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不正气?”张超和陈蓉都奇怪地相视一眼,陈蓉道,“陈老师,原来你也相信风水的说法?”

陈德茂道:“我不是理科老师,风水的说法,在我看来,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陈蓉道:“我爷爷在农村,也会帮人看风水,我对这个也知道一点。按说,学校里,人这么多,风水应该很正才对呀。”

陈德茂道:“按说风水应该很正,但学校这块,过去都是沼泽湿地,按风水上的说法,阴气重,而且有几块地方是老底子的坟场,六十年代这块地方武斗还死了一些人。虽然造的过程中,设计里考虑了风水因素,但许多事,我也不太明白。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有一段时间,启真湖的水很臭?”

第八十八章 湖水恶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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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和陈蓉相视一眼,都互相点了点头,想起学校的启真湖,去年的时候,水非常臭,许多同学都跟校长信箱反映过了,据说是外面小饭店里的脏水直接排进来了,很多鱼虾都死了浮上来,经过太阳一照,变得更加臭。

别说走到湖边了。在有风的日子里,就算骑车从外面的马路上经过,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恶臭。

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水被污染了,细菌大量繁殖,造成水中含氧量下降,鱼虾大量死亡,结果引发更严重的污染。这在书本上,叫“水华”,水里有机物含量太多造成的一种污染。

但现在听陈德茂讲起来,似乎那段时间湖水恶臭背后,还另有隐情。

张超奇道:“陈老师,有段时间确实湖水发臭,难道不是外面小餐馆,把脏水直接排进来的缘故?”

陈德茂摇了摇头,道:“外面那些小餐馆,没几家会直接把脏水排到湖里来,否则早被工商查了。况且,这么大一个湖,几家餐馆的废水排进来,都不够鱼吃的,怎么会污染得这么厉害呢?”

陈蓉点了点头,道:“陈老师,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陈德茂道:“是学校里的人故意的。”

“啊,不会吧?”张超不解道,“把自己水弄脏是干什么,也没人从中拿到好处啊。”

陈德茂道:“其实这事跟我女儿的死也有关。我女儿死后,虽然高僧说我女儿,是因为被脏东西拖下走了,但我也没全信,毕竟这说出去,根本不靠谱的。但后来我听说,有几个很说得上话的老校友,也跟学校提了,说湖里可能有不太干净的东西,怕出事情。而对付不干净的东西,最好的就是用最污秽的东西克死。最污秽的东西,当然是人畜的粪便了,在那几个老校友的坚持下,总算争取到了污染启真湖的决定。后来,他们安排,在半夜的时候,找了些人往湖里倾倒大量粪便,因为湖太大了,前后弄了一个星期,才把整个湖变臭。湖变臭了,要靠它自身净化,自然过了个把月,才恢复了干净,之后又放了许多鱼苗下去养着。”

张超和陈蓉听了,都大为惊讶,原来湖水变臭,是为了学生好。

陈德茂又接着道:“那次以后,湖旁边不管白天晚上,再没出过事,也没人再见过湖里的古怪东西了。几位老校友觉得,虽然这次比较彻底,但说不定脏东西没全克死,因为地下水是通到西边那片沼泽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找人半夜投一些粪便,不过没像第一次那么厉害了。毕竟搞了个把月,影响也不小。”

张超和陈蓉听了,恍然大误,难怪湖水每隔几个月,总会小臭一下,不过臭得不算厉害,过个几天又干净了。原来还有这故事。但一想到,以前夏天还在湖里洗脚,真觉得不是一般的恶心啊。

张超道:“陈老师,那湖里为什么会有脏东西,和风水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太明白。”

陈德茂道:“风水学上说,阴湿的地方,最容易惹来脏东西躲着。所以造房子,讲究背阴抱阳,门前忌大树遮荫,就是这个道理。紫金港原是个沼泽田,阴湿太重了,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学校建造中,也极力避免这方面的影响。所以整个建筑的布局,都是按照五行八卦,引阳制阴的格局来建造的。学生活动中心位于启真湖靠西侧,四面临水,楼层较低,为极阴。圆心处的高耸灯柱为阴中之阳。剧场前的台阶步步入水,为阴中之阴。湖东行政中心,楼层最高,为阳中之阳,又与计算机中心和图书馆(阳中之阴)呼应,二者成八卦态势。还有其他的各个建筑,都是在整块的大八卦中,再按各自所在区域的小五行来排布的。而七个学园的建造和命名,是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七学园分别对应天地金木水火土。如紫云指天,

蓝田指地,碧峰的峰与锋利的锋同音,暗指金,翠柏指木,青溪指水,丹阳指火,白沙指土。学校所有的建筑和名字合到一起,构成了一个天罡缚魔阵,能够镇住地下所有的阴气。这些,我也是听我请教的那位高僧说的,他实地看过了所有的布置,说设计这个学校的,有高人。”

张超和陈蓉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顿时都很吃惊。

张超想了一下,道:“那既然高人参与了设计,还布置成了这么一个大阵,为什么湖里还会有脏东西?”

