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东方漓盖着毯子坐在一边,低声劝道,“算了吧,他们已经走远了,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有这些武器和灵石,不如想想如何对抗魔兽,好让东方家撑得更久一些。”

  东方汐惨笑:“撑得更久?活一天和活十天,有什么区别吗?这里是一个孤岛,什么都没有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东方漓知道外界的人会来,但是东方汐和天绝岛上的人不知道。东方漓见东方汐万念俱灰,她张嘴,本来想告诉东方汐再过十天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不行,一旦她告诉东方汐,她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未来的事情?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到时候雪球越滚越大,万一东方汐发现她不是原装的东方漓怎么办?

  东方漓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她假装没看到东方汐颓败的脸色,家族大厅里绝望的气氛,含糊道:“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对未来充满希望,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多活几天总不是坏事,母亲,你说是不是?”

  东方汐苦笑,并不觉得在末日中多活几天是好事。但东方漓的话提醒了东方汐,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对啊,不只南宫彦知道出去的路,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快,来人,马上去牧云归家,带她回来!”

  东方漓听到这个名字直皱眉,如今魔兽涌入,东方漓早没心思关注男主女主那些事了,她只想苟到十日后,活着去下一个地方。东方家的武力本就不强,这些侍卫保护东方漓还不够呢,东方漓怎么愿意分人出去寻找牧云归。

  牧云归死在魔兽潮中最好,省得东方漓动手。东方漓不情不愿,试图阻拦东方汐:“母亲,如今家里人手紧缺,侍卫本来就不够,再分人出去恐怕就没人守着院墙了。”

  但东方汐铁了心,哪是东方漓能劝动的。东方家也有船,只要找到出海地图,东方汐放手一搏,尚且有一线生机;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他们就只能待在岛上等死。

  东方汐没理会东方漓的劝阻,将祖宅里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调走,给他们配备最好的法器,最坚固的船舱,命令他们尽快冲到西南海岸,将牧云归抓回来。临行前,东方汐再三嘱咐,务必要生擒。

  东方漓眼睁睁看着为数不多的物资一转眼划拉走一大半,气得心口疼。但她又不肯说出穿书剧情,只能打碎银牙和血吞。

  侍卫们出去后,东方家转瞬变得空空荡荡。东方漓暗暗祈祷,不要找到白月光,千万不要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东方漓的祈愿,护院走后没多久,东方家的结界就剧烈一晃,光芒明显黯淡下来。东方漓和东方汐惊讶地站起来,慌忙问:“怎么了?”

  “家主,大事不好了。好多百姓疯了一样往我们这边跑,引来了许多魔兽。侍卫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又是翻墙又是打砸,院墙外已经完全失控了。”

  “什么?”东方汐猛地睁大眼,霎间浑身血液都凉了。

  活命是人的本能,岛民都知道南宫家和西门家已经逃跑了,就剩东方家这里还亮着结界,他们可不是一股脑全冲过来了。他们想躲到东方家的结界里避难,侍卫不允许,冲突一触即发。

  偏偏东方汐把大部分精锐派出去寻找牧云归了,那些人带走了绝大部分武器,导致现在东方家后备十分空虚。失去理智的民众疯狂攻击,侍卫节节败退,喧嚣声和人群吸引来更多魔兽,轰隆一声,门被冲开,百姓疯了般冲进来,精致古雅的东方家庭院顿时变成人间修罗场。

  东方漓从没经历过这种场景,吓得脸都白了。她想要让那些人冷静,但危急关头的民众哪有理智可言,东方漓很快被人推倒,她腿上本来就有伤,这样一摔狠狠一痛,似乎又断了。幸亏亲卫很快将东方漓拽起来,要不然,她非得被人活活踩死。

  东方汐声嘶力竭,直到后半夜才终于稳住情形。然而这时候东方家已经被泄愤的民众破坏得不成样子,东方漓身上衣服也被抓烂了,腿不自然地弯曲着,狼狈至极。东方汐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痛的几乎晕过去,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外出的侍卫终于回来了,他们折损了一半人,却只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牧云归家已是人去楼空,院子中一片狼藉,四周还有打斗的痕迹。看情形,多半,牧云归被南宫彦带走了。

  东方汐听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南宫玄穿着夜行衣,疾行在黑暗中。南宫夫人那个蠢妇,竟然想靠迷药和锁链将他困住,简直可笑。南宫玄知道南宫彦在防备他,他不知道南宫彦哪来的底气出海,但既然他们要去送死,南宫玄也不拦着他们,尽管去吧。

  正好南宫夫人想算计他,南宫玄顺势装作昏迷,躲过了上船。等南宫家的人一走,他就跳出窗户,自己逃走了。

  在末世中暴露自己就是自寻死路,比如现在高调地开着护宅大阵、频繁调动船只的东方家,简直是活脱脱的靶子。岛上失去理智的民众都被吸引到东方家,倒替南宫玄行了方便。他一路低调地避开人群,跨越整个天绝岛,终于找到牧云归家。

  原本南宫家和牧云归家只隔一道海峡,但现在结界破碎,海底天空都是魔兽。海下深不见底,远比天空中的魔兽可怕多了,现在又是下雨又是黑夜,南宫玄可不敢下海,只能绕了一个大圈,走陆路去找牧云归。

  南宫玄到时,天都快亮了。东方家的人半夜来过一次,院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南宫玄握着刀,小心翼翼进入。

  雨水把所有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但还是能看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牧云归居住的厢房已经被拆了,正房虽然保留着,但里面一片狼藉,东西碎了一地,早已看不出主人的痕迹。

  南宫玄在废墟中翻了翻,发现钱财细软都在,毫无收拾行李的痕迹。南宫玄心中狠狠一沉,就算离开的再仓促,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收拾。只能说明,她遇到了突发情况,根本没法收拾东西。

  多半,牧云归被南宫彦抓走,一起带上船了。

  南宫玄不死心,又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任何牧云归的气息。天光渐渐明亮,南宫玄望着东方,心中无限惆怅。

  牧云归,你在哪里?

