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莘喜欢这个孩子,不会不接他电话,只要他的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就没法接到冷思虞打给他的电话,也就不会知道她来找过岑观雨。

虽然这么做最多只能拖延一两个小时,而她就赌岑观雨会在这一两个小时之内决定和齐莘离婚。

她相信在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这种打击下,岑观雨绝对不会肯听齐莘的解释,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齐莘和岑观雨结束婚姻,她就成功了。

******************************************

“观雨!”

思虞追着岑观雨出来,见她没头没脑的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也顾不得再打电话给齐莘,小跑着追上去。

“观雨,你别走那么快。”终于追上来,思虞一把拽住岑观雨的手臂,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岑观雨也因为走得太急气息不稳,而让思虞担心的是她的脸色白得像张纸片。

“观雨,你先冷静,她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或许她只是为了挑拨你和齐莘的感情,想让你误会齐莘好让她趁虚而入,你可不能上当。”

岑观雨心乱如麻,大脑也浑浑噩噩地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样吧,你先去我家,其他的事情等你静下来再说。”

思虞先稳住她的情绪不让她胡思乱想。

岑观雨茫然望着周遭来往的陌生面孔,感觉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天旋地转。

思虞见她身形摇摇欲坠,赶紧抓住她另一只手臂。

“走吧。”她不容分说带着岑观雨往自己停车的方位走去。

————

齐莘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陪女儿在游乐园玩了两个多小时,小丫头玩得上隐了像个小疯子一样什么都要尝试,他这个在朋友圈子里宠女儿出名的父亲只好舍命陪女儿,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他宠溺的望着穿着蓬蓬的安全服坐在高空滑梯口上随着滑行的速度渐渐变快而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脸上却绽满笑意的女儿,失笑摇头。

他举起手头的相机,镜头瞄准女儿抓拍她大笑时的画面,口袋里忽然一阵手机振动。

当他掏出手机,来电停止。

瞥了眼见是思虞的来电,有些诧异她找自己做什么。

思忖间正要回拨,又有电话进来,这一通却是国际长途,来自瑞士。

“爸爸。”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一个脆生生的童稚声。

“念齐?”

“爸爸,是我。”

齐莘瞥了眼不远处正往他这边张望的女儿,回她一记笑容,对电话那端亲昵唤着自己父亲的小男孩道:“是不是你妈妈叫你打电话给我?”

“不是的,是我想爸爸了,我让陈叔叔教我打电话,以后我想爸爸了就打电话给爸爸,可以吗?”

齐莘皱眉:“你那儿也有我们的合影,想我了你就看照片。”

“可是照片里的爸爸不会说话,我想听爸爸的声音。”

“念齐,我现在有点忙,没多少时间陪你聊。”

那端沉默。

“念齐?”

“……爸爸,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接我电话?”

小男孩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齐莘叹息,对这个心思格外敏感的孩子有些无奈。

“爸爸,我会很乖的,我不会惹你生气,你不要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爸爸骗人,妈妈说爸爸除了我另外还有一个女儿,你一定是喜欢你女儿比我多。”

齐莘愕然:“你妈妈说的?”

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和孩子说这些?

“爸爸,我不介意你喜欢妹妹比我多,没关系的,只要你把给妹妹的爱分一点点给我,我就很开心了。”

小男孩异常早熟懂事,而这让齐莘难以开口说出那个‘不’字。

“爸爸,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齐莘被孩子的问题弄得有些头疼。

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这时已经从滑梯上下来的雅雅小盆友一团雪球般朝父亲滚过来,一下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嚷嚷:“爸爸,我渴死了,我要喝可乐。”

齐莘见女儿玩得满头大汗,额际那片厚重的刘海几乎全被汗水湿透,正想掏手巾给她擦汗,就听电话那端的小男孩语气指控般质问:“爸爸,原来你不是在忙,是和妹妹在一起?”