陈德茂道:“这事我也请教过高僧,他说按照这阵法,就算湖底连到了西面沼泽,脏东西也不敢过来。除非是西面那片没动过的沼泽里,还有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可能是个极大的凶物,妨着整个大阵了。”

张超一听西面沼泽,急道:“什么厉害的东西?”

第八十九章 当初究竟挖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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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一听西面沼泽,立即想起了古装女和奇怪动物,曾经都跑到西面沼泽去了,急问道:“什么厉害的东西?”

陈德茂摇摇了头:“不知道,西面沼泽走不进去,全是湿土软泥,有些地方,可能会陷下去的吧。我查过当地资料,那片沼泽空了几百年了,清朝时就一直空在那,也没人开垦成农田。但明清两朝,当地都请过高僧在沼泽附近大做法事,到底为什么,我还没查到资料。”

张超思考一下,道:“老师,如果你说你女儿真的是被水鬼找替身,害死了。但我想不通的事,有一天晚上,我在湖边遇到一位女生,后来经过照片比认,确定是您女儿,我当时神志不清,被她一路拉到了水里,后来幸亏路过的人叫住,我才看到手里拉着的是一团水草。我这情况,是不是,……是不是被你……女儿找替身?”

提到了他女儿,陈德茂稍微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道:“你见的,不是我女儿。”

张超不解。

陈德茂沉吟半晌,道:“我对这些事情虽然并不太懂,但我听说过一种说法,人死后,虽然可能还有鬼魂的存在,但鬼魂和人生前的思想是不一样的。人是会思考的,鬼魂只是几个念头,并不会像人一样充分的思考。所以我说,即便你遇到的真是我女儿死后的魂,但那也不是我女儿了,那只是不干净的东西。你,能明白吗?”

张超点点头,似懂非懂。

陈蓉想了一下,问道:“老师,如果说您女儿,真的是被水鬼那样的。你为什么会到医学院来呢,还叮嘱我们不要来医学院。莫非,医学院也有什么脏东西?”

陈德茂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方道:“有个传闻,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怕说出来会吓到你们。”

张超笑笑:“老师,如果是关于脏东西这些传闻,你尽管说好了。我们也正是为这个来找你问一下的。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了许多脏东西的事,我也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的存在。”

陈德茂点点头,缓缓道:“医学院是造得最晚的,去年才造好。听说,当初在造医学院时,从下面挖出过两口黑棺材。”

这事,张超和陈蓉倒没有特别惊讶,当初听陈蓉同学说过,下面挖出过干尸。

陈德茂继续道:“那两口棺材,比普通的要大一些,外面全部刷成黑的,而且用丹砂画了一些符样的记号。虽然埋的地方是湿地,按照一般的棺木,都早该腐烂光了。但那两口棺材,保存得好基本完好,不知道是木头的关系,还是外面刷了一层东西的缘故。建筑工人没什么文化,本来以为棺材里有什么古董,当场就要砸开来看看。有几个工人说太阳底下开棺材,影响往生人,不吉利。所以就抬到阴的地方,打开来。开来一看,里面放了两具女人的干尸,从穿着看,可能是清朝的女人,有具女尸还是大肚子,其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按照道理,这下面是沼泽田,挖出的尸体,也该是连骨头都烂差不多了,可不仅棺材没烂,里面也很干燥,尸体保存得很好。古人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那些建筑工人没什么文化,不懂得保护,一看是干尸,跟施工队领导报告了,领导说第二天再来处理。工人们当时就把棺材放在一边,没去管它,连盖子都没放回去。结果到晚上施工时,有个工人想起来了,扰了往生者,不点香不吉利。就去拿了香火,准备拜一拜。结果就发生古怪了。”

张超和陈蓉一听,面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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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茂继续道:“那个工人去看时,竟然发现两具女尸,少了一具,不知道去向了。而另外一具大肚子的,肚子居然小下去了。这事情弄大了,结果工人们连夜找,但都没找到失踪女尸去了哪里。有人说是诈尸了,但这事影响太不好,所以施工队马上压了下去,不让学校知道。后来跟学校汇报,就说挖出两口棺材,里面一具是空的,还有一具是个干尸。干尸后来就被医学院拿走研究了。”

张超道:“拿走的那具,是不是就放在六楼最南面的那间房子里?”

