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晋延雕塑般长身而立,望着她走向玄关口,却没有阻拦。

在她指责他可恶,误导她和他乱/伦的那刻,他就知道他和她这辈子不会再有可能。

他从来不屑死缠烂打,已经为她破裂纠缠过一次,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垂握身侧的拳不自觉用力收紧。

思虞将手触上门把,正要旋转开,余政廉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住她:“小虞。”

思虞顿了顿,却没回头,反而是小家伙眨巴着大眼回头望向走来的余政廉,唤了句爷爷,余政廉顿时眼眶都红了。

“小虞,我……”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来一直是把她当做儿子喜欢的对象,未来的儿媳,忽然间却变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的,他半是羞愧半是难堪。

现在想留她们母子下来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挽留。

思虞等了几秒没听他继续说,径直打开门牵着儿子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余政廉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都如同瞬间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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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卉参加完葬礼回来,意外的在客厅看到丈夫一副在等人的姿态。

“奇怪,你怎么没趁我不在家跑去找那对母子?你不是喜欢冷家那个孩子喜欢到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孙子?”

迟卉说话的语气夹杂毫不掩饰的讥讽,连望着余政廉的神情都是鄙夷的。

余政廉面无表情的凝着她良久,那种打量的目光虽然不锐利,却让迟卉心里发怵。

“迟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良久,余政廉才开口。

“你发什么神经?”迟卉递过去一记冷眼,拎着简单的行李往卧室走。

“你这些年睡过一次安稳觉吗?晚上是不是经常做噩梦?”

迟卉步伐一顿,皱眉:“你什么意思?咒我?”

“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用得着我咒你吗?”

这句话终于让迟卉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劲,而他一副在等人的姿态估计就是在等自己。

“余政廉,你想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返回来,走到丈夫面前,神气是一贯的趾高起昂。

“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心里比谁都更清楚!你别装了,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包括你设计沈碧云害死她,设计我和沈碧如……还有你为什么给晋延改姓迟,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迟卉面色顿地刷白胜雪,手里的行李也震惊得掉落在地。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就连当初急着结婚都是因为你怀了冷邺霖的孩子才愿意嫁给我,而孩子出生时你又和医院的医生窜通好说是孩子早产!”

一想到这些余政廉便气得浑身发颤,“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恶毒心狠的女人!你以为你做的那些都没人知道是不是?我告诉你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偷看我的日记?”迟卉半晌才开口,声音颤抖。

“就算你以前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你所做的那些丑陋的事情也没办法隐瞒!晋延早就做了我和他还有小虞的DNA鉴定,小虞是我女儿,晋延是冷邺霖的儿子,而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

“你说什么?冷思虞是你女儿?而晋延早就知道……这些?”迟卉震惊万分的瞠大眼,面如死灰。

“你还有脸问?迟卉你真让人恶心!”余政廉怒不可遏,抓起茶几上一个花瓶砸在迟卉脚边。

迟卉惊得瑟缩了一下,却仍强壮镇定,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欺骗你不对,当年我就是因为对你内疚才设计让你和沈碧如共度一夜春/宵,你第一次见她不就是被她的美色吸引住了吗?是冷邺霖对不起我,你要怪也只能怪他。”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余政廉对迟卉彻底失望,“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没有心。你这么多年来身上背负一条人命还高枕无忧,难道沈碧云没在出现过你梦里向你索命?”

“你给我闭嘴!少在这里恐吓我,是她自己对冷邺霖不够信任,否则怎么会中我的计?她飞机失事是她运气不好,她活该,关我什么事?”

“你居然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我实事求是,她是死在对冷邺霖的不够信任,而不是我害死的!”

余政廉静静瞪着她好半晌才连连点头:“好,迟卉你够狠,我忘了你根本就不是人。我和你已经没办法过下去了,一想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觉得恶心。”

“彼此彼此,你以为我看到你就舒坦?”

