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笑了下以安抚萧母,让她放心。

萧越站在那里,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过了一盏茶功夫,那王管事脚步匆匆地回来了,脸色犹如大便一般,神色犹豫,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向顾子卓禀报。

顾子卓笑了下,淡声吩咐道“说。”

王管事不敢看旁边的顾姗和顾子青,硬着头皮道“刚才在大姑娘的闺房中,发现了……发现了那花卉罐,属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大少爷裁夺。”

顾姗跳起来“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王管事叹了口气“是真的,姑娘不信,我这就命人呈上来那花卉罐,确确实实在姑娘闺房中找到的。”

顾姗坚决不信“好你个王管事,你竟然敢污蔑于我?你故意构陷我?怎么可能在我房里?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偷这个??”

王管事苦笑“大姑娘,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大家都看到的,等下送过来那花卉罐,姑娘一看就知道了,是一个青花五彩开光人物的花卉罐是不是,上面还有仁康年间的印章……”

顾姗听着王管事说得一点不差,脸色煞白,猛地望向那鲁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我房中?”

鲁嬷嬷顿时慌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顾姗几乎想掐死鲁嬷嬷“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不是说让你藏好的吗?”

顾姗这么一吼,大家都呆了……

为什么鲁嬷嬷应该知道?

为什么大姑娘理所当然地认为鲁嬷嬷应该知道?

既然大姑娘认为鲁嬷嬷知道,那么为什么还不说,还非要去搜萧家父母的客房?

真相一下子就这么呈现在大家面前,由不得大家不信。

所有的人几乎在这一瞬间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场的丫鬟仆妇小厮那是一群一群的,大家神色各异,不过无一都是发现了大热闹的样子,若不是现在少爷姑娘的都在,怕不是当下都激烈议论起来了。

大事件啊,大事件,姑娘指使着自己房里的鲁嬷嬷构陷乡下的亲生父母。

啧啧啧,儿不嫌母丑,以为自己是侯府长大的就能看不起乡下爹娘了?

看不起赶走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羞辱人家?

众人都不由得对顾姗鄙视起来。

一个侯府大小姐,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品性?

萧父萧母便是再老实,也能看清楚当前这桩子事了。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来不敢指望顾姗会认自己,毕竟那是侯府里养大的千金小姐,自己这穷爹穷娘的,哪里能入得她眼,若是真认了,少不得还连累她的荣华富贵,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构陷自己一家!

萧越更是冷笑连连“好一个博野侯府大姑娘,不喜我们上门,直说就是,竟然用这种隐私手段!”

顾子青也有些懵了“阿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给我说清楚,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是不是?”

顾姗呆呆地望着顾子青,又看看众人,她感觉到了有人笑话她,有人瞧不起她。

她一下子累了,心累。

这么多年的骄傲在这一瞬间被掰碎了踩在地上。

她就这么成了一个笑话。

顾姗身子一歪,眼睛一闭,摔倒在了地上。

……

众人睁大眼睛望着,得,这是真相被揭露活生生吓晕了??

就在顾姗晕倒的时候,顾嘉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姐姐,其实我就猜着你知道这事儿真相的,所以特意请王管事帮着我试探下你,那花卉罐根本没在你房里寻到……”

听得这话,众人俱都傻眼了,还可以这样?

顾嘉摊了下手“没想到姐姐这么不经吓,竟然自己就把自己做的坏事都抖搂出来了。”

想想这还是齐二以前说过的一个计谋,就叫将计就计。

如今施展一下,真真是管用呢。

顾姗其实并不是真晕,她只是闭上眼睛躺在那里装弱而已,原本打算干脆病倒好让人心疼,谁知道如今听得这个,顿时气得胸口蹭蹭蹭的火往上冒。

那王管事竟然骗了自己?顾嘉什么时候串通了王管事?

她竟然施计害自己?

顾姗猛地睁开眼睛,站起来“顾嘉,你竟如此害我!你勾结了外面的管事一起构陷我!”

顾嘉眨眨眼睛,惊奇地道“咦,姐姐,你突然不晕了?”

顾姗一怔,自己也意识到了,一时愣在那里,就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中,竟然是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再也忍不住了,发出噗的一声笑,一时之间,底下人哄笑起来。

再是侯府规矩严,也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是他们做下人的这辈子见过的最最有趣的事了,怕是可以说道一辈子了!