  后山,灌木丛后隐约可见一个石洞。牧云归手背覆上江少辞的额头,感受到温度渐渐平稳,才终于松了口气。

  昨夜江少辞杀了南宫家大护法后直接栽倒,牧云归不敢久留,没有收拾东西就赶快离开了。幸好牧云归早就防备着南宫彦,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吊坠空间里。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非常英明。

  对南宫彦,永远不要吝于最恶毒的揣测。他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牧云归和江少辞之前捕杀了一只觉醒空间技能的魔鱼,江少辞把对方的牙齿做成空间法器,磨成吊坠形状,送给牧云归。吊坠里大概有半间屋子那么大的空间,牧云归一直贴身带着,如今可帮了他们大忙。

  牧云归再次检查了一遍,母亲的玉簪、魔晶、江少辞捣鼓出来的魔兽武器都在,之前牧云归和江少辞频繁去外海猎杀魔兽,牧云归出于谨慎,在吊坠空间里准备了备用武器和干粮,如今全部派上用场。

  昨夜江少辞和大护法过招时,牧云归将自己的剑踢给江少辞,可惜才两个回合剑就碎了。后来大护法死了,江少辞也脱力晕倒,牧云归带着他来后山寻找藏身之地。森林里全是魔兽,牧云归没办法,只能拿出魔刀暂用。她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使用了一两次后,她就改变立场了。

  还真挺好用,不光杀魔兽利索,还能直接插在山洞门口,其他小型魔兽感受到上面的气息,就不敢进来了。牧云归因此能放心照顾江少辞,江少辞的状况很不好,以前他吸收魔晶时都小心控制着用量,昨夜他一次性吸入大量,身体又受不了了。

  更糟糕的是,后半夜他开始发烧。牧云归怕他烧坏,又不敢直接将冰放在他额头上,便将冰灵力凝聚在手心,先把自己的血液冻得冰凉,然后以手做媒介,贴在他的额头、脖颈、手臂。有她的体温缓冲,江少辞果然很快好转,牧云归折腾了一整夜,天亮时分,他的状况终于稳定了。

  牧云归也累得头晕眼花,她靠在石壁上,不知第多少次降低手心的温度,轻轻覆盖在江少辞的额头上。幸而这段时间牧云归对冰属性的法术越来越熟稔,要不然,还真坚持不下来。

  自从之前在擂台上释放出带冰的法术后,牧云归仿佛打开了某种特殊的升级方式,法术变得越来越古怪。最开始牧云归只能用五行法诀,随着她基础法诀熟练度增强、完成度拉满,她的法诀渐渐开始变化,变成诸如霜打的藤蔓术、带冰的火球术等。这些法术还能看出原本的五行影子,但攻击力大大增强,牧云归称其为变异版。

  现在她已经能稳定发出变异版的五行法术,可是经过昨夜一场激战,牧云归隐隐感觉到,她的法诀还能再变异。

  或者说,还能再升级。

  牧云归的法诀是母亲教的,母亲走时只嘱咐她踏实勤勉,认真修行,其余的话什么都没说。牧云归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摸索着前进。她将最开始的五行法术命名为零重,擂台上激发出来的变异版叫一重,昨夜危急关头爆发出来的变异版的变异版,称为二重。

  牧云归如今能稳定发出一重法术,二重法术靠状态,爆率非常低。或许,等她做了足够多的练习,对一重法术了如指掌后,就能稳定发挥二重了。

  牧云归思绪越来越乱,她本来提醒自己不能睡,要守着江少辞,还要防备周围魔兽。但她终究抵不住疲惫,慢慢合上眼。

  外面鸟声叽喳,阳光洒在灌木丛上,将山洞边缘照的金光灿灿。雨过天晴,可见又是极好的天气。

  江少辞睁开眼时,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环视四周,正打算起身,忽然感觉到一个柔软又温凉的东西从他身上滑落。

  江少辞下意识接住,发现是牧云归的手。江少辞抬眸望去,见牧云归靠在石头上,脸朝着他这个方向,微微合着眼,已经睡着了。

  江少辞意识到她手心温度低的不正常,他撑起身细看,发现她手心还残留着冰晶。江少辞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

  她用自己的手做冰块,人为替他降温。其实,她大可凝出一块冰,直接放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手做降温工具……真是,怎么说呢。

  正常人手在冰水里浸久了都痛,而她的手被冻了一夜,还要反复降温,不能移动。江少辞盯着牧云归微合的睫毛,真想怼着她的脑门好好晃一晃,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而现实中,江少辞只是轻轻放下牧云归的手,小心扶着她的脖颈,将她挪动到里面。他心里冷哼,心想她都堵到路了,还不赶快挪开。

  牧云归的后脑接触到地面时,眼睫毛忽然动了动。江少辞顿时僵住,手压在牧云归脖颈后,不敢放松也不敢移动,就这样僵持着。幸好牧云归眼睫眨了眨,最后还是睡着了,江少辞松了口气,慢慢将手抽出来。

