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啧了一声,把剃须刀往盥洗台上一扔,低头朝她脸上凑过去,狠狠地蹭了几下,含糊着念叨几句,“皮痒了?”

男人脸上剩下的泡沫弄得她脸上也到处都是,没刮干净的胡茬还蹭得脸颊一阵阵发痒。她一边笑一边扭着脸躲来躲去,“你……你泡沫弄到我脸上了!”

最后实在躲不过,温书瑜灵机一动,耍赖似地一头钻进男人怀里,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牢牢环着他的腰。

“不来了不来了!”

因为埋在他怀里,所以说话声音闷闷的。

梁宴辛随手抓起毛巾擦了擦下颌,边擦边盯着镜子里。

看着纤细娇小的身影黏糊糊地抱着自己,他心里被勾得发痒,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满足又不满足。

他咬牙轻轻哼笑一声,抬手发泄似地捏了捏她的腰,看着她因为痒一边求饶一边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你明知道我怕痒还每次都用这一招!”温书瑜躲来躲去也躲不过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只能忍着笑控诉。

“谁让你不老实。”梁宴辛把怀里的人捞起来,轻笑,“来,检查看看胡子刮干净没有。”

说完就低头用下颌去蹭她脸颊和脖颈。

温书瑜被痒得小小尖叫一声,边慌乱地躲边控制不住笑着求饶:“不要,好痒啊!”

温热皮肤相触本就会掀起痒意,更何况他刚才胡子只刮了大半,还剩零星的浅浅胡茬,蹭到细嫩的脖颈一侧时痒得她只想躲。

“还敢不敢乱亲?”

“不,不敢了……”温书瑜拼命摇头。

梁宴辛挑眉,得意地一勾唇,启唇轻轻咬一口她下唇才停下,懒洋洋道:“想亲也行啊,来,现在给你亲,想怎么亲都随你。”

痒意终于停下,温书瑜喘着气倒在男人胸口,闻言愤愤地拒绝:“不亲。”

“那就轮到我了。”他托住她的脸,先吻了吻她笑得泛红的眼睛和脸颊,然后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唇,唇舌轻而易举攻破齿关,贪婪地围追堵截。

上午阳光正好,光线却没能铺陈进充斥着急促呼吸声的浴室,只有冷色调的灯挂在天花板与镜前,照亮亲吻时每一根颤抖的眼睫,每一根掐紧腰肢的长指。

……

这一次梁宴辛在英国待了五天,温书瑜除了忙碌社团活动和开学初的课业外都和他待在一起。

五天时间转眼而过,得知梁宴辛是中午十一点的航班后,温书瑜看了好几回课表确认自己没课,于是定下起床闹钟打算跟着一起去机场。

“万一闹钟没响或者我没醒,你一定要记得叫我。”她晃了晃手机。

虽然竭力做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但眉眼间仍旧控制不住流露出点恹恹的神色。

梁宴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却显露无疑的不舍看在眼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吻了吻她。

“嗯,睡吧。”

原本该高兴的,因为知道她舍不得自己,但却没想到越发觉得喘不过气。

他甚至希望她更没心没肺一点最好,这样就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影响心情,却还要强颜欢笑。

这几天两人都是分房睡,然而最后一晚了,温书瑜却舍不得再分开了。

她踌躇地停在房门口,欲言又止地望着几步外的人。

对方起初面色还算平静,然而和她四目相对后,目光便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变得晦暗不明。

温书瑜反而被他看得心慌了,正要打退堂鼓,男人却抬脚逼近,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彻底踏入还没来得及开灯的昏暗房间。

高大的身影紧随而入,“咔嗒”一声,门关上了。

下一秒,她被对方紧紧抱入怀中,炙热的吻凌乱急促地落了下来。

分别前夜,男人格外缠人而强势,她也忍不住放松防备纵容。

黑暗与不舍助长热烈情愫,虽然他遵守承诺依然没碰底线、没太过火,但也近乎回到她穿“兔尾百褶裙”的那一晚。

良久,他克制着停了下来,平复之后沉默地替她把衣服穿好。

温书瑜本想自己来,结果发现梁宴辛竟然格外坚持,只能红着脸闭着眼,把自己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孩任他帮忙。

