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道:“这个倒是好,我也听说有些船只从海外来,带来的稀罕物,都是能卖高价的,只是一时半刻没什么门路罢了。不如这样,你看看给我找几个这方面的行家,最好是出过海的,我雇了他们来,用这些钱来购置一艘船,先走一趟试试。”

齐二自然同意,一时又和顾嘉说起凌州一带因为临海,来往商船众多,虽然获利甚丰,但是也因为引来了一些倭国的贼寇,那些贼寇抢夺船只,来去无踪,是为一害。

不过他最后道:“这个嘉嘉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倭贼而落得空空一场的毕竟是少数,我们可以多雇一些壮丁。”

顾嘉倒是觉得没什么,要想挣钱,哪有那么稳妥的,少不得担一些风险,特别是挣大钱。

越要挣大钱,风险也就越大。

而她现在不缺那点吃饭的银子,所以能拿着银子去冒险。

当下两个人便商量着,这商船的买卖该如何如何做,商量得细致。

说话间,外面天也热起来了。

八月天是燕京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马车里又觉闷热,很快就如同蒸笼一般。

齐二打开了车窗,车门前也只留一处珠帘儿,马车跑起来风一吹,就舒服多了。

顾嘉舒服地坐在铺有竹垫的马车座椅上,看着这男人又是开窗又是开门的忙,心里自是有些感动。

没了丫鬟,倒是轮到这政事堂的齐大人亲自动手伺候自己,那心里感觉自是和丫鬟伺候不同。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了,那娘娘庙是在山上的,山路崎岖,马车自然上不去。齐二扶着顾嘉下车,准备上山去。

本来是有软轿的,不过求子的妇人们图个心诚,都得爬上山,都不坐轿的。

齐二便握着顾嘉的手上山,一路上自有不少人上山,都是趁着八月初八求子娘娘生日好去求子的。有为自己求子的年轻妇人,也有为儿媳妇女儿求子的老太太们,至于穿戴,可以看出有锦衣华服的,也有寻常粗布荆钗的。

顾嘉看着这情景,心中自有一番感慨,想着无论贫富贵贱,这子嗣看来都是大事。也许唯独自己和齐二,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上山来竟是为了图个自在悠闲。

走到半途,有一处平坡,树荫满天,不少人就在那里坐着歇息一番。

齐二见了,看顾嘉也有些气喘吁吁,面颊上都透着薄红,当下便说坐下歇歇。

他看看那石头,挑了处干净地,让顾嘉坐下,自己则去旁边寻山泉水来,好给顾嘉喝,临走前还嘱咐一番,好生细致周到。

这边齐二过去了,恰好有几个妇人正说着话,其中一个也是身穿月白绫罗的,身边跟着个丫鬟,看着顾嘉,羡慕地道:“夫人真是命好,好生让人羡慕。”

顾嘉见对方面善,且出身应是良好,便笑道:“夫人说笑了。”

那女子听此,笑叹道:“须知这上山求子的,多半是苦求子嗣而不得,我们这种女子,不见弃于夫君就已万幸,又怎么能得夫君前后照料。夫人的夫君,在这酷热之夏一路陪伴,且对夫人悉心照料,这是难得的好福气。”

顾嘉听到这话,看过去时,这才发现,原来由夫君陪着上山求子的竟然只看到自己这一份,其它要么是几个妇人结伴,要么是丫鬟同行,也有的是家中老人同行,唯独缺了男子的。

而恰这个时候,齐二回来了,他取了一葫芦水,递给顾嘉:“先喝一些吧,等上山进了庙里,再去讨要一些热茶来给你喝。”

顾嘉接过来喝,只觉那山泉水清澈甘甜,边喝着边看旁边的齐二。

齐二跑去取水,来去匆忙,身上穿着的蓝布衫后背几乎湿透了,黏在背上,袍角那里也洒上了些许泉水,看上去狼狈得很,哪里还有政事堂最年纪最有前途大员的气势。

这时候,也就是个陪着妻子上山游玩的寻常男人罢了。

她想起刚才那妇人的话,不由抿唇轻笑了下。

他待自己是极好的,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只是上辈子的他不怎么爱说话,而自己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罢了。

如今重活一世,有他陪在身边,真好。

以后有子嗣也罢,没子嗣也罢,风也好雨也好,他总是会陪着自己一起想办法来解决的。

旁边的几个妇人,见齐二回来,都不由羡慕地望着顾嘉。

她们约莫看出,这位夫人相貌出众,气度不凡,定然不是寻常小户人家的,而齐二过来后,再一看,知道这男子气势也是和寻常不同,自然暗暗猜测,多少生出羡慕和敬畏来。

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样人,竟然如此好命,嫁给了这一看就是富贵加身的男子,又得他如此宠爱。

歇了片刻后,齐二和顾嘉离开那片平坡树荫,走了几步,齐二低声问顾嘉:“为何我觉得刚才几个妇人好像在打量我?”

顾嘉挑眉,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莫非是她们看中了夫君?”

