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悄悄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向后退了退,却被他突然抓着胳膊揽到怀中,他的手势温柔,声音却淡淡得饱含凉意:“乖,这段时间不要想着能偷偷去见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两年来林夕境对她呵护备至,实在不曾像今天这样说过这样多警告的话。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更是将她的周围安排得滴水不漏,看顾沈悄悄的佣人更加尽心,提防她任何可能会造成流产的行为。
沈悄悄越来越不耐烦,终于一日在林夕境出门后大发脾气,摔坏了所有的碗碟,而后在佣人来得及阻止之前,突然狠狠地用破碎的瓷片划向了自己的脸。
林夕境赶回来的时候,沈悄悄已经在医生和佣人的强制下包扎好了伤口,正靠在床头背门翻看一本娱乐杂志。听到他轻轻推开门的声音,连头也没有抬,便放下杂志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林夕境站在门口看着她,没有过去。他此时此刻本该在谈一笔今年最关键的合同,车子行到半路接到电话,又不假思索风驰电掣地赶了回来。见到的却仍然是她毫不掩饰的冷淡,甚至还有一点不屑一顾。就如同这两年来,他对她一成不变的宠爱,和她对他一成不变的厌恶。
林夕境无声地站了一会儿,才调整出笑容走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沈悄悄把自己裹得更紧。林夕境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头发,笑着说:“怎么突然发脾气?不喜欢他们看着就和我讲,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沈悄悄轻微动了动,半晌低声说:“那就放我走。”
“我就算放你走,你也回不到赵家去。”林夕境不甚在意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赵家娶过不清白的女子进门?赵家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又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处心积虑。”沈悄悄说着,又慢慢拉下了被子,露出来半张被绷带和胶布掩住的脸颊,冷淡开口,“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如今我的脸毁了,刚才医生也说得明白,就算整容都不能再还原以前的样子了,你该放我走了。”
林夕境看着她,目光深邃,复杂难测:“我放你走,你去哪里呢?回赵家吗?你还回得去吗?”
沈悄悄垂着睫毛,慢慢地说:“这不用你管。”
他伸出手,轻柔抚摸她还完好的另一半脸颊,淡淡道:“你就算自残成丑八怪,我也不会放你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林夕境慢慢变得忙了起来。他因沈悄悄而损失掉了那笔大单子,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行为遭到了林家众人的集体弹劾,他不得不花精力安抚。而与此同时,又有匿名之人暗中挖林家的墙脚,H城大半的盘口本来都由林夕境把持,如今却莫名被一个接一个地端掉,更让人恼火的是,幕后主使一直查不到。
这段焦头烂额的时间里,最让林夕境安慰的反倒是沈悄悄。自她被诊出有孕,她总是在找机会要把腹中的孩子流掉,而如今她尽管仍然冷冷淡淡,却不再反抗他的拥抱亲吻,只面无表情地承受,就像是认了命。
她这样做,他便没了继续严加看管她的理由。林夕境很快就吩咐把那些人工以及智能的监视撤去,在本来就忙碌不堪的时间里强行挪了一周出来,只用来陪沈悄悄去看面部伤痕整容的专家。
林家的长老对他的行为严厉谴责,甚至以请辞相威胁,他都置若罔闻。
他宠爱她,只有更好,没有更坏。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待她视若珍宝,不管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放弃原则地哄她开心,挖空心思地送她礼物,没有什么比一个沈悄悄更为重要,没有什么比得到沈悄悄的一个笑容更为珍贵,林夕境甚至觉得,历史上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对待褒姒,兴许也不过就是如此。
他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他偶尔得到她的一个不那么平淡的眼神,抑或是一点乖巧的表现,他又觉得,这样统统都值得。
沈悄悄还在怀孕中,许多药物还不能用。她脸颊上的伤口并没有那样深,在专家的精心治疗下结痂痊愈,若是稍加修饰,看起来便完好如初。林夕境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笑着说:“等生下宝宝后再动个小手术就好了。其实就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沈悄悄垂下眼睛,一声不吭。她没有拂开他的手,或者冷若冰霜地扭过头,对于林夕境来说已经算是莫大的进步。他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细细地问:“中午想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他耐心地等了许久,终于等来沈悄悄金子一般稀有的三个字:“花生羹。”
林夕境笑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打趣道:“好,想吃多少都管饱好不好?”




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
那时赵家是幕后推手的事实已成定局,他正布下大网等着赵印钻进去,那一天正是收网的关键时机,林夕境却突然接到家中打来的电话,管家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告诉他沈悄悄方才在刚刚打过蜡的楼梯上摔了一跤,血流不止,而医生因堵车迟迟没能赶到。
林夕境大脑一片空白。他挂了电话便要往外走,被下属肖总助死死拉住:“林少,您现在千万不能走。赵印是死是活就看今天盘口的这场火并了,他要是活下来对林家就是一个莫大的祸害,现在上上下下都靠您主持大局,您走了我们怎么办?林家怎么办?”
林夕境冷声说:“让开。”
肖总助仍然死死拽住他,大声说:“林少,您冷静下来想想看,沈小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在今天这个关键时候摔了跤?还有那一次,她明明知道您有至关重要的合同要谈,硬是突然发脾气拿瓷片往脸上划,这两件事不是阻碍林家就是帮着赵家,这是巧合还是事出有因,您仔细想想看啊!”
林夕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让开。”
肖总助还要再劝,林夕境突然抬起眼皮,极端阴冷地扫了他一眼。肖总助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下意识地噤了声。
车子终究还是开回了林家祖宅。楼梯上的血迹早已被擦干净,林夕境踏进卧室的时候,沈悄悄还没有醒。他站在床头,端详她苍白的脸颊,紧闭的眼睛,还有失去血色的嘴唇。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无声站在那里,直到黄昏时分,沈悄悄醒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霞光映在两人的脸上是一片燃烧般的火红,林夕境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醒了?”
沈悄悄扭过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上一次你划伤脸,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她仍然不答。林夕境又问:“这一次你故意流产,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依旧没有回答。
“赵家养你养了二十年,果然没有白养。你回报得真是情深意重。”林夕境扶着椅子坐下来,交叠着双腿,望着她半晌不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充满嘲讽,“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懂了事,真的回心转意。”
沈悄悄停顿了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开了口:“否则呢?难道我还要帮着你吗?你以为你对我很好吗?难道这两年我受的罪还不够多吗?你凭什么讽刺我,你哪里来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