衣物归位,她乖乖躺进他臂弯。

“睡吧。”他哑声道。

她点头,轻轻“嗯”一声。闭眼之前没忍住又轻声提醒:“记得一定要叫我起来呀。”

黑暗中,轻软的声线像无形的丝线,一点点将他心脏束紧。

梁宴辛呼吸一滞,片刻后低声应“好”。

怀里的人似乎安下心来,调整成某个更舒适的姿势后默默抬手抱住他,“……晚安。”

“晚安。”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

心里装着事,温书瑜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太好,天亮后不久就蓦地惊醒了过来。

她急急忙忙伸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时间还远不到原本定好的起床时间时才松了口气。

放下手机,她重新躺了回去。

不对。她呼吸忽然停了停,脑子里的弦跟着绷紧。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床单上也没了残留的体温,可见身侧的男人已经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温书瑜心里莫名有点慌,她坐起身环顾四周,最后掀开被子穿鞋跑出房间。楼下的佣人听见动静,停下手上的事对她说“早上好”。

“梁宴辛呢?”她一边问一边扶着围栏朝一楼打量。

佣人没说话,她一愣,慢慢看过去,心顿时凉了。

“……他该不会……?”

“先生已经走了,”佣人硬着头皮道,“特意提醒我们不要吵醒您。”

走了?

怎么会走了呢?他不是十一点的航班吗?

温书瑜转身冲进房间,扑到床上拿起手机打过去,心跳急促而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胸口。

很快,电话通了,并没有提示关机的冰冷女声,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秒那头的人接通,话未出口先极轻地叹了口气。

“醒了?”他语气有些无奈。

莫名的,温书瑜眼眶一下就热了。

没等到回应,他又叫她:“眠眠?”

“你走了?”她轻轻吸了口气。

“已经登机了。”

她攥紧手,勉强平稳地问:“你不是十一点的航班吗?”

梁宴辛在电话那头叹道:“我怎么能让你来送我?”

“为什么不能?”她抬高音量,声音里那丝颤巍巍的哽咽立刻泄露出来。

“眠眠,”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温和,轻得像在哄她,也像在无可奈何地自白,“我怕你来送我,我就走不掉了。”

一瞬间,温书瑜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声音里再也藏不住哽咽,“你这个骗子……我明明让你一定要叫醒我的!”

梁宴辛握紧手机,指节泛了白。

少见的,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像被一只手扼住咽喉,连呼吸都艰难。

“我想去送你。”温书瑜一头倒在蓬松的被子上,一边抽噎一边说,眼泪浸湿了柔软光滑的布料。

清晨醒来后的不安与最终预感成真的失落吞噬了她,那种没能好好道别的不舍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一次是因为我们一起回国,”他闭着眼,“这一次不是,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来?”

分别时她一滴眼泪都能让他丢盔卸甲,而现在仅仅是在电话里听见她的哭声都能要了他的命。

温书瑜忍着抽噎,抬手捂住脸。

她不想这样哭,可是真的忍不住。

梁宴辛心底又酸又涩,每听见她一声抽泣,他心里的疼就多一分。

“眠眠,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你把我看得没那么重要。”

温书瑜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连平静地应一声“嗯”都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是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了,明明不久就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但她却难过得不行。

“别哭了,小粘人精。”梁宴辛竭力克制着立刻下飞机折返的冲动,敛去语气中的艰涩,闭了闭眼换上半开玩笑的语气,“放我走吧。”

她的哭声和埋怨对他来说,和枷锁没什么区别。

这个早晨温书瑜趴在床上哭得一塌糊涂,男人在电话那头极尽温柔地哄,直到航班起飞不得不挂断电话。

挂断之前,她咬了咬唇稳住声线,忍着泪意小声说:“我会想你的。”

而回应她的,是男人情绪复杂深沉的两个字。

“等我。”

……

那天之后温书瑜从梁宴辛的住处搬回了曲芸周的公寓,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宋葭柠和曲芸周用尽各种方法不动声色地哄她开心,她很快察觉到了,于是自己也开始默默调整这种糟糕的状态。

