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将军夫人笑呵呵地道:“这枇杷看着是不错,模样喜人,只是吃起来,倒也不过如此,不如咱燕京城的果子好吃。”

她这一说,大家都不好意思吭声了。

其实吃东西嘛,在乎的是个新鲜,你非得拿这个和其它果子比,也没什么意思。

人家孟国公府得了这稀罕物,特特地请大家吃,这是好意。

也忒欺负人了,这是仗着自己要当皇子妃的丈母娘吗?

容氏轻笑了下:“是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是给大家尝尝鲜,咱国公府里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你们莫大将军府敢这么踩人家国公府,我们可不敢,少不得赶紧夸一番这枇杷如何好吃。

可说真的,这枇杷还不错的,酸酸甜甜的小果子,汁水足,怎么在莫大将军府里就不好吃了?

莫熙儿从旁,一直是很矜贵的样子,都不怎么说话的,脸上也淡淡的。

她是要当皇子妃的,自然和别个不同了,这么不说话,那气势就出来了。

这时候,她望向了顾嘉,笑道:“阿嘉倒是忙得很,都忙些什么?”

顾嘉少不得和她说了说。

莫熙儿:“倒是个操劳的。”

顾嘉:“……”

对,我命苦,我不容易,顾嘉赶紧承认。

于是全场就看莫家这母女俩,那叫一个尊贵高傲,那叫一个目无下尘。

甚至有人偷偷地说,这是要嫁给七皇子了,也学了七皇子那冷清模样吗?

就在这时候,突而间,有一个莫大将军府上的嬷嬷急匆匆地过来,走到了莫大将军夫人耳朵边,嘀咕着说了句什么。

莫大将军夫人听了,那脸色当场就煞白煞白的了。

莫熙儿本还笑着对这国公府诸般吃用挑三拣四的,见她娘那神情,也是纳闷了:“母亲,你没事吧?”

莫大将军夫人勉强笑着,看了看莫熙儿,摇头:“没事,没事……”

可是她说没事,谁信啊,大家都不免疑惑,暗暗打听。

而顾嘉这边,也有人匆忙过来报信了。

一听,却竟然是齐二已经带着洛九在宫里头把那丹药的事给禀明了。

不光是请了道家高人,还请了几位老御医并太医院的院首大人,最后大家一起上奏,说那丹药是害人之物,内有毒药,长久吃下去,必伤龙体。

皇上本是不信的,可是这次齐二请来的,不光有洛九,还有几位当时名道,那是平时皇太后都敬仰的道长,加上几位老御医的话,他是不信也得信,当即叫来了他那七皇子,痛斥一番,命他闭门思过在家,无宣召不可进宫,显见的是已经让皇上起了防备之心。

在场的都是人精,宴席间,去一趟净房,彼此交头接耳下,很快有人就知道消息了。

知道消息后,都忍不住赶紧去看莫大将军夫人并她那女儿。

却见莫大将军夫人脸上的笑那真是挂都挂不住了,那嘴巴,那下巴,还有那眼睛,是拼命地维持着端庄的样子,拼命地不让人看出异样。

可是不行啊,心里难过哪,怎么装都装不出来啊!

众人看着她那精彩的表情,都几乎可以想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女儿还没嫁过去,那边就失宠,这日子怎么过?

大家看着这一幕,也都是不容易,忍哪,也得拼命忍着,总不好当场大笑出声吧。

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对方拼命憋着的嘴角。

这一趟来国公府,可真真是值了,吃了枇杷,看了热闹!

顾嘉也忍不住想笑的,但是总得忍着,不能失了体面,她目光淡淡地望向莫熙儿,却见莫熙儿低着头,咬着嘴唇,那嘴角一抽一抽的,几乎都要哭了。

哎,到底没见过世面,这就哭了?

第159章 驾崩

这次国公府宴请,客人们来了走了,回去后,若是别人问起来,孟国公府吃了什么,大家记住了,枇杷。

只吃了枇杷,没吃其它?想不起来了……忘了,光顾着看戏了。

若是人家继续问,看什么戏了,那马上客人能给你声情并茂地说出曲折离奇精彩纷呈的一出折子戏。

不说其它,就莫大将军夫人——未来的七皇子妃丈母娘脸上那表情,就够大家回味几日了。

这次去孟国公府,值了!

而容氏她们,憋着笑送走了客人,回去后,一家子妯娌媳妇小姑子的,围在一起那叫一个乐呵,大家都笑得眼泪快出来了,翔云郡主更是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时大家难免说起这洛家来,顾嘉笑道:“这可是阿胭你未来夫婿的本事,以后可不许胡乱说话了知道不,你这夫婿可是个有本事的!”

