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无双》作者:假面的盛宴
文案:
前世,郿无双是长姐万丈光芒下的废物,被长姐一家子谋夺了婚事谋夺了嫁妆,直到悔婚另嫁后,见到长姐代她嫁给魏王,才豁然醒悟。
若干年后,魏王纪昜(yang)登基为帝,长姐成了人人称颂的贤后,她的丈夫却‘卖妻求荣’将她献给了姐夫。
她成了奉天夫人,朝野内外无人不知却讳莫如深,人人都说她身为臣妻却秽乱宫闱,妖媚惑主。
纪昜说郿家想要太子,只能从她腹中所出。
她死了,一睁眼又活过来了,正好是长姐要与她换亲的时候。
——
世人只知魏王纪昜喜怒无常、生性暴戾,残忍嗜杀,有人屠杀妻之名,却并不知晓魏王和纪昜其实是两个人。
正常的魏王冷静克制,心机深沉,远见卓识,疯批的纪昜行事无忌、暴戾恣睢。
于魏王来说,娶她是履行承诺,于纪昜来说,她是他的药,也是他的命。
魏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吃自己的醋,这醋还吃了两辈子。
ps:男主有病,字面上的意思。
双重人格皇帝男主(前期是皇子)x身娇体软大美人,先婚后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郿无双、纪昜 ┃ 配角:郿无暇、赵见知、长阳侯府等一众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重人格皇帝x身娇体软大美人
立意:自信自强,心向阳光
作品简评:
前世直到郿无双悔婚另嫁,才发现是长姐用计谋夺了自己的婚事和嫁妆。若干年后,长姐成了贤后,她却被卖妻求荣的夫家献给了原本该是她丈夫如今却成了她姐夫的乾武帝纪昜。一次阴谋,郿无双被毒死,回到她十五岁那年,这一世自然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故事讲述了一段跨越两世的爱恋,男主做为皇子却因宫廷争斗,分裂出了双重人格,女主以为自己爱的只是其中一个,却没想到她从始至终就搞错了,他是他也是他,不过是他为了救回她穿梭过去意外下才融入了少年时的自己。作者利用前世和今生相互交替勾勒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恋,文笔细腻,具有可读性。


第1章
更深露重,夜色深沉。
本该早就陷入静谧夜色的皇宫,此时却亮起两排琉璃百花宫灯。
这琉璃宫灯乃番邦所贡,通体晶莹剔透,最是珍贵无比,里面点上最好的脂蜡,在夜里点燃宛如皓月流星,流光溢彩,夺目非常。
在宫里只要看到这片流光,就知道这是奉天夫人来了。
这奉天夫人本是陛下姨妹,却深受陛下宠爱,夜中出入宫闱不便,陛下便把仅有的二十盏珍贵的琉璃百花宫灯都赐给了她。
只见那琉璃宫灯之前,是四个手持红纱宫灯引道的太监,其后是一座精美华丽的凤辇,凤辇四周拥簇着无数宫女内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皇后出行!
此时正值深夜,随行的宫人们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凤辇移动之间也只发出微小的声响,尽量保证坐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不适。
郿无双靠在松软的裘绒里,浑身酸疼,一动也不想动。
纪昜日里处理朝务,还极为精力旺盛,每次召了她来,不折腾得她几日不好不算完,她临走时沐了浴都不行,还是难受。
“夫人,可是腰疼?”
低眉顺目的宫女半跪在鸾座下,见榻上的美人只是随着她的话蹙了蹙眉心便懂了,直起身还那么跪着给她揉腰。
明明她也是女子,却为入手的软玉温滑而惊叹,那细腻到极致的触感,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被她所感受。
宫女见她蹙着的眉心,也不禁有些心疼,道:“夫人,若实在不适,等回府后便去玉泉宫住上几日,松乏松乏再回。”
“再说。”
无双在想白日里,长姐召她来说的话。
“陛下疼爱你,本宫也深感欣慰,可本宫身子不好,自打那一次后就再无动静,陛下心疼本宫,也是顾念郿家为其肝脑涂地,立有大功,说若是你能生养一个,便立为太子。”
乾武帝正值壮年,子嗣却并不繁茂,阖宫上下这么多嫔妃,如今也不过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
也是乾武帝日里忙着打理朝务,极少踏足后宫,宫妃们急也没用,没见着皇后都还没有子嗣?!