  江少辞怕再吵醒牧云归,动作非常轻微。他的手离开时,牧云归仿佛被后面的石头硌到,不舒服地转头,脸颊正好压住江少辞手心。牧云归脸颊白皙精致,靠在江少辞手上,都没有他的巴掌大。

  江少辞感受到掌心温暖柔软的触感,身体愣住。他胳膊撑在地面上,和牧云归距离极近,他微微垂眸,看到她皮肤清透,睫毛纤长,甚至都能看清她脖颈上的血管。

  她安然地合着眼,看起来毫无防备。

第37章 外人 吾等奉师长之名,前来支援天绝岛……

  牧云归的脸靠在江少辞掌心,皮肤像玉一般,柔软光滑,隐隐带着股凉意。她长相冰冷精致,这样靠在手上,小脸不及巴掌大,像冰雕玉彻的精灵,也像名贵而脆弱的瓷器。

  江少辞看着掌心那截精致的下巴,心不知不觉变得柔软。他手指微动,划过牧云归的肌肤,心里叹息。

  女子最受不得寒,而她却用冰冻手,持续了一整夜。不光她的手是冰凉的,连脸也变冷了。

  江少辞扶着牧云归的脸,小心翼翼将手抽出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放在牧云归身上。牧云归脖子下面没有了软垫,正觉得难受,感受到凉丝丝的衣料,她的脸无意识在江少辞衣袖上蹭了蹭,安然睡去。

  江少辞见她眼睛闭紧了,才起身出门。洞门口立着一柄短刀,江少辞轻轻踢了一脚,短刀弹起,被江少辞精准接住。短刀在江少辞指尖画了个圈,铮然一声入鞘。江少辞走到洞外,眯着眼,隔着树冠看向初升的朝阳。

  昨夜大护法要绑走牧云归,江少辞对牧云归这个傻白甜没什么看法,但她毕竟从封印中救了他,这段时间也屡次帮他,但凡江少辞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让人强迫她。

  然而他被废了修为,虽然功法招式都记得,但是体内没有灵气,再多法诀也没有用武之地。江少辞退无可退,干脆铤而走险,放手一搏。既然没有灵气,那就用魔气,天下大道至简,殊途同归,灵气可以用法诀释放,魔气没道理不行。

  他赌对了,惊险杀了大护法,但也因为吸入太多魔气,脱力昏迷。魔气会破坏身体,不过只要撑过来身体发肤就会被魔气强化。江少辞这段时间用魔晶反复淬炼筋骨,身体已经强化很多,可遇到昨夜那种情况时,还是直接被疼晕。

  也幸亏江少辞之前就用魔晶强化过,要不然,昨天那么多魔气足够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就算侥幸不死,恐怕也要走火入魔,神智全无。上苍对违逆规则的人十分苛刻,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但只要赌赢了,苍天也不吝于赐予丰厚回报。

  江少辞再一次撑了过来,这回他的身体素质又跃上一个台阶,江少辞活动手指,无声感受着骨头和肌肉的每一次牵动。他能明显感觉到,他现在的身体比刚醒来时硬朗很多,甚至比他被废前的巅峰期还要强悍。

  江少辞隐隐有预感,他的身体快要强化到极致了。魔气会将一切东西撕成碎片,然后再纠集重建,反反复复无穷无尽,一直到身体强硬到连魔气都无法破坏。到了那时,人身体的潜能被开发到极致,就可以利用魔气修炼了。

  外界的魔兽这么凶悍,就是因为如今能活下来的,都是在六千年前那场浩劫中抵住魔气摧残,并被淬炼到顶点的强者的后代。动植物在新的世界规则中进行大清洗,但人类因为趋利避害,一直龟缩在灵气罩中,不肯接受新一轮的物竞天择,故而被兽类一步步超越,反而成了魔兽的食物。

  从这个意义上讲,也不知道人的聪明自利到底是帮助还是拖累。其实若不是江少辞别无选择,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不只是他能不能坚持住的问题,在他和魔气对抗期间,他会神志不清,身体脆弱,完全没有自保之力。这时候随便来个魔兽,甚至来个小孩子都能杀死他。

  人生的事真是环环相扣,因果相衔。如果没有牧云归,江少辞吸入魔气后早就死了,但要不是江少辞用魔气修炼,牧云归也难逃四大家族的魔爪。

  他们两人你欠我,我欠你,早已说不清是谁救了谁。

  江少辞握紧拳头,久违地感觉到心潮澎湃。美食华服、权势美人都是被人类定义出来的理想,而追求身体的强悍,才是最原始的动物本能。

  江少辞默默计算时间,按这个趋势,再用魔晶淬炼一两次,恐怕筋骨就强化到尽头,到时候他就可以着手修炼了。功法他知道不少,但都是修炼灵气的功法,他不确定魔气能不能用。

  若是继续修炼灵气……江少辞倒是想试试被魔气强化过的身体能不能容纳灵气,可惜灵气枯竭的厉害,现在天绝岛结界碎裂,恐怕找遍全岛都未必能找到有灵气的地方,江少辞只能遗憾放弃。

  江少辞想着修炼的事,树上叶子晃了晃,突然扑下来一只蜥蜴状的魔兽。江少辞没有回头,直接抬起手,手心对准了魔兽心脏。蜥蜴怪物的魔晶迅速被江少辞抽空,它都来不及惨叫就软绵绵倒下。