齐莘一时半会和他说不清楚,索性道:“一会我再打给你。”

语毕挂了电话。

“爸爸,我要喝可乐,我好渴好渴,喉咙要喷火变小火龙了。”小丫头躲开父亲替自己擦汗的动作,迈着小胳膊小腿往附近的便利店跑去。

————

从游乐园出来,回家途中齐莘拨电话给岑观雨,结果连拨了许多次都是无人接听。

心头隐隐浮现一丝不安,他想起思虞打给自己那通未接电话,想了想,回拨过去。

“观雨是在我这儿,齐莘,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和小萱有个儿子?”

齐莘掌控方向盘的手一抖,脸上神情震惊!

“她找过观雨?”这是唯一的可能性,否则思虞不会知道这件事。

“意思是她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有个儿子?而你这次和她一起去苏黎世就是去看你们的儿子?”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现在观雨怎么样了?”

“你自己来看吧。”

不等齐莘回应,那端挂了电话。

齐莘不自觉放慢车速,许多事情在脑海里幻灯般掠过,脸上的表情也时而铁青时而阴郁。

“爸爸?”

女儿的声音让齐莘回神,他侧头望了眼一脸好奇望着自己的女儿,长臂探过来揉揉她的发:“你和妈妈是爸爸最重要最爱的人,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们。”

小丫头听得不是很懂,但大概知道是好话,于是咧嘴朝父亲笑。

齐莘去找岑观雨之前把女儿送回祖宅父母那边,又在去荔园途中打电话给司霏萱,回应的却是冰冷的提示用户已关机的女音。

齐莘猜想她关机的原因大抵是知道他会打电话给她,而她不敢面对,所以关机逃避。

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而这次他不会再泛滥自己难得的同情心。

即使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也不会再心软。

**************************************

夜色降临,海风阵阵拂过,满满大海的气息。

岑观雨拎着鞋赤脚走在绵软的沙滩上,海风吹乱了她纨成鬓的长发,也吹迷了她的眼。

即使天气早已入夏,但一到晚上,气温便会比白天降低一半,这样光着脚踩在被海水浸泡着沙滩上,还是会感觉到有一股冷意自脚底蔓延,缓缓沁入四肢百骸。

但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

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相信齐莘,可她听到思虞和齐莘通电话时说得很清楚,齐莘和司霏萱的确有一个共同的儿子。

而司霏萱说得没错,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她在齐莘面前示弱,尽量做一个让他喜欢的好妻子,可这并不代表她软弱。

但也如思虞所言,司霏萱把这些事抖出来让她知道,无疑就是想拆散她和齐莘。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怎么能让她如愿?

她该怎么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这一切只当是自己做了场恶梦,糊里糊涂继续和他过下去?还是对齐莘说她不介意把他和司霏萱的儿子接来和他们一起住,她会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不,这不可能,她做不到那么大方。

212尾声之婚后爱(5)孩子的身世

从思虞口中得知妻子的去处,齐莘径直把车开去海边。

下了车他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奔向沙滩,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一路奔跑一路寻找,眺望那道熟悉的纤影。

自荔园湾被开发成豪华别墅群后,邻近这片海的沙滩上多了许多晚饭后来海边散步的住户,齐莘一路跑过都没看到岑观雨,便问一对年轻的夫妻。

“我是看到一个女的拎着鞋一直往那边走,不知道她是不是你妻子。”

齐莘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片沙滩在漆黑星空的笼罩下仿佛没有尽头,而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些来往的三三两两的身影里并没有岑观雨,也不知道她是从另一条路返回思虞家了还是走出了很远很远涓。

边打电话询问思虞边往女人指的方向跑,一路都有人好奇的看他。

思虞接通电话后告诉他岑观雨还没回去,而他也在跑了一大段路后瞥到不远处一抹蹲着地上环抱住自己的身影,越近,就越像他的观雨。

他停下来,深呼吸数次调压下胸口澎湃的情绪后走过去垦。

岑观雨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入了神,没察觉到齐莘的靠近,直到他站在她面前,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她才惊觉,猛然抬头就瞥到齐莘笼上深蓝夜色的脸。