无双并不傻,她再是蠢笨,出嫁后这些年也让她明白了许多事情,只是很多事她不知该如何说,并不是看不懂。
长姐眼里含着的锋芒,一天天遮掩不住。
可是怨谁呢?
她命太苦,明明已为人妻,纪昜还执意不放过她。
赵见知记恨自己当年设计嫁给他,婚后对她十分冷漠,又有已纳为贵妾的表妹在身侧,所以多年来她一直独守空闺。
先帝驾崩后,身为三皇子的魏王纪昜登了基,夫家此前作为晋王一党,虽仗着开国功勋的牌子逃过了新帝的清算,但门庭日渐冷落,阖府上下惶惶不安,于是她就成了牺牲品。
怨她?
其实一开始和纪昜有婚约的是自己,可魏王名声不好,未登基之前就有人屠、杀妻之名,其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她实在惧之怕之。
长姐见她畏惧魏王名声,又心知她暗中倾慕赵见知,便多番安排让她如愿以偿嫁进了赵国公府。
彼时,她对长姐是感激,是愧疚的。
觉得长姐对自己太好,魏王那么可怕的人,长姐竟全不在意。
直到见长姐代她嫁给魏王,她才豁然明白,也许这一切都是长姐有意为之,因为长姐知道魏王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那个人。
无双心里的苦涩没人知晓,她多年来沉默惯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后坐在上头,看着下面的那张脸。
面上是笑的,手掌却缓缓缩紧。
此时的郿无双已经绽放出最好的颜色。
皇后看的出无双身上的衣裳都是宫制,这是乾武帝给她挑的,如果按照无双的本性,她不会喜欢这些绚丽的颜色,她更喜欢墨黛这些沉稳深沉的颜色。
谁能想到乾武帝会是给女人挑衣裳备首饰的性格?
对外,他专断独行,刚愎自用,嗜杀成性,群臣惧其威严,俱是唯唯诺诺;对内,他性格喜怒无常,冷酷暴戾,哪怕是她这个皇后,在他面前也得小心翼翼。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郿无双。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大概也花了很多心力,才能将那般寡淡无趣的郿无双养到如今这个地步,像一朵娇花儿,一天比一天鲜嫩。
皇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最近她总觉得自己老了,可能是身心俱累,也可能是宫里娇嫩的鲜花儿太多。皇后一直觉得聪明才智比美貌重要,她觉得红颜易摧,才智才是永恒,她向来自傲自己的才智,因为她的一切都是智慧带给她的。
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受万人敬仰的贤后。
而她——郿无双,空有一副美貌,却遭人唾弃,名声尽毁,旁人再是忌讳不敢说又如何,谁不知道郿无双是个祸乱宫闱爬姐夫龙床罔顾丈夫的妖女?
这么想想,皇后心里舒服多了。
“你就算再是为难,也要想想郿家,想想娘和爹,爹一直希望能振兴郿家,如果郿家能出一个太子,爹肯定会很高兴,爹娘养育你十多年,视为己出,连我都要退一射之地,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
无双微微地抿紧了嘴,低下头。
……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横穿整个皇宫,夜中也许有人窥视,可谁敢多置一词?
早就下钥的宫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
黑暗中,宫门处站着两队禁军侍卫,目视着这一行人穿过宫门。
宫门在身后关闭,仪仗和大半的宫人被留了下,四周多了几十轻骑护送无双回府。
府,并不是赵国公府,而是奉天夫人府。
就建在赵国公府一侧,可建得比赵国公府更为巍峨、奢侈且华丽。
纪昜做事素来随性,自打无双跟了他后,他就把赵国公府一旁的宅子重建后给了无双,特赐名奉天夫人府。
两座宅子中间有道相通之门,无双看似日里进出都在赵国公府,其实却单独住在奉天夫人府。
其实按照纪昜性格,无双完全不用再多此一举,奉天夫人府那么大的牌匾挂在外头,世人谁不知晓赵国公家二公子赵见知早就是绿云罩顶?
可京中无一人敢提此事,俱是因为那绿了赵见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乾武帝。
奉天,侍奉的便是天子。
那赵家当年在夺嫡之争中站错队,之所以现在还能保全国公府的名,京中谁不知是奉天夫人的功劳?
