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呵呵……”

  他口腔中含着血,突然也笑了一声:“中书监大人,为何动怒啊……啊!”

  话到末尾,引颈又是一声惨叫。他浑身乱颤,几乎要失禁了。

  江凌忙摁住他,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脉,只觉搏跳凌乱,已不可平,忙朝着张铎摇了摇头。

  岑照将脸贴在型架上,抽搐着道:

  “中书监……大人……今日是第四日了,照……最多也就撑到今日……若……若大人……再受执念所困,那么……那么照,就不能替大人去晋王刘必处了。”

  张铎没有说话,只看了江凌一眼,示意他把人放下来。

  岑照匍匐在地咳了好一阵,方得以稍稍支撑起头颅。

  “张大人,……你是不会信借尸还魂之说的,听说……当年陈氏灭族,合族男丁……腰斩于市,大人亲主刑场,一个一个验明正身……如今……又怎么会信照是陈孝呢。”

  张铎撩袍蹲下身,凝向他那双灰白的眼睛。

  “那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咳……没有这一身刑伤,刘必怎么才能信我,不是大人的人。”

  张铎慢慢捏紧了手掌。

  其实,到目前为止,除了被他提及的席银之外,张铎尚算喜欢这场博弈。

  “送你去东郡之前,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问。”

  “刘必当初请你出山,你坐视二十余人亡命在青庐,亦不肯应刘必,今日为何肯受我驱策。”

  岑照抬起头。

  “刘必……无帝相,而你……有啊。”

  “你演过命?”

  “算是吧……”

  “除此之外”

  “因为……阿银。”

  “何意。”

  “于刘必而言……阿银若棋子,随意可杀。”

  说着,他顶起全身力气抬起头,张口放慢了声音:“而于大人而言……”

  一言未闭,人似已力竭气残,周身坍颓,如同一滩泥巴一样,扑瘫于地。

  江凌松开手,起身问道:“大人,还问吗?”

  张铎看着地上的人沉默了半晌,突然冷笑了一声:“攻心是吧。”

第15章 春华(二)

  江凌在张铎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冷光。

  主人过于阴毒内敛,底下人就会变得沉默,哪怕知道地上的人已命悬一线,他也不敢擅作主张。询过一遍,没有得到答复,便不再出声。眼看着几抔杨絮不知从什么地方吹了进来,迫不及待地在那人裸/露的血肉上着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丛狰狞的血芽儿。

  珠玉一般的人物,猪狗不如的境地,他一时也有些不忍直视。

  “把他带出去。”

  半晌,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话。江凌松了一口气,正要去架人,却听门外传来一声,

  “等等。”

  赵谦随即撞了进来。一把拽住江凌,缓了一口气儿对张铎道:“你妹妹来了,此时就在营中。”

  说着看了一眼岑照:“这人已经半死了,你不怕她看见了会吓着?”

  张铎站起身,“内禁军营,你也敢放女子进来。”

  “她要进来我有什么办法!”

  这一怼就怼红了脸,他索性丢了脸皮,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我就怕她……她最恨我跟着你干这些血淋淋的事,在其他地方就算了,这可是我的地盘,我把你卖了,她也不会信。你就当帮帮兄弟啊,等她走了,你再搬挪。”

  张铎笑了一声:“人死了如何?”

  “死得了什么,梅辛林今儿在署里,我去把他给你拎来啊。”

  说完,也不等张铎回应,转身风风火火地跨了出去。

  江凌忍不住道:“赵将军对咱们女郎,还真是好,只可惜那女郎心里想的……”

  话未说完,却听张铎掰扯手指,“咔”地脆响。

  江凌忙退了一步道:“奴多嘴了。”

  张铎摇了摇头,抬脚从岑照身旁跨过。

  “把他架出去。“

  “可是赵将军……”

  “他那是英雄气短!”

  江凌不敢接话。

  他随自己的父亲来到张铎身边已近十年,多少知道张平宣的事。

  赵谦小的时候就喜欢张平宣,可是张平宣爱慕却是陈孝。

  年少时,在家中抄录陈孝的诗文不下百本,后来,甚至因此练成了陈孝那一手极难得字,十六岁那一年,张宣平不惜自毁名誉在陈府的清谈会上,当众请嫁,却被陈孝辞拒,从此她由贵女沦为洛阳士族的笑话,纵然生得明艳无双,又有张铎奚为父,张铎为兄,洛阳城中也没有一个世家的公子上门提亲求娶。

