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不曾怀下身子,那自然是赶出去,给些银子打发了。但是她如今既是已经有了哥哥的骨肉,那自然是不好让她走,只能是让她重新认祖归宗,然后由父母做主,重新嫁入侯府。若是父亲母亲对她存有慈悲,便让她做个正妻,若是……实在是母亲那边过不去,就做个妾室。”

博野侯是仁善正直的,彭氏虽然自私刻薄,但是却也不是什么狠毒之人,这两个人都做不出直接给顾姗一个滑胎药的事来,所以只能是认了。

顾嘉想了想,等以后顾姗嫁入侯府,成了彭氏的儿媳妇,曾经的母女成了婆媳。

这……必然是有好戏看了。

曾经她对顾姗心存怨恨,对彭氏也是种种不满,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看淡了。

她们两个从此明争暗斗,一定精彩得很,她心情好了揣着袖子看看戏,心情不好了躲出去就是,左右这两个人起了内讧,从此后战火是烧不到她身上了。

博野侯默了片刻,疲惫地闭上眼睛“阿嘉说的是,只能如此了,赶明儿我便和你母亲商议下。”

至于做妻还是做妾,就看彭氏的了。

第88章 齐二的一见钟情

当彭氏知道博野侯打算让顾姗认祖归宗然后进侯府大门的时候,自然是强烈地反对,并用尖锐的声音痛骂了顾姗,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让那个小贱人上门。

但这是博野侯说的话,博野侯平时并不理家,但是一旦发话,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任凭彭氏再怎么强烈地反对,最后想想顾姗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得让顾姗进门了。

不过进门是进门,想当正妻?呵呵,怎么可能!

这种毁了名节的女子也配当正妻,那自然是妾了!

“先让这小骚蹄子进门,等给子青生下那腹中血脉,看我怎么磋磨她!”

彭氏现在想起顾姗就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顾子青被家法处置后,哼哼唧唧躺在榻上根本下不来,猛地听说这个,自然是大喜过望,也不顾被打烂的屁股,强自撑着起身张罗着要让顾姗去认祖归宗。

萧氏夫妇听说了这个,也是一愣,之后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那个女儿,他们开始确实抱着一丝希望的,可是入了燕京城,进了侯府,看了那女儿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心都已经凉了。

他们是土里刨食的人物,命贱,当不起那侯府里养大的娇千金的爹娘,他们都是知道的。

如今,却是要顾姗认祖归宗了。

他们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奈,觉得对不起顾嘉。

顾嘉倒是没什么的“爹,娘,到底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能够认祖归宗也是好的,再说认回来后,她成了咱萧家的女儿,也能顺利嫁过去侯府那边。”

如果萧家不收顾姗,那顾姗是没办法嫁过去博野侯府的,总不能自家女儿娶自家女儿。

不过顾嘉当然没说,顾姗过去其实不算是嫁,只是被人家收过去当妾的,算不得正妻。她怕说了这个,萧父萧母心里难受,或者面上无光,便刻意没提。

但是萧父萧母哪里能不知道,只是故作不知罢了,想着人家不过是借个地方出嫁而已,自己哪能操心那些,再说肚子都大了,还哪有脸去当妻,只能是妾了。

此时萧越恰好因为那利州买地的时候外出,家里唯独萧平在,萧平气不过,憋红了脸恨道“她是千金大小姐,以前可是正眼不曾看过爹娘,提也没提过招呼一声的,如今自己做出不耻之事,倒是过来要认祖归宗了,她怎么有脸?难不成咱们萧家专门收不知廉耻的货!”

萧家夫妇赶紧阻止了萧平“罢了,她要认祖归宗,那就让她回来就是。”

既然已经商量定了,顾姗便先在顾家那边除了名,然后要过来萧家这边,改名叫做萧扇儿,从此后成为了萧家的女儿。

昔日的顾姗,如今的萧扇儿也知道自己做了苟且事,没脸见人的,认了萧家的爹娘后,倒是老老实实拜见了,又陪着萧家一家子住在这边的宅院里,只等着博野侯府那边将这婚礼的事准备妥当,直接嫁过去就是了。

彭氏是一千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是她说了算,就这么被情势推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那顾姗给接进家门,收进房里,当了顾子青的妾。

因为是妾,自然也没什么婚礼,只是一顶小轿子匆忙抬进来,事情办得低调,但是任凭再低调,也是瞒不过人的,谁家不知道她府里这点子事。一时难免背后奚落说道,弄得彭氏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越发对萧扇儿咬牙切齿。

“好叫你落到我手里,看你进了门后,我怎么给你立规矩!”彭氏私底下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准备了一百种方式来磋磨那萧扇儿,定是要让她后悔进门的!