所以明明无人敢提,却无人不晓这件事,也所以郿无双坚持要进了国公府后,再回自己府里,完全就是掩耳盗铃。
可她坚持,纪昜也懒得管她,遂才有此举。
……
车辇在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黑暗中,西角门早已洞开,显然看门之人知道无双回来了,可当无双进入时,却未看见一人,只隐隐感觉到门房里有人在看自己。
无双心知肚明赵家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她缓缓往里走着,还在回想白日和皇后见面的情形,详细到每一幅画面,每一句话。
想到生养孩子之说,她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眉心却缓缓蹙起。
快走到两府之间那道门时,突然出现了个不速之客。
是赵见知。
无双见灯笼的微光下,赵见知长身玉立,负手在身后,遥望着天上的月,步伐微微有些迟疑。
这般情形,对方无疑是找她有事。
可赵见知能找她有什么事?
夫妻二人打从成亲起,就是个错误,早已形同陌路,平日里赵见知也不待见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与她多说,此时找她做什么?
而且——
无双看了看身边的宫人。
这事若是传到纪昜耳里,恐怕他又要大怒,而她又要小心讨好他多日这事恐怕才能过去,所以她是不想和赵见知有任何来往的。
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似乎看出她的迟疑,赵见知露出一抹不显的苦笑,想了想他主动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如此一来,无双自然不好拒绝。
可怎么说,在哪儿说,都是为难。
赵见知似乎也意识到了,看了看那几个宫女内侍,道:“就去你那说吧。”
见此,无双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往前方行去。
她并未发现走在她身后的赵见知,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无双其实很不舒服,可又说不上哪儿不舒服。
她以为是纪昜索求无度的关系,自己是累着了,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宫女体贴地在她腰后垫了个软靠,她靠在上头,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眼前这座奢侈华丽的屋子,以及其中的摆设,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宫女内侍,轻手轻脚又体贴入微地侍奉着她……不知怎么,赵见知就想到平时无双在国公府里的情形。
在国公府里,无双一直就是个隐形人,明明就杵在那,却所有人都视她为无物,自然就提不上悉心侍奉,有的只是冷冰和厌恶。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
他理解家里人的想法,那种忌惮却又羞耻,羞辱却又不能把厌恶表现出来的复杂,只有视她为无物,才能保存赵家人仅剩的自尊,就好像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可她却几年如一日的,每日都会去母亲那晨昏定省,哪怕就是走个过场,她也要把这个过场走完。
妹妹说她虚伪下作,云裳说她是故意的,就连被她晨昏定省的母亲,都说她是故意恶心赵家,故意来羞辱她。
只有赵见知知晓,她不是这样的。
大抵是厌恶一个人久了,也可能是这厌恶在众多复杂中慢慢变了质,赵见知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关注起了郿无双。
可能是因她总是占据了自己妻子的名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卖妻求荣’,他控制不住也没办法不去关注她。
开始是厌恶、懊恼、生气、羞耻、屈辱,可看得久了,慢慢也开始明悟,也许她并不是他当年想象中那样的女子。
只是当时他被设计,不得不娶她,而他生性高傲,自诩端方无尘,最是厌恶这些蝇营狗苟的腌臜之事,便先入为主对她下了断定,生了恶感,遂敬而远之。
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所以即使悟了,也都晚了。
晚了,时光不能倒退,一切也回不到最初。
……
“……云裳有了身孕,我想等孩子出生后,总要给他一个正身,所以我们还是和离吧。”
郿无双诧异地眨了眨眼。
她是真的诧异。
当初她被纪昜强召入宫,她不是没提过和离,可赵见知却避而不谈这件事。后来她倒也明白了,不是他不想和离,而是他的家人是国公府其他人不想他们和离。
想想也是,赵家因站错队自身难保,那种时候怎会允许他们和离?后来她也真不去想这件事了,万万没想到赵见知会在这时候提出来。
可为何现在又要和离?也许是现在时局已经稳定,赵国公府已经不需要她这个有辱门楣的奉天夫人了?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件好事。
无双默默地想着。
“既然你已决定,那就这么办吧。”
赵见知去看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些不平、怨怼、讥讽的神色,却一丝都无。
她很平静。
平静到似乎并不在意是否会跟他和离,平静到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这些东西让他心里难受了起来,一种细细密密让人透不过来气的疼在他心口上紧缩,最后反倒让他不平静了。
他突然想起当初两人新婚之际,她面带羞红,却又难掩喜悦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回报给她的是什么?
