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他必是气恼的,当时说了什么?”

齐胭回想了下:“他脸憋得通红的,瞪着我,之后就走了。”

顾嘉无奈:“那他,他有没有别的心思?”

齐胭:“什么心思?”

顾嘉跺脚,心说这真是一个榆木疙瘩:“他有没有找其它女人?”

齐胭回想下:“没有吧,他没丫鬟,也没见其它女人,就是爱和朋友出去喝酒。”

说着,她突然恍悟:“难道说他是去喝花酒!”

顾嘉摇头,帮她分析说:“不会的,他朋友若是会喝花酒,爱喝花酒的,那他岂能对此一窍不通以至于得你埋怨?怕不是在你受了气,便跑出去和朋友喝酒解闷,这算不得什么,你还是花花心思,哄一哄他,看看让他怎么回心转意的好。”

齐胭好生为难:“……还需要我哄他吗?”

顾嘉:“当然,你惹得祸,说错了话,你不去哄,谁去哄?”

齐胭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一时真是对顾嘉言听计从:“那怎么哄啊?”

顾嘉叫了她俯首过来,对她如此这般一番,齐胭听得若有所思,又颇是为难。

顾嘉安慰地捏捏齐胭的小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夫妻是一场缘分,夫唱妇随是一场修行,阿胭,你得好好学着点,万万不可像当姑娘家一样任性,婆家再好,也不是娘家,平时人家说得再好听,怎么宠着你向着你,但真到了有个什么,洛九是人家的亲儿子亲孙子,你才是外人。”

她叹道:“我说这个也不是说洛家不好,只是人性大抵如此,我们当媳妇的就得有这自觉,自己想明白自己的位置,才好处事。”

齐胭听了顾嘉这一番话,倒是颇有些震撼,自己低头冥想了一会,握住了顾嘉的手:“阿嘉,你说得话,我虽不太懂,但觉得确实有道理,我回去细想想。”

又道:“若是洛九以后留在燕京城,我们倒是距离近了,我以后可以常找你讨教这为妻之道了。”

顾嘉听得噗地笑出来:“说什么讨教不讨教,倒是让我觉得没意思,咱们姐妹能聚在一起多说说话就好了。”

这姑嫂二人说着话时,已经到了家宴开场的时候了。

洛九作为女婿,自是贵客,由国公爷和齐大齐二等作陪,在外间吃,而齐胭则是和容氏顾嘉等在里面用膳。

翔云郡主自然也过来了,她过来的时候面上淡淡的,一双眸子冰凉,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打量审视的意味。

便是见了齐胭,也没有半分亲热的,只是敷衍地笑了下:“阿胭回来了,多住几日就是。”

齐胭也没指望她如何,况且听母亲说了她的事,心里自然是感慨又同情,当下依礼回了话。

这时候容氏从嬷嬷那里已经知道了洛九和齐胭的事,知道后,她倒是觉得洛九这人不错,到底是洛家教养出来的,总没差的,倒是自己这女儿,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她认为得好好调理下女儿,收收那性子,趁着她和洛九在燕京城,距离近,她得想办法让他们和睦起来,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以后女儿才有好日子过。

当下开宴,外面国公爷因女婿即将定居燕京城,自是高兴,再看看几个儿子个个都是有出息的,当下开怀畅饮,而里面容氏见到女儿,恰顾嘉那里又怀了身子,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于是里外觥筹交错间,里外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宫里头却传来谕旨,说是皇后娘娘听说齐胭回来了,想她了,让去宫里头一趟。

一共进宫的自然还有顾嘉。

齐胭听着,笑道:“我也想皇后娘娘了,正好一起进宫去!”

大家说得热闹,顾嘉看了看旁边的翔云郡主:“郡主和我们一起进宫去吧?”