而就在博野侯府收了昔日自己的养女做妾时,另一件大事发生了。

其实本来博野侯府这件事可算是丢尽了脸面,自然是被人背后说道讥笑,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出了那桩大事后,一下子大家都注意起来这大新闻,倒是把博野侯府的风头压下去了。

原来那信远侯府的嫡长子,也就是那胡云图过年时得了个风寒,急匆匆地请了大夫来,谁知道那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也擅长治花柳病,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知道这胡云图得了不干不净的病。恰好这时候信远侯府正和一位小姐议亲,那位小姐和这位太医有些亲戚关系,太医自然赶紧告诉了自家亲戚。

那家人一听,气得要命,使了个法子,套出了这件事,就此得了确凿证据,反过来质问信远侯。

信远侯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一听之下,也是惊得不轻,忙去问自家儿子,自家儿子支支吾吾的,又问夫人,结果夫人也帮着隐瞒。

当下连忙逼问,这才知道,原来儿子在金陵早得了这病,回来后自家夫人也是知道的,只是瞒着自己而已。那信远侯夫人因从来没有照料过这胡云图,生怕信远侯盛怒之下反而责骂自己未曾尽到母亲之责,便也帮着隐瞒。

事情一经泄露,信远侯大怒,罚了儿子,骂了夫人,气得闭门不出,觉得自己无脸见人了。

这件事像风一样传遍了燕京城,大家纷纷议论起这信远侯府的嫡长子来,也有的骂他们家太黑心,得了这样不干不净的病竟然还想着做亲,这不是害别人家姑娘。

而这个时候王尚书一家子听说了这个消息,真是又震惊又后怕又幸运。

“幸亏咱们黄了这门亲事,要不然岂不是害了咱家玉梅!”王夫人惊出一身冷汗“这万一真嫁过去,这辈子算是完了!”

王尚书也是跺脚大骂“信远侯害我,我险些误了玉梅终身!”

王玉梅听到这个消息,人都是恍惚的,吓得腿都软了,待醒悟过来,突然惊声道“这都多亏了阿嘉呢!若不是阿嘉,我这婚事必然是成了!”

王夫人想起前事来,当初这个婚事是必然要成的,都是因为顾嘉王玉梅等过去了一趟信远侯府,结果顾嘉说什么看到胡云图如何如何,捕风捉影的,弄得王家觉得脸上不光彩,这才干脆拒了这门亲事。

当时王夫人还暗地里怪顾嘉多事儿,搅和黄了自家闺女的好亲事,如今么——如今简直是恨不得叫她一声祖宗!

王夫人牵着自家女儿的手,眼中含泪“玉梅,这事儿多亏了顾家姑娘,若不是她,只怕你嫁过去信远侯府,从此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都打听过了,那胡云图得的花柳病可不是寻常花柳病,听说是治不好的,这样的人注定断子绝孙了,到时候传了自家姑娘,自家姑娘连个孩子都没有,想改嫁都不成的!

“咱们得备上厚礼,过去重重地谢谢这顾家姑娘,是她救了你!”

王夫人催着自己女儿“快快下帖子,咱得好生谢谢她!”

王玉梅一时有些懵的,之前自家娘各种暗地里埋怨顾嘉,大有责怪她交友不慎的意思,如今却是对顾嘉千恩万谢。

不过想想,这次多亏了顾嘉的,当下忙道“好,这就下帖子,这就下帖子!”

于是就在彭氏为了顾子青婚事忙碌的时候,王尚书一家子前来博野侯府了。

他们感谢顾嘉,但是那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只能随便寻了个其他理由,送上了厚礼,又特意注明了是要给顾嘉的。

之前的事博野侯也知道一些,自然明白怎么回事,接待了王尚书一家子,又收了不知道多少句感谢。

王玉梅则是私底下和顾嘉说话,挽着她的手流着泪感谢了。

“当初你还说让我爹过去金陵查一查,我没当回事,不曾想,这人真不是个东西!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怕是这辈子都完了!我现在想想都害怕,我气得浑身都打颤,这人,这人太不是东西了!”