是不屑,是厌恶,是觉得尊严受辱,是在知道母亲有意让他纳了表妹为贵妾,他便报复性地同意了。
那时他其实对表妹并无男女之情,却有意在她面前表现得恩爱,就是想告诉她,他只要他想要的,别人硬塞过来的,他一概不屑。
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苍白、伤心、黯然神伤,努力去讨好他,讨好家里的所有人,可惜因为他的厌恶,她的所有讨好都是无用功。
直到——
赵见知的呼吸突然不平稳了。
而由于他的突然沉默,不光郿无双有些诧异,她身边的宫女也有些诧异。
出于对夫人的保护,那个一看就不是普通宫女的宫女低声提醒道:“夫人,您该去歇息了。”
这是有意在提醒赵见知,既然想说的事说完,就该走了。
赵见知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转头看了她一眼,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有个内侍迎了上来,做出了一个要送他的手势。
他苦涩一笑,低着头出去了。
……
屋里,郿无双也在回忆过去。
回忆她少女时期,回忆她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她半靠在那儿,缓缓地想着她这半生,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良久,她缓缓叹了口气。
“其实这样也好,终究是我欠了他。”
她站了起来,玲珑来扶她。
刚走了两步,就见玲珑惊恐地低头去看地上,她便也顺着看过去,却看到她的裙摆上有很多血。
她愣了一下,胸腔里翻腾起来。
可这一次这股翻腾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了,她下意识呕出了口什么,就看见玲珑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而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2章
‘啪’地一声,少女下意识挺直腰杆的同时,低头含胸。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手持竹条、面相严厉的中年妇人。
她挽着一个油光水滑的圆髻,穿一身深蓝色的衣裙,消瘦的身形,挺直的脊梁,带着几道竖纹的眉心和下垂而紧抿的嘴角,显示她严苛不容人性格。
“三姑娘,你走神了。”
少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在看清对方的脸后,眼中绽放出惊讶诧异的光芒。
“三姑娘可是昨晚没睡好?”
过了一会儿,少女才眸色有些复杂道:“是有一些,天太热,房里没有放冰,所以……”
女先生沉吟了下,道:“所谓营家之女……”
少女眸色更是复杂,须臾方答道:“营家之女,惟俭惟勤,勤则家起,懒则家倾,俭则家富,奢则家贫,凡为女子,不可因循。”
这几句话出自《女论语.营家篇》,讲的便是身为女子要该勤俭持家,不可懒惰、贪图享受。
所以这女先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提醒少女要俭省节约,不该因为房中没有放冰便心生抱怨,而是要无风自凉,自处安然。
“秦师傅,我懂了。”
少女心知这句话必须说,不然秦师傅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果然,看她恭敬谦虚地接受教诲,这位生着一双细长脸、颧骨高耸、面相严厉的秦师傅,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既然今日三姑娘身有不适,那就早些放学,姑娘背诵一段《女诫》卑弱篇,就可下学了。”
少女垂眸苦笑,开始背诵这段刻在她记忆里,哪怕历经多少岁月,依旧没忘记的篇章。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
……
清风习习,碧空如洗。
繁茂大树下的书斋中,传出少女细小微弱的背书声。
这种背书的声调,若是换做正经书馆和学堂,早就被先生训斥了,斥其背书声不够琅琅,缺少自信和坦荡。可坐在首位的女先生,却是面露淡淡的满意之色,显然十分满意少女的表现。
背书声差不多持续了一刻钟,可书声停了,女先生却并未让少女走,而是又训练了一番少女的走姿,且还是要边走背诵。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此乃《女论语》的立身篇,讲得便是女子举止操守,这些东西郿无双背过千遍万遍,曾经甚至刻在了骨子里,再不敢忘记,所以明明时间已经隔了很久了,她还是能很熟稔地背出。
果然女先生更是满意,待少女这将一篇章背完,就让她停了下来。她来到少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胸口处。
郿无双顺着她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声,果然秦师傅皱起眉,又看了她胸口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姑娘可是忘了缠胸?”