被冷落在旁的翔云郡主听了,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你们进宫就是,我这种不吉利的人,进宫有什么意思。”

说完径自起身走了。

她这么一来,倒是让场面冷了下,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了。

齐二那里,听着里面动静,微微皱眉,看向齐大。

齐大拿起一盏酒来,闷声一饮而尽,之后也起身离去了。

一场接风家宴,就这么散了。

回到自家院中,顾嘉这里准备着晌午过后进宫的事,见齐二进来,便道:“你问过大哥吗,查得如何?”

她其实心中已经有所感悟了。

只是因自己猜不透其中缘由,不明白翔云郡主怎么会对自己起了恨意,解释不通这个,也就不好言明,只能是尽可能地提醒齐二,防备着,免得让自己着了道。

齐二提起这个,面色郑重:“嘉嘉,大哥那里已经有些眉目了,找到了了人证。”

第176章 毒

却说齐胭回到自己昔日闺房中,先把自己那些画本都看了看。阔别两个月而已,自己再看这一屋子的画本,真是物是人非,竟凭空生出了悲怆之心。

自己终究是嫁人了,这一屋子画本留在这里,再无人爱惜。本是想送给顾嘉的,谁知道顾嘉那没良心的,算是不可能珍惜她这一片苦心,送给她也是白白糟蹋。

她今日听了顾嘉那番话,是深有感触的,嫁人了终究和以前不同,不能随心所欲了,而这一屋子画本,想来也是不能带过去婆家,只能是留在这里,偶尔回来看一眼,也就知足了。

这么想着时,心中不免黯然。

今日回来,大家待她处处如贵客,便是母亲话语间,也是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嫁出家门,不是这家的女儿了。

可是那洛家虽然好,她也总觉生分,欢笑和融之余,还是会想念燕京城的这个家。

论来论去,她竟然是没个家了,人人都觉得她是别家的?

当下轻叹一声,怜惜地摩挲了一番自己那画本,恋恋不舍地从那珍藏画本的偏房走出来,回去正屋,谁知道回去后,洛九已经在廊前台阶上站着了。

他显然是用了些酒,手扶着画柱,墨发微扬,微微拧眉,打量着这院子这闺房。

过了一会,他终于发现了齐胭,黑眸静默地望着她,微微抿唇,也不说话的。

齐胭想起顾嘉的嘱咐,忍了忍,主动走过去:“你喝了酒是吗?”

洛九放开柱子,站得笔直:“是,喝了一些,几位舅兄劝酒,不好不喝。”

说着,他看了眼齐胭,解释道:“倒是不曾放纵,也不曾喝过了。”

齐胭想了想:“那我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洛九忙摇头:“不用,本就不多,况且我酒量好,并不觉得醉。”

齐胭听这话,想想也是。

洛九公子,那是齐州城里鼎鼎大名的酒量好,堪称酒仙的,百杯不倒。

洛九看齐胭不吭声,望了她一眼:“你刚才去看什么了?:”

齐胭:“看看我以前的藏书。”

洛九挑眉:“藏书?”

他有些狐疑地望着齐胭:“原来娘子喜藏书?洛九可否一观?”

齐胭一听,顿时心虚了。

不行,当然不行的,洛九和自己对于“藏书”这两个字显然是理解不同的,她当然不能知道她这么败家地收藏了一屋子的画本。

洛九:“怎么,不方便?”

齐胭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天不早了,夫君又喝了酒的,虽说不醉,但也应该喝些汤水解乏,再沐浴过后,早点歇息才是。至于藏书,既是我的,怎么会有不方便,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洛九打量着齐胭,总觉得她在骗人,不过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当下不说什么了。

于是这夫妻二人进屋,进屋后,洛九又打量了一番这闺房,自然是问起齐胭她昔日在闺阁中的事,甚至还看了靠墙百宝架上的小玩意儿。

“这都是娘子昔日玩赏的?”洛九指着那里一堆小泥人小绒线球玩意儿道。

“是……”

齐胭都有些脸上发烫,这些东西太小孩子气了,他见多识广,肯定笑话自己的。

她有心让洛九不要看了,便提议说:“夫君,你先沐浴吧,我让丫鬟准备汤水——”

可是洛九却不听,淡声道:“不着急。”

说着,还拿起来那些泥捏的小玩意儿,仔细地观摩,很是认真。

齐胭羞愧得想捂脸,为什么她忘记了把这些东西给收起来?哪个丫鬟干的,为什么要把这些摆放在百宝架这么显眼的地方?