  谁愿意娶一个爱慕着别人,还被人当众言弃的女人呢。

  她就这么被陈孝毁了。

  后来每每谈及陈孝,必起恶言。

  两族都是门阀大家,陈望甚至还因为此事,携礼亲自登门致歉,希望后辈私事,不伤世交之谊。

  张奚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张平宣却把那作为致歉之礼的两对玉镯,一气儿全砸了。

  人们大多以为,这是少年情热过头,因爱生恨,再无回转。

  但陈孝死的那一天,张平宣却在张铎家中醉得人事不省,又是大笑,又是悲痛欲绝地恸哭,衣衫凌乱,丑态百出,张铎回府后,径直杀了近身服侍她的奴婢。从此再无一人敢提及那夜之事。也没有人知道,对于陈孝这个人,张平宣心中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

  不过,这毕竟是主人家的隐晦之事,就算江凌比外人多看了一层,也是不配置喙的。

  于是他收回思绪望向张铎。

  张铎此时立在独窗下,一下一下地扯着拇指。指节处有节地脆响。

  “他这一身的刑伤虽然是造真了,但是,由我们的人送他去刘必处,无论怎么遮掩,都有令人起疑的地方,平宣在这里正好,把他送到她眼前,后面的事,就说得通了。”

  江凌看向岑照:“女郎君……会当他是陈孝吗……”

  张铎摇了摇头:“不会。但不会眼看他死。”

  “那赵将军那里,郎主要如何应对。”

  张铎捏了拳,冷道:“他是什么人,我有必要向他交代?问得多余!”

  “是,奴明白了。”

  ***

  营房这边,赵谦去了许久未回,茶喝了第二道,张平宣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要往外走,营房外的军士忙阻拦道:“张姑娘,您去哪里逛,我们陪您一道去。”

  “我又不是你们抓来的犯人,你们跟着做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实是将军有吩咐,不准我们怠慢姑娘。”

  张平宣径直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你们将军去寻我哥,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要寻个神仙也寻来了,我看他是跑哪儿躲懒去了,看我去把他给抓出来。”

  那几个军士连忙跟上道:“张姑娘真会说笑,我们将军同张大人,每日好些大事要处置,怎么会躲懒……您瞧,那边儿将审完犯人呢……”

  话一出口,那军士就后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张平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江凌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西面儿走去。

  “江公子。”

  江凌停下脚步,拱手向她行了个礼:“女郎君换奴的名字就好。”

  张平宣走近他道:“大哥都不当你和江伯是奴仆。我如何敢失礼。”

  她说着,侧身朝他身后看去:“这是……大哥审的犯人?”

  “是。”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遮挡:“过于脏污,您不要看,仔细污了您的眼睛。”

  张平宣却不以为然,绕过江凌,蹲下身朝那人看去。

  只一眼就愣住了,身子向后一仰,险些跌坐下来。

  江凌忙弯腰去扶她。

  “吓着您了吧,人已经断了气,就要拖到乱葬岗去埋了。您还是别看了,奴送您回去。”

  说罢回头道:“没见吓着人了吗?还不快架走。”

  “都别动……”

  张平宣摁着胸口,一手推开江凌,慢慢走到岑照面前,伸手撩开他湿乱的头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眼朝那人的脸看去。一时之间,脑子里如响炸雷。

  “他……是谁啊。”

  江凌站起身,退了的一步,轻声应道:“北邙山青庐,岑照。”

  “岑照……商山有四皓,青庐余一贤的那个人吗?”

  “是。”

  “大哥为什么要刑讯他……”

  江凌低头:“郎主怀疑什么,您应该明白的。”

  “那也不能把人打死啊!”

  她说着,眼底蓄了泪,忙不迭地用手去试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尚存一息温热。她忙收回手抬头对江凌道:“这个人我要带走。”

  “可是……若是让郎主知道,奴……”

  “你就说他已经死了,埋了!如果他发现了,你就全部推给我!”

  “不可啊。”

  “没什么不可的。”

  她说完,掰开架在岑照肩膀下的人手。

  男子的重量过大,一下子度到她身上来,压得她跌倒在地。

  江凌忙蹲身道:“女郎君何必呢,陈公子早就死了,这个人受了郎主那么重的刑,也不肯承认……”

  “你什么都别说,照我说的做就行。其余的事情,我去给大哥交代。”

  她刚说完,便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江凌!你做什么!”

  江凌抬头,见赵谦翻身下马,上前一把纠起他的衣领:“张退寒疯了是不是,怎么能让平宣见岑照!”