与此同时,齐莘也在她脸上看到影影绰绰泛着淡光的泪水,胸口顿时一阵心疼。

两人彼此对望,一时谁都没开口。

海风掠过海片扑来,被卷起的细纱落在岑观雨因卷高裤腿而裸/露的小腿上,触感微凉。

藉着不远处的灯塔投过来的光,齐莘在那双美眸里清晰看到一个倒映的自己,他轻轻舒了口气,矮身在她身旁坐下,长臂顺势揽住她的肩,把她带着凉意的身子搂入怀。

岑观雨没有抗拒他的举动,只静静的任他抱着她,把她的脸按在他胸口,那双拥抱自己的手臂越发有力的渐渐收紧,仿佛在害怕她会随时消失。

“观雨,你现在还愿意相信我么?”齐莘轻轻询问乖巧依偎在怀里的人儿,视线落在一望无垠的海面。

岑观雨闭上眼不做声。

“对不起,我其实并没有想要隐瞒你什么,那件事我不想让你知道,是不愿意你多想。”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就不怕我多想了?”岑观雨忍不住反问他,嗓音轻轻的一出口就被吹散在海风里。

“怕,所以我来了。”他摸索到她的下颚抬起,低头以唇在她嘴角亲昵的蹭了蹭。

“观雨,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他话一落,岑观雨蓦然睁眼,润亮的眸子里一丝惊喜掠过。

齐莘倾了下嘴角,轻柔的吻落在她颤动的浓密眼睫上:“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孩子是小萱和她前夫生的孩子,和我根本就没半点关系。”

“她前夫?”岑观雨微微启口,神情满满的讶异。

司霏萱结过婚?

齐莘点头:“这些我也是在她从苏黎世回来找到我后才知道的。”

只是司霏萱一开始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而他那时并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意见她,后来是她自己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包括她当年背叛他的感情也全是因为她父母从中作梗,他才摈弃对她的恨,原谅她,而她也开口和他说了实话,告诉他孩子并不是他的。

“孩子不是你的,她却还理直气壮的要我成全你们?”岑观雨想到当时司霏萱理所当然的语气就气。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找上你对你说这些。”

齐莘歉意地亲吻她。

当年他和司霏萱交往时,她父母就不是很满意他,因为他不会无缘无故替那对赌鬼夫妇一次又一次还欠下的巨款,他很清楚如果他那么做无疑是在纵容那对夫妇的恶劣行为。

他曾和他们说过除非他们改过自新,以后不再赌,否则他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还会让他们的女儿和他们脱离关系,让他们无依无靠。

而就是这个原因,她父母才一心想让她重新找个可以一直供他们在赌桌上挥霍的女婿。

司霏萱的前夫就是她父母物色好的女婿。瑞士籍的华侨,当时已经快四十岁,在海外有自己的公司。她父母在那个男人承诺过他和他们的女儿一旦结婚就会每月定期汇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让他们挥霍后,把黑手伸向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设计让那个男人迷/奸了自己的女儿,又拍下录象寄给他,让他以为司霏萱背叛了自己,而司霏萱也遭到父母和那个男人的囚/禁,后来被那个男人带回了瑞士,不久后生下一个孩子。

在孩子半岁时,男人意外身亡,她才完全获得自由。

而她恨那个男人,为了报复,她在她儿子长大期间每天拿着他的照给孩子灌输他是孩子父亲的思想,所以孩子一直视他为父亲。

岑观雨听他说完这些,心里头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这些都太荒唐了!

荒唐的父母,荒唐的男人,荒唐的婚姻……这一系列的荒唐衍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故事,而她不懂,司霏萱为什么不在那个男人死后重新和她儿子开始过他们的生活,而是又亲手替她儿子制造出一个荒唐的父亲梦?

“她儿子今年被查出患了地中海贫血,一直在接受治疗,这次我和她去苏黎世就是因为孩子要见我一面才肯继续接受治疗,因为他一直以为我是他父亲。”

司霏萱说的这些他让人仔细调查过,找到了在那个男人死后便断了经济来源而四处躲债窜逃的司家父母,证实了司霏萱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因此他才心软答应去一躺苏黎世,但他没想到司霏萱除此之外还对他有别的想法。

“对不起,观雨,我让你伤心了。”

他温柔低语,长指摩挲过她的唇瓣,声音里满满的心疼。

岑观雨鲜少在他面前掉眼泪,此刻却是忍不住哭出声。

从看到他在大街上和那个女人相拥到得知他竟然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这短短的几天内她内心所承受和感受到的又岂止是伤心?