“那就离婚吧。”

“离就离,反正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作过我的丈夫。”

余政廉无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悲哀,竟然爱上这样的女人。

“你一辈子强势,想让所有人都听从你的安排,可你看看你现在得到了什么?”他反问她,“这几年晋延明显疏离你,你难道就从没想过他疏离你的原因?有你这种母亲是他最大的痛苦。”

“你闭嘴!”像是被戳中了痛楚,迟卉有些歇斯底里的尖吼,却掩不住她眼里的惶恐。

“你将失去一切,包括你引以为傲的儿子。”

余政廉话落走向门口。

迟卉崩溃似地瘫在地上,手却不小心打落在地上碎裂开的花瓶瓷片,顿时鲜血直流,而她盯着不断往外涌出的鲜红液体,身体却感觉不到半点痛意。

她自持当年那些事自己隐蔽得很好,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了。

难怪儿子这几年对自己那么冷淡,原来他早已知道这些真相。

在他心里,她这个母亲的形象一定是丑陋不堪的。

尽管她一直不承认沈碧云是自己害死的,可她在得知沈碧云死于飞机失事后那段时间,的确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沈碧云浑身鲜血淋漓的伸手来掐她。

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设计丈夫和沈碧如那一晚,竟然让沈碧如怀上了丈夫的孩子。

现在丈夫要和自己离婚,而儿子又冷落自己,难道是她的报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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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虞抱着儿子从超市出来,并没察觉身后有人跟踪。

她带着儿子离开迟晋延的住处,临时搬到市郊一家比较偏僻的小旅馆落脚,因为她怕住大酒店会轻易被冷锡云或者迟晋延找到。

其实她已经和宋碧菡联系好去她所在的城市,只是不凑巧宋碧菡去了国外出差,要一个多星期后才回国。

而宋碧菡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要思虞哪都别去,等她回国了她亲自过来接她们母子。

早上她带儿子来超市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没想到一买就是两大袋。

她一手拎着两大袋东西一手抱着儿子比较费力,身后跟踪她的人好几次想冲上来替她分担,又怕她看到自己就黑脸赶人,所以犹豫不决。

终于穿过人群走到路边,思虞拦了辆的士,正要打开车门,的士后面跟着的一辆名贵汽车忽地响起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

思虞下意识望过去,就见车后座的车门打开,一道俊挺的身影下了车,随后朝自己大步走来。

“爹地!”

小佑一看到走来的男人立即扬声大喊。

思虞仿佛被定住般,怔怔望着背光而来的男人,直到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呼吸里闻到熟悉的气息,她才如梦初醒,慌忙抱着儿子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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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爹地来了。”小佑以为母亲没看到父亲,拨着她的脸往回看,而冷锡云已经动作敏捷的探出长臂环住她们母子俩。

“爹地。”小家伙冲冷锡云露出第一个笑容,很开心的模样,精致的小脸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冷锡云和她们母子分开几天没见,还以为儿子会和自己生疏,没想到刚才一下车就听见儿子大声喊自己,现在又冲自己笑,颇感欣慰,忍不住低头在儿子小脸蛋上亲了亲。

思虞是被他自身后环住,感觉他亲儿子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脸蹭过了她的,那种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僵了一下,想推开他,却两手不得空。

一家三口这样站在马路边很是显眼,许多道目光都往这边探来,冷锡云一手接过思虞手中的东西一手抱过儿子,在思虞抬眼瞪来时开口:“爸住院好几天了病情没起色,我告诉他你回来了。菌”

思虞继续瞪他,而冷锡云继续说:“他想看儿子。”

没等她的回应,冷锡云抱着儿子转身走向自己不远处的座驾。

他知道思虞会跟来棠。

而思虞望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身影,直到他走到车旁,她才深呼吸一次,抬步走过去。

隐匿在人群中的余政廉望着女儿的背影,直到那辆车远去,仍怔怔站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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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虞目光落在窗外,忍耐着身边一直盯着自己侧脸的那道灼热的视线,故做漠然。

冷锡云对她的反应纵容的淡淡一笑,无声轻叹了叹。

这几天他虽然没来找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哪,更对她的状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在迟晋延回国后却从他住处搬出来,两人一定是就那件事发生了争吵,他相信她以后不会再和迟晋延在一起,而他有信心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车子在医院停下,黄勃下车先绕到思虞这边给她开车门,态度是恭敬的,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思虞和总裁是什么关系,虽然他还是不懂为什么总裁心里有爱的人却还要和那个代小姐结婚。

