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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很委屈。

那两个人和她之间,隔了血海深仇,崔败却以为她偏听偏信,先入为主就恨上了洛星门门人。

但这不能怪崔败,因为崔败不知道内情。他不知道,她便不该怪他误会她。

她也不愿让他一直误会着。

“大师兄,”她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他的袖口,“我和那些人,真的有仇。”

崔败略有一点迟疑地转过了头:“哦?”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能看见她的眼睛。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唇角微弯,道:“就……方才战斗太紧张激烈,反倒是冲淡了我复仇的心,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敢相信真的手刃了仇敌。”

崔败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她。

鱼初月被他这样看着,自己又看不见他的表情,没撑两下,便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心虚,脸颊开始发热,她慢吞吞地垂下了头。

他冷冷地笑了下。

伸出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在她伤口边上。

“嘶——”

虽然不是很疼,却是吓了鱼初月好大一跳。

“吃了这么个教训,还在云里雾里?”他冷冷地说道,“真不该浪费那回天断续脂。让你疼着,怕是记得还深刻些。”

“大师兄我错了!”鱼初月赶紧说道,“你能不能帮我重温一下那两个家伙的死法,让我清醒清醒深刻深刻。”

崔败被她气乐了。

他一时没留神,伸出了手,摁住了她的鱼脑袋。

正想推一把,忽然想起她受了伤,便收回力道,顺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鱼初月:“??!!”

他动作一顿,慢吞吞收回了手,把脸转向石窟外面。

半晌,幽幽问了一句:“什么仇?”

鱼初月正要答话,忽见光线一暗,佛者景春明出现在洞中口,挡住了光。

“来,饮些水。”

他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袈裟都割了几道口子,满身泥味,一看便知道跑了老远去寻水。

崔败伸手接过了景春明手中的叶碗,放到唇边嗅了嗅。

“是金血藤的汁液和着露水。”景春明道,“益气补血,可有问题?”

“无。”崔败把叶碗递给了鱼初月。

她饮下凝露,整个人又精神了几分。

景春明道:“东北方向有处断崖,这金血藤露便是在那里采的,崖下有金血果,于外伤更加有益。我尝试许久,无法采摘。”

崔败眯了眯眼,侧影中,上下眼睫微微碰在了一起,顷刻分开。他站起身来,道:“看着她,我即刻便回。”

他闪身离开了石窟。

景春明坐到了鱼初月对面,没逆光,她能看清他的脸。

她冲他礼貌地道了谢,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忆起来。

上次被展云彩忽悠过来的佛修共有三位,其中一人是个白胡子大和尚,另外两个仿佛都是小和尚。

当时鱼初月忙着保卫自己的头发,并没有细看。

“佛者,心魔劫怎么办?”她担忧地问道。

“在渡。”他眨了下眼,俊秀的面庞转向洞外,“你觉得,方才度化稽白旦和袁绛雪的方式如何?”

鱼初月吃力地抬起了大拇指:“好得很!”

“是吗?”他转回脸,低低地道,“可,我有些不忍。”

鱼初月噗哧一笑:“佛者,对坏人不忍,便是对好人残忍。”

他摇了摇头:“可她并未坏到家。本性不坏,也不算故意存着害人之心,却因为虚荣贪婪,害了许多无辜性命。我也不知她这样的人究竟该杀不该杀,可是不杀她,我心结难解,心劫难渡。”

“你指的是……”鱼初月慢慢蹙起了眉头。

稽白旦和袁绛雪残杀佛子,取舍利供邪佛,如此作恶多端,岂是一句轻飘飘的虚荣贪婪就能带过的?

等等,景春明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

无量天绝对没有查到稽、袁二人的头上,否则怎么可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鱼初月的脑海中忽然记起了崔败方才的话——

“和尚的眼神,与你,如出一辙。”

鱼初月瞳仁紧缩,难以置信地慢慢抬起眼睛,那视线仿佛有千钧重,她很吃力地挪啊挪,终于把它挪到了青年佛者的脸上。

他口中的这个虚荣贪婪的‘ta’,难道是……

她闭了闭眼,想象他有头发的样子。

景春明……

村里的小书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没喊过他的名字,那个时候的她就像只猴子,整天在山里钻来钻去,和那个斯文俊秀的小书生过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小书生自小就只知道埋头苦读书,村里的孩子们都不爱跟他玩,觉得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偶尔碰到他,她和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叫他‘书生’、‘秀才’或是‘书呆子’。村里人都是这样,很少有谁会正儿八经地喊别人的大名。喊人大名的感觉,就像是在山旮旯里面硬拗文绉绉的官话一样,奇怪得很。