无双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她半垂下目,装作怯弱道:“天热,丫鬟昨日忘了洗那缠胸之物,我见上有汗味,今日便没有用……”
“这种常用之物,三姑娘还是多准备些,以免要用时无物可用。女子要想端庄得体,便不可蠢笨,臃肿便是蠢笨,行走之间乳摇臀摆,乃是大忌,是为低贱下作女子所为,姑娘即为侯府千金,切记不可犯忌……”
秦师傅洒洒扬扬说了一通,又摇头看了看无双:“罢,今天就到这里吧,姑娘可以回去了。”
无双这才向对方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斋。
出了书斋大门,丫鬟蒹葭迎了上来。
看着这张记忆中的面孔,无双心中更是震惊复杂,她却一言不发,和蒹葭一同回到记忆中的住处。
天气炎热,尤其方才无双又是练站又是练走,早已经出了一身汗,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擦身更衣。
小丫头打了水来,蒹葭拿着帕子去水盆里浸湿,郿无双站在妆台前,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
镜中的少女约莫有十五六岁,打扮却极为老成古板。
她穿着一件油绿色对襟夏褂,靛青色的褶裙,按理说这般年岁的女孩,多是喜欢鲜嫩的颜色,偏偏她倒好,一身暗色的衣裙,既不掐腰也不收身,像大布袋一样裹在她的身上。
她头上似乎还用了头油,一头乌发梳得很紧,在脑后挽了个髻,额上盖着厚厚的刘海。那刘海又厚又长,不光盖住了少女的额头和眉毛,也让她的面目在刘海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配着她沉闷古板的打扮,若不是她皮肤白皙,身形纤细,还真要让人以为是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寡妇。
……
“姑娘这是方才被秦师傅责罚了?”
此时那道红痕已呈现浮肿之态,配着郿无双白皙细嫩的皮肤,显得尤为可怖。
蒹葭眉心紧皱,面色有几分担忧,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个小瓷瓶出来,替无双上药。
只看她找瓷瓶和上药的熟稔度,就知晓这活儿她应该是常干,显然无双被秦师傅责罚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药膏是老夫人专门让人特制的,擦上后明天就能消肿,”蒹葭叹了口气道,“秦师傅是严厉了些,但她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还不要心中生怨才是。”
后面这句话着实有些多余,也是蒹葭见三姑娘今日罕见的沉默,还在镜子前站了这么久,才会多说了一句。
说完后,她便偷眼去瞧姑娘,谁知无双却在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郿无双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不然不会吐那么多血,玲珑也不会惊骇成那样。
玲珑是纪昜给她的宫女,她能看出对方不是普通的宫女,她也从来没见过向来镇定冷静的玲珑露出过那种表情,所以她应该是死了。
可是怎么死的,死了以后为何又回到这里来,却让无双怎么都想不明白。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仅能通过秦师傅和蒹葭的存在,推断出这是她未出阁还在长阳侯府的时候。
……
就在无双更了衣,想让蒹葭下去,留自己独处安静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瓜子脸的丫鬟。
她柳眉凤眼,左侧嘴唇上还有颗小黑痣,看起来十分俏丽。一进来,就忙不迭地道:“姑娘,你猜我又打听来了什么?”
无双一个恍惚,下意识问:“什么?”
“据说那位魏王殿下以前就娶过两个王妃,可那两位王妃都是进门没多久,便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丫鬟似有些犹豫,又似十分畏惧,所以话说得很慢。
“有人说是这位殿下打死的,这位殿下年少时便有躁症,因此打死过不少宫里的宫人,当年去边关,就是因为此事。因惧于皇家威严,两位王妃的娘家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这位殿下至今还未娶妻,不光是因为他常年在外征战,也是京里无人敢将女儿嫁过去。”
郿无双又是一愣。
旁边的蒹葭花容变色道:“那照白露你这么说,咱们姑娘不是惨了……”
说到这里,蒹葭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下意识住了口,而白露也迟疑地看了无双一眼,虽嘴里没说什么,但犹豫的目光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郿无双理了理杂乱的心绪,正想说点什么,这时有个小丫头走进来禀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正说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正是长阳侯府的嫡长女,也是郿无双的长姐郿无暇。
她年方十七,身形单薄纤细,穿一件淡青色绣竹叶暗纹的对襟夏褂,下着月白色的褶裙,浑身颜色素淡,只腰间系了条翠青色的丝涤,给她增添了抹颜色。
她肤色白皙,长眉细目,长得十分清秀,虽容色称不上上佳,但胜在气质出众,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濯清涟而不妖。
“无双。”见气氛有些不对,郿无暇诧异地看着主仆三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无双还在想怎么答她,白露嘴快道:“大姑娘,三姑娘好奇那位魏王殿下的事,奴婢便去打听来告诉姑娘,可姑娘好像有些被吓到了。”
话说完,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看了无双一眼。
郿无暇皱眉,似乎没看见白露的举动。她复杂地看了无双一眼,微微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
几个丫鬟都下去了,屋中只留了姐妹二人。
郿无暇叹了口气,来到无双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无双,你可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