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宣走进穿廊, 轻咳了一声,两个女婢回过神来,忙伏跪在地。

  岑照按住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独剩余韵回荡在廊下清潭水面, 两只水鸟从菡丛里飞起,落在岑照对面的莞席上,期期艾艾地盯着琴台。

  “怎么不弹了。”

  张平宣在岑照身边坐下, 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袍,养杖伤时,他多散发,着禅衣,今日倒是戴了小冠,束之以银簪,腰间却不系带。

  “谁让你们给他奴人所穿青袍?”

  两个女婢跪在地上互望了一眼,皆不敢出声。

  岑照伸手将琴边的松纹带,反手系于额上。

  “殿下,是岑照自己所求。”

  张平宣道:“换了。”

  “不必,衣冠而已。”

  他说着,弹指又拨了一个音。

  张平宣站起身,低头道:“不止是衣冠,也关乎你我。”

  岑照顿指。

  “殿下何意?”

  “你日后自然是会明白。”

  她说完,对跪在地上的女婢道:“我今日要出府入宫,你们照顾好岑公子的饮食药饮。”

  “是……”

  “都把头抬起来。”

  两个女婢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只见张平宣指了指二人的眼目,吓得她们忙叩首认错。

  岑照道:“殿下,她们怎么了。”

  “没什么,不守本分,欺你眼盲罢了。”

  岑照拱手弯了弯腰:“还请殿下不必为岑照介怀。”

  张平宣道:“我说过有我一日,就无人可欺辱你。”

  岑照不再回应,廊外忽然落起了细雨,打在宽大的菡叶面上。

  张平宣拢了拢衣袖:“我走了,天冷你莫忘唤人添衣。”

  “殿下要入宫?”

  “是,母亲前日在金华殿自戕,我要去看看母亲,也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岑照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对铜铃铛,“能替我把这个,交给阿银,后日,是她的生辰。”

  张平宣犹豫了一下,终究伸手接了过来,细看道:“我记得,她脚腕上好像有一对类似的。”

  “是啊,不过已经残旧了。”

  张平宣道:“你不顾伤势,一连打磨了三日的东西,就是这个?”

  “是。”

  张平宣一把将铃铛捏入掌中,“你究竟当她是什么?”

  岑照垂头笑了笑,轻道:“妹妹。从无非分之意。”

  张平宣倾身迫近岑照:“你不要一直念着她,好不好,你身边的人,是我。”

  岑照侧过脸,温声:

  “恐负深恩。”

  “我不在乎,也不惧怕。”

  张平宣的声音破入雨声之中,有些急促,“你想要什么,我就去替你争什么,就我争得来,席银她不可能替你争。”

  “如此……”

  岑照放慢声音,“殿下也许会痛所有。”

  “呵……”

  张平宣肩膀颓塌:“父亲死了,二哥……枭首在即,母亲自戕。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早就不在乎了,我如今觉得,冬日里喝凉水,夏日间吞滚炭,也不是什么痛事。”

  她说完,仰头忍回泪,起身从琴台边走了过去。

  流仙绦拂过岑照的手指,残下一丝女香。周遭叶声细明,潭面水气蒸腾,雾失楼梯,也遮住了张平宣的背影。

  岑照摁灭琴响,香炉里的烟气也断了线。

  平宁时,暗流在底。

  无言时,人常思报应。尤其是他这样通周易,善批命理的人,一向深知,愚弄人心的下场唯有“孤绝”。然而想到张铎,又恍惚感受到了,他的命理与自己殊途同归。

  **

  此时张府外,赵谦牵着马盘桓在门口,马蹄子把春尘扬成了一层薄雾,又被忽降的细雨浇降。

  张平宣的平乘车尚候在树荫下,赶马的马夫劝道:“赵将军,下雨了,您不如过几日再来吧。”

  赵谦咳了一声:“滚一边去。”

  话刚说完,漆门启推,张平宣交握着手,从门后跨出,抬头看了一眼赵谦,一言不发地向平乘车走去。

  “平宣!”

  赵谦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

  “明日即要监斩,将军不查刑场,不鉴犯由吗?”

  赵谦早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喉咙里叹了一声,“我即时就要回廷尉见李继,我来劝你一声,明日……”

  “你放心!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自戕,也不会蠢到去劫廷尉狱和法场!”

