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先生通过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他对如陌的感情,知他志在必得,劝也无用,便叫住他,告知有一条近路直通悬崖,并递了一只精致小巧的盒子过去,方道:“若是采到冰莲,装进这盒子,可保花开一月不败。你,千万…小心。”

南宫晔微微点头,准备出门的脚步又忽然顿了顿,回身执笔,写下几句话,递给云先生,道:“若是…若是过了十日,我没回来,请帮忙将这个转交与她。”见云先生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去。

云先生望着他快速消失的清瘦背影,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痴情男子,为爱人,不顾自己的性命。

南宫晔刚刚离开片刻,如陌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便急忙拉着云芊过来找他,却听说他出了谷,需要几日才回,心中突然变得很慌乱,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愈发不安起来。

云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她心不在焉的随意应着,之后便独自回到竹屋,倚在门前,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偶尔一个人缓慢的行走的杏花林中,望着眼前随风而落的轻红花瓣,仿佛是被杏花树丢弃的残旧之物,不再是妖娆美丽,而是萧瑟的凄凉。

秋天荡漾着的孤独身影,早已失了往日的乐趣,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一颗痴心凝盼,一双日渐失色的美眸,望眼欲穿。

那间曾洋溢着无限幸福的小屋,缺少了一个人,只剩下一室空荡…孤单,如影随形。

天,亮了又黑。夜,去了又来。而她的身影,却始终在那几个地方,来回的变换。

她的夫君,为什么还不回来?他究竟出谷做什么去了?为什么都不自己跟她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一日,又一日…没有了他的陪伴,她的未来,要如何继续?失去了快乐,每一刻的时光,都被拉得无限长。

又是一夜,她睁眼望天明。他说几日便回,如今,十日已过,他却还不曾归来。

“晔…你不要我了吗?你嫌我霸道,嫌我任性了吗?你回来吧…以后我不吵不闹,不使小性子,我都听你的…你回来,好吗?”

不是说一辈子吗?为什么一辈子…这样短?她还来不及体验。

倚着门的身子慢慢滑下,跌坐在地上,望着天边的乌云,久久不散。

“晔…你会回来,对吗?”想学着以前那样,弯唇而笑,却只引来两行清泪滑落唇边,苦涩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她站起身,快速跑出杏花林,欲往散云居而去,却正好望见云先生朝着这边走来。她大步迎上,急切的问道:“云先生,请你告诉我,晔他究竟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云先生叹了一口气,十日未回,什么情况他也不好说。那样高的悬崖,不易攀扶,而且外头不比谷内,此时已是寒冷的冬季,若是落在了汹涌奔腾的江水之中,只怕水性再好,也难以存活。暗暗摇了摇头,望着她焦急的目光,开口安抚道:“他出谷是为你寻一样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她连忙问道:“是什么?他去哪里寻了?我要去找他。”

云先生摇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十日前南宫晔留下的字递给了她,道:“这个,是他留给你的。”

如陌连忙接了过来,展开,苍劲有力的笔迹便呈现眼前。

“陌儿,哪儿也别去,乖乖的在家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听话。永远爱你的晔。”

她终于露出十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说,会回来。他不是不要她。可是…为什么现在才给她这个?

正想再问,云先生却已转身离开,若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看来他还得想办法让自己多活一阵子,等等看他是否能回来。

她回到竹屋,安安静静的继续等待,不时的展开手中的薄纸,对着上面的字迹,轻轻呢喃:“晔,你要快点回来…我很想你。”

每日念上百遍不止,心中的期盼与不安,仍是与日俱增。为何总是着隐约的不祥预感,仿佛一切,即将彻底的改变。

靠在椅榻,回想起这几日来,一闭眼,常有一幕幕的血腥画面浮现,跟着就会心痛,很痛,很痛…像是被一把剑,贯穿了身子,痛到无法呼吸。恍惚之间,似看到一只握剑的手,莹白如玉,很美,很熟悉…

身子不自觉的蜷了起来,不安的颤抖着。

是谁?那个人…是谁?她感觉到自己的目光顺着那只手,缓缓的上移,在即将看到那人的脸庞时,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脸。

好熟悉的温度,好熟悉的感觉…

她立刻抬手抓住,仿佛害怕忽然消失了一般,还未睁眼,已经朝着那只手伸来的方向扑了过去。

“晔…”终于回来了吗?她不是做梦吧?