她对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天踏青他忽然凑过来说,待他考取功名……

气氛太诡异,鱼猴子当场就被吓跑了。

她轻轻捻了捻自己的手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推开他递来的油纸伞时,留在指尖的伞骨触感。

她也记得,穿越女是怎样叫出脸红红的小书生,骗走了他入京赶考的路费。

其实直到穿越女接过那包碎银的那一刻,鱼初月才真正看明白了小书生的心意。

鱼初月闭了闭眼,又闭了闭眼。

她真的不记得书生长什么模样了,但这一刻,面前佛者的神情,却是和那天少年捧出碎银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是……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捧出心来供人践踏的眼神。

那么,他此刻是在放弃什么?

鱼初月呆呆地看着他。

“书生,是你吗?”

景春明猛然哽咽,别开了脸,单手捂住了眼睛。

指缝颤抖,压抑至极的声音飘了出来:“你说,我该如何渡劫!”

“你先别哭。”鱼初月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道,“我不是瑶月,我是鱼初月。”

景春明放下了手,缓缓转过血丝密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他嘲讽地笑了笑:“是啊,惹了太多债还不过来,干脆诈死脱身,如今又是清清白白一个鱼初月了……”

鱼初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所以,哪怕你认定我就是那么一个贪婪的坏心眼女人,如今假死脱身,不知道又要祸害谁……可你还是决定要放过我,不渡心魔劫了,是不是?”

若不是决定了要放过她,他的表情又怎会和捧出路费的时候一模一样?

景春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额角和脑袋上不断地迸出青筋:“是,不渡了……”

“真叫我失望啊。”鱼初月冷冷地道,“半步踏入大乘的佛者,竟耽于情情爱爱,还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书生,你爱这个女人什么?爱她容颜绝世?爱她贪婪虚荣?还是爱她自私无情?”

“不是!”景春明蓦地睁眼,“不是!不是情爱,只是执念难消。我决定放下,不是因为你的坏,而是因为你的好。”

“好?哪里好?”鱼初月心头有暗火在烧。她头都有点气晕了。那样的仇恨,他居然能轻飘飘地放下么?他凭什么原谅穿越女?凭什么代替那些死者,放过穿越女?!

景春明俊秀的脸庞半边在哭,半边在笑,他道:“你救过我。八岁那年,我观浪花观痴了,滑进了河里,是你用套狍子的绳套把我救起来的。”

鱼初月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也没什么,要是狗子掉到河里,我肯定比救你还积极。”

景春明:“……”

他咳了一下,缓声道:“方才你站在我身前,为我挡下那邪铃的样子,与你当初把我从河中拉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鱼初月,你小看我了,我放弃渡劫,不是因为美色糊住了脑子,而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从前的赤子之心。你既能自渡,又何需我来渡你?”

鱼初月看了他一会儿。

半晌,她低低地说道:“景春明,你既然已经认出了我曾经的样子,又为何执迷不悟,还以为我就是瑶月呢?你着相了。”

景春明皱起了眉头:“其中还有内情么?”

“有。”鱼初月的眼睛越来越亮,“我不是瑶月,而且,我还知道她躲在哪里。她藏在守护者之域,等闲不得入!景春明,我需要你渡过心魔劫,成就大乘,帮助我进入守护者之域,撕了瑶月那朵烂蘑菇。”

“你……”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在她的眸中看见了一片怒海,掩在薄冰之下,一旦破冰,立刻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她用盛了怒海的眼睛凝视着他:“明白没有,我不是你的劫,我们是同伴啊!”

这一片海,携万钧之力直击心灵,景春明震撼难言,知道绝无可能作假。

“明、明白了……”小书生,哦不,小和尚喃喃道。

话音未落,听到洞外传来长剑归鞘的声音,‘铮’一下,令人心头发寒。

鱼初月微微一惊——崔败并没有离开!他都听到了!

崔败带着一身深秋寒气走进石窟。

“金血果秋日开花,春日才结果。一开始我便知道你在撒谎,想骗我离开。”他冷冷地对景春明说道,“你若敢动手渡我的人,我便渡你归西。”

鱼初月心尖一颤,脱口唤道:“大师兄……”

“想要金光玄灵菇,何必求人。”崔败道,“当初我打败满宗弟子,并未去取那所谓的奖励。你若要,回宗我带你去拿便是。”

鱼初月睁大了眼睛和嘴巴,定定地看着崔败。

他逆着光,看不清神色,轮廓上镶着一圈暗金色的光边,像仙人从天而降,拉她脱离苦海。

第19章 缺失的一环

“你若要金光玄灵菇,回宗我带你去拿便是。”

鱼初月呆呆地望着崔败的轮廓。

他听到了她对景春明说的话,也不问问前因后果,就要帮她拿到瑶月那朵蘑菇吗?