  她说完,胸口上下起伏,红色的血丝逐渐在他眼中延展开来,她不想让旁人看见,不得不别开了头。

  赵谦想上前几步,却听她喝道:“你别过来!”

  赵谦忙摆手退后,一大抔玉兰花从枝头被吹落,横亘在二人之间。

  “对不起。”

  张平宣摇了摇头,伸手揉目。

  “不必,赵将军,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又有什么立场斥责你。再有,你被他过性命,一向奉他为圭臬,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必要为了我去变更,跟着他,走你的独木桥吧”

  这话,拆开来看,说不出有多犀利,披头而来,却戳得赵谦肺痛。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张平宣忍泪笑了一声,“那你指望我说什么呢?说我二哥通敌该死,说我母亲不识大局,愚昧无知?”

  她说完,陡然加疾了声音:“谁睡着,谁醒着,世人眼目雪亮,你心里也明白!”

  赵谦脑中空白,鼻腔里闻到的明明是花香,却又含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钻来的血腥气。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我来只是想劝你,明日……不要去刑场。”

  张平宣抿了抿唇,仰头望着浓荫掩映下的雨阵。

  “你怕我看见你行杀戮。”

  “你知道的,我赵谦只在阵上杀敌,我……”

  “那是以前!”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他说着说着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张平宣却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究竟有何干系。”

  这一句话,如一只手,精准地破了赵谦的肉身,揪住了他的心肺。

  “无话与我说了是吧。”

  赵谦松掉马缰,摇了摇头。

  张平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抿了抿唇,哑道:“你怕是根本没想过,我的亲族,要么命在旦夕,要么已然半死。如今,长姐被夫家所困,明日刑场,若我不去,谁来替二哥收尸?赵谦?”

  她说完这一番话,望着赵谦沉默。

  赵谦虚点着头,侧身让出了车道。

  张平宣也不再说话,吞了一口唇边的泪,扶着仆婢地手跨上了车。

  马在细雨中长嘶了一声,前蹄扬起,似有不平之意,赵谦握缰摁下马头,而后翻身而上,拍了拍马背,自嘲道:“下一次离开洛阳,她怕是连我花都不会要了。”

  说着,遥遥地看了一眼道上的车影,此时已经转上了御道,渐不见踪影。

  **

  张平宣一路沉默,身旁的女婢道:“殿下……对赵将军未免过于……”

  “绝情?”

  “奴不敢胡言。”

  张平宣心里有些刺痛。

  赵谦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张铎并行的。

  过于磊落坦荡,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奴婢都能看穿他的心,为他的遭遇不平。

  可有的时候,同情并不能开解人生。张平宣皱眉垂下眼来,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哽咽,呼不顺畅。

  她想试着,为岑照争来真正尊贵的地位,和磊落的人生,其间最好利用的人,分明就是手握整个内禁军的赵谦,可如今张平宣偏偏想要避开他。张奚和徐婉,教养了她二十年,教给她最多的,是如何自敬,不以色惑世人,不戏弄人心,哪怕张奚已经死了,徐婉试图自戕,张平宣也很难颠覆掉她们灌给她的道理。

  “殿下……您哭了……”

  女婢的声音,将她从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之中拽了回来。

  张平宣这才发觉,为了赵谦,她竟然也流得眼泪,然而,她立马觉得有愧,忙抬袖擦拭。

  车在阖春门外停下。

  张平宣收敛起所有的思绪,下车径直朝太极殿行去。

  太极殿东后堂,刚刚召读完江州军报,席银侍立在殿外,落雨天,有些薄冷,她不由朝着手心和了一口气,还未及搓掌,便见一个内侍匆匆过来道:“内贵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席银忙隔着门隙朝里面看了一眼。

  张铎伏在案上,正在小睡。

  旁人不知道,席银却晓得,自从徐婉自戕以来,张铎没有一日睡安稳过,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助眠,邓为明等人走后,他竟趴伏在案上,得以睡实。照梅辛林的话来说,让他多睡一会儿,比什么药都养人。

  于是席银忙令所有的人都退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门外守着。

  “伞呢。”

  “有,不过……内贵人要去什么地方。”