她是好脾气的人,也不会骂人,说来说去不过那么一两句。

顾嘉轻咳一声,故意道“可不是么,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只说可能会有个外室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得了这种脏病,幸亏他自己立身不端恰好被我看到了,要不然嫁过去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王玉梅倒是没疑心顾嘉的,只以为是赶巧了,又和顾嘉说了许多话。

因说起顾姗的事来,她推心置腹地道“这件事也不可大意,总是要好生维护过去,要不然博野侯府的名声坏了,你以后做亲事都难的。”

顾嘉却是根本没当回事的。

她又没打算真得在燕京城里找一个什么贵胄少爷成亲,要什么名声?她还乐得一辈子不嫁人自己好好过日子呢!

她自己盘算着,等萧扇儿过来博野侯府,她就寻个理由,干脆过去和养父母一起住,到时候落得清净,省得每日看着彭氏和萧扇儿这对曾经的母女如今的婆媳在那里斗个你死我活的!

就这么说定了,反正只要她到时候取得了博野侯同意,其他人,统统说话不算数的!

就在燕京城里这几桩大事件发生的时候,齐二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不过这一日,齐胭走进了齐二的书房。

齐二依然低头读书,不过耳朵却已经支起来了。

他习惯了妹妹来了会有意无意地说起顾嘉的消息。

顾嘉的姐姐顾姗和她哥哥顾子青私通,顾姗认祖归宗回去萧家,重新嫁过去顾家,然后呢?这件事会不会对顾嘉造成影响?

他平静地望着手中的书,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在琢磨着这件事。

“二哥哥,你还记得王玉梅吗?她之前要和信远侯府做亲的。”

齐二照例没回声。

齐胭早就习惯了,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当时我说过的,阿嘉觉得这个婚事不好,劝王玉梅派人去金陵查一查,还说觉得胡云图在那边名声可能不好。当时王玉梅根本没听进去的。”

齐二没抬头,不过耳朵却些许动了动。

齐胭毫不客气地把母亲专门为哥哥准备的好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开始继续说了“结果如今,出大事了,信远侯府的那个胡云图竟然得了什么花柳病,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病,反正不干不净的!阿嘉真是神了,她说那个人名声不好,结果这何止是不好,简直是脏到了茅坑里了!阿嘉太神了!”

她又是摇头又是感慨的“昨天我还碰到王玉梅了,她说她后怕得很,说多亏了阿嘉,这是阿嘉救了她性命啊!”

齐二望着手中书卷中的字,听着齐胭的话,却是想起了初见顾嘉时的情景。

萧瑟的北风吹打着藏书楼古老的门窗,他低首读书,福至心灵,若有所感。

闭上眼睛,在那风声中,他仿佛听到了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轻盈灵动。

世间在那一刻变得异样。

他抬起头来,望向那扇雕花窗棂,胸臆间突然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涌动。

默了许久后,他终于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那女子纤细小腰上裹了粉蓝色细绸小夹袄,鹿皮小靴调皮地踩在石头上,乌黑的发和那石榴红撒花襦裙在风中舞动。

她好像听到了动静,回过首看自己。

如墨的丝丝长发衬着那小脸儿雪白犹如凝脂,嫣红小巧的嘴儿微微张开,清澈水漾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措。

那一刻,他觉得她像是这山林间的小妖儿,无意中坠入了人世间。

第89章 立规矩

重新认祖归宗的顾姗摇身一变成了萧扇儿,一顶小轿就给抬进了博野侯府,算是成为了顾子青的妾。

顾子青因为这件事是被博野侯府重罚过的,身上依然带着伤,不过能够把“萧扇儿”迎进门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苍白虚弱的脸上竟有着几分神采。

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彭氏连个操办都没有,就是嘱咐底下人在顾子青的贴了点红纸,又放了两根红烛,勉强算是个仪式。

对于这样的进门,若是以前的顾姗自然是觉得丢了脸面,看不在眼里,可是作为如今的萧扇儿,她却是根本不在乎的。

只要能踏入博野侯府的门,那就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个妾,她也不在乎了。

只有曾经住在庄子里的她才能明白,能够重新走入这锦绣富贵窝窝里,她就还有机会。她肚子里有孩子,只要这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她就可以对顾子青吹枕头风,可以让顾子青以后把自己扶正了。