  蜥蜴魔兽倒下后,林子里安静了片刻,其他潜伏着的魔兽暗暗后退,再不敢接近江少辞。江少辞扫过周围,轻嗤了一声。

  不知道在魔兽的认知里把江少辞当什么,反正接下来再无东西敢靠近山洞。就像豺狼兔子会刻意避开猛虎的领地一样,一上午山洞周围安静至极,只有沙沙风声。临近中午时分,牧云归终于醒了。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感觉到身上有东西滑落。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件黑色外衣。

  牧云归连忙回头,果然,江少辞已经不见了。看样子,他已经恢复了。

  牧云归仰起头,慢慢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比她预料中安稳多了。大白天待在山林里,竟然没有被魔兽的声音吵醒,真是稀奇。

  牧云归揉着脖子走出山洞,她一出门就看到旁边倒着一具魔兽尸体,被吓了一跳。

  这只魔兽形似蜥蜴,但是体型和猎豹差不多大,全身覆满鳞片,后肢细长有力,尾巴上长着斑斓的毒锥,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牧云归默默绕远,这种速度快还有毒的魔兽最难对付了,这只蜥蜴竟然摸到离山洞这么近的地方,太危险了。

  牧云归生怕蜥蜴在装死,正仔细审视,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醒了?”

  牧云归立即回头,看到是江少辞才放松了动作:“是你。你没事了?”

  江少辞穿着修身的黑色劲装,踏过草丛,缓步从树林中走出来。牧云归看到,怔了一下,连忙说:“你的外衣在我这里……”

  江少辞抬手,示意她不用拿了:“留在你那里吧,我暂时不用。既然你醒了,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牧云归点头,她所有东西都在身上,无需收拾,直接就能走。午后的树林寂静葱郁,地上积累了厚厚的落叶,人踩在上面都听不到声音,阳光穿过缝隙,在山林中投下道道光柱。

  要不是周围埋伏着许多魔兽,这实在是一副静谧而美好的画面。牧云归找到一个湖泊,静静清洗脸颊。她手在清澈的水中撩了一下,看到湖心冒出来一双竖瞳,冷冰冰地盯着她,但是等它看到牧云归身后的江少辞时,犹豫了一会,又默默沉下去。

  水从牧云归手腕上滑过,沁沁凉凉的,牧云归朝后看了一眼,觉得又好笑又诡异。这些魔兽,莫非把江少辞认成同类了?

  江少辞背对着牧云归站在树林边缘,静静等她。但若以为江少辞背着身体就可以趁机进攻,那就大错特错了。江少辞现在收拾魔兽已经不需要开膛破肚了,他对魔气的驾驭能力日渐强大,隔空就足以瞬间抽干魔晶。

  他站在这里,简直是所有魔兽的噩梦。

  牧云归把自己打理整齐,快步走到江少辞身边,说:“好了,我们走吧。”

  江少辞点头,继续往前走。牧云归刚刚洗过脸,眼睫湿漉漉的,下巴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阳光透过林雾洒在她脸上,白的仿佛在发光。

  牧云归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你上次说大概一个月后会有外界的人来,算时间就是八、九天后。外面恐怕会很乱,这几天就在山里待着吧。”

  牧云归点头。她比赛时听到东方漓和系统的对话,知道六月初会有人踏上这片被遗忘的岛屿。现在外面的人多半以为她被南宫彦抓走了,这对牧云归来说正好,她可以在山林里安静地住几天,杀杀魔兽,练练身手,等九天后轻轻松松出去搭便车。

  牧云归计划的很好,然而只过了六天,他们就不得不出去了。有江少辞在,魔兽根本不成问题,逼他们出山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他们没吃的了。

  牧云归在吊坠空间中储存了干粮,但这原本是为出海准备的,份量并不多,味道也很寡淡。江少辞拒绝吃没什么味道的干粮,牧云归也不想尝试魔兽肉,两人争执不下,遂决定回原来的房子取食物。

  在吃这件事上,谁都无法让另一个人妥协,相比之下,他们宁愿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回去。

  几日不见,外面已经天翻地覆。牧云归家在西南角,空旷无人,只此一家,倒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其他地方已成了人间炼狱,南宫家恢弘庄严的宅子已经被烧成灰烬,魔鸟盘旋在上空,在废墟中挑腐肉吃。

  南宫家和西门家受灾最严重,其他地方也不遑多让。东方家的屋宅原本建得十分讲究,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巧又雅致。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牧云归极目眺望,见东方家的方向冒着黑烟,墙壁倾圮,房屋倒塌,隐隐还能听到打斗的声音。最中心亮着一个小小的灵气罩,光芒黯淡,摇摇欲坠,只能护住一间小院,打斗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牧云归站在海岸上,十分唏嘘。这些废墟不只是魔兽破坏,更多的还是被人砸碎的。相较之下,牧云归家因为偏僻危险,离外海最近,反而逃过一劫。

  院子中还保留着他们走时的模样,正房门窗俱在,巍然屹立,但里面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看来,不止有一波人来找过牧云归。

  两人进入院墙,都不需要商量,江少辞去厨房拿吃的,牧云归进正房收拾衣服琐碎。牧云归有空间,收拾行李十分迅速,她挑了几身干净的换洗衣服,放入空间,又去阁楼上把母亲给她做的玩具、书本都打包好。

  牧云归从阁楼上下来,看到傀儡人倒在墙角,虽然被砸凹了好几个地方,但大体还完整。牧云归摸了摸它的头,意外发现它还能启动。

  牧云归惊讶:“你可真是命大,两次落入魔兽口中都能活命。既然有缘分,那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江少辞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牧云归在搬动傀儡人,挑眉:“你要带着这个蠢货?”