第70章 萧家父母离开

那王管事在外面管铺子,受了顾嘉不知道多少好处,自然是听命于顾嘉。这一次其实是在鲁嬷嬷房中搜到了那花卉罐,但是却不声张,故意隐瞒下来,只说是在顾姗房中搜到的,如此逼得顾姗一急之下说出真相。

所谓兵行险着,不过如此了。

顾嘉用这个招数也是无法,若只是在鲁嬷嬷房中搜到,不过是折了一个奴才而已,并不能伤到顾姗分毫。

便是那鲁嬷嬷惧怕,招供出了顾姗,那又如何,顾姗是堂堂的侯府千金,还能真把她叫过来审问不成?顾姗抵死不认,谁又能如何?

如今使了这个法子,逼得她在众人面前情急之下说出真相,算是想抵赖都不成的了。

反正顾姗这次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至于那花卉罐到底是在哪个房中搜到的,谁会去细查?顾嘉少不得给了王管事一些银子,让他分给底下干事的,好隐瞒下来。

而她自己则是过去博野侯那里,说出了事情真相,并承认了自己故意逼着顾姗说出这事儿的用意。

博野侯听得这消息,一时无言,背着手在房中踱步半晌,终于叹道“我自是不能责备你,你用了这么一招,不过是想查出事情真相罢了。”

虽然实在是险招,不过好歹奏效的。

他这女儿,实在是聪颖得很。

而那顾姗……

博野侯叹气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歹是养了十四年的,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性子?之前顾姗对那萧家夫妇的淡漠,他看在眼里,只以为小姑娘家羞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认亲。

如今想来,自己把她往好里想了,她竟然是存心疏远,根本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乡下的父母。

儿不嫌母丑,她这心性,也实在是无半点血缘亲情,可怕得很。

疏远的话,顶多是她心情凉薄,但是设下计谋来害那乡下父母,就是歹毒却愚蠢了。

教养这么多年,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孩子?

博野侯皱眉,心头不免沉重。

这时候顾嘉告辞而去了,探月安静地上来,伺候他用茶,又在那里整理百宝阁。

博野侯皱着眉头,用指头敲打着桌子想心事。

探月见此,犹豫了下,还是恭敬地问道“侯爷这是有心事?”

博野侯闭眼默了片刻,才道“今日那花卉罐一事,怕是已经沸沸扬扬满府皆知了。”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想瞒住都难的,探月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一个做妾的,又是只在书房里收拾归置的妾,不好凑上前看热闹而已。

当下颔首“底下人传得厉害,隐隐约约听说了,只是不知道详细罢了。”

博野侯也是憋闷得厉害,眼前无人诉说,竟长叹一声,喃喃地道“你说这孩子怎么如此歹毒?是天性如此,还是我博野侯府教养得不好?”

探月看了一眼博野侯,低下头,恭敬地道“侯爷不必忧虑,我看府里头两位少爷文欺孔孟,武赛孙吴,更兼人品贵重,恪守孝道,这都是侯府教化之功。唯独这位大姑娘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想必是她天性如此,并不是府上教养失当。侯爷如今又何必为了这个难为自己,在这里愁眉不展。”

博野侯原本也没指望着这书房小小女子能说出个道理,不过是实在无奈,喃喃几句而已,如今听探月这么一说,颇觉有理,心里才算稍稍开怀,便顺势问道“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置?她终究是我博野侯府养大的姑娘,总不能真得把她打发出去,可是留在府里,我心中着实不喜。”

侯府把自己从小养着的姑娘扔出去,传出去也不像话。

探月闻言,抿唇一笑,却是道“侯爷往日处置朝中之事,果决严明,怎么到了自家事,反而犹豫不决了呢?”

博野侯皱眉,不言语。

探月见此,只好继续道“府里头可不光是一个大姑娘,还有二姑娘呢,侯爷难道只心疼大姑娘,却不心疼二姑娘。”

说着间,她悄悄地看了下博野侯神色,便继续道“大姑娘和二姑娘平起平坐的,可她们到底是一个亲生,一个抱养的,便是二姑娘心性仁厚不曾计较,难道大姑娘便会心安理得?她若不心安理得,对二姑娘心中有忌讳,那该如何?侯爷在那朝堂之上自是有分辨贤愚之能,可是到了后宅,却是不知道后宅女儿那曲折心思。”

探月这一番话,听得博野侯如梦初醒。

此时的博野侯,顿时对那顾姗没了父女之情。

亲女儿是顾嘉,若顾姗是好的,留着养了就是,可她竟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少不得割舍了。

当下沉吟半晌,便已有了主意。

想着那顾姗既做出这事儿,名声已毁,随便寻个庄子,打发出去养着就是。等以后年纪再大些,寻个小户人家嫁过去,给够了嫁妆,外人也说不得博野侯府的不是。

想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

一场父女缘分,也就止于此了。

彭氏回到家中,知道这件事后,顿时气得浑身发颤,命人把顾姗叫过来,让底下人狠狠地十几个巴掌扇过去,只扇得顾姗脸上青红肿胀不堪。

彭氏却依然不解气“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丢人现眼,你知道侯爷本来就对你不喜了,你还嫌死得不够?到时候连我也受你连累!侯爷怕是又要说我没能好生教养你,才把你教出这般模样!”