彭氏虽然如今对自己正厌烦着,可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接受自己,总有一日,她会重新让彭氏疼爱自己,她也可以想办法让博野侯同意将自己扶正。

踏入这博野侯府的门,她就可以慢慢来。

在踏入博野侯府的门时,她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中间出现半点差池。

譬如彭氏突然歇斯底里改了主意,譬如顾嘉从中使什么幺蛾子将她拒之门外……

她整整提心吊胆了一天,终于在被送入洞房后,安下心来。

接下来顾子青入了洞房,两个人喝了交杯酒,揭开了红盖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泪险些落下来。

望着顾子青那张熟悉的脸,她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梦想过的合适婚配对象,南平王世子,莫三公子,这一个个的都在她脑中浮现又消失了。

那些距离自己已经很遥远,是自己怎么也攀不上的了,自己唯有踏实地抓住眼前能抓住的。

她能抓住的,也只有这顾子青了。

他并不足够优秀,甚至以后连个爵位都没有,不过还好,他如今是着迷一般地贪恋着自己,新鲜劲儿还在。

她得先好好养胎,生下儿子后,她才有足够的底气。

第二日早间,是新进门的妾给公婆进茶的时候,萧扇儿恭恭敬敬地捧了新茶要送到博野侯和彭氏手中,博野侯一个男人家自然不至于为难这昔日的女儿今日儿子的妾,也就接了。

到了彭氏那里,却是不好办了。

彭氏拿眼觑着萧扇儿,就是不接。

萧扇儿也知道,彭氏如今心里对自己还有气,忙恭敬地低着头,跪在那里,将那盏茶高高捧起来,等着彭氏接。

彭氏好一番装腔作势,总算接过来了,却是根本没喝,直接泼一边了。

顾子青脸色微变,有些不喜,但是做这事儿的是他亲娘,他能怎么着,少不得忍了。

萧扇儿没说话,继续低着头,只要能进顾家的门,这算什么,不给她一巴掌她都庆幸的。

而接下来的时候,彭氏自然也没给萧扇儿好脸色,用膳的时候萧扇儿伺候她,她都不带抬眼皮的。

顾嘉看着这一幕,只装作没看到。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顾嘉可是彭氏的掌心宝,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一地步,谁能想到呢。

当妾的本来就不算是正经一家人,只能算是奴才,便是怀着身子都得站在旁边伺候着的。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彭氏笑呵呵地对自己说“阿嘉,你觉得如何?”

顾嘉微怔,有些疑惑地抬头,什么如何?

彭氏却笑得慈爱温和“我说着,扇儿左右也没什么事做,正好这入春了,你也缺春装,我就说让她给咱们母女俩都做一身,她绣工还好的,针线功夫也能拿出手。”

这……

顾嘉看向萧扇儿,却见萧扇儿面不改色,笑得小心翼翼的“二姑娘,你不必客气,我会做衣裳,我来给你们做就行了。”

顾嘉“……还是不必劳烦扇儿姑娘了,毕竟你这不是身子不方便吗?”

萧扇儿“没事,做衣裳又不费什么力气,我心里有数。”

彭氏淡淡地道“阿嘉,她给你做衣裳,应当应分的,你就受着吧。”

……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顾嘉感觉到了这个家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嘉亲眼看着萧扇儿是如何被立规矩的。

尽管怀着身子,却依然要站着伺候彭氏,给彭氏捶背捶腿的,又要给彭氏给顾嘉做衣裳,又操心伺候顾子青,忙前忙后的,简直是操碎了心。

这还是仗着有身孕呢,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磋磨!

顾嘉见此情景,叹息。

想着婆媳果然是仇人,彭氏这是拿萧扇儿当成了八辈子的仇人来待呢。

这一日,她过去彭氏处请安,想着说说自己那养母最近身子不好,自己得搬过去住几日好尽孝的事,谁知道一进去就听到彭氏在痛骂顾子青。

左不过是顾子青如何如何不知廉耻什么的,翻了旧账,把这辈子能想起来的腌臜事都扣在顾子青头上,又说白养了顾子青,顾子青如何如何不争气。

最后的最后,才说起了今年省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