哪有这么护短的啊?

崔败又走近一步,声音低沉悦耳:“小事而已。”

好听的男声像一块巨石,‘嘭’一下砸进她的心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又是酸,又是甜,又是苦,有狂悲也有狂喜。

片刻之后,她的肩膀重重一颤,捂住口,呜咽出声。

她本是倚坐在蒲团堆里,一时激动失态,身体歪歪地软向一旁,眼见便要撞到石窟壁上。

景春明离她不远,见她要倒,立刻伸出手想要扶她。

冰冰冷冷的剑鞘斜插过来,抵住了景春明的手。

“心劫未渡之前,离她远些。”崔败淡声说着,随手拉住了鱼初月,将她摁回蒲团堆里。

她的身体仍在轻轻地颤抖,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大师兄……”

“嗯?”

这会儿他离得近,虽然脸色有点臭,但眉眼看上去却是柔和了许多,多了些活人味。方才与稽、袁二人战斗得激烈,他的身体隐隐仍在发热,清冷的竹香中多了些血气,靠近她时,身上的气势好像一座沉沉的极有力量感的山,又危险、又安全。

“大师兄若是帮助我撕了那朵蘑菇,我的命便是大师兄的。”她认真地说道。

“命,”崔败冷笑,“就你这小命,自己够用吗。”

她忍不住扁了扁嘴:“我又不会一直这么没用的咯。”

“难说。”崔败瞥她一眼,随手从芥子戒中取出一件衣裳盖住她的腹部。

景春明眼巴巴地望着这两个人。嘴唇动了好几次,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对鱼初月说,脑袋里有万万个疑问想要寻找答案,可是她和崔败之间,却好像连风也插不进去。

等了半天,小和尚终于见缝插针,委屈地岔了一句:“我定会竭尽全力渡过心魔劫的。”

鱼初月抬起头来,看了看他。

她忽然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滋味。

半晌,她轻声问道:“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她挑了个相对温和一点的问题。

景春明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半天一动不动,俊秀白净的脸庞上慢慢浮起一抹红晕,十分羞惭的样子。

半晌,他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没了路费,也没了指望,年少气盛一时想不开,出家做了和尚。”

鱼初月:“……”

景春明抬头摸着光光的脑袋,苦笑道:“本是意气用事,谁知我竟是天生佛骨,很快就被无量天的佛修发现,得了大机缘。我当时想着,好生修行,一步登天,叫那个女人悔不当初,到时候让她哭着求我,我不要她,我尚个公主去!师父们也挺支持我。”

鱼初月:“……”

难怪她说自己六根不净时,大佛修们个个笑得那般宽容。当初的景春明何止六根不净?简直就是心思不正目的不纯,大佛修们还跟他同气连枝了。

“可惜……”景春明抬起了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中浮起两点暗火,“我开开心心归家去,想要告诉爹娘我因祸得福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

鱼初月重重咬住了唇,身体颤抖,随手一抓也没注意抓到个什么东西,便像握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掐住了它。

她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话,便要让她痛彻心扉。

景春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你爹娘,死在了我家里。他们把房屋和耕牛都卖了,凑够了我赴京赶考的路费,送到我家。血泊里有碎包裹和碎银,想来生前双方还在推让——我爹娘不信你会做那样的事情,担心你的安危,必定是让你爹娘带着钱去寻找你的下落。”

鱼初月脏腑紧缩,整个胸腔疯狂地抽着痛,一时喘不上气,发出阵阵倒气声。

景春明看着她的神色,于心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村子确实没了,鸡犬不留。你家大黄还偷偷咬死了一个凶手,全村就它不亏。”

鱼初月抿紧双唇,听到自己喉咙里憋出尖利的呜嘤声。

一只大手覆在了后心,温凉灵气沁入肌肤,轻轻缓缓地替她顺气。

“后、后来呢,”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形状,“你没想着报仇么。”

“有!”景春明咬紧了牙,“那时稽、袁二人只是凡人,我有天生佛骨,入门之后日夜不休,修那怒金刚镇邪之法,用了七年突破金丹,偷偷离开无量天,执本命金钵前往稽城寻仇。结果,却在稽城城主府外遇上了一个拦路恶头陀。”

“我与他恶斗一场,刚击败他,师父便赶到稽城,将我捉拿回无量天,罚了禁闭三百年。师父说,踏入修真途,便不得再干预凡界因果,否则他日心魔难渡。我才不在乎什么心魔,可我打不过师父。要说恨,我最恨那恶头陀,若是没他拦路,我早已手刃仇敌!”