  江少辞看谁都蠢,牧云归没理他,说:“它虽然没有神志,但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吊坠里还有一大半空着呢,放个小傀儡人足够。”

  牧云归刚刚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的声音。他们两人一起变了脸色,牧云归按着剑,躲在门后,警惕地朝外看去。江少辞站在她身后,举目看向天边。

  残阳如血,浮光跃金。海与天交界处,缓缓驶来一座巨大的飞舟。这座飞舟形制和天绝岛上的差不多,但是明显要更崭新、更强大。它外面罩着坚实的灵气罩,一路劈开魔兽群,披荆斩棘朝天绝岛驶来。

  牧云归盯着前方,瞳孔微微放大:“这就是,外面的人?”

  江少辞环臂看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大概是的。”

  一万年了,终于再见面了。

  牧云归算了算时间,暗暗皱眉:“东方漓明明说是六月十日,为什么提前了三天?”

  “先别想这个了。”江少辞按住牧云归的肩膀,猛地压着她趴下,“他们过来了,别动。”

  牧云归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江少辞按倒,牧云归心说外界救援的人来了,有什么可躲的?她欲要起身,被江少辞再次压住。

  江少辞捂着她的嘴,见她还要说话,抬手在唇边“嘘”了一声。江少辞手臂压着她的肩膀,牧云归挣了挣,纹丝不动,无奈地放弃了。

  她躺在地上,听到嗡鸣声由远而近,渐渐轰隆在她头顶。飞舟驶入天绝岛,高度缓慢降低,船舱上传来一阵清正法妙、正气凛然的声音。

  “吾等乃无极派、云水阁弟子,奉师长之名,前来支援天绝岛。天绝岛结界破碎,我等十分遗憾,若有存活者,请尽快响应。”

  他们似乎检查了天绝岛的地形,最后,那个一听就很名门正派的年轻男子继续说道:“我等会在正北方平原降落,停留五日,五日后准时离开。如果你们想离开天绝岛,请尽快赶往北方停驻点。”

  声音渐渐远了,但江少辞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迟迟没有松开。牧云归被捂得呼吸不过来,她几次用眼神示意他都无果,牧云归忍无可忍,在他掌心轻轻咬了一口。

  江少辞吓了一跳,猛地收手,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在做什么?”

第38章 营地 你咬我?

  牧云归嘴唇柔软,贝齿在他手心轻轻一咬,隐约还能感觉到某种温暖湿润的热意。这点痛感对江少辞来说不算什么,尖锐的疼一闪而过,随后漫上来一股酥酥麻麻的痒。

  但江少辞却吃惊不小,下意识松开手,整条胳膊都僵硬了。牧云归趁机侧过脸,赶紧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怒瞪他:“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呢?外界救援的人来了,又不是追兵,你压着我做什么?”

  江少辞这才意识到,他还撑在牧云归上方。刚才飞舟靠近,江少辞怕被上面的人看到,按着牧云归扑倒。本来这个动作没什么,但牧云归是个女子,而江少辞为了让她安分,还用胳膊压着牧云归肩膀,这样一来姿态就有些暧昧了。

  苍天可鉴,江少辞并没有其他心思,现在被牧云归点出来,倒显得他别有所图。江少辞默默松开手,牧云归获得自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江少辞动了动手掌,刚才牧云归咬他手心时没用多大力气,但那个地方却仿佛留下了牙印,酥麻久久不散。江少辞眼睛正尴尬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突然扫到牧云归头发后面沾着碎草叶,他嘴唇抿紧,喉结细微地动了动,悄悄移开眼睛。

  牧云归倒没有注意到头发上沾了树叶,她拍了拍衣服,兴高采烈地问:“外面的人来了,我们这就去北岛?”

  结界消失后,岛民们陷入疯狂,再加上海底不断有魔兽冲上来,天绝岛的各大码头都被毁了。所以,最后外界飞舟选择停靠在北方平原,并且将在那里停驻五日。

  天绝岛四大家族按地理方位排布,北方是北郭家的地盘。那里地势平缓,丰茂肥沃,适合种田,因此北郭家一直靠卖粮食维生。

  和垄断航道的南宫家及生产武器的西门家比,北郭家显得穷且没有竞争力。然而到了现在,北郭家因为坐拥粮仓,反而在这次冲击中受灾最小,还靠着地利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最后赢家。

  牧云归说到赶路兴致勃勃,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面的人呢……江少辞这种和时代脱节的人不算。牧云归十分好奇,海的尽头是什么样子,外面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又是如何修炼的。

  牧云归情绪高昂,江少辞反倒十分冷淡。他沉吟一二,说:“暂时先不去。反正他们要停留五天,不急。”

  不去?牧云归回头,她看着江少辞,发现他好像不太高兴。牧云归心里咦了一声,试探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他们。”

  江少辞当然不会喜欢自己仇人的后代,但他什么也没表示,只是淡淡说道:“他们声称是来救援的,但没有证据,谁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先观望一二,等其他人试验过,确定没问题了我们再出发。”

  牧云归一听,顿时肃然。牧云归从剧情中知道他们会去往仙界大陆,南宫玄还会在大陆上过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所以外面的人一到,牧云归就打消了警惕。然而,谁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呢?