  话音未落,自己背上却挨了一石头,他回头刚要发作,却见张平宣坐在地上,抓起另外一块石头照着他的门面儿扔了过来。他忙伸手挡下:“我……”

  “你骗我是吧……”

  “不是,我只是怕你……”

  “若不是我今日过来,你和我大哥,是不是就把他打死埋了。”

  “没有……我根本动都没动他!”

  “你住口!”

  赵谦哑然。

  张平宣撑着岑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我要带他走。让你的人放行!”

  “宣平啊……你不要那么执着,他不是陈孝啊,陈孝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陈孝十年前就死了,大哥替他敛尸,我亲自去看了的。”

  “那为什么还要带这个人走!”

  “我……”

  有些道理无法说清,尤其涉及男女之间。

  张平宣此时闻到了岑照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可她却觉得很心安,这种心安并不是治愈性的,相反夹带着某种舔舐伤口时,那种既疼痛,又温暖的感觉。

  好像过去的笑容都是她逼自己露出来的,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了。

  “你没资格问。”

  停顿了良久,她顶出了一句最绝的话。

  听得赵谦几乎愣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刑室急走而去。

  一入刑室就朝张铎抡拳,谁知被人一掌截住。

  “你忘了你的拳脚是谁教的了吗?”

  “那又怎么样,我是打不过你,可我没你这么无耻,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利用!”

  “你怎么知道,就只是利用她?”

  “呵,张退寒,当年陈孝是怎么伤她的你知道啊,这几年,我好容易看她在我面前有些笑容了,我心里有多暗喜,你知不知道。”

  张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她是真的开怀。”

  说完一把甩开他的拳头,力道之大,撇得赵谦踉跄了两步。

  “平宣是我的妹妹,她在想什么,我比你清楚。”

  “不可能!”

  “赵谦,辜负和被辜负,是她和陈孝之间的事,你要过问,也该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第16章 春华(三)

  赵谦耳背滚烫,咬着牙,一拳狠砸在型架上。型架哗哗作响,他气不过,抬臂又是一拳,型架上的一根倒木刺直插入肉,顿时见了血。

  “你们不愧是兄妹。”

  愤懑的一句话,却引来背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张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稍微缓和:“我无非想说,强求无益而已。”

  说毕,径直出了刑室。

  营房前的人已经散了,江凌在垂杨下等张铎。

  “郎主,人已经送走了。”

  “嗯。”

  “女郎不信梅医正,恐怕不肯用他……”

  张铎摆了摆手:“不肯用就算了,看她请哪一处的大夫,人治好了,料理干净。”

  江凌拱手应是,又道:“郎主回府吗?”

  “不回。”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刑室。

  “去把赵谦叫出来。”

  “这……奴怎么说……”

  张铎负手前行,似不着意:“说请他喝酒。”

  这也算二人之间的默契,战场上过了命的兄弟,言不由衷不重要,自有真意在酒中。

  张铎平时是一个酒不过三分的人,赵谦却是个酒上无限制,不醉死不罢休的人。是时两坛花雕酒下腹,已然醉得人事不省,糊里糊涂地换着张平宣的乳名,张铎随手从奴婢手中拿过一张绢帕,塞入他的口中,他也不反抗,咬着帕子,渐渐地不出声了。

  张铎撑着额头,掐着酒杯独自坐了一会儿。

  对着一个醉昏头的人独饮,哪怕自己已是酒意三分,思绪却异常清醒。

  窗外月明星稀,无风无云。营中正起灶做饭,处处炊烟升腾,直入云霄。一应风物和眼前这个男子的执念一样,清清楚楚。

  张铎有了哂意,放下杯盏,望着赵谦笑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江凌的声音。

  “郎主。”

  “什么事。”

  “哦,没什么,奴给您送袍子来。”

  “进来。”

  江凌推门入内,见这一番狼藉,轻声道:“赵将军又醉了?”

  “他最好的就是这一点。”

  他磋磨着玉杯上的明雕,喉咙里暗暗笑了一声:“醉一场起来,什么都忘了。”

  说着接过袍子一把甩覆在赵谦的肩上,又道:“找人照顾好他。”

  一言毕,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大步跨了出去。

  平乘车行过铜驼街,转入永和里。

  张铎下车,穿过连洞门,却听见永和居的庭门外正响杖声,几个奴婢被摁在地上,口里堵了口布,被打得皮开肉绽。见他过来,掌刑的人停了杖,退避行礼。张铎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没有开口,径直从中间穿了过去。

  江凌忙问掌刑的人:“怎么了。”

  掌刑人回道:“女郎来过了,进了清谈居。这些人不懂事,没拦住女郎。”