“待我罚完禁闭,凡界早已沧海桑田,曾经辉煌一时的稽城已风化成沙,归还天地一片沃土。我打听过,这座城数次易主,最终毁于昭、庆二国的国战中。”

“当时我大彻大悟,便是听到瑶月女仙的种种传闻,我亦心如止水,一心只愿皈依佛法,成就无上圆融。”俊秀的小和尚面露苦笑,“可谁知,当真到了心魔劫这一关,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放下过。”

石窟中,沉默蔓延。

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石壁间,当事者都在努力调整心绪,压下心头涌起的悲伤。

好半晌,鱼初月渐渐平复下来,她皱起了眉头,道:“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并不是瑶月——那个骗了你路费,害了满村性命的人。”

景春明赶紧摇了摇头:“不,我信你,真的信你。”

“那你为何还未渡劫?”

景春明:“……”

他苦笑着挠了挠光脑壳:“我也不知道啊。”

沉默了大半天的崔败,忽然冷冷淡淡地开口了:“天生佛骨者,行动牵连因果,既心魔未渡,必还有缘劫未尽。”

鱼初月一听,顿时惊恐地望向景春明:“你不会还对我有什么不佛的念头吧?”

这个‘不佛’,听得景春明和崔败齐齐嘴角一抽。

景春明颇郁闷地说道:“数百年苦修,那一点少年绮思早已灰飞烟灭。没有,真没有。”

鱼初月将信将疑,将目光投向崔败。

她忽然发现崔败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

她慢吞吞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掐住了他的腿,方才痛彻心扉时,把他拧了又拧,衣裳都拧皱了。

鱼初月:“……”吾命休矣。

她讪讪缩回手,想了想,又伸出手替他拍平了衣裳。

几道折痕依旧扎眼。

“大师兄,”她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他的这个劫,你怎么看?”

“因果。”崔败微眯着眼,“既在此地遇到旧日仇敌与故人,那么这其中,必定还有缺失的一环,连接因果。”

鱼初月迅速开动脑筋:“我们到这里,是为了追查蚀元珠。稽白旦和袁绛雪到这里,是奔着景春明的舍利。而景春明呢,则是随缘应劫而来……大师兄,这三件事中的因果,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崔败用关爱傻儿子的眼神凉凉地瞥了她一下:“所以我说缺失了一环。”

鱼初月:“……”行吧,反正玄之又玄就对了,要是正常人类听得懂,那便不叫玄妙精深了。

一想到查完蚀元珠的事情,就可以回宗门去拿蘑菇,鱼初月便觉得自己后背长满了毛毛刺,根本躺不住。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查案吧!”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两个男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你能走?”

“能!”鱼初月撑着木剑站了起来,“走!”

崔败给她糊的伤药效果非凡,此刻她的伤口只余酸软,丝毫也不觉疼痛。剑伤造成的创口并不会太大,走动起来也不容易扯到伤处。

纵然如此,踏出石窟的短短几步,后背已隐隐被冷汗浸透了。

终究还是虚了很多。

她努力挺直了脊背,从芥子戒中摸出丹药来服下,笑吟吟地对崔败说道:“这个是林怜怜师姐送我的回春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景春明扶了扶额,道:“回天断续脂乃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用了这般神药,寻常的补气血之药哪里还起得到半分作用。这一样药,便有治伤、补气血、生肌理的功效。”

鱼初月微愕:“这么厉害?”

虽然知道这回天断续脂是回春谷的镇谷之宝,但方才崔败使用它的样子实在是太不珍惜了,大开大合地往她伤处胡乱涂抹,那架势就像是在用街头三文钱一大瓶的药膏,恨不得赶紧用完扔掉瓶子省得占着位置一样。

他的姿态误导了她,让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伤药也就比寻常的稍好一些而已。

景春明叹了口气:“遇上好师兄,就多多珍惜吧。”

听着倒是颇有些怨念的样子。鱼初月一听就明白了,小和尚肯定是被他的和尚师兄收拾过。

她略有些紧张地望向崔败,感谢的话到了唇边,却觉得太轻了些。

正要开口,被崔败竖起手来打断。

他道:“不想你流血而已。别想太多。”

鱼初月重重点了点头:“大师兄我明白!绝对不会瞎想的!”

他瞥过一眼,那目光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轻轻‘嗯’了一声,大步走向前方。

鱼初月立刻迈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