洛九仔细研究了一番,点头赞道:“不错。听二舅兄的意思,这是娘子昔年亲手所做?”

齐胭硬着头皮称是,心中暗骂齐二,想着这人真多嘴。

洛九赞叹:“娘子心灵手巧,做出的小玩富有童趣,倒是可爱。”

齐胭心中呵呵,却是想着,这是实在找不出可夸的了,只好说童趣可爱吧?

当下望着这夫婿的背影,只见他低着头,认真地打量着那百宝架上的东西,黑发倾下,洒脱俊美。

齐胭不得不承认,这个夫君是极好看的。

未曾成亲前,她心里也曾想象过他的模样,只是自己想出来的每一个样子都不如他本人好看。

只是人虽然好看,却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见多识广嘴也挑,夜晚里对她也不够好。

齐胭在这里腹诽着,洛九却浑然不觉,继续看那些小东西,从上面一层架子一直看到下面一层,一个都不放过,甚至连还拿起一个毛绒小帽子细看了一番。

那是齐胭小时候戴过的,不但旧了,而且看着憨里憨气。

齐胭觉得那个小帽子很傻,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自然样式颜色都傻,如今落在洛九眼里,真是丢人。

洛九是曾经走过三山五岳见识渊博的人,他还不知道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说不得还觉得自己可笑幼稚,竟然还存着这种东西!

正想着,就听得外面丫鬟来传话,说是已经要准备进宫去见皇后了,二少奶奶在外面等着。

齐胭自然不好让顾嘉等久了,忙对洛九说:“那我先进宫了,你自己在这里歇着。”

洛九自然知道这事的,颔首:“好。”

齐胭要走,可是看看洛九,又不放心,生怕他东看西看再看到自己那一屋子画本,眨眨眼,劝说:“夫君若是觉得在这里无趣,不妨过去我二哥那里,左右你和我二哥熟的,二嫂也要和我一起进宫,正好你们一起说话。”

洛九听闻,却是道:“无趣吗?倒是不觉,娘子不必担心我,我随便看看就是了。”

随便看看?

齐胭满心的不放心,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强要赶洛九走,没奈何,只能满心牵挂地走了。

洛九看着齐胭离开,那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倒像是怕他把她的宝贝偷了似的,想想也是笑了。

他回过头,望着那一架子的小玩意,不免摸了摸下巴,开始好奇了,他家娘子,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爱好?

——

齐胭和顾嘉一起坐了马车进宫去,到了宫里头,皇后一看她们,自是高兴,忙命人赐座。

一个齐胭,是许久前就认识的,又远嫁了,皇后想念,另一个顾嘉,本就投缘,如今因和她前后脚有了身孕,更觉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间,齐胭指着顾嘉的肚子说:“这孩子有福气,皇后娘娘才赐了宫人帮着阿嘉调养,结果这孩子就来投胎了,怕不是知道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皇后听到,轻笑出声,目光慈爱柔和:“是,阿嘉肚子里的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前几日我还和皇上说呢,刚说要给夫人调理身子,夫人就有了。”

顾嘉想想也是,再看皇后的肚子,也是倍感亲切,当下几个女人说笑间,不知道怎么提到,说是若生个一男一女,到时候就可以做亲了。

和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做亲?顾嘉之前没想过,也不敢高攀,不过看皇后是真有此意,也就不说什么,只想着等生下来和齐二商量下,再做定夺了。

其实若不是一男一女不能订亲,以后让孩子进宫做伴读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左右以后齐二前途无量,做爹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将来子女的路子就是比别人宽。