南宫晔慌忙接住她,却只觉喉头一甜,眉间微蹙,连忙运气,将汹涌而上的甜腥之气生生的咽了下去。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我…回来了。”

是的,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终于…回来了!

七瓣冰莲果然是生在悬崖绝壁,用了近十日,才取到,最终还是落下了悬崖,在那汹涌奔腾的混沌江水里,漂浮浸泡了三日,若不是他从小练习枯寒神功,使得他的身子有较强的抵御寒气的能力,只怕,他意志再顽强,也无法再活着回到她身边。

抱她在怀的感觉,真好。可惜,就要…结束了。最后一次,他想,多抱她一会儿。

双眼有些发涩,连忙闭上。心中一遍一遍默默的问道:陌儿…恢复了记忆,你会选择如何对我?视如陌路,还是真如你这些日子所说,放开过去才能拥有幸福?你会如何看待我们拥有的这段美好的时光?是用心珍藏,还是自责痛恨自己不该失去了记忆?

如陌紧紧依在他怀中,心突然没来由的安定下来,感觉很踏实。他没骗她,他真的回来了!突然间闻到一股泥腥与血腥之气混合的味道,连忙离开他的怀抱,定睛一看,心中一慌,只见他白色的衣衫已是泥黄色,还有大片的血迹,立刻紧张的问道:“晔,你…受伤了?”声音有些颤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扒开衣衫查看。

南宫晔握住她微颤的指尖,冲她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眼中的担忧怎么也掩藏不住,轻叹道:“别看了,这血,不是我的…陌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如陌疑惑的问道:“谁啊?”

南宫晔望瞭望她,眼底的悲伤渐渐浓郁,他不是没挣扎过,这样的幸福日子,他也不想就此结束,但是,他却不能因此而阻止她恢复记忆的可能,因为那是她在乎的人,所以他带了回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便带着她往散云居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散云居,客房内,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子,面无血色,奄奄一息,安静的躺在她曾睡过的床上。只见她一身淡黄衣裙尽染鲜血,湿漉漉的搭落下来,原本娇俏的脸庞之上,几道利器刮破的血印交错纵横,挽起的袖袍之下,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殷红刺目的剑痕一路划下,直至手背,虽已被止了血,却仍然触目惊心…

“啊 “ 如陌惊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个转身直往南宫晔怀里扑。这人…是谁?她身上的伤,怎么如此恐怖?这殷红的鲜血,这狰狞的剑伤,这心间突然涌现的尖锐的痛…为何,感觉如此熟悉,就好象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似的,早已刻骨铭心。

南宫晔望着她惊变的苍白面容,眼底浮现的痛意,心疼的搂紧她微颤的身子。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她将来有遗憾,更不想为遮掩这一刻的痛,而使她将来痛悔一生。所以才会在身体极度疲乏之下仍出手救下了她,只听她一路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挣扎着求救:“请你…救救我,还没…没找到…小姐…我…不…能…死…”

也因此,使他更加深刻体会了她与她们之间的情义,明白了,这些感情不是爱情可以取舍得了的。叹了一口气,对云先生问道:“她情况如何?有救吗?”