  江少辞说得对,他们不能掉以轻心。牧云归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即便知道剧情,也不能这么大意了。

  牧云归默默折服于江少辞的周密严谨,然而她不知道,这些话只是江少辞随便扯出来骗她的。

  事实上,江少辞真正想的是,一旦去了营地,他就没法自由行动了。他的身体还差一点点才能完全强化,营地里人多眼杂,还有修仙界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的检测工具,江少辞不敢冒险。

  所以,他要趁现在没人知道,赶紧将炼体大业收尾。

  但牧云归并不知道江少辞在想什么,她怀着对江少辞的敬畏走入院子,说:“虽然院墙和禁制被破坏了,但房间收拾一下还能住。正好趁今夜沐浴,等以后去了营地,恐怕就不方便了。”

  这几天他们藏在山林里,虽然有清洁身体的法诀,但牧云归总觉得不如泡澡干净。江少辞正想着事情,听到牧云归的话,他脚步顿了下,险些被门槛绊到。

  江少辞停在门边,暗暗皱眉:“这些话,你就直接说吗?”

  牧云归回头,十分惊诧地看着他:“沐浴而已,怎么了?”

  江少辞嘴唇抿了抿,最终忍了。他算是发现了,牧云归大概没把他当男人,什么话都直接说。江少辞内心有些许不爽,他用力瞥了牧云归一眼,转身走了。

  江少辞步子莫名迈得很重,他在外面转了一圈,自己也不知道他想找什么。江少辞猛地停下,惊觉不对劲。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心绪如此容易波动?江少辞站在院子中,吹了好一会风,确定自己冷静了,才转身回房。

  牧云归一心想着沐浴,并没有注意江少辞的异样。浴室在最里面,再加上空间小,并没有受到破坏,浴桶还完完整整的。牧云归站在木桶边,为难地盯着阵法盘。

  浴桶虽然没坏,但是天绝岛遭到重创,岛上灵石被南宫彦和西门家席卷一空,管道中已经没法放出水了。牧云归站了半晌,十分发愁。

  她正在为难,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牧云归下意识躲避,被江少辞按住头顶:“别动。”

  牧云归身体僵住,江少辞将她头发后面的碎草屑一一拿出来,淡淡瞟了她一眼,问:“傻呆呆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说起这个,牧云归叹气:“阵盘不能用了。”

  江少辞手指握着她的发丝,眼睛随意往八卦盘上扫了一眼,确实,上面提示无法放水,无法加热。江少辞嗤笑一声,说:“傀儡术是把你们养傻了吗,外面就是海,你自己又会法术,怎么就不能用了?”

  牧云归愣怔,随后喃喃:“对哦。”

  她习惯了用各种工具,管道罢工后竟然没反应过来,她可以自己挑水。

  牧云归本来可以用水球术凝水,但是她不想浪费灵力,就去后山湖泊里取水,然后放在空间里带回来。之后她用火性法术加热,折腾了许久,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牧云归在屋里折腾洗澡,江少辞坐在凉亭里清点魔晶。牧云归自己不避讳,但江少辞还是要避嫌的。他们这些日子攒了不少魔晶,江少辞将三阶四阶魔晶放在桌子上,一眨眼桌面就摆满了。二阶魔晶没地方放,就被江少辞随手扔在地上。

  江少辞如今只看得上四阶魔晶,三阶勉强可以,二阶连石头都不如。可惜越高阶的魔兽需要的领地就越大,四阶魔兽就已经是独霸一方的王者,轻易不进入其他魔兽的领域。江少辞和牧云归遇到的四阶魔兽有限,魔晶只攒下寥寥几块。

  至于五阶魔兽,江少辞目前还没有遇到。

  按照正常规律,修士可以跨阶杀死比自己高一级的魔兽,比如一星修士杀二阶魔兽,二星修士杀三阶魔兽。奈何江少辞就像开了外挂,在魔兽堆里无往不利,四阶魔兽见了他都只有逃命的份。时间长了,连牧云归猎杀魔兽都不关注对方的品级了。

  反正都打不过江少辞,没区别。

  江少辞估计了一下他需要的用量,将四阶魔晶和品相好的三阶魔晶收起来,然后把剩下的魔晶和地上那堆垃圾一起放入空间,留给傀儡人用。

  他清点好魔晶,又等了很久,牧云归终于洗好了。

  江少辞腹诽,要不是浴室里的木桶空间有限,江少辞都怀疑牧云归游泳去了。洗澡而已,怎么能这么慢?

  江少辞推门而入,一进去就感受到浓浓的水气,牧云归正坐在梳妆镜前,缓慢梳头发。江少辞在门口顿了顿,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今晚房间怎么分配?

  牧云归原本住厢房,但是南宫彦离岛那天派了许多人来绑架牧云归,厢房也在打斗中坍塌了。如今只有正房能住,但是,正房唯有一张床。

  江少辞停在门口,头一次感觉到进退两难。他放轻声音,打算装作从没出现过的样子,悄悄出去。然而他才刚动,就被牧云归听到了。

  牧云归回头,看见是他,粲然笑道:“你来了。我给你留了水,你要沐浴吗?”

  江少辞站在门口,良久沉默。这个傻子,还计较沐浴呢,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吗?

  牧云归刚刚洗完澡,身上仅着中衣,长发湿漉漉搭在身后。她后背的衣服很快被头发打湿,隐约透出下面白皙纤细的脊背。江少辞收回眼睛,用力盯着光秃秃的门框,压着声音说道:“不必了。今夜我有事,你自己睡吧,不必等我了。”

  说着江少辞就要出去,牧云归站起来,哒哒哒跑过来:“你去哪儿?”