齐二瞪她:“嘉嘉不许胡说。”

顾嘉笑:“那是怎么回事啊?总不能是觉得夫君相貌丑陋,特意多看几眼吧?”

齐二:“这我怎么知道。”

顾嘉看他那费解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就是不告诉他,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几个妇人为什么总在看他。

齐二见她笑得前俯后仰,低哼一声,捏紧了她的手腕:“白日你且笑着,等晚间,看我怎么罚你。”

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夜晚里一股子狠劲。

顾嘉咬唇,脸上微红,不过还是得意地也学他哼了声:“山上可是佛门重地,不许胡来!”

齐二:“这不是佛门,这是娘娘庙,娘娘庙是送子的,须知成事在天,谋事却在人,若是我不加努力,送子娘娘也是爱莫能助。”

这话说得……顾嘉竟无可辩驳!

以前从不知道,他竟有这么多歪理!

——

上了山后,来到了娘娘庙中,却见这里香客如云,烟雾缭乱,齐二是不太信这些的,但是既然来了,终归图个安心,再说也要对母亲有个交代,是以纵然心里万般不信,不过也是照着规矩,烧了香,又进了香油钱,图个心安吉利。

刚烧了香要过去后院下榻处歇息,谁知就被人叫住:“夫人,请留步。”

顾嘉诧异地回头看时,却见身后站着两个妇人,都是绫罗加身,其中一个却是格外眼熟的,可不正是昔日自己父亲的侍妾探月。

探月见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惊喜不已,连忙上前拜见了。

顾嘉也是喜出望外:“探月,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当初她只听说,她侯爷爹帮着探月寻到了兄长,把探月送过去兄长那里了,如今怎么又在燕京城外的庙里出现。

况且这是求子庙,莫非探月已经嫁人了?

探月看到她,喜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忙道:“夫人,我还没嫁人,这次是陪着我家嫂嫂过来烧香的。”

齐二见此,虽不知道这是哪个,但知道是顾嘉的熟人,当下便提议过去后堂让她们叙旧。

一时几个女人挪步后面客房中,喝着茶水,彼此寒暄着说起别后事。

原来探月的哥哥当时已经是幽州的小吏,虽官职不大,但也是一个肥缺,而最近一年她哥哥得了个功劳,被升为了正五品,且调入了燕京城。

顾嘉听此,自然为探月高兴:“这样也好,你依傍着你家兄长,以后自有好日子过。之前在侯府的事,你放心就是,再无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提及。”

探月抹着眼泪:“是,我如今知足得很,我哥哥已经为我订了一门亲事,盼着能一切顺遂吧。”

说着,探月看看窗外站着等候的齐二:“夫人,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知道你如今嫁入了孟国公府,且夫婿又是极出息的,我实在是为你高兴。”

她可以看出来,那齐大人对顾嘉可谓是疼宠备至,处处呵护,得这样一个夫君,真是女子的福分。

顾嘉和探月好生说了一番话,一直到了天晃黑时候,探月指了指窗外,笑道:“夫人,你快回去吧,我看齐大人在外头,这都转悠了好几圈,怕是等急了。”

顾嘉其实也看到了,齐二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当下和探月道别了,出去,却见齐二正负手立在那银杏树下等着她。

月华如练,男子身形挺拔,不过抬首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格外温和。

他是很有耐性的人,纵然等了过长时间,也是丝毫没有不悦的。

顾嘉走过去。

齐二抬起手牵住她的,低声笑道:“说完了?”

顾嘉笑:“她这个人挺好的,以前帮过我。”

其实探月对顾嘉的帮助,只是些许的一点善意而已。

可是上辈子的顾嘉在博野侯府过得并不好,处处遭受嫌弃,又有个顾姗给她暗地里使绊子,彭氏偶尔间还嫌弃奚落几句,侯爷爹那里也是亲近不得,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种处境之下,能有个人对她释放些许善意,就足以让她铭记在心。毕竟亲娘亲哥哥的都不待见,一个陌生人能对她好,这是难能可贵的。

这辈子,看着探月能得一个好结局,心里也算是安慰了。

齐二:“什么时候?既是对你有恩,合该告诉我,我自然代你报答。”

顾嘉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事罢了,不值当一提。”

齐二挑眉,她说这话其实是有些自相矛盾的,不过她既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当下齐二领着顾嘉回去客房,先用了一些素斋,之后又去山后走了一圈,山里头的夜晚自然比燕京城里来的要凉快,且有虫鸣之声,幽静惬意,夫妻二人漫步在山水之间,别有一番滋味。

当夜回去客房里,别说是齐二,就是顾嘉,也生出许多异想来,夫妻二人好一番翻云覆雨。

末了,齐二搂着顾嘉,哑声道:“这娘娘庙里千好万好,只一样不好。”

顾嘉软软地道:“嗯,什么不好?”