那边冷锡云已经自己打开车门抱着儿子下车。

“你先回公司,有事我再打电话给你。”他对黄勃道。

黄勃点头,把车钥匙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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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邺霖在医院住了三四天,病情时好时坏,大多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还神智不清说胡话。

冷锡云怕父亲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让母亲听到,所以这些天一直是他留在医院照顾父亲。

昨晚半夜父亲突然醒来说梦到思虞了,还说思虞带了个小男孩来看他,说是他的孙子。

冷锡云不知道父亲这种现象是不是想抱孙子想到走火入魔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他不忍心父亲失望,所以告诉父亲思虞回来了,而且还的确给他生了个孙子。

当时原本精神萎靡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变得精神抖擞,仿佛一下就病好了,马上就要他带着思虞母子来看他,所以今天上午他才会出现在超市门口。

在冷邺霖的病房门口,思虞拽住欲推开病房门的冷锡云,在他回头看来时从他怀里抱过儿子,也不看他,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只有冷邺霖一个人静静躺在病床上,原本闭目假寐的他听到开门声蓦地睁开眼,然后便看到出现在视野中的思虞母子。

冷锡云走过去帮助父亲给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半坐起,并道:“爸,思虞抱着的就是您的孙子小佑。”

冷邺霖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小佑那张酷似儿子的小脸,掀了掀唇,却激动得发不出声。

思虞抱着儿子走近床边,对怀里眨巴着大眼望着冷邺霖的儿子轻声道:“小佑,叫爷爷。”

“爷爷。”

冷邺霖喉咙一动,渐渐咧开嘴扯出一抹笑,眼眶里却迅速浮现一簇泪花。

他昨晚不过是做了个梦,没想到竟然梦想成真,他真的有孙子了。

他把目光移向思虞,眼里顿时又满是内疚:“思虞,你离开是不是因为怨我那时——”

“我没有怨您。”思虞快速打断他,“您好好养病,我有时间会再带小佑来看您。”

冷邺霖听她说这话像是要立即走的意思,不禁有些心急。

“既然你没有怨我,那怎么回来了也不回家?这些年你一个人抚养孩子一定很辛苦吧?你回家住,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让锡云慢慢补偿你。”

补偿?思虞无声苦笑。

“爸,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补偿的,况且妈也不希望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我回去大家都尴尬。”

“怎么会尴尬?你妈其实很想你,她也后悔自己当初那样对你,天天都盼着你回来。”

母亲会后悔?

思虞望向冷锡云,眼神有些冷。

“如果她知道我是她亲生女儿不知道会不会更后悔?”

她话一落,冷邺霖顿时震惊得开不了口。

“还有如果她知道寒微都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甚至就连那次她车祸也是因为她要害我却弄巧成拙自己被车撞,而她却口口声声要我报答寒微,把寒微当成女儿疼到骨子里……”她现在还记得母亲那次骂她淫/荡不知羞耻勾/引冷锡云,“我和她二十几年的母女感情,竟然抵不过血缘,这就是我在她心里的分量,对她来说,如果我和她没有血缘,那还不如一个外人来得重要。”

“思虞,这件事是我的错,和爸无关。”冷锡云说。

“如果真的和他无关,迟卉就不会设计酒店那一幕陷害妈。”思虞一时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

一瞬间,周遭一片死寂。

“你说什么?”冷锡云率先回神开口,黑眸半眯着望着思虞。

事情到了这一步,思虞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全盘将迟卉的所做所为说出来,末了她问已经震惊得彻底无法言语的冷邺霖:“您大概也不知道迟卉和您分手时已经怀孕了吧?而她就是利用这一点逼走了沈碧云,间接害死了她。”

冷锡云紧绷着俊颜面无表情,黑眸也平静得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目光却让人感到阵阵刺骨的冷意。

“原来她当年突然说走就走是因为这个……”冷邺霖喃喃出声,“可她为什么这次回来还不肯说清楚,甚至不承认她还活着?”