  “我去迎殿下。”

第67章 夏蓬(二)

  雨细若烟尘。

  张平宣在席银面前站住脚步, 抬头打量伞下的人。

  她独自一人迎来,没有宫外传言中的身段和架势,眉目之间的神色, 和在清谈居里时一样。无非是身上不再穿奴人所穿的青衣,着褪红色对襟襦衫, 下衬云纹银丝绣的间色裙, 头簪素银簪,耳上悬垂的珍珠,随着她行礼时的动作,轻轻晃荡。

  “殿下。”

  张平宣没有应声, 径直从她身边行过, 谁知她忙退了好几步, 仍然躬身挡在她面前。

  张平宣顿住,低头看了一眼席银,又抬头朝朱漆殿门望去“我去请他的准,至金华殿见母亲, 你也敢挡。”

  席银将头埋得很低:“陛下并未禁锢金华殿娘娘,殿下大可不必请旨。”

  张平宣面上略起怔色,一时说不上来究竟为何, 但她的确大习惯,此时大胆挡在她面前的席银。

  “你凭何传这样的话?”

  席银没有直身, 颔首应道:“奴掌太极与琨华二殿,殿中事务,由奴一人担掌。陛下在东后堂休憩, 殿下若无急事,请在殿外立候。”

  周遭殿宇舒翼飞檐,漆瓦金踏,银楹金柱,即便掩在雨幕之中,也见张牙舞抓之势,如同要张裂腾跃一般,各处皆见动势。

  而人,恰恰是最无定性的。

  一旦受到这些冰冷的高阁巨殿影响,久而久之,言辞,仪态,也会在潜移默化之间改变。

  张平宣听完席银的应答,心中不舒,着实不愿意被这种看似卑微恭敬,实则不容置喙的气势压制。

  “退下。”

  “奴不敢。”

  张平宣不肯再多言,回头对身旁的女婢道:“把她拖走。”

  女婢应声就要上前,却见席银抬起头道:“此处是太极殿,不得碰我。”

  其声不厉,平徐但不失力。女婢迟疑地看向张平宣。张平宣见此,忽笑了笑道:“岑照若见你如此,真不知道是欲哭,还是欲笑。”

  此话一出,果令眼前的人神色慌变。

  “哥哥……”

  “你还知道,你有一个被折磨地遍体鳞伤的哥哥。我看你如今维护他的模样,以为你早就把你哥哥忘了。”

  “我并没有。”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无意听那些虚言。”

  她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对铜铃铛,拈着串线,垂落在席银眼前。

  “你哥哥,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脚腕上的一对过于残旧。”

  席银忙伸手要去取那铃铛,张平宣却又一把握回。

  “你果然下贱。”

  席银撑伞上前一步:“请殿下相赐。”

  张平宣望着她笑道:“你心里对岑照,是不是还存着妄念。”

  席银惶然摇头,耳边的珍珠乱打,与碎发不安分地交缠在了一起。

  “奴没有……”

  张平宣道:“再说一遍你没有,好好说,说得我信了,我就把铃铛给你。”

  她说着,把铃铛放到女婢手中,低头凝着席银的面目。

  席银望了一眼那一对铃铛,又看向自己的脚腕。张铎好像不止一次地想要把她脚上的这对铃铛绞了,可每一次,她都像一只惊疯的母兽一样,不要命地维护。

  离开北邙山和青庐,已越一年,岑照和她的日常关联,全部切断,只剩下了脚腕上的铃铛。它们象征着她的归属,不论是肉身,还是心灵,一旦绞断,也就是绞断了她从前,所有卑微而实在的信念。

  “奴没有。”

  “嗯。”

  张平宣点了点头,却没有把铃铛给她的意思。

  席银张开嘴,吸了一口气,提了声道:“奴真的没有妄……”

  “住口。”

  话被身后的人声打断。

  席银脖子上的静脉猛然一抽,还不及回头,又听那人道:“席银,回来。”

  张平宣抬起头。

  张铎立在阶上,似乎真的是小憩刚起,身上的袍衫并未周全,松披在肩上。他看了一眼张平宣身旁的女婢,寒声道:“把人带上来。”

  江凌闻话,立即示意内禁军,将人押至张铎面前跪下。张