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么大的盐矿,关系到当下时局稳定,也关系到他们将来的政绩,怎么也不能轻忽大意,于是派了人马,穿了便服,前去山里,打探下消息。

因事关重大,这些官员们也不敢松懈,什么九九重阳节和家人团聚自然也没心情了,想想干脆自己也乔装打扮,过去山里看看,要不然心里不踏实啊。

齐二也属于不进去看看就不踏实的那一类人。

怎么可能踏实,这件事事关重大,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当下他穿了寻常粗布衣衫,带着自家小厮,也去了山中打探,根据探子打听到的消息,知道在一处峡谷,直奔着那里去了。

当然他并不敢凑近的,招了派过来的人马,问了下里面的情景。

听说里面有一位陈家的少爷和大家分析当下情势,并带领着大家要如何如何,他不免皱眉沉思。

其实现在盐政司的官员,大多想的是“如何对付这些百姓顺利地拿到那些盐矿宝地”,可是他却在想着,若是真得只为了完成政绩而从百姓手中夺得那些山地,政绩是完成了,那百姓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他们获得一些补偿,以后就坐吃山空吗?

依附这一片山地生存的山民们,总得找到新的谋生路子才是。

他也在想着该如何改变如今山民们下意识和官府作对的想法,既然这位陈少爷也在这里拥有大片山地,且看上去是个有主张的,又能服众,他倒是可以把这位陈少爷请过来,彼此谈一谈,好歹商量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为这些山民寻个谋生之道,同时又能顺利地为官府把这些山地收归朝廷。

这么想着时,他也不急于去那些山民们聚集之处,反而是命人去打听那些陈少爷的踪迹,看看这是哪个陈家的少爷,若是能寻到住处最好,到时候可以请过来一起探讨下这盐矿的事。

齐二吩咐下去后,自己便不慌不忙地在山上漫步,看看这利州的风土人情,顺便和这山上的猎户闲聊几句,问问每年的收成,以及这日子过得怎么样。

那猎户是个开朗的糙汉子,看齐二穿着粗布衣衫,虽然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但倒不像是什么坏人,也就和他说起来这山里的日子。

猎户显然对当前的生活很满意,不过最后提起盐矿的事,也是叹了口气:“若真如此,怕是从此我们只能改行去挖盐了,只是我也不会,还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齐二听着,颔首,口中道:“当今圣上圣明,自然不会置百姓于不顾,总是会为大家伙寻得妥善安置之法。”

猎户听着这话不太懂,不过还是道:“只能这么盼着了。”

正说话间,齐二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旁边的山道,却见隔着一片菊花,那里正有个少年往山下而去。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少年身边的那个丫鬟,却是有些眼熟。

齐二见到,意外之下皱眉,之后略一沉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大步越过那片菊花从追过去。

被齐二认出来的正是顾嘉,顾嘉正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突然间小穗儿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齐大人在后面呢,好像看到咱们了!”

顾嘉一听,微惊了下,回头看了眼,虽然穿着个粗布长衫,但那身形那感觉,可不就是他吗?当下想着,这事儿是万万不能轻易让他知道,现在还是赶紧跑吧,于是加快了脚步,低声道:“别回头,别让他看到!”

本来顾嘉若是不跑,齐二还会疑心自己想错了,毕竟前面那人衣着分明是个翩翩少年——虽然单薄纤细了一些。

可是如今顾嘉一跑,齐二是确定无疑的了。

果然是她,怎么这个时节跑出来?且做这个打扮?

齐二当下大步流星,紧追几步。

顾嘉眼看着齐二追来,抱头鼠窜。

齐二更加确认了,大步狂追。

最后顾嘉终于放弃,齐二追上来,拦住了。

霍管事见此,躲在一旁,小穗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嘉和齐二四目相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齐大人,你过来做什么?”

说着间,她决定先发制人:“我本以为齐大人忙于公务,并不敢搅扰,才想着自己出来登高远眺,观赏菊花,谁知道齐大人竟然也出来游玩。”

齐二没说话,打量着顾嘉这一身装扮,最后目光落在了她那张泛黑的小脸上。

“顾少爷,这是出来游玩?”

顾少爷?