云先生点了点头道:“幸好你及时控制了她内伤的发作,又用内力替她疏散了胸腔的淤血,否则,纵然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我替她施了几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应无大碍。”

南宫晔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陌儿就不用那么愧疚了。

如陌已经脱出他的怀抱,黛眉紧皱,顺着自己的感觉,朝着床边一步一步,缓慢的挪了进去,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仿佛这本就该是她应有的动作。目光定定的望着那淡黄却又染满鲜红的娇小身影,脑海中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她曾握着一把剑,将其深深扎入一个残破不堪的身子,却看到了那名女子幸福而感激的笑容,带着未曾倾吐完的爱慕微笑着死去…

她曾见到一名女子被一把剑贯穿心脏,悲痛却是无语的向她诉说着她的自责或恼恨,在她眼前不甘的倒下…

还有一个男子,身中三十多剑,浑身是血,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为了延续她的性命,连死也不能安心…

她终于看清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背后的主人,还有那手中握着的剑,直直的没入她的身体,席卷而来的痛,那样剧烈,然而,痛的却不是身,而是心…

“啊“ 她突然抬手疯狂的揪住自己的发,拼命的摇头。却止不住脑海中一幅幅不断交织的血色画面,头痛欲裂,心亦痛到窒息。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那不是她,不是…这个幸福快乐的才是她。不,不对,那个才是她,这个幸福的她早已经死去…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南宫晔心中一慌,立刻上前阻止她伤害自己的动作,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唤着:“陌儿,陌儿…” 见她渐渐安静下来,转头看他,眼神空洞而茫然,忽然身子一软,他慌忙接住,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心痛难当。

过了不到片刻,她便悠悠醒转,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幽邃而深情带着万分心疼的眼眸,那紧皱的眉头纠结的眉心,令人很想伸手去抚平,并安慰他,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定定的望着他,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再渐渐被填满。

南宫晔在她睁开双眼的一?那,自那双已然变得清冷的眸中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幸福,终是结束了。失落吗?绝望吗?是的,但他不后悔。

如陌伸手推开他,动作很轻,却很坚决。沉重的脚步朝着床边而去,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床上女子满是血痕的脸,深吸一口气,想起了恢复记忆前,南宫晔与云先生的对话,她已无生命危险,便对云先生道了谢,再对着南宫晔时,明明是许多种不同的复杂神情交织在一起,偏偏看起来却又是毫无表情,只淡淡道:“谢谢你,救了鸾韵。” 也谢谢他没有阻止她恢复记忆,她很明白,这对他而言,有多么艰难。

南宫晔黯淡了眸光,将头转向一旁,苦涩一笑,道:“你不需要对我道谢,就算你不当我是…你的夫君,至少我们,也曾生死与共,何必如此客气。”

心抽痛的感觉,就是如此尖锐,太过幸福,只会令失去时的痛苦加剧,然而,纵然再无法承受,他却只能承受。这是他的选择,他并非想让她觉得他多么的伟大,他只是在那一刻,站在了她的立场,选择了她的选择。

夫君二字,令她心中一痛,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微澜沁贞的死,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但他却救了残歌和鸾韵,为她自残身体放弃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责任,甚至为她而疯狂,又毫不犹豫的跳崖与她生死相随,给了她这一段前所未有的幸福,即使如今恢复了记忆,那些幸福和快乐,已经刻骨铭心,让她觉得温暖。若他们之间,没有性命的阻隔,那该多好。

“小姐…你在哪里…星魔,别死…别丢下我…我要…杀了你们…” 床上的鸾韵突然朝空中挥舞着双手,面上的神色极为痛苦,如陌大惊,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声音心疼的唤道:“鸾韵,鸾韵…我在这里,你醒醒。”

鸾韵似乎感觉到了,顿时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醒转。看到如陌后,惊喜的睁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如陌只微笑的望着她,听她微弱的声音不确定的问道:“小姐,真的…是你吗?我没有…死吧?” 如果她没死,看到小姐她会很开心,如果她死了,她希望看到的只是幻觉。

如陌望着她眼中的矛盾和渐渐积聚的泪,柔声的确定道:“是我,鸾韵。我没死,你也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小姐…”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痛呼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如陌大惊,连忙扶住她的肩膀,道:“鸾韵,你受了伤,躺着别动。”

鸾韵泪水忽的滑出眼眶,忍着痛道:“小姐,我很痛,我想让你抱着我。”