齐二:“这床不好,一动起来就摇。”

不光是他们这里再摇,好像隔壁也有人在摇。

顾嘉噗的一声,险些笑出来,又羞又好笑。

——

夫妻二人在山中逍遥了两日,没了外人,自是不知道多少浓情蜜意,畅快无忌,真是恨不得化在对方身上才好。

便是出去逛逛山水时,齐二都是自始至终牵着顾嘉的手不放开的——不是国公府里了,不太讲究那些规矩,反而能随心了。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顾嘉看看身旁这夫君,竟有些不舍。

出来了,这夫君就是自己的男人,独属于自己的,可是回去国公府,这就不光是她的夫君了,还是国公府的儿子,是朝廷的命官,她得和这么多人一起分这夫君。

齐二自是看出身边小女人的依恋和不舍,温声道:“嘉嘉,若是过一段你还是没曾有孕,我们再出来拜娘娘庙。”

这话一出,顾嘉眼神中的甜软荡然无存,她瞥他一眼:“说什么呢!”

这是不指望着她怀上,还要再来玩吧?

齐二想想也是,低笑出声。

两个人一路上慢腾腾地赶路,也不急的,就这么回到家中,谁知道一进院子,就听得红穗儿匆忙过来禀道:“少奶奶,大房里出事了。”

顾嘉:“出事?什么事?”

红穗儿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听说今日个大少奶奶的娘家来人,本来是受托送个什么小东西,谁知道大少奶奶和那嬷嬷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变了,起来就往北峻王府赶,谁说也不听,不管不顾的。如今太太急得不行,已经派人跟去了北峻王府了。”

顾嘉自是一惊,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翔云郡主往日那是把架子端在云上的人,如今竟然被一众下人都看出来脸色不好,如此失态地跑去娘家,那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了。

能让她如此失态的,是和她那孩子的事有关吗?可是得了什么消息,或者她娘家撺掇了什么?

齐二拧眉,沉声道:“阿嘉,这大房的事,你也不必太在意。”

他是知道之前大嫂那里偷偷请大夫,那嬷嬷是先禀报到顾嘉这里,又从顾嘉这里传给了容氏的。

为此,顾嘉的位置自然有些尴尬。

他温声道:“在其位谋其职,府中断然容不得暗相私授夹带外男之事,做事无愧于心就是。”

顾嘉颔首:“嗯,我明白的,我也和她说了,嫂嫂那里倒是并没生我气,她是个有心胸的,也看得明白。”

只是如今这是闹哪一出?

出了这种事,齐二和顾嘉刚刚归家的自然也不好置身事外,齐二略一沉吟,便道:“先让伺候你洗漱,我陪你一起过去太太那里,探探口风。”

顾嘉想想也是,恰好从山上带来的一些新鲜野果子要给太太的,这也算是个借口。

“好,那我们一起过去。”

第172章 怀孕

齐二陪着顾嘉一起过去容氏那里,这时候齐大也在,容氏正骂了齐大一通,又命齐大过去北峻王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大偌大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任凭容氏骂的,骂完了,不吭不响地过去北峻王府了。

顾嘉看着这情景,也是不免为齐大无奈。

齐大和齐二性子其实挺像的,就一个男人来说,齐大对翔云郡主也算很好了,可是翔云郡主闹出的这一出又一出的,实在是给了齐大难堪。

齐大离开后,顾嘉安慰了几句,听得容氏眼眶都红了,又指着齐二骂:“你们有一个是一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若是有阿嘉一半体贴,我也不至于费这种心!”

这话听得齐二一脸懵,他做错了什么吗?现在不是大哥的事情吗?

容氏看齐二那样,想想自己确实是骂错了。

不过她是当娘的,让她说自己错了,那可能吗,于是她恨恨地道:“你们既是兄弟,骂你就当骂他!”

……

还可以这样。

顾嘉暗暗憋笑,不敢说话了,生怕一说话就笑出来。

齐二倒是已经习惯了,帮着兄弟挨骂,让娘出气,这种事倒是有的。

于是他低着头,一脸恭敬,一声不吭。

容氏气得要命,指着齐二道:“你出去吧,看着你们兄弟几个就烦!”

齐二:“是,儿子先出去了。”

说完,人家真走了。

容氏看着那关上门的,越发抹眼泪了:“阿嘉,你可看清楚了吧,以后万万不能像我,生了四个孩子,只一个女儿,还嫁出去老远,我这命苦,我怎么就让阿胭远嫁——”

说着,她突然止住了。

她想起来,自己生了个女儿,那个女儿比起三个儿子更气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一提只觉得自己更命苦!

顾嘉憋着笑,努力地让自己一脸平静样,上前劝容氏。

容氏默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真是被他们气糊涂了!生了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脾气硬。”

顾嘉想想,其实深有同感,她想起上辈子的齐二来。

若不是自己这次有备而来,怕不是也被上辈子那样的齐二气到。

不过她还是昧着良心说:“母亲,大哥和二郎都是对母亲孝顺的,不说其它,只说他们在外面也是朝廷命官,可是到了母亲跟前,那是连大声喘气都不能。”

容氏想想也是,长叹了口气,也就不说什么了。

婆媳两个人在这里说了一会子话,又说起府里的琐事来,到了晌午那会,听外面说,翔云郡主和齐大回来了。

既是回来了,翔云郡主自然得到容氏跟前来。

齐大是面无表情,黑着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