咳,顾嘉险些被呛到,忙道:“齐大人,前面有处凉亭,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齐二淡声道:“不必,顾少爷,你我多日不见,我正好有些事要和你谈,你随我下山,我们找一处说话,顺便——”

他道:“一起用个便饭吧。”

顾嘉看看齐二那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好吧。”

当下,霍管事也不敢随着了,小穗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就看着自家“顾少爷”被齐二领着直接下山去。

因顾嘉如今是顾少爷了,齐二也不避讳,直接牵了他的手。

顾嘉努力挣脱了下,可是齐二的手颇有力道,捏住自己的,牢牢的犹如铁钳子一般,根本甩不开的。

她没法,只好低声提醒身边的男人:“你别这样,仔细让人看到。”

齐二道:“顾兄,你我兄弟今日于重阳佳节团聚于此,携手同欢,如今正该去山下畅饮一番,兄台何故如此见外?”

顾嘉:“……”

看看齐二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她只好道,行,你能装。

齐二牵着顾嘉的手径自往前走,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是觉得不自在了?那出来时呢?打扮成这个样子,你当别人看不出?身段如此纤弱,腰那里勒得太细,还有别处,也不像个男人!”

顾嘉不服气:“哼,除了你,可没别人认出,你还不是认出我的丫鬟才认出我来的吗?”

齐二微发烫的眸光凝着她:“你连喉结都没有,认不出你来的才是傻。”

顾嘉听着,赶紧掩了下衣领。

齐二领了她,走到山下时,径自领着她来到了一处,那里却有两个小厮,其中一个牵着马的。

“陪我一起骑马吧?”齐二没看顾嘉,低声这么提议道。

“我?骑马?”顾嘉微惊,她不会骑马啊。

“我可以教你。”齐二看了她一眼,这么道。

顾嘉顿时明白了。

她看看四周,作为一个女儿家,和男人同乘一骑,骨子里其实是不自在的,哪怕以后是打算嫁给这个男人,可现在,还是不太自在。

但是……她突然真想试试骑马的滋味。

于是她犹豫了下,还是轻轻点头:“好。”

齐二本以为她会拒绝的,他也等着她的拒绝。

没想到她竟然是愿意的。

他绽唇轻笑了下,将那马牵到自己手中,之后又给顾嘉讲了讲如何上马,坐在马上当要如何,之后,他让顾嘉扶着自己的肩膀:“上。”

顾嘉看看那马,其实是有些怕的,但想想齐二在身边,还是壮着胆子扶着齐二的肩膀蹬上去。

翻身上去的时候,她感到齐二的手稳稳地托在自己腰上用力,自己稍一伸腿,便翻身坐在了马上。

骑在马上的视线要比下头开阔,马头高高昂起,两条腿搭在马腹两侧,她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感觉可以上天入地。

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她突然渴望策马奔驰的感觉了。

正想着,齐二也翻身上马了,就在她身后。

齐二的一只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握着缰绳。

身后结实的胸膛贴上来,男子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脸上微红:“两个男的同乘一马,别人会笑话吗?”

齐二低声安慰道:“放心,不会,你看别家也有兄弟共乘的。”

顾嘉看了看附近,好像确实有的,不但一起骑马,还有一起骑驴的,当下才算放松了。

齐二牵着缰绳,两条有力的长腿轻轻一夹马腹,那马便甩开蹄子哒哒哒地跑起来。

这么突然一跑,顾嘉收势不住,身子就不自觉往后,恰好就落在了齐二怀里。

她被有力的臂膀环住,禁锢在他胸膛上。

她没挣扎,闭上眼睛,将后背倚靠在他身上。

秋风拂面,菊花飘香,她的秀发丝丝缕缕地扑打在脸颊上,飘荡在风里。

哒哒哒的马蹄声和那规律而急促的喘息声中,她可以感觉到男子气息轻轻喷在自己耳畔的滋味,烫烫的。

这让她想起了过去很多事。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那双覆盖在她腰上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男子轻轻的嗯声粗嘎沙哑。

“我……”她竟口干舌燥:“放开这里。”

“不要。”此时的齐二,比往常来得霸道倔强:“我就不放开。”

他干脆两只手全都环在她腰上,就这么从后面将她牢牢抱住。

第127章 马上情

他说,我就不放开。

那倔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孩子气。

顾嘉又羞又气:“放开放开!你不放开我叫了啊!”