“好,我抱着你。”她动作小心的扶起她,让她的头,靠在她同样瘦弱的肩膀,双臂轻揽着她,鸾韵真的还是个孩子,和以前一样,一受伤,便渴望她的怀抱。

鸾韵只觉得那个怀抱很温暖,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小姐真的没死。高兴的同时,眼泪仍是不停的淌下。”小姐,婉离跟我说…我们都不能死,因为小姐会难过,所以,就算受再重的伤,也要努力活下去,直到找到小姐…我们都相信,小姐一定还活着。”

如陌身子颤了一颤,因为微澜和沁贞的死带给她的痛太深刻,所以,婉离才会跟她说,为了不增添她的伤痛,就算受再重的伤也要活着。轻柔地帮她拭着泪,自己的眼睛也是涩涩的,轻声道:“鸾韵,谢谢你活着。”

鸾韵的眼泪不断地涌出,轻声抽泣忽然变成了大声的悲泣:“可是…小姐,星魔他…他为了救我…死了,呜呜呜…”

星魔,办事沉稳老练,看待事物,总有自己的见解,四魔之中,她最看中的一个。她闭上了眼睛,都是她害了他们,带他们出世,都又因为一己之私,置他们于不顾,不知道魔宫之众,又有多少死伤。看鸾韵哭得那么伤心,她心里愈发的沉重,星魔对鸾韵一向很关照,怕是不只共事这么简单。

“小姐,我…好后悔,为什么以前…总是对他凶,还不理他,现在他…死了,我又好想他…”

如陌静静的抱着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心中只觉得悲哀,她总是在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的同时,使得她身边的人受到更多的伤害。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待她渐渐平静,才问道:“是谁杀了星魔,又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婉离他们…还好吗?”

鸾韵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缓缓道:“婉离和莫阁主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我和星魔在断心崖下遇到了岐山新掌门和六大派的其它人,他们人太多,我们打不过,才会成这样。自从小姐落崖后,我们宫中的人死伤很多,打伤小姐的那人去宫中搜寻宝藏,找不到就挨个的严刑拷打,说是要全部杀光,卓长老身受重伤,幸好有意潇公子…”

如陌紧张的截口问道:“意潇?他…可有事?卓长老性命无碍吧?”

鸾韵轻轻摇了摇头,道:“卓长老休养了一阵子,就没事了。意潇公子也没事,只不过,很奇怪,那一日在断心崖上,意潇公子明明对着蒙面女子刺了一剑,可是第二次在宫里见面时,她好像一点都不怪意潇公子,还因为他放了卓长老,带着她的人全部撤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如陌虽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痛却愈发的浓烈,她还是顾念亲情的吗?意潇竟然…刺了她一剑,他一定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他心里又该有多痛?

鸾韵又道:“他们撤走后,六大派和三大世家的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我们魔宫赶尽杀绝,阻止我们寻找小姐的下落。那时候,莫阁主的伤势还未愈,婉离一直守着他,那些人还不知道暗阁主大部分势力已经转移到了金国,所以没敢直闯暗阁,莫阁主身体痊愈后,他们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挑衅,但若是遇到我们的人,没有莫阁主在,他们便痛下杀手,毁尸灭迹。莫阁主因为忧心小姐,也没有心情对付他们…易阁主在武林大会上因为小姐落崖分心,也受了伤,后来被三大世家的人追杀,齐先生救了她,送她去王宫养伤,现在也没事了…意潇公子之前一直和我们一起在断心崖底的附近寻找小姐的下落,直到前两天,才去了战场。”

连易语也因为她而受了伤,不只如陌吃惊,南宫晔亦是一样,但听说进了王宫养伤,也就放下心来。又听到意潇去了战场,如陌还未开口却已听南宫晔皱眉问道:“意潇去战场做什么?金翌两国大军联合攻打我封国了?”