陈德茂道:“你也知道?”

张超看了陈蓉一眼,缓缓说出口:“那么,丢失的那具女尸,就是古装女了?”

陈德茂道:“你见过古装女?”

张超点了下头:“见过,但没看清到底长什么样。按陈老师讲的这件事看来,留在棺材里的那具女尸,就放在第三间仓库里,而丢失的那具女尸,应该就是古装女,回来找留着的那个,所以才会经常半夜来那间仓库门口,敲门。”

陈蓉道:“可是……可是死尸怎么会……怎么会动?”

陈德茂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清楚。我听说过古装女的事,但没亲眼见过。到底是不是丢失的女尸来找另一具,就不知道了。而且我相信有鬼这种说法,但尸体会动,我是不太相信的。尤其是尸体会有意识地行动,太不符合常识了。”

张超道:“会不会有人也知道这件事,借用这件事,来故意扮成古装女搞鬼?”

对于这个解释,陈蓉和陈德茂都没否认,按照常识来判断,确实是有这个可能。而且当时女尸丢了一具,另一具肚子小了,人为的可能性更说得过去。

陈蓉道:“对了,陈老师,那你怎么会去医学院的?”

陈德茂苦笑一下,道:“自从我女儿死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学习这方面的东西。有时候,看这种东西多了,人也会变得敏感。尤其是我得知,自从去年年底前,把那具女尸放到那仓库后,今年以来,有两位学生在那里跳楼,我觉得有点古怪,所以好多次都去调查了一下。”

张超叹了口气,又想到过去,缓缓道:“两位跳楼学生,一位是我过去的女朋友,一位是我的室友。”

陈德茂一听,目光闪烁地看着张超,仿佛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更因他年纪与自己女儿相仿,增加了一份同情,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你才去调查医学院的吗?”

张超点了点头,又问:“陈老师,那你在医学院,有没有发现了什么?”

陈德茂半晌不说话,后来,轻吐一口气,道:“听到有个女人唱越剧。”

张超和陈蓉神色都为之一震。张超道:“我也听到过,声音,好像……好像是从那间仓库传出的。”

陈德茂点了点头,道:“每次唱的时间都很短,但声音应该就是从那间仓库传出的。”

陈蓉道:“老师,那你有没有进那间仓库看过?”

陈德茂摇了摇头:“这事,只有我这样迷信的人,才会相信。否则,跟医学院老师,或者学校说那里有脏东西,谁会信,肯定当我年纪大了,又死了女儿,脑子搭牢了。”

陈蓉思索了一下,似乎对他的话有所怀疑,道:“那老师你为什么当时不肯告诉我们这些事呢?”

陈德茂道:“我觉得医学院有古怪,去年干尸搬入库,结果就有学生看到了古装女,我也听到唱越剧声音,还有两位学生跳楼。但是一直没有发现有用的证据,这些事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只会吓到别人。所以我根本没想到,你们会遇到这些事,说出来,只会增加你们年轻人的好奇心,只想让你们不要再晚上去医学院了。”

听了他的话,两人都思索了片刻。这时,陈蓉突然道:“老师,求是会是什么?”

一听这话,陈德茂的神色变了一变。

第九十章 求是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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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求是会”,陈德茂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随后,看了眼写字台,缓缓道:“你们动了我的东西?”

张超和陈蓉相视了一眼,没想到陈蓉大方地承认:“恩,刚才不小心,看到了老师的那本本子。”

原本张超以为陈德茂要发火,谁知陈德茂只是轻吐一口气,轻描淡写道:“求是会应该不存在了吧。”

张超道:“老师你不是那个什么求是会组织的成员?”

陈德茂摇了摇头,道:“不是。”

陈蓉从包里,拿出那个黑衣女生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递过去,道:“老师,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陈德茂接过来,看了几眼,面色大为惊讶,道:“你们……你们是求是会成员?”