  牧云归刚出浴,脸上白皙素净,长发自然披散,眼睛又黑又润,整个人水灵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牧云归叫住江少辞,眼睛湿漉漉的,认真问:“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江少辞僵硬地指了指外面:“我突然想到一套剑法,要在外面修炼。”

  “练剑又不急于一时,你在屋里也能想。”牧云归见江少辞不动,伸手拉他进来,说,“你不是还要吸收魔晶吗,吸入魔气后你身体脆弱,在外面待着太危险了。你放心,虽然禁制坏了,但我会保护你的。”

  江少辞听到这句话十分无奈,她还保护他,真是敢想敢说。牧云归拉江少辞进屋,但是到卧室门口时,他停住了。

  这回牧云归怎么用力他都不动,牧云归惊讶回头,见江少辞脸色紧紧绷着,看起来有些怪异:“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厅堂里也有矮榻,但榻又短又窄,牧云归这个身形睡还可以,江少辞绝对睡不下。牧云归说道:“你身体虚弱,怎么能让你睡榻。你放心去床上休息吧,外面有我。”

  江少辞不动,牧云归干脆两只手一起拽他,硬是把他拉进来。江少辞十分无奈地被拖着走,他也不知道牧云归为什么觉得他虚弱,他不得不替自己正名:“我怎么就虚弱了?”

  “不要嘴硬,你上次都发烧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可比你强健多了。”牧云归说着拉起屏风,道,“你先睡,我去外面烘头发。”

  江少辞站在屏风后,看到牧云归穿着中衣坐在梳妆镜前,叮叮当当整理自己的头发。她头发黑亮浓密,现在稍稍有些干了,发尾卷曲起来,搭在身后如海藻一般。

  这副场景,突然勾起江少辞很久以前的回忆。那时候他还住在将军府,母亲年轻美丽,父亲高大强壮。他印象中最常见的场景,就是母亲坐在镜前梳妆,父亲在榻上看书,江少辞爬在罗汉床上,吃力地抱着父亲的佩剑玩。

  江少辞怔了片刻,慢慢回神。他垂头,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想起凡间的生活。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已经忘了。

  但这样的相处情形真的很像凡间夫妻,江少辞才冒出这个念头,就赶紧打住。牧云归的未来和他没关系,他有自己的事情做,等出了天绝岛,就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江少辞用力掐了掐手,不再看牧云归的方向,而是坐在床沿上,闭着眼睛吸收魔气。魔晶堆在他身侧,一个接一个湮灭,很快,江少辞就失去了意识。

  等牧云归整理好头发回来,就见江少辞闭眼靠在床上,眉心微微拧着。牧云归抱着膝坐在床铺另一端,静静守着他。

  江少辞骨相、皮相都极佳,闭眼后显得俊美冷峻,秀丽无害,看起来比平时好接触的多。牧云归看着江少辞,慢慢靠在膝盖上,睡着了。

  江少辞的感觉没错,他的身体已经强化到尽头,才过了一个时辰魔气的势头就减弱了。江少辞睁开眼睛,看到牧云归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脑袋一点一点,却还坚持着不肯倒下,可怜极了。

  江少辞无声叹了口气,牧云归总觉得他虚弱,其实随着次数增多,他逐渐适应这种感觉,早不像最开始那样反应大。江少辞起身,扶着牧云归的后脑,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牧云归接触到柔软的床面,脸埋在头发里蹭了蹭,眉尖慢慢松开。

  她即便睡着都只有小小一团,仅占了床铺一个角。江少辞给她盖上被子,走到屏风外面打坐。过了今夜,以后少有避人耳目的机会,他要赶紧将魔气炼化完。

  窗外夜风呼啸,魔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但薄薄一层窗纸后,却静谧安宁。牧云归躺在柔软的被褥中,睡得十分安静。清晨时分,她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在给江少辞护法,吓了一跳,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

  牧云归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身子一动,就感觉有东西从肩膀上掉下去。牧云归拉住被子,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睡着了,反而是江少辞坐在屏风外,背对着她打坐。

  亮光透过窗栅,鸟鸣声阵阵。江少辞坐在青朦朦的晨光中,肩膀平直,脊背挺拔,到腰迹时被一根黑色束带收紧,后背线条干净利落又充满力量感。牧云归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倒回被窝,心想江少辞还在修炼,她再睡一会好了。

  牧云归再次睡着后,屏风外的人影动了动。江少辞侧脸,似乎朝她这里瞥了一眼,随后就闭住眼睛,继续打坐。

  牧云归确定江少辞没事,心里牵绊落下,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走向屋外,被外面的阳光晒得眼晕,江少辞正在院子中擦拭武器,听到声音,他悠悠道:“你可终于醒了。”

  牧云归睡太多了,脑子晕乎乎的。她有些反应不过来,问:“我们要走了吗?”

  牧云归刚醒,她觉得自己说话很正常,但实际上声音又轻又哑,娇气极了。江少辞随意一瞥,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牧云归昨夜好像头发没完全干透就睡着了,现在头发又蓬又松,发尾微微卷曲,看起来更像一个瓷娃娃了。

  她头顶毛茸茸的,看起来触感好极了,江少辞忍住上手摸一摸的冲动,说:“不着急,一天足以赶过去。”

  他们今日本来应该出发的,奈何牧云归睡到中午,江少辞说反正也耽误了一上午,不在乎耽误更多,所以他们又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清早才动身,赶往北郭家。

  像牧云归和江少辞这种休息了两天才行动的人是少数,等牧云归和江少辞赶到时,营地已经汇聚了很多人。

  营地由浅白色的结界围绕着,从外面看像一个倒扣的碗。营地里面呈扇形分布,最中心是无极派、云水阁开来的飞舟,四周按照距离远近分布着人群,里层是身份高、修为高的“贵人”,而越往外,人员分布就越混乱。