顾姗跪在那里,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次本来是设下计谋,想让鲁嬷嬷给那乡下父母一个难堪,好让他们早点滚开的。

谁曾想,竟然被人使了计谋把自己牵扯出来,也怪自己沉不住气,当众就那么说了。

这是连遮掩都不能遮掩的丑。

顾姗呆呆地跪在那里,心中越发的恨了,恨自己的出身,也恨那乡下父母。

他们若是不来,岂不是一切都好?既生了自己,为何又要这么害自己呢?

她如今又该怎么办,少不得哀求彭氏了。

当下仰起脸来,哀求道“母亲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留下我,让我伺候在母亲身边,尽这些年母亲对我的养育之恩,求你了,母亲。”

彭氏嘲讽地一笑“你伺候在我身边?我可不敢!随便你怎么着,听你父亲怎么处置你!”

顾姗听此,心中绝望,砰的一下将脑袋磕在地上“母亲,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不要赶我走……”

彭氏漠然地望着地上的顾姗。

就算教养了十四年又如何,这么丢人现眼,她哪里敢留。

而接下来博野侯就很快下了令,却是让顾姗去城外的一处庄子过活,从此后不许再回来博野侯府。

顾姗听得,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指望了。那庄子是什么庄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之处,庄子里也没什么好房屋摆设的,这若是真去了,是怎么样清苦的日子啊!

她还能指望什么?被冷落到那庄子上,每日戚戚冷冷,回头随便找个男人打发着嫁了?

她想起了风流倜傥的莫三公子,想起了那尊贵俊美的南平王世子,这些终究和自己无缘了吗?

顾姗捂着肿胀的脸,哭得不能自已。

相较于顾姗的凄凄惨惨戚戚,顾嘉却心情松快得很,这下子顾姗是别想再翻身了。

这辈子,她都不要肖想什么。

顾嘉心情愉快地过去萧家所住的别院。

经历了这桩事,萧家父母虽然有些伤心,不过还好,他们早就知道那女儿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了,本来也就没存什么指望。

如今闹了一场,不过是越发看清楚而已。

看清楚的他们,更想着赶紧离开侯府了。

顾嘉当然不舍得让他们走,便让他们先行搬到自己所买下的宅院去住,对外只推说是借住在朋友的旧宅,反正别人也不会真得探究根本。

顾嘉想着先让他们搬出去,再看看给萧平寻个好老师读书,接着就得让萧越看看帮自己打理产业了。

谁知道正走着间,迎头却见顾子卓正过来。

想起那日的事,顾嘉对顾子卓自然是感激的,若不是顾子卓帮着自己,怕是未必能顺利搜到顾姗闺房里去。

顾嘉轻笑了下“哥哥这是去哪里?”

顾子卓挑眉笑道“母亲跟前的丫鬟过去我那边,说是让我去母亲面前,有事要问我。”

顾嘉颔首“那大哥赶紧去,别让母亲等急了。”

顾子卓却是道“阿嘉,慢着些,我有个事想问你。”

顾嘉呵呵一笑“哥哥,什么事啊?”

顾子卓走近了,低首道“阿嘉施展得好计谋,这下子阿姗怕是不能再在府中留着了。”

顾嘉眨眨眼睛“怎么,哥哥难受?若是真为姐姐难受,可以过去向父亲求情,或许父亲一心软,就让姐姐继续留下了。”

顾子卓听闻却是笑了“便是要求情,也轮不着我。”

顾嘉想起顾子青,笑了。

他若是真敢去求情,她倒是高看他一眼呢。

怕只怕这个人胆小懦弱,根本不敢为了顾姗而去盛怒之中的博野侯面前求情。

正想着,顾子卓却突然道“阿嘉,你可知道,母亲叫我过去,是所为何事?”

顾嘉微诧,本没多想的,只以为是寻常家事,可是如今听顾子卓这郑重其事的语气,倒像是有什么?

“什么事?”

顾子卓凝着顾嘉,片刻后,才缓声道“阿嘉,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也有我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