好在调整的成效显著,不久她的生活和状态又慢慢恢复到正轨。虽然还是会思念,但是不再像梁宴辛走的那天那么失控了。

后来她想起那天早上自己控制不住抽泣的场景还会觉得有点羞耻、有点丢脸。两个人打电话时梁宴辛没少用这个逗弄她,最后都会被她恼羞成怒地反驳。

在忙碌的课业中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日历上的数字朝着两个人见面的日子不断迈进。

曲芸周和宋葭柠把她之前低沉的样子看在眼里,又眼睁睁见证她随着“约定”临近而日益雀跃,最终不约而同意识到自己的好姐妹是真的一头栽了进去。

不过一想到栽进来的另一个人是梁宴辛,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距离梁宴辛来英国的日子只剩一周的时候,温书瑜几乎是在盯着日期数字过日子。每天睡觉前都兴奋于再一睁眼就能近一天,每次清晨被闹钟叫醒时都会因此而瞬间活力满满。

“真羡慕你,一天下来连一秒都不困。”曲芸周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温书瑜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闻言随口笑嘻嘻道:“那你也恋爱呀!”

“算了。”曲芸周眼底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最后笑着摆摆手,“敬谢不敏。”

终于,在温书瑜急不可耐的心情之下,时间终于抵达约定日期的前一晚。

她兴奋到失眠,在男人勒令她“立刻睡觉”的电话后跳下床在衣柜里挑来挑去,好不容易选出一套满意的,又去选鞋子香水和口红。

第二天一早和曲芸周出发去上课时,她打扮得连头发丝都是完美的。

“好看吗?”她满眼期待地看向曲芸周。

后者挑眉,赞叹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一百分。”

一节课温书瑜如坐针毡,等下课铃响后立刻抓起包,走之前急匆匆对身边的曲芸周道:“阿周我先走啦!明天见!”

说完就像重获自由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地小跑出教室,和往日不同的精心打扮与神采飞扬的眉眼令一路上的人频频侧目。

她心跳得飞快,路上不停拿出镜子打量自己,最后走到校门口时反而情怯了。

梁宴辛说好下了飞机就到校门口来接她……如果飞机没有晚点,那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她甚至都没打个电话问一问他,而对方也一直毫无音迅。

明明是一场约定,却因为两个人的举动变成了一场谜底未知的惊喜。

温书瑜深呼吸几次,攥紧手指尽量面色如常地走出校门。

刚踏出校门,远远的,她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对方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内里是考究的西装革履。身形挺拔,气质斐然,在往来的行人中格外醒目。

他也几乎立刻看到了她,眉眼深邃,目光沉沉。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略一停顿。

下一秒,所有的按捺与克制都烟消云散,雀跃与惊喜冲淡久别重逢的羞怯,温书瑜抬脚朝男人小跑过去,一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也朝她大步走来。大衣下摆被步幅与风掀动,不断轻轻拍打着笔挺的裤腿。

一段路明明很短,温书瑜却觉得这跑过去的几秒漫长得不可思议。

可是再回过神时,她已经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同时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她伸手探进他大衣的衣襟抱住他的腰,熟悉的冷冽木质香顿时将她包围,一并包围住她的,还有结实温热的胸膛与臂弯。

两人外形出挑,走向彼此后相拥的画面格外引人注目,周围不少人纷纷驻足,露出友善的笑意。

只除了一个人——那个刚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一手还搭在车门上的男人。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与难以置信一点一点从眼底浮现。

*

一小时前,国内。

“宴辛又出差到国外去了?”赵棠如笑问,抬手端起桌上的花茶。

余音容原本正细细品着花香,闻言嘴里顿时没了滋味,不过却垂眸很快将异样的神色掩盖了过去。

“是啊,”她笑笑,“他就是这样,现在眼里只有生意。”

自从她定居在莛城后,和温家人见面打交道的次数就多了不少,跟赵棠如聚会聊天的次数更是多得数不清。如果是以前或者聊点别的也还好,可是现在……

每次聊到这些事,她就忍不住心虚。

就拿去国外出差这事来说,她虽然不插手梁氏的生意,但偶尔也会出于关心问一问,所以也就知道了梁氏与秦氏合作的事情。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桩合作,却因为秦栩负责与欧洲公司对接的提议被拒绝而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于是余音容多留了点心眼,果不其然,没几天就听说了自己儿子要去国外出差的消息,好巧不巧正是英国。