  在结界边缘巡逻的弟子看到现在还有活人来,诧异地扫了他们好几眼。牧云归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发现周围人的视线。他们检查了牧云归和江少辞的身份,确定没有魔气,就放他们进入结界。

  弟子对里面挥挥手,示意放行。牧云归看到,长长松了口气。

  太好了,江少辞没有被人发现,她衣服里面的魔牙吊坠也没被发现。牧云归一路上想了很多种应对方案,结果,一样都没用上。

  看来,即便是外界的“仙人”,也不是万能的。

  江少辞也暗暗松了口气,但他放松的并不是魔气没有被检测出来,而是这些人不认识他的脸。

  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他被封印到孤岛果然是那几个人偷偷动的手脚,明面上的江子谕应当“死了”。

  那些人心中有鬼,肯定不敢大肆宣扬,而且在江少辞那个时代,投影等物还没有出现,大家传递消息依然用的是画像。一万年过去,中间还经历了好几次魔兽浩劫,关于江子谕的资料多半已经从市面上消失,年轻人不认识他,再正常不过。

  至于这些弟子没发现魔气……那就更正常了,江少辞体内并没有魔气,他只是用魔气淬炼身体而已。而牧云归身上那颗魔兽牙齿来自一只变异的海鱼,看这些弟子的样子,他们多半生活在大陆,怎么可能认得出海兽的牙齿。

  他们估计以为那是某种装饰品。

  江少辞和牧云归因此带着众多魔晶、武器、生活用品,轻轻松松跨入结界。自然,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带了个包裹装样子的。

  他们两人进来得晚,好位置都被人抢完了,只剩下最外围的空地。牧云归也不在乎,她身上怀着“巨额财富”,周围人越少越好。牧云归和江少辞商量了一下,朝东边那处空白走去。

  虽然外界的支援提前三天来了,但还是有很多人没撑过前面那七天。有些人死于魔兽袭击,有些人死于岛民动乱,还有些人因为绝望而自杀。如今坐在这里的不是幸运儿就是强者,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脸色麻木,神情戒备,像江少辞和牧云归这种浑身干净,还有心思挑拣地方的,绝对是异类。

  牧云归和江少辞从人群中穿过,很快引起有心人注意。东方漓跑过来,看到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时,脸色骤然变差:“牧云归?”

第39章 仇家 封印怎么不见了?

  牧云归回头,瞧见是东方漓,倒非常平静:“东方师妹。”

  东方漓仔细地打量牧云归,她仪容整洁,神态安宁,身上白衣纤尘不染。仿佛这些天的灾劫完全没有影响到她,她还活在安静平和中。

  东方漓的心骤然沉下,她在东方家经历了七天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要躲避魔兽攻击,防备民众报复,还要小心身边人的背叛,甚至东方汐都在冲突中重伤不治,痛苦身亡了。讽刺的是,东方汐就死在外界的人到来前一天。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本来应该被南宫彦带上船的牧云归,却在救援到来的第三天,好端端地出现在营地。东方漓看着牧云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如果没有牧云归,东方家和南宫家不会因为功法地图发生分歧,天绝岛的结界不会熄灭,这一切灾难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牧云归,她母亲不会派绝大部分兵力去寻找牧云归,东方家也不会遇到那一连串的惨剧。

  现在,东方漓失去了那么多,牧云归竟然清清爽爽出现在人前。东方漓冷笑,说:“牧云归,你这些天过得倒是惬意。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也能睡得着觉?”

  牧云归挑眉,静静反问:“因我而死?劳烦东方师妹说得明白一些,这话我听不懂。”

  东方漓嗤了一声,阴沉沉地看着牧云归:“那本功法和地图是怎么回事,不用我讲给你听吧?”

  护岛结界消失的第六日,东方家护宅大阵破了一个洞,东方汐出去抢修,被疯狂的平民围住,没能及时撤离。后来一大群魔兽围过来,东方汐被魔兽咬伤,等侍卫将东方汐救回来时,魔气已经深入心肺,回天乏术了。

  东方汐为了不拖累家族,自尽而死。东方漓在东方汐的尸体边哭了一宿,悲痛虽有,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距离六月十日还有四天,而食物饮水即将告罄,灵石所剩无几,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基本不再有战斗力,东方漓自己还瘸着腿。现在母亲也死了,东方漓要怎么撑到外界的人来?

  东方漓在绝望中浑噩了一天,谁能知道,剧情人物竟然早来了三天,及时将东方漓从深渊中拯救出来。东方漓先是疯了般大喜,随后就痛苦,只差一天,若是东方汐再多撑一天,就不至于落得自杀的结局。

  无极派和云水阁人物提前到来,系统也紧接着更新了任务。东方漓按照系统指示,给无极派师兄送水,给云水阁师姐牵红线,成功刷高好感度,让他们给她治好了腿。

  外界的医药比天绝岛进步很多,云水阁将东方漓骨缝里的金丝、棉絮抽出去,给她开了药,才过一天东方漓的腿就长好了。但云水阁的人也说,东方漓腿骨断了太久,之前被人推倒,骨头撞歪,没有及时治疗,所以她的腿会留下后遗症。最好的情况是走路看不出来,但每逢阴雨天腿骨会疼,而且好些高强度、高难度的功法,她都不能练了。

  这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无异于断了半条修行之路。

  云水阁的人给东方漓疗伤时,不断数落她不要在伤口里加不明物体,尤其是金丝,会阻碍伤口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