齐二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便是叫了,也没人答应的。”

顾嘉抬头一看,却见四周围皆是几人高的葱葱树木,如今树上叶已黄,有风吹过时,那满树黄叶便犹如金色的碎玉一般在树上摇摆,偶有零星叶子随风坠落,翩翩起舞在这山间小路上,轻盈的蝴蝶似的漫天飞舞,梦幻迷人。

抬头远望,可见天空蔚蓝,暖阳和煦,遥望大路来时,却并不见什么人影的。

碧天长空,黄叶漫天,秋意正浓,这世间只剩下他和她。

无论他们做些什么荒唐的事,都不会有人看到的。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过暧昧,顾嘉待要说什么,却觉口干舌燥,竟是说不出的。两个人之间是情意互许的,都是盼着和对方在一起的。

于齐二而言,或许是懵懂无知,渴望难耐,而于她来说,却是本应该再自然不过。

感受着身后这个刚硬的身体,她知道他需要什么。

一个身体足够成熟强壮的男子,当被自己这样倚靠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他需要什么,他接下来会如何,她全都知道。

她甚至知道他惯常的动作以及力道。

顾嘉有些迷惘地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齐二低首,凝视着被自己牢牢地环住的姑娘,看她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垂下,覆在那精致轻薄的下眼睑上。

这让他想起春日里蝴蝶震颤的翅膀,姿态优美,柔弱无骨。

她的小唇儿轻轻抿着,唇线犹如一条嫣红的线,细细薄薄的。

他凝视着那里,仿佛着魔一般,大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脸颊微侧。而他自己则是俯首,从她肩膀上侧过去,然后唇落下。

当他的唇落在她唇上时,他感觉到了上面的娇嫩和湿润。

他觉得自己很渴。

很渴的人找到了湿润的水源,便忍不住探索进去,想要攫取更多。

几乎是凭着本性,他探索开了那里,并用牙齿轻轻叩开她紧闭的贝齿,舌尖弹了进去。

那里如同一处泉眼,泉水清澈甘甜,他贪婪地吃着。

当她呼吸艰难想要躲闪开时,他却下意识地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逃开。

足足过了一辈子的时光,他才舍得放开她。

她已经是身子瘫软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

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有些无助地握着他的大手

她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吸走了。

这是他们这辈子的第一次。

一切都比她所以为的好一些,至少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牙齿碰牙齿。

或许是她有些经验的缘故?

顾嘉脑子里一片迷糊,迷惘中这么胡乱想着。

就在她甜蜜又虚软地回想着刚刚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时,耳边却听到男人沙哑到仿佛暗夜里的声音:“昔年我曾看到一本书上提到过男女相亲时的滋味。”

顾嘉心想,什么书?什么书上会写这个,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书吧?回头她得问问,他该不会也学坏了吧?

齐二的大拇指轻轻揉捏着那被自己润泽过的唇瓣,继续道:“如今我总算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

顾嘉回想了下这是什么滋味,她发现她当时脑袋晕晕的,天旋地转,竟想不出是什么滋味?甜蜜吗,好像不全然,还有紧张,害怕被人发现,以及被吸走力气后的酥软无力感。

那么齐二是什么滋味呢?

她咬咬唇,低声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滋味?”

齐二搂住顾嘉,认真地道:“锅底灰的滋味。”

顾嘉:……

齐二轻叹,用手抚摸着顾嘉的脸:“你这是从你家厨房里弄来的锅底灰吧?”

顾嘉又气又急又羞又恨,一时几乎恨不得甩开齐二愤而离去。

不错,她脸上现在是涂抹了锅底灰,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说这种大实话?

难道就不能说点假话安慰下自己吗?

顾嘉扭着身子,愤愤地就要下马。

可是她两脚一晃悠,就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可能下马艰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决定还是不要下马了。

齐二并不知道怀中的小姑娘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心思,他摸了摸自己,发现因为换上了粗布长衫的缘故,并没有带巾帕,于是干脆将外面那层粗布长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蚕丝夹衣,用那层柔软的布料轻轻擦拭着顾嘉脸上的锅底灰。

顾嘉只觉得这布料还算柔软,他擦起来力道也适中,便也躺在他怀中任凭他擦,一直到看见他卷起的衣袖,这才知道,他竟用里面那层擦的。

一时那滋味就有些异样了。

想着他有时候看着有些憨直,但其实若仔细看,做起事来是粗中有细的,小心思还蛮多。

想想也是,若真是个傻大胆的直肠子,怎么可能后来被三皇子倚重,那么年轻就直接进了政事堂,那是多少人煎熬了一辈子都没资格踏进去的地方,那是一进去后就要和老谋深算的老政客打交道的地方啊。

她心里感动,面上却不显,还特意把自己的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口中哼哼道:“嫌弃我是锅底灰味儿,我把这锅底灰都蹭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