沈碧云还活着?

思虞想起那晚在金沙酒店冷锡云说或许他生母还活着的事,难道是真的?

捕捉到思虞眼中的疑惑,冷锡云为她解惑:“代安琪的母亲薛曼就是我的生母沈碧云。”

思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急呼:“伯母您怎么了。”

三人面色遽变,而冷锡云已经箭一般冲向门口,打开门,却见沈碧如昏倒在地上,而突然出现的代安琪正试图扶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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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思虞第一次看到代安琪。

尽管冷锡云解释过他和代安琪这场婚礼不会真的走到最后,但名义上,代安琪却是他名副其实的未婚妻。

而奇怪的是,她并没对代安琪产生反感的情绪,相反还觉得她有种和她在巴黎初见宋碧菡时一样带给她的亲切感。

只是眼下的情况她无暇想太多,因为母亲还处于昏迷中没醒过来。

代安琪望了眼抱着小佑坐在沈碧如病房外长椅上的思虞,又看看一旁单手插着裤袋一言不发的冷锡云,无声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来医院探望冷邺霖,顺便告诉冷锡云母亲已经答应如期举行婚礼,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小佑饿不饿?阿姨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她微笑着把手伸向小佑。

小家伙仰头望着母亲征求意见,思虞猜想儿子饿了,点头冲代安琪道谢。

代安琪抱着小佑离开,思虞不想和冷锡云独处,打算进母亲的病房看看,刚要有动作就见冷锡云走过来,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挨得很近,思虞浑身绷紧,偏偏冷锡云还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想抽出,却反被他顺势一用力带入怀抱住。

“你恨我?”在她挣扎时,冷锡云问她。

思虞不吭声,不想和他说话。

但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她该恨谁?恨母亲以为自己不是她亲生女儿而对自己冷落刻薄?还是恨冷锡云看着她痛苦却还欺瞒她?又或者她该恨迟卉主导了一切,让她在那种难堪的情况下出生?

可不论是恨谁,她都已经不想去恨了。

她累了,不想再纠结这些让她心力交猝的事情。

她已经决定了等母亲醒来她就带着儿子离开这里。

“思虞。”她的沉默让冷锡云有些心慌,下颚抵着她的发旋磨蹭,将她更紧的搂入怀,仿佛不这样她就会随时消失。

“我以后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情。”他在她耳边承诺,手指和她的十指紧扣。

思虞挣脱不开索性放弃挣扎,闭上眼任他说什么都不回应。

冷锡云静静拥着她,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产生无助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微有些凉意的风从走廊一端的窗户吹进来,而思虞被迫窝在冷锡云怀里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她这几天都睡得很不安稳,那些烦心事困扰着她让她在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冷锡云听到她发出的匀称呼吸声,嘴角微微勾了勾,爱怜的亲吻了下她的发旋,小心翼翼拥着她不敢动,怕把她惊醒。

就连进出沈碧如病房的医护人员也在冷锡云的强大气场下刻意放轻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名护士道:“冷先生,您母亲已经醒了,不过……”

护士开口说第一个字时思虞就醒了,等意识到自己是睡在冷锡云怀里,她马上推开他站起来,侧身从护士身边走进去病房。

“不过什么?”冷锡云问话说一半的护士。

“您母亲好像出现了失忆的现象,她并不知道她自己是谁。”

冷锡云闻言黑眸一愕,起身走进去。

“你是谁?”

他一进来就见沈碧如一脸茫然的问思虞。

而思虞顿时白了脸。

“妈,我——”

“妈,她是思虞,您不记得了?”冷锡云抢先回答,并走过去。

沈碧如双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皱着眉摇头:“我记不起来了,你是谁?她又是谁?我又是谁?”

思虞震惊地侧头望向冷锡云,“妈失忆了?”

冷锡云还没回答,又有人进来,是来给沈碧如检查的医生。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询问后医生得出结论:“冷先生,您母亲是因为受刺激过度而内心潜意识产生想遗忘的心理,并不断催眠自己,所以才出现这种失忆现象。”

“那她这种现象会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