陪着皇后说了半天的话,又因皇后提起今日吃的荔枝五全膏来,说是补血益气的,让顾嘉也跟着吃,特特地让宫人取了一瓶来给顾嘉带着。

这边皇后送走了顾嘉和齐胭,看着空落落的寝殿,不免轻叹了口气。身为皇后,高处不胜寒,能像顾嘉一样和她自在说话的已经不多了。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抚着肚子,想着心里的事。

正想着,突听得一个声音道:“皇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皇后微惊,抬头一看,那个身穿龙袍的至尊男子已在跟前,下意识地站起来,就要拜的,皇上却伸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皇后刚才被朕惊到了?”皇上关切地问。

“臣妾不曾惊到,皇上多虑了。”皇后忙摇头。

“可是朕怎么看着,皇后刚才看到朕着实一惊?”皇上挑眉,淡淡地问。

又来了……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是时不时过来她这里,每次来了,不是找茬就是挑刺。

也许算不上是找茬挑刺,反正就是说话不走常路,每每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她身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面对任何人都不曾这么无措,只有这位真龙天子的夫君,实在是无奈。

可是没法,皇上来了,她这个为人妻的,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宁贵妃什么时候复宠啊……皇后心里竟然忍不住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

齐胭和顾嘉回到家后,才知道除了皇后特特送过来的那瓶子荔枝膏,还有其它一些补品,都是温润滋补孕妇可用的,有外面进贡的,也有皇上赏下来的,五花八门的,都是稀罕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不要说皇后待顾嘉如此用心,顾嘉见了,自是心中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好,除了因着齐二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因两个人实在投缘。

容氏看顾嘉进宫一趟,得了皇后这么多赏赐,心中宽慰,也觉得颇有面子。现在宁贵妃眼看着是失宠了,皇上宠皇后,皇后又怀上了龙种,以后将是怎么样的局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如今齐二可是鲜烈火烹油一般,皇恩生盛,日子正火,在燕京城里算是风光一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她又特特问过顾嘉,知道皇后竟然有订下娃娃亲的意思,当下暗中盘算,顾嘉生个大胖孙子的话,那就是以后可以承袭孟国公的爵位,自然是遂心了,若是万一生个小女娃,到时候可以嫁给皇子当王妃,那也是不错的。

这么一盘算,怎么都是好的,只要顾嘉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儿,都是好。

千万不能像翔云郡主那般就是了。

正想着间,恰好底下人来请示,说是宫里头赏了两只乌鸡,这两只乌鸡要如何处置。

容氏一听,便道:“那乌鸡我听说是淮州送来的贡品,因是活鸡,本来送的就不多,如今皇后竟然赏了两只给咱家二少奶奶,这是皇后对二少奶奶的一片心意,就单独给她做了吧。今日做一只,另一只好好养着,过几日再宰杀了。”

底下嬷嬷得了信,自是回禀厨房那边的娘子去了。

谁知这事也是巧了,那翔云郡主前些日子来了癸水,一直连绵不绝的,请了大夫,大夫给开了药,并给了调理的方子。

方子上,恰恰是有乌骨鸡的。

于是她手底下的孙嬷嬷自然撺掇说:“我听说皇后赏了府里两只乌骨鸡,那可是大补之物,郡主既病着,何不要一只来补补?”

翔云郡主却是想都没想,冷冷地道:“这种东西,哪有我的份?你没眼看吗,现在满天下全都围着那顾嘉打转呢,我算是什么东西,哪能入了人的眼!”

孙嬷嬷顿时不吭声了,半晌后,才讪讪地道:“怎么就便宜了她!”

翔云郡主眯起眸子:“便宜了她,我非要她得不了便宜。”

太太那里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盼着顾嘉生下个男丁来,以后就可以承袭国公爷的爵位了?是,她的孩子是有残缺,但至少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抱养一个不就好了,何至于把他当成一个废人!

翔云郡主绷着脸,眯起眼睛,凉凉地道:“乌骨鸡是吗?可以,让她吃。”

——

顾嘉到底是在府里头当过掌家少奶奶的,府里有些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是以翔云郡主这边对她的不满,她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