陈蓉摇头,道:“不是,这是我们捡来的。上面校歌后的注释很奇怪。刚好和老师你那本子里写的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很好奇,这求是会到底是什么,校歌又是什么意思。”

陈德茂盯着笔记本,似乎思许良久,口中喃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求是会居然还存在。”

这话一说,两人都正色起来,显然,这求是会应该不是一般的组织。

陈德茂道:“求是会是Z大的一些教授和高年纪学生在半个多世纪前创立的,可能是在30年代吧。创立的目的,是追寻超越科学的更高的科学。”

张超不明白,道:“超越科学的更高科学?这是什么意思?”

陈德茂道:“就像国外大科学家秘密组织的神学会,研究的是上帝。而求是会,研究的,用中国话来说,就是‘道’,《道德经》中所谓的‘道’,包容宇宙万物,超越当今科学的所有法则。”

陈蓉惊叹道:“原来Z大也有这种组织,我以为只有国外才有。”

陈德茂笑了笑,道:“科学做得越高深,对宇宙中各种神奇才会越崇敬,继而去研究它。求是会的成员,并不区分科学与迷信,只追求‘道’。”

张超道:“那求是会后来发展得怎么样?”

陈德茂叹了口气,道:“求是会一直是个秘密组织,低调吸收思维开放的老师和学生。求是会的成员,很多都精通风水堪舆学,他们深信,风水学是老祖宗经验总结的结果,虽然很多风水学上的东西,很难用科学解释,但历史上出过很多位有名的神相士,现实中也有一些很有本事的风水师,可以说,风水学肯定是有其道理在里面的。尽管风水不能决定人或者其他的命运,但能起到改善的作用。譬如风水好,会让一个人运气变好,但最后到底能否成功,还是取决于个人。”

张超惊叹着:“真有这么神奇吗?”

陈德茂笑了笑,道:“到底有没有这么神奇,我对风水只懂皮毛,与求是会成员差远了,但据说求是会成立之初,牵头人之一,是竺老校长。”

“竺老校长!”张超张大了嘴,道,“竺老校长不是气象学和地理学的大科学家吗?”

陈德茂道:“老一辈的读书人,都能接触到民间很多有关风水堪舆的典籍。竺老校长精通气象和地理学,查阅了很多这方面的古书,从而写出了近2000年来我国气象和地理变迁的著作,成为20世纪中国这方面最重要的研究资料。而古代气象和地理的记载,与风水堪舆密不可分,竺老校长想不精通都难啊。”

陈蓉道:“那求是会后来为什么就消失了?”

陈德茂道:“60年代时,你们也知道当时的大环境。而求是会对风水堪舆这方面的研究,属于迷信行为,当时就被人举报,而求是会成员,也凋零殆尽了。我之所以会知道求是会,过去住牛棚时,我和我的导师一起,他是求是会成员,这些过去的事,都是他讲给我听的。那本红本子,也是他留下来给我的。”

陈蓉道:“老师,那本子里那首校歌,后面奇怪的注释,又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一章 校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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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茂看着手中的本子,叹息一口气,似乎是在追忆着过去的事情,良久,方道:“这首歌,其实既是校歌,又是求是会的会歌。因为这首歌的作词马一浮大师,本身就是求是会的成员。”

张超道:“难道校歌里还有什么暗语?”

陈德茂点了点头:“当时新文化运动过去几十年了,其他大学校歌都是用白话文写的,为何偏偏我们Z大,用文言文写呢?而且这篇文言文,典故非常多,即便是人文高年纪学生,一大半的典故也都是不知道出处的。因为只有用文言文写,才能更好地求是会的精神隐藏在校歌中,鼓励求是会的成员。”

张超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陈德茂指着本子,逐句解释道:“第一句,大不自多,海纳江河。这句话,按照校歌理解,自然指学生要胸怀广阔,包容万物的精神。但按着求是会的解释,什么东西大到能‘海纳江河’?就是道,贯彻宇宙万物的道,也就是《道德经》里的‘道’。”

张超和陈蓉看了眼,都点了点头,这样说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陈德茂继续道:“第二句,惟学无际,际于天地。这话表面理解,自然是鼓励学生,学海无涯的意思了。但如果仔细一想,既然‘惟学无际’,既然学习没有边际,那为什么又要加上‘际于天地’?这不但重复,而且矛盾。天地也是边际呀!其实这话按照求是会的解释,学习是有极限的,通过学习,不能悟得最高深的‘道’,只能掌握‘器’,也就是工具的意思。为什么说学习只是个工具,而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大道’呢?后面两句就是解释。”

