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最近要弄新的项目,杂志社的事情还有许多外省的客户关系要拉拢,他替我去了……”

“什么?人家刚从德国回来又被你发配边疆去干苦力了?”韩冬美立刻挑起眉毛,不满地问道。

“别这样说嘛,顶多回来我发他奖金。”

“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笑?”

“是……不是啊!哈哈!”

“你自己公司的事情自己去做,别什么事情都太依赖男人。”韩冬美严肃地教育着她。

“是是,等他出差回来,我立刻拉着他来家里吃饭。”

“这还差不多。”韩冬美说着一拍她的手背,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又道,“对了,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那天我跟我那朋友还有她儿子出去吃了一顿饭,哎哟,那小伙子别提多懂事……”

“妈!妈!你什么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还让我去相亲?”林阡陌立刻惊讶地撇开韩冬美的手,退得老远。

韩冬美扭头瞪她:“你妈没那么缺心眼,我见梁好平时对你的事情挺上心,小姑娘挺不错的,我帮她物色的。”

听完,林阡陌立刻露出一脸坏笑,心想:嘿嘿,报仇的时刻来了,梁好,你等着!

“她单身!联系方式快给我!”

把梁好骗出来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林阡陌只需要说她请客吃饭就可以了。

中午的时候,林阡陌这个牵线人早就把“海龟”同志叫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梁好还纳闷了,为什么中午吃饭要去咖啡厅吃,不过一想到林阡陌要请客,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梁好老远就看到林阡陌坐在里面的一个位置冲她打招呼,眼睛一扫到那女人对面一个穿衬衣的男人的背影的刹那,赶忙刹住了前进的脚步,唇角抽搐般地向上挑了挑后,转头撒腿就跑。

林阡陌一愣,这女人变得机智了!

她赶忙跟对面的“海龟”哥哥说“失陪一下”后,一下子就跑出了咖啡厅。

还好,她今天穿的是运动鞋,梁好穿着高跟鞋明显不占优势,一下子就被她冲出来抓住了胳膊。

梁好扭过头,用阴森的鬼脸扬着下巴看她,一脸鄙视:“你我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

林阡陌一边拉着她往咖啡厅里走,一边道:“不关我的事啊!我妈的主意,你今天不去得罪的是我妈!”

“得罪就得罪啊!顶多不去你家蹭饭啊!”

见这女人今天异常的坚定立场,林阡陌威逼利诱,坑蒙拐骗,使出了浑身解数,死也要把她拖进去。

就在这时,梁好刚要跟林阡陌说她不能在这里相亲的原因,那个原因就出现了……

咖啡厅对面就是陆氏电子科技公司,陆竞骁有事没事就喜欢约客户到对门这家咖啡厅商量公事,在这个时间撞上他的概率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五十,而且她还是来这里相亲……

两个女人正扭在一起撕打着,旁边走过来两个人,是陆竞骁和他的助理。

陆竞骁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和深蓝色领带,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嘴上叼着吸了一半的烟。

他在两个人的旁边停下了步伐,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似乎能钳住两个人喉咙般的力量,凝视着她们,随后他转过身,靠在咖啡厅硕大的玻璃窗边,单手吸烟,另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姿态闲适地对她们道:“继续啊。”

林阡陌抽抽嘴角,赶忙讨好地问候:“陆学长,多日不见你又变帅了啊!”

陆竞骁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林阡陌道:“就你最狗腿。”

“你非要在这里听我们讲话吗!”梁好不满地问道。

陆竞骁继续自顾自地抽烟:“这家咖啡厅禁烟,我抽完就进去等客户,你们吵你们的,不用理我。”

那你去一边抽啊,你这是要光明正大地偷听啊!

两个人哪还吵得起来,梁好干脆一把拉着林阡陌的手,给了她一个“求保护”的眼神,然后小声对她道:“就跟你说不要老来这家咖啡厅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地点是‘海龟哥’挑的,这锅我不背!”林阡陌拧着眉毛辩解。

“就冲他选的地点跟我犯冲,还相什么相啊!”

两个女人正低声吵着,陆竞骁的那支烟刚好吸完,他掐灭烟头,一把拎着梁好的衣领,居高临下地冷语道:“相亲是吧?我去帮你做一下自我介绍。”

……

林阡陌见状不妙,撒腿就溜走了……

梁好瞪大眼,眼看着友情的决裂与崩塌,瞬感生无可恋。

“哪个?”陆竞骁还拎着她,挑眉问。

梁好伸出手,指了指里面穿白衬衣的“海龟哥”。

陆竞骁把她拎过去,站在“海龟哥”旁边低声道:“打扰了。”

“海龟哥”扭过头一看,一脸疑虑:“你们是?”