鸾韵似这才注意到他,她没见过南宫晔,因此有些奇怪他为何如此紧张。如陌见她面有疑惑之色,便道:“他就是血魔,也是辰王…若不是他跟着跳崖,你们真的见不到我了。这次,也是他救了你。”

鸾韵微愣,原来血魔真的是辰王,外面有很多传言都这么说,她一直都不信,因为微澜沁贞的死,她一直很恨他,虽然没见过他,但是听别人对他的评价,总觉得他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为别人跳崖自尽。忽然想起意潇公子临走是说的话,他说有辰王在,小姐一定还活着,原来意潇公子说的都是对的。这时,她看南宫晔的眼神才变得友善得多了,不是因为他救了她,而是因为他救了小姐,想到这儿,便将她听到的别人对意潇公子说的朝廷和战场的情况一一道来:“一个多月前,金国和翌国同时出兵攻打我们封国边境,防守边境的护国军中流传辰王已经死了的消息,导致护国军军心不稳,朝廷想办法压制也不管用,还没到半个月就丢失了五座城池…”

南宫晔一惊,不到半月,就丢了五座城池?仅仅是因为他的死讯,看来巫邪已经确定血魔就是他了。”那现今情况如何?”

鸾韵道:“听说王上派泰征和曲战两位将军去了南边边境对付翌国,靖国侯带军去了北边与金国对抗,局势才稍微稳了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五日前的一个晚上,靖国侯突然从军营中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意潇公子就去了。

他失踪了?如陌心底一震,且不说军营之中,防守森严,他自身的武功也是不差,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他掳走?难道…是她?一定,是她!她究竟想做什么?杀了她还不够吗,还要杀了她的父亲,毁了他想要保护的国家?

她不会让她如愿的,既然下不了手杀她,那么,她便毁了她用以侵略的资本,让她不再有能力伤害她想要保护的人。

母女相残,从来都不是她所愿,但她所给她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已重到她无法承受,她不仅伤了她,更伤害了她身边的人。

安抚了鸾韵,她便走出了散云居。

心里很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盘旋不去。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在她躲在这里享受温暖和幸福的时刻,而外面的他们正在享受着折磨,为她忧痛。

而这里,那些曾有过的美好愿望,终究,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娘亲,娘亲…于她而言,不再是温暖,而是…伤与痛,恨与怨。

南宫晔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充满了悲哀的气息,很心疼,却再也无法鼓起勇气上前拥抱和安慰。她刻意的冷淡疏离,像是一把刀,割据着他的心。习惯果然不是一件好事,习惯了她的温暖,习惯了她对他的依恋,更习惯了她的笑容和她的亲近…这两个月,养成了太多的温暖的习惯,用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可能戒得掉?

她说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都会原谅他,说不愿让过去的不快乐延续到将来,要与他相守一生…这些日子,她说过太多的甜蜜情话,明知不能当真,但是为什么她说的多了,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期盼。梦,终是要醒的,这一段幸福的插曲过后,人生的路,还是要回到原先的轨道,冰冷也罢,伤绝也罢,他所要做的,仍旧是守护在她的身后。

想到外面的局势,心中异常沉重。他毫不犹豫的为她跳崖,抛弃了他的责任,让国家陷入水深火热,自己却在此守着爱人,幸福的生活,尽管这幸福也伴随着彷徨与哀伤。王兄一定是怨他的吧,但他,不后悔,即使重新来过,他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做此选择。有了七瓣冰莲,出谷找齐澈将他配置好的药融合在一起,再结合他与莫残歌二人的力量,她的蛊毒便可解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受蛊毒的折磨。

然而,总是有许多事,会出人意料,最终事与愿违。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走在前面的如陌突然停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用力地按紧胸口,熟悉的拭心之痛遂然而起,汹涌异常,由心瞬间延伸到全身的每个筋脉,如狂风席卷了整个身子,仿佛体内之蛊被禁锢了千年突然一朝苏醒,痛感剧烈得更甚于以往百倍不止,张着口,却没有痛呼出声,额角冷汗直冒,身子僵硬倒地,浑身开始抽搐。

南宫晔大骇,迅疾掠起,抱起她,回身朝散云居奔了过去。

云先生为她号脉,眉头拧紧,望着南宫晔,语气沉重道:“蛊毒提前发作了。”

南宫晔急切问道:“为何会提前?”