“形上谓道兮,形下谓器。这句就是进一步阐明上面两句的观点,学习只能掌握事物的规律,能够利用事物,也就是所谓的‘器’。而真正意义上的‘道’,光靠学习是没用的,要靠悟。”

张超和陈蓉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校歌还有这解释。

陈德茂继续着:“礼主别异兮,乐主和同;知其不二兮,尔听斯聪。这两句,按照大家的解释,意思是礼制能区分人的等级,鼓乐能让大家感到和睦;礼乐是一体的,明白这一点,才会更懂事理。这个解释初看没问题,读书人,都懂礼乐制度。但你要想到啊,校歌是接近40年代写的,那时,新文化运动都过去几十年了,大学生非常反感封建的礼教制度。而封建礼教制度,最核心的就是周天子提出来的礼乐制度。那为什么校歌里,还要推崇礼乐制度,更让学生去懂得礼乐制度呢?因为这句话,暗含了求是会的精神。礼是区分人等级的不同,乐是让人和睦相处,归根结底,礼主异,乐主同。恰好分别对应了宇宙的阴阳,借此比喻宇宙阴阳五行的‘大道’。”

“接下来一句,国有成均,在浙之滨。成均的意思你们应该也知道,就是大学。这句话合起来就是,浙江的沿海地区有座国家大学。但只要细想一下,这句非常不妥。Z大在杭州,杭州虽说有个杭州湾跨海大桥,但杭州湾已经不算老杭州的范围了。无论从地图,还是当时人的认识,杭州都是在浙北,而不是浙滨。为什么这句话不说,国有成均,在浙之北呢?而偏偏说成‘在浙之滨’。因为这里有个隐藏意思,当时抗日战争爆发,浙大已经西迁,大部分求是会成员都随学校西迁,但仍有部分校友,留在了浙江,暗中保护当地人文并积极组织抗日。当时,西湖边上有座挺有名的茶楼,叫浙滨茶楼,是留浙求是会成员的秘密聚会地点。校歌是为了纪念留守成员的精神,所以特意加上‘在浙之滨’。可惜,解放后西湖改造中,那座茶楼也被拆掉了。否则,现在去看,一定可以追忆那些先烈的精神风貌。”

张超和陈蓉听到这从未有过的解释,居然还有个“浙滨茶楼”,难怪不叫在浙之北,而叫在浙之滨,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陈德茂继续介绍:“下一句,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这句话一般认为是校歌里最好理解的,本来我们校训就是‘求是’,这句话意思自然说,求是的本质,就是求真。但仔细一想,其实这两句话是重复了。什么叫求‘是’,《说文》中解释,‘是’的意思即‘真谛’,和‘真’一模一样。就算工科学生,也明白,‘求是’的意思就是追求真理,根本无需对‘求是’进行解释。马一浮先生是一代国学大师,校歌中用了许多生僻的典故,其他学生不懂的典故,他没解释,反而要对这句最简单的话,解释一遍?那就太低估马老师的国学造诣了!

为什么后一句要重复解释一遍‘实启尔求真’?校歌不同于文章,最简洁才好,前后两句同个意思,不是很累赘吗?关键的隐藏意思,就在后一句的‘真’字上了,什么叫‘真’,既然这是文言文写作的,真的意思,自然不是白话文中的解释。《说文》里面解释,‘真’,仙人变形而登天也,是指神仙的一种说法。所以古代的道士,才叫真人,还有全真教,都是同个意思。也就是说,到达‘真’的境界,其实就是达到了宇宙‘大道’的境界。所以,这整句话的意思是,求是会的成员呐,你们要追求的,是宇宙大道啊!”

“再下一句,习坎示教,始见经纶。习坎是个典故,比喻流水。整句表面意思是,要像流水那样,孜孜不倦地教育学习,才能掌握书本中的真正知识。不过按照求是会的理解,习坎是分开来解释的。习,指学习。坎,八卦中的水。为什么要学习八卦呢?这自然是对求是会的成员说的。”

“再下一句就简单了,无曰己是,无曰遂真。因为求是会是个秘密组织,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说自己是求是会的,不要告诉别人追求的是‘真’。就是要求是会成员对外界保密。”