不仅那一次是英国,后来几次出差也都是英国。

先不说这个合作项目需不需要他一个梁氏掌权人亲自奔波——既然要亲自与合作方往来,为什么只去英国,而把和其他国家的企业对接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她当然知道书瑜就在英国留学,于是有了猜测之后立刻去求证,他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余音容只觉得头疼。

不仅拐走了别人的掌上明珠,还一次次跑到英国和小姑娘搞地下恋,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交代?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因此这段日子每次听温家人提起“出差”二字,余音容就忍不住心虚,觉得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得被儿子拖累名声可太丢人了。

“也是好事啊。”赵棠如失笑,“从前你埋怨他随心所欲,只对感兴趣的生意上心,现在梁氏在他手里越来越好了,你怎么还反倒忧心忡忡的。”

“……我就是怕他太忙,累坏了身体,像出差还得倒时差,还是长途飞行,多了也吃不消。”

“那倒是。不过朗逸和治尔还羡慕着呢,他们一个二个都想去英国看眠眠,但苦于有公事走不开,都希望能有个像宴辛一样假公济私的机会。”

“假公济私”四个字顿时让余音容后背凉了凉,却又忍不住因为赵棠如那句“苦于有公事走不开”而庆幸。

如果温家两个儿子能一天到晚往英国跑……那些也太危险了。

“这都十月底了,再忍一段日子又能有小长假可以见面。”她安慰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朗逸说的,不过他这两天正好能去英国一趟,所以怎么也不肯浪费机会。”

“这两天?”余音容笑容一僵。

赵棠如点头,“是啊,治尔还气的不轻,这两兄弟都这个年纪了,也就在眠眠的事上还这么幼稚。”

“兄妹感情好,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余音容先神情自若地附和一句,接着装作不经意似地问,“说起来,朗逸打算什么时候去?要是时间合适估计能和宴辛聚一聚吧?”

“他啊,”赵棠如笑着放下杯子,坐直身子笑道,“应该早就到了吧,他打算直接去学校接人。”

……

与此同时,英国。

飞机落地,出了机场后温朗逸没回住处,而是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自家妹妹所在的学校。

他有这学期的课表,这会赶过去正好是下课时间,能把人接出来一起吃顿饭。

“需要提前和小姐说一声吗?”司机问。

温朗逸摇头,“不用。”

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司机应声之后,温朗逸重新看向手里的文件,思绪却忍不住微微飘远。

这回来英国他当然有私心——不仅是为了探望妹妹,还有别的、更私人的原因。这两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支持他千里迢迢跑一趟。

不过不着急,一件一件解决。

半小时后,车停在大学门外的路边。

秋风吹拂,落叶缓缓从枝梢坠落,道路两旁不时经过三三两两的行人。

温朗逸随手收起文件,瞥一眼车窗外,心蓦地静了下来。

“你在这等着。”他开口吩咐司机,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打算打个电话第一时间亲自接到人。

刚在车外站定,他一手拿起手机,一手还搭在车门上没收回来,目光却在抬眸望向校门时忽然定住。

温朗逸眯了眯眼,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否则梁宴辛怎么会在这儿?

正要走过去,蓦地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走出校门,略一停顿后,立刻朝几米外的梁宴辛飞奔过去。

长发和裙摆一起划出迫不及待的雀跃弧度,他的妹妹像过去无数次扑进自己怀里那样,扑进了别的男人怀里。

不巧这个男人他还认识。

温朗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年轻女人亲昵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后者抱着她,像进行过千百次那样熟练地低头亲吻。

旁若无人,那落在额头上的一吻眼见着就有往下落到嘴唇上的趋势——像无数纵情男女或恋人。

小姑娘乖乖仰着头,看样子精心打扮过,而此时正红着脸等待面前男人的亲吻。

温朗逸终于回过神,怒火蓦地窜了起来,一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想也没想就抬脚大步走了过去,短短十几米远的距离,每往前多走一步,两个人拥抱亲吻的画面就愈发清晰。

梁宴辛,他怎么敢!

走到一半,不远处正和怀中女人亲昵的男人似有若觉地抬起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目光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