“林小学妹跑路了,换我来帮你们介绍,这位是我前女友,梁好,二十二岁,长相自己看,身高一米六三,胸不大,大腿粗,小腿细,脑袋还算聪明但是从来不用在正道上,专业是计算机,就职正方电子有限公司,特长是打游戏,兼职游戏代练,人品就那样,以后自己慢慢领悟。”

……

梁好戳在那里面无表情,正在想着割腕和跳楼哪个来得比较痛快。

没想到“海龟哥”倒是毫无惧色,爽朗地笑了一下道:“还挺详细,谢了,剩下的我自己来问吧。”

见“海龟哥”隐晦地下了逐客令,陆竞骁眯起眼睛,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梁好,转身和助理去另一边坐着了。

梁好重新换上笑脸,坐在“海龟哥”的对面道:“不好意思,我前男友是一个……一个比较自我的人。”

“看得出来。”“海龟哥”淡笑一声,没往心里去,随即伸出手,来礼貌地道,“我叫秦烨,很高兴认识你,梁好。”

梁好见对面的人笑得云淡风轻,白皙的手就悬停在她的面前,仿佛就像命运想要拉着她向一个新的地方奔跑,然后悄悄提醒她,是时候了,可以走出上一段感情了,什么事情想通了,看得淡了,就不会感到那样撕心裂肺地疼了,她想和那种疼做永久的告别。

她顿然几秒之后握上那只手。

“小陆总,这个是我们公司拿出的最低价格了,您的意思是?”另一个角落,一个男人正在专注手里的方案和谈话间的炽热交锋。

而对面的陆竞骁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眼神望向另一个角落面对着他坐着的女人。

她露出一个他曾经最喜欢的笑容,然后握上对面男人的手。

刹那间,他内心的潮涌似乎将他的身体和呼吸一并淹没,那一顿一沉的感觉像有什么人狠狠拉住了他的脚,将他带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将视线收回,像要将刚刚情不自禁蔓延出去的留恋也一并及时收回般,然后他低着头嘲弄般地笑出声,对对面的男人道:“那就这样吧。”

另一边,林阡陌一下午都没敢开机,就怕梁好打来电话吼死她,到了晚上,她怕顾南浔发微信给她,索性开机了,结果没想到顾南浔的微信没看到,却收到了陆竞骁的一条短信:小学妹,出来请你喝茶。

她浑身一个打战的工夫,陆竞骁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早知道她就一直关机了!

“林学妹,我在我公司门口的那间茶馆等你。”

她……她有选择吗?

跟梁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梁好给她介绍了不下三十个男人,她就给闺密介绍了这么一个就踩到地雷上了……这运气也是好得令人发指。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林阡陌重新回到了那条街上,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一家云端茶馆,她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茶馆里面很安静,她刚进去就有淡雅的茶香味飘入鼻中,闻了一下似乎真的能升入云端般惬意。

大家都在安静地品茶或者下棋,她眺望过去,在靠窗的位置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斟茶,表情平静,动作优雅,与之前给她的感觉是不大相同的,她从来都不知道陆竞骁这样性格的男人居然喜欢品茶。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陆学长,你找我啊。”

陆竞骁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随后抬头看她道:“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的吗?”

她不傻,赶忙赔上笑脸:“那个,人不是我介绍的,是我妈多事,非要给梁好说个男朋友,我见她一直单身,也是一番好意啊,嘿嘿。”

陆竞骁蓦地低头,无奈一笑:“你想的也是对的,是我一直放不下,还不允许她去寻找新的生活,在她眼里我一直都这么自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我们没法避免,能做到的也只有为了爱的人付出努力去减少矛盾。”林阡陌静静地看着他道。

陆竞骁帮她倒好茶,却没再看她,而是沉着眸子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道:“可是我没做到。”

她一愣,继续听他说下去。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陆竞骁重新看向她。

她摇头:“我问过,她不说,但是我明白,我懂她,不说不代表她不在乎,反而太在意了,一提起,脸上的笑容就会冻结,心脏就会抽痛,脑子里就再也无法容纳其他的事情,那种疼,我感同身受。”

“她跟我提出分手的原因是我的性格她不能接受,她觉得我太自我,经常给了她不想要的,没给她她想要的。”陆竞骁一口饮下那杯茶,就像饮下一杯烈酒一般。

他们之间究竟经历过什么,林阡陌不清楚,但是她和梁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梁好心不在焉地在想事情,她不想戳破梁好,给闺密保留着那份其需要的尊严,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梁好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男人。

“就不能再试试吗?”林阡陌问,“很多人并不是刚开始在一起就一定合适的,也许我们对对方的感情比自己想象中的都要深,深到我们可以为了对方变成另外一个人,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害怕失去。”

这时,陆竞骁忽然低垂眉眼,声音里的温度都降低了:“没机会了,我要移民加拿大了。”