  “啊……那女郎岂不是见着……”

  话还未说完,便听前来传来一声:“打完了撵出去。”

  掌刑让忙对江凌闭了口,躬身应“是。”

  清谈居里如往常一样燃着孤独的一盏灯。

  张铎推开门跨入,人影落向青壁。

  席银在陶案前浑身一抖,抱着膝盖,抬头看向张铎,却没有说话。

  张铎拂开面前的一层帷帐,走到她面前,静静地望向她的眼睛。

  她似乎怕被他这样深看,低头避了他的目光。

  张铎的视线则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通,发觉她虽在尽力克制,却忍不住喉咙,手指,肩膀上的颤抖。

  “怎么了。”

  她没有出声,摇了摇头。

  “我看你要哭了。”

  “没有!”

  她极力地想反驳什么,可话一出口,气息又弱了下来,

  “我没有哭……我没有……”

  张铎也没再问话,把她的脸掰了起来,迫使她抬头与自己相迎。

  他逼看她的眼睛,她拼命地回避,却又不敢闭眼。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观音相后映着两道青黑色的影子,一道沉静自若,一道颤若幼兽。

  良久,他终于冷冷地笑了一声。

  松开了她的下巴。起身解开袍衫,丢在陶案旁,自行到陶案后坐下,低头对她道。

  “去取药吧,今日是最后一日。”

  她坐着没有动,牙齿龃龉,悉索作响,眼睛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还不去?”

  他说着又要去动手边的鞭子,她这才翻爬站起,向平常放药的暗柜挪去。

  张铎看着她的背影,手中一下一下地掐抠着鞭柄上的花纹。突然开口道:“席银。”

  声音不大,却惊得正开柜的席银失了手,瓶瓶罐罐全部翻倒,她慌不迭地去扶,却听背后又传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看仔细,我教过你的,不要拿错了。”

  席银心跳错漏,额头渗出了冷汗,握着手中药品,一时不敢回头。

  他却没有再说话。低头扯开腰间束带,脱掉中衣,像平时一样,趴伏下来,闭上眼睛,等着她的动作。

  席银深了一口气,狠狠地捏了一把手中的玉瓶,转过身,慢慢地走到张铎背后。

  经过十日的疗养,伤口已经全部结疤,有些地方的结痂甚至已经开始掉落,露出淡粉色的新肉。只有肩上的那两道伤,因为时常活动拉扯,尚未全部愈合。

  席银望向那两道伤口,半晌没有动作。

  张铎仍然静静地趴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回头。

  好久,抽拔瓶塞的声音打破清谈居内的宁静,灯焰一闪,陡然熄灭。她还不及出声,就已经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掐住了脖子,直摁向陶案。玉瓶脱手滚出,里面的药粉撒了一地。

  她全然无法呼吸,只觉血气不畅,全部压顶在脑门上,头几乎要裂开了一般。

  黑暗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选择不要。”

  她说不出话来,也呼不出气儿,不由地腿脚乱蹬。

  谁知道却被他一手摁住,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拎到了生死边缘。

  “我……我要……报……仇……”

  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一句话。

  话音落下,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猛地抽回。席银像被抽了骨一样跌趴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喉咙里满是血腥气儿。

  面前的人似乎站起了身,不多时,孤灯点起,周遭从新亮起。接着那只玉瓶被递到她眼前。随之而来还有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想杀我是吧。”

  她还没有缓过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干呕。

  张铎盘膝坐下,颠了颠那只玉瓶,“还成,你现在分得清金疮药和千机毒了。”

  她撑着地直起身子,伸手想要去抢夺,他却将手往后一抽,似笑非笑:“恩将仇报?啊?“

  “你……你杀了我兄长,我……我要给我兄长……报仇……”

  张铎将玉瓶放回案上,随手披上袍衫,一把箍住她一双手腕,将她拽至身前:“你就记得我杀了他,不记得我救了你……”

  “你……你根本就不想救我……你……你只是……利用我……”

  面前的人仰头一笑:“可以啊,席银,不傻。你这副模样,比求我的时候顺眼多了。”

  说完,他起身,顺势将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观音相后的影子被低放的灯盏拉扯得巨大狰狞。

  “想要杀人,就要有杀人的本事。”

  他说完,逼看向她的眼睛。

  “你要敢看你的仇人,无论你们的力量相差多少,无论他们的模样有多么可怕,你也不能露怯,不能流露出你内心所想。”

  “你……你放开我……”

  她被揭开了原本就胆怯的妄念,内心六神无主,只想挣脱他。

  谁知他却将她越箍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