齐胭脸上绯红,呸了声,不说话了。

她已经得到了信儿,知道那洛九已经从宫里回来,如今就在孟国公府的东跨院住。

从容氏那里出来,齐胭拉着顾嘉的手,贼贼地道:“嫂嫂,你可得帮个忙。”

顾嘉挑眉。

这齐胭也真是,有事叫嫂嫂,没事叫阿嘉,这显然是有事了。

她笑道:“怎么了?莫不是要银子?你二哥哥可是没多少银子给你挥霍,免提。”

想想她以前竟然撺掇着让齐二给齐胭花银子买画本,想想心都在流血!

太傻了,那是自己的银子自己的银子哪!

齐胭脸上有点绯红,竟然难得扭扭捏捏地说起自己的想法。

原来她心里好奇,想着过去看看,好歹也知道未来夫婿长什么模样。

顾嘉听着,对她实在是没法:“你若是冒失着跑去看了,万一被人家知道了,怕是觉得你不庄重,到时候传到洛家耳朵里,总归不好,如今还没嫁过去,好歹装一装,大小姐你忍忍吧。”

可是齐胭却道:“我本来就不是那什么端庄文雅的人,此时若让我硬装,那万一嫁过去人家发现不对,要退货怎么办?或者说失望之下苛待我怎么办?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地知道我是什么人,是不是要,也好心里有个底儿。”

这话说的……好像竟然有点道理?

齐胭拉着顾嘉哀求:“好嫂嫂,陪我过去瞧瞧吧。”

顾嘉:“那我也不好就这么陪你去,让你二哥哥知道,怕是要说我了。”

齐胭噗地一笑:“阿嘉,你没成亲那会,什么时候怕过我二哥哥,如今怎么成了亲,就怕了?他怎么你了?”

被齐胭这么一问,顾嘉脸上猛地火红:“也没什么,就是总不好让他不高兴,不然又要给我讲些道理,总归不好。”

她才不要说,齐二夜晚里生猛得很,若是惹他不高兴,他都不讲道理了,他直接用做的,那才是难以忍受呢。

齐胭想了想:“阿嘉别怕,我们偷偷去就是了。”

顾嘉:“偷偷?”

齐胭纠缠着顾嘉:“好嫂嫂,好阿嘉,你得帮我,我就想看一眼,我看一眼,若是不那么丑,我也就嫁了。”

顾嘉和齐胭素来要好的,被她这么哀求,也是没法,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当下道:“行,我陪你去,不过可不能偷偷。”

齐胭纳闷:“不偷偷去,那怎么去?”

顾嘉自然是有法子的。

那洛九是齐二请来的,是客人,得叫齐二兄长的,那顾嘉只要打着嫂子的名义去命人送点茶水,算是帮着齐二待客,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到时候齐胭随意跟着就是了。

齐胭一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连连应是!

于是这一日,齐二回来,顾嘉就和齐二提起这事儿来:“既是你的客人,我应该好生替你招待下,便想着让人炖了鸡汤并各色茶点,命人送过去。”

谁知道齐二一听这个,那脸顿时不好看了:“为什么要管他这些?”

顾嘉一怔,有些不明白了:“这不是……你的客人吗,我想着还是……”

齐二:“既是我的客人,又是个男人家,那你操什么心?”

顾嘉这下子彻底傻眼了,她不明白齐二这是怎么了,又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竟然说出这么生分的话来。

他的事难道不就是她的事吗?

心里自然委屈,瞥了他一眼:“行,那以后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以后我才不管你呢!”

想想还是气:“那你离我远一些吧,不许凑我的边!”

你不是天天记挂着夜里的那点事吗,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意了,看你继续能耐去。

齐二心里本来就恼着,现在听顾嘉这么说,那娇滴滴委屈可怜的样子,又心疼又心酸,只恨不得把这娇媚娘子藏起来,藏在锦帐里,藏在被窝里,一辈子不给人看到才好呢。

偏生她还恼了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握住她的手道:“怎么好好的就要我离你远些,都不让我凑边了?”

这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顾嘉使性子,甩手:“放开我,放开我,都说了不让你沾边的!”

他偏握着她,就是不想放开的,怎么可能愿意放开呢。

顾嘉这下子越发得使性子了,男人也真是的,倔强性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是得勤调理,于是她挣扎,才不要他握自己手腕。

齐二拽着她的手腕,手一拉,就将她拉到了怀里。

顾嘉会这么轻易就范吗?不让齐二这种鲁男子吃点苦头,她就不叫顾嘉了。

于是她抬起手来直接拍打他的胸膛,打了后觉得受疼,干脆又用指甲,隔着衣服去抓他的背,口里还哭啼啼地道:“你就知道欺负我,前几日说着心里疼我,要如何如何疼我,今日又欺负我!”

