而哥哥应当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不应该将注意力和感情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望着南宫傲的愈发黯淡的眸子,她浅浅一笑道:“傲,你放心,我会履行承诺。”

南宫傲似是松了一口气,见冷意潇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却也高兴不起来。

冷意潇道:“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带你去府中四处走走吧。”

如陌点头笑道:“好。我要去你的意潇阁。”

冷意潇一愣,微微诧异道:“你怎知我住的地方叫意潇阁?”

如陌一怔,眸光一闪,笑道:“因为你叫意潇,所以你住的地方就是意潇阁。”

如此简单的解释,看似极其合理,然而,背后的原因,又有几人能猜透?

南宫傲看着两个如仙的身影旁若无人般自然的牵着手,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之间总是那样亲近而自然,自然到令他无法去嫉妒,却又忍不住会羡慕。转头见靖国侯紧皱的眉头,面上有担忧和不解的神色,便道:“靖国侯也陪孤去瞧瞧吧,孤还未去过意潇阁呢。”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靖国侯跟上。

出了灵堂,穿过一个回廊,往后院行去。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是一段回忆。在那棵参天的古树上,她曾经为就一只受伤的鸟儿,从上面摔下来昏迷了一天一夜,害哥哥被父亲责罚跪了三日,只因为哥哥当时不在她身边。

“意潇阁“三字映入眼帘时,如陌的心蓦地一紧,那带着飘逸随性之风却显得稚气的三个大字,是那样的醒目,触动她的心,唤醒她尘封的久远记忆。

“哥哥,你快看,这'意潇阁'三个字可像是哥哥写得?嫣儿花了好多心思呢,是送给哥哥的生辰礼物,哥哥喜欢不喜欢?”七岁的她为了模仿哥哥的字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每日练习。

哥哥宠溺的揉着她的发,温柔的笑道:“嗯,很像,嫣儿的礼物哥哥最喜欢了,哥哥把它做成牌匾挂在门口好不好?”

她开心的笑起来,目光晶亮晶亮的。”好啊,那要一直挂着,等嫣儿以后写了比这更漂亮的字才许换下来。”

“好!哥哥都依你。”

冷意潇见她停住脚步,面上布满怀念与忧伤的神色,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如陌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平了平心绪,浅笑道:“牌匾该换了,这三个字带着未脱的稚气,配不上你。”

冷意潇望着那个已经有些发旧的牌匾,目光中充满了怀念,轻轻摇头道:“对我来说,这三个字是世间最美好的字,它代表着一个妹妹对他的哥哥的全部感情,是我最为珍惜的物品之一,我永远也不会换下它。”

他如仙般的面容充满了哀伤,如陌别开脸,目光正对之处,是紧挨着的意潇阁的一个敞开的园子,那园中一角,两棵树之间挂着一个秋千,扶手之处,尽是花藤缠绕,风吹过,轻灵的前后摇摆,令整个院子给人感觉十分的悠然而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