“下一句,靡革匪因,靡故匪新;何以新之,开物前民。这句话意思,自然指大学生要创新,要变革,Z大学生要成为国人创新变革的先导者。但按求是会的解释,这句另有所指。其中后两句,指了三个人名字。何以新,陆开物,陈前民。这三人都是留杭求是会的骨干,也为抗日和保卫故土做出了杰出贡献。何以新,就是著名教育家何燮侯,他还当过北大校长,当时住余杭,何以新是他那时报刊上发表文章的笔名。陆开物和陈前民,是两位校友,分别是宁波和台州的乡绅,两位为求是会的研究和行动提供了很多资金和人力上的支持。这两位并没有学术上的贡献,所以后人并不知道名字。”

“接着的一句,嗟尔髦士,尚其有闻。是对求是会成员说的,你们求是会中的青年才俊啊,要记住这些人。因为当时Z大西迁,求是会的年轻成员,并不了解浙江地区的情况,甚至不认识这些前辈。所以暗喻他们身在他乡,也要对同志,心怀感恩。”

“念哉典学,思睿观通,有文有质,有农有工。这句话,就是告诉求是会中的年轻人,虽然追求的是宇宙大道,但大道的基础是学习各类知识,不管文科工科,不管工还是农,都有学习的地方,千万不能眼高手低啊。”

“后一句,兼总条贯,知至知终;成章乃达,若金之在熔。这句话按校歌的解释,自然是成功不容易,就像真金要通过长久的炼制,才能出来一样。而按照求是会的意思,成功不容易,就像古代炼金士,炼出金丹的过程一样。”

“最后一句,尚亨于野,无吝于宗,树我邦国,天下来同。这句就是告诉求是会的人,不要有门户之见,条条大路通罗马,万般知识都要学。而掌握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学校发展,为了国家,为了民族。”

听完了陈德茂的讲述,张超和陈蓉仿佛上了一堂最生动的史学课,原来校歌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真是想到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啊!仿佛有种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的快感。再回头去看本子上括号里的那些解释,就完全通了。

陈德茂讲完这些解释,自己也是越发激动:“当年我在不知道校歌的这种解释前,做梦也想到不校歌竟隐藏了一个一个大秘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们看。短短百来字,开篇先阐明何谓‘道’,何谓‘器’,又讲了宇宙阴阳五行的融会贯通法则,接着又阐述求是会追求的本质,还告诫年轻会员不要忘记故土老人,再谈求是的过程不易,成员该如何学习,最后提纲扼领,讲出求是会宗旨是为了学校,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前后连贯,头尾呼应,一气呵成。即是校歌,又是会歌,实在是千古绝唱,马一浮前辈的至深功力!绝唱啊,绝唱啊!”

陈德茂仿佛回到了课堂讲课,一下子竟忘乎所已起来了。

张超虽对国学基本一窍不通,但听了他的解析,也是大为惊叹,随后想了一下,又问道:“原来求是会的使命,是为了学校、国家、民族的发展,暗中通过各种方法,保护着学校。老师,那求是会当时规模有多大?”

陈德茂摇摇头:“我导师也并不清楚具体的数字,因为大家身份都是保密的。据他估算,应该不到一百人吧,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很有成就的人。”

陈蓉道:“那求是会现在,是否还可能流传下来呢?否则,我们捡到的这本本子,就说不过去了。这明显是本新本子。”

陈德茂思索一下,道:“这个还真有可能,否则我想现在的人,应该没几个知道过去的事情了。对了,你们这本子,是怎么捡到的?”

陈蓉没打算说明白,便道:“我们在路上无意中捡到的,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故事呢。”

陈德茂道:“求是会既然还存在,那是好事。求是会一直在暗中支持着学校的发展,替学校解决困难。我想,紫金港建造过程中,按照风水学的排布,应该是求是会中的高人指点的。否则,按现在人的建筑设计,一般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那你们今天了解了这么多情况,接下来准备怎么样?”

陈蓉不想告诉他接下去他们还准备继续调查,怕他担心,便道:“既然了解这么多事情了,我们此前的很多事情,也有了一些答案。我想,这些事靠我们的力量,是解决不了的。我们只能管好自己了,不去招惹其他东西。不管医学院的事是人为的,还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无能为力了。”她神情有些沮丧。

陈德茂却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道:“这就好。事情没搞明白前,你们学生更要照顾好自己。”

随后,又闲话了一些,在他家吃了饭,两人回来。

第九十二章 重整思维

(101)

离开陈德茂家后,张超道:“你觉得这个陈老师的话,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