话毕,林阡陌微微一怔,捧着茶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次来找你应该是我们老同学最后一次见面了,其实没别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关系铁,就是希望我走了以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我不想……她哭的时候没有人陪在她身边。”陆竞骁安静地说着,语气和调子完全不符合他给别人的感觉,从来不知道他可以像暗夜里的猎手般执拗、阴冷、残暴,也可以像现在这般沉静、温柔、伤感。

林阡陌从茶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冬季的冷雨骤然落下,夹杂着阴凉的风在人们的脸上肆意疯狂,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看着雨滴滴滴答答,落在面前泥泞的水坑里。

她没有勇气告诉梁好陆竞骁要移民的事情,她知道的,就算梁好再假装淡然,眼神里的落寞和绝望也无法掩饰。

她不想看见失去快乐的梁好,她喜欢那个锱铢必较、活泼灵动、世俗却真实的梁好。

第五章 阡陌,我很喜欢你

顾南浔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家小猪打电话,可是却先接到了江麟的电话,江麟在电话那边,似乎鼓足了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南浔,我回来了,回来几天了,因为一直犹豫,所以有一件事情没敢告诉你。”

他一愣,步伐僵住:“你回来了?不是让你在那边帮我照顾爷爷和初晓?”

“初晓我带回来了,在我家呢,至于顾爷爷……”

他的呼吸一滞,心头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恐惧令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地倾听。

“顾爷爷小脑已经开始萎缩了,前几天瑞士那边的主治医生也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还有其他内脏也有了轻微的功能丧失的症状,已经不适合再转院或者送回国治疗了。”江麟说出这一段话几乎用了好几天的思考时间,他甚至准备了好几个版本,但是无论是哪个版本,哪种措辞,既定的事实都不会因为形式的变动而有所改变,他索性直白地告诉顾南浔一切。

顾南浔心里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他没想到亲耳听到爷爷病情恶化的消息后还是感觉有一记重拳直直击在他的胸口上,撞出了一个填补不上的窟窿。

电话两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江麟听见顾南浔尽量在稳住自己的声音:“手术呢?”

“那边的人说必须直系亲属签字,我打电话给你爸,他从德国飞回瑞士把字签好了,现在还在等那边新的病历单。”江麟说道。

“好,麻烦了,初晓在干什么呢?”

“那小子倒是挺乖,我跟他说你这几天忙,他就说等你忙完了再去找你,现在在我家吃过晚饭后睡着了。”

顾南浔的内心有了些许安慰:“谢谢你了,明天我再去接他,不吵他睡觉了。”

“好。”

挂了电话后,他一个人在机场的休息室发呆,脑海里明明是一片空白,却觉得焦灼的思绪在脑海里不停打转,让他顿感疲惫。

等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显示:猪,心脏的一角就轰然坍塌了,不是软弱而是找到了温暖的地方,可以让他暂且休息和依赖。

“小猪?”

林阡陌刚刚送走陆竞骁,陆竞骁本是要送她回家,却不料又接到了工作电话赶着去解决了,她很懂事地连忙让他去忙了,自己一个人在茶馆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给顾南浔打了通电话:“没什么,就是想你了,问问你干什么了,吃晚饭了吗?”

顾南浔听着电话那端滴滴答答的雨声问道:“你在外面?我回来了,我现在去接你。”

顾南浔的车子在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林阡陌才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连忙搓了搓胳膊就蹿了进去。

几天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但是身形依旧挺拔,她一上车就扑进他怀里,腻乎了他一会儿,抬头却望见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

“怎么了?生意没谈好?”林阡陌微微蹙眉,担心地问。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了他情绪不高,明明来的路上,他已经决定暂时对她隐瞒爷爷的病情了。

他微微勾唇,双臂搂着她,低下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水灵的双眼,摇了摇头:“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失败,下个月你的杂志社差不多也建好了,到时候可以策划新刊了。”

她的眼睛眯成两弯可爱的月牙,仰头对着他傻笑:“辛苦啦,回家我给你做牛肉火锅好不好?”

“好。”他宠溺地在她脸上一掐,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还在笑着的唇上印上一吻。

两个人回到林阡陌的租房里,她一进家门立刻勤快地开始做火锅料理,顾南浔在客厅看了一会儿工作邮件后,进了厨房帮忙,他刚一进去就看见她低垂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在那做调料。

“不高兴?”

林阡陌一怔,扭身看见顾南浔正挽起袖子过来帮她的忙,她点点头,把梁好和陆竞骁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说,最后她叹气道:“陆竞骁移民的事情,我到底应不应该跟梁好说呢?总觉得他们挺可惜的……”

听到这里,顾南浔的手僵在料理台上,那一丝愁绪又从心底最深处翻腾出来,他微微蹙眉,感觉心间的一个角落像一处渐渐荒芜衰败的废墟,有沙砾在渐渐地、轻轻地剥落。

他顿了一会儿才道:“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林阡陌侧头看见他英挺精致的侧脸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撇撇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