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她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不说爱他入骨,但他这些年已经一点一滴的完全渗透进她心里,她习惯了他的存在,无法想像若是没有他在的往后,她要怎么正常生活?

“好观雨,别哭了,嗯?来,让老公亲一亲就好了。”

这是两人结婚到目前为止,齐莘对她说过的最煽情的情话。

岑观雨张开双臂环住他的颈项,嘤嘤的抽泣声回荡在齐莘耳边,揪痛了他的心。

他反复亲吻她的眉眼和嘴唇,耐心的柔声安抚。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岑观雨才渐渐止住心底肆意蔓延的酸楚,缩在他怀里相互依偎着倾听大海的声音。

“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好。”

那个孩子他不会再去看他,因为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他并不是他父亲,而他也不可能每次孩子一说想他就飞过去。

他有他自己的家,有他爱的妻女,他要好好守护她们,不让她们受委屈。

**************************************

思虞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抬眼望向客厅沙发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电视节目的男人。

“锡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们?”

冷锡云懒散坐着,闻言身形未动,长指按着遥控器边换台边回她:“等齐莘把观雨搞定了他自己会打电话过来。”

搞定?

思虞解开围裙走过去,在他身侧落座。

“你说他们会不会吵起来?”

冷锡云放下遥控器,目光转向她这边时手臂也伸过来,松松圈住她的腰。

“发生这种事会吵架很正常,不过观雨和齐莘两人都是那种即使心里有事也不会闹到撕破脸让彼此难堪的性格,所以他们就算吵应该也不会吵得很过火。”这几年他就没看到过一次他们夫妻闹别扭。

“我认为没那么简单,你想想,齐莘都和小萱有儿子了,而且小萱还明目张胆的要观雨退出。”思虞说着摇头,“小萱已经不是原来我认识的那个小萱了,她现在自私得很过分。”

“或许是这几年里她发生了什么事受了刺激。”

“受了刺激?”思虞一楞,“对了,当初小萱背叛齐莘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吧?”

回答她的是门外扬起的一阵汽笛声。

“应该是他们,我去看看。”

冷锡云松开圈在她腰上的手站起来往玄关处走。

思虞走去厨房拿碗筷,一会看到齐莘牵着岑观雨的手进来,她讶异得眉头挑得老高——这两位这么快就尽释前嫌好上了?

察觉到思虞诧异的目光,岑观雨有些羞窘的挣脱开齐莘的手,走过来压低声对思虞说:“一会我再告诉你。”

“要不要喝两杯?”冷锡云从酒柜里拿了瓶82年的Lafite,向齐莘示意。

后者点头,细心的舀了碗海鲜汤放到岑观雨面前。

思虞又是挑眉,越发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吃完饭两个男人移架去客厅,岑观雨边帮忙思虞清理厨房,边把事情说给她听,末了又道:“作为女人,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我也不会因为同情她就把老公让出去。”

“难怪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真的受了刺激。”被父母联合外人设计陷害,又遭囚/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人的心态多少会有些扭曲。

“齐莘说他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不过我没那么乐观。”

“为什么?孩子又不是齐莘的,小萱总不会硬把孩子推给齐莘吧?”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感觉这件事有些棘手。”

“说起来那个孩子是最无辜的。”思虞叹息,“小萱就不应该给孩子编造那个谎言,等孩子将来知道他一直以为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亲生父亲,这种打击很难承受。”

她想让孩子认齐莘做父亲来报复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却不知到最后痛苦的是她自己和孩子,毕竟那个男人已经去世了,所以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

司霏萱穿过酒店大堂径直走向电梯,回到房间后把自己往床上一抛,如一滩烂泥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天她去找过岑观雨后齐莘当晚就打过电话给她,她当然知道齐莘打电话给她是因为什么,所以她没接,甚至还换了电话。

她想等他气消了再去找他,到时候还带着儿子一起去,这样就算齐莘想生气,也会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忍耐。

想起好几天没见的儿子,她爬起来,拿过一旁床头矮柜上的座机话筒,拨了一窜长长的数字。

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通,是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