齐二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哭声可以如此动人,就像往年他在自家山庄里,晨间起来读书,看着落叶,听着山林里的乳莺啼叫,一声一声的,软糯糯地埋怨,纵然是骂你,也让人心甘情愿地受她的骂。

只是想着这样的妇人,自己知道她好,难不成别人不知道,别人看到了,就往心里去了,怕不是晚上得惦记着?

想想就酸,当即抱住怀里这野猫一般挣扎的妇人:“你只说我欺负你,那我可要好好欺负你的。”

说着,上榻。

——

过了很久后,顾嘉被欺负得狠了,哭,挠,踢腿儿,甚至到了厉害时,两只脚抻着,拼命地蹬着床尾一处。

她犹如一根绷紧了弦的弓,被齐二用毕生所学来弹奏。

当一曲终了,弓弦断了,她像一潭泥儿软在他怀里,轻轻哭着,还要低声撒娇埋怨。

齐二满足地抱着她,轻轻在她后背拍打,哄着道:“谁让你想着别的男人,我心里气着,难道不能欺负你?”

顾嘉:“胡说,我才不没有想着别的男人!”

想着男人的是齐胭好不好,这当哥哥的怎么这么愚钝,就不明白人家齐胭的心事?你领了人家夫婿进门,怎么就不可以想办法让人家见一见?

齐二搂着她:“那洛十三看着你的眼神,实在是可恶得紧。”

若不是顾念着这是洛九弟弟,他当时直接踢他一脚的。

顾嘉:“啊?洛十三?”

齐二:“对。”

顾嘉完全不记得洛十三这个人,十七八岁,挺年轻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了?

齐二:“不许想他。”

顾嘉:“……你如果不提,我根本没想。”

齐二:“没想最好。”

顾嘉想着,也是噗地笑出来,不过又睨了他一眼:“你这人也真是,平白就知道吃什么干醋,那个什么洛十三,有什么干系,我连这个人长什么模样都没印象,只记得这是洛九弟弟,你倒是好,为了个外人,就这么冷着脸对我。”

齐二想想,也觉得是自己的不是,抱着娇妻低声道:“那是为夫的过错,为夫给娘子赔礼好不好?”

顾嘉得理不饶人:“你不光错了,还大错特错,借着这点事来欺负我!”

齐二:“我——”

顾嘉才不让他辩解呢:“说什么你的客人,我为什么要管,难道你的客人就不是我的客人?你说这么生分的话,我心里能不难受吗?”

齐二再想想,低叹一声,当下放开顾嘉,坐起来。

顾嘉纳闷,这是要做什么?

却见齐二坐起来,对着顾嘉作长揖到底:“娘子,为夫错了,为夫今日确实是猪油蒙了心,泛酸吃醋,这才说出这种浑话来,以后定不会了。”

顾嘉看着他这样子,明明在榻上,还说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当下再也忍不住,噗地笑出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齐二趁机再次将她搂住:“好了,娘子笑了,这是不怪我了,那我们——”

可以继续了。

他还没吃饱。

顾嘉:……

——

当那个消息传来的时候,顾嘉正舒服地躺在被窝里,她甚至还惬意地将自己的脚丫蹬在齐二大腿上,好让他帮着自己暖脚丫,顺便再欺负欺负他。

这时候院子的门被人敲响了,顾嘉在那夜半的静谧中听到仆妇披上衣服去开门,再之后就有丫鬟跑过来,说是国公爷那里派人来叫。

这都是三更时分了,国公爷这时候叫人?

那必是大事了。

顾嘉原本迷糊着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齐二。

齐二面色郑重,什么都没说,起身穿衣,矫健地翻身下床。

临出门前,他回来叮嘱说:“若是真有个什么,不要乱跑,不要乱动,不可自作主张,等下天亮了过去母亲那里,陪在母亲身边。”

顾嘉这个时候脑子比谁都清醒。

同样的情况她是见识过经历过的,当时齐二也是让她过去容氏那里,让她好好伺候容氏,不可离开。

当时不明白,现在懂了。

若外面真出什么大事,孟国公府未必就不出事了,而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就是容氏那里。

上辈子齐二和自己说话的那语气,她还以为他只一心记挂着母亲,根本不顾她的惊惶不安,只想着让她伺候容氏呢。

现在真是恨不得给上辈子的自己一巴掌,容氏那里伺候的人多着呢,用你伺候?

当然这也和当时的心情以及两个人的关系,甚至齐二说话的语气有关。

这辈子,她当然是立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