云先生不答反问道:“她可曾有过身孕?”见南宫晔点头,又道:“生死蛊毒在女子体内若是得以吸噬胎儿的精气,虽不至立即有事,但会有一次爆发,而爆发时的痛苦较平常更甚百倍,单凭你一人之力,恐怕难以保全你二人,但若就此下去,以她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挨不过…”

南宫晔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道:“她不能死。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她活下去…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她活下去?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云先生面色微微一变,见他目光坚定,便拉过他的手,搭上脉,眉头越拧越紧,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方道:“你为采冰莲,落崖时心脉受损,遭寒气入体,又为那位姑娘催动内力,身子已是大伤,若是在用这个方法…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不小心,你们二人都有可能送命。”

南宫晔望了眼怀中抽搐着痛苦挣扎的人儿已渐渐失去了意识,心抽得厉害,微喘道:“无妨,再危险,我也要拼力试上一试。若不尝试,她必死无疑,我又岂会独活于世。”

死,他从来都不怕,然而,他又可知,他将要付出的代价,于他而言,却是比死更残酷。

云先生叹道:“你朕想好了吗?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辰王肩负一国兴亡重任,纵观当今天下局势,唯有你这个封国战神,方能力挽狂澜,抵御两国侵占,若为儿女情长,置天下苍生于不顾,陷封国万民于水火,必将遭后世之人唾?。”

南宫晔面色一白,却是自嘲一笑,道:“你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国家兴亡重担,为什么就一定要由我来背?就因为我有这个能力?因为我曾经打过胜仗,所以便注定我一生被责任所禁锢,必须为国家大义天下苍生而牺牲一切才算得上是完美的归宿?我为什么要遭人唾??因为我选择为心爱的女人放弃生命吗?责任,我已经背负了很多年,如今自私一次,放下,又有何不可?这些年,为稳固社稷,对奸佞之人,我从不手下留情,换来阴狠残佞之名,如今,我为爱人放弃一切,便又要被人骂作是为女人不顾家国大任,哼,若为舆论声明而活,人生还有和意义?我向来做事,只在意我所在乎之人,他人要如何评断,与我何干?”

云先生怔了怔,你啊没一句反问,都令人哑口无言,辰王也好,战阵也罢,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谁规定有能力的人就必须将一生交与国家大义,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擅自决定?唉,世事如此,这也是位高之人的悲哀之处。

无奈摇头,将那铤而走险的法子说了,也将有可能导致的后果统统说了一遍,见他仍然坚持,只得长长一叹,与他交代一番。

南宫晔依照云先生的指示,喂如陌服下冰莲,再以内力相引,找到蛊之所在,将其冰封,化于体内。这比正常解毒之法难上许多倍,生死蛊极为敏感,在冰封前,不可有半点惊动,而化解过程之中亦不得有半分差错。

在他化蛊之时,云先生用针扎他各大穴道,激发他体内的全部力量,使其内力发挥到极致,是平常的数倍,这种做法,纵使是在身体完好无伤的情况之下,也极为伤身。

他极力忍耐着因外在因素而激发的汹涌内力带来的不适,努力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保持平衡,慢慢加深,一步一步的冰封化解。

就此持续了两个时辰,他已是汗如雨下,面上布满惨灰之色,双眸光芒渐失,手部筋脉似欲爆裂开来,痛如骨髓,以针刺穴激发出来的内力几乎用尽,但仍差一点,才能大功告成。

挣扎在筋疲力尽的边缘,换肾力量已经被抽干,双眼无力渐合,喉头腥甜,鲜血自发白的唇角不断溢出,流淌在胸前是蜿蜒的长线…而他,仍然在顽强的坚持着,异常执着。

不能放手,他的陌儿,要活着,活着才能做她想做的事情。

渐渐模糊的意识,怎么也抵抗不了,挣扎…再挣扎…

云先生轻叹道:“若实在不行,就放弃吧,她若有知觉,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痛苦。”

不,不能放弃,绝不!沾满鲜血的唇,缓缓张了张,费力的吐出两个字,气若游丝般的声音,虚弱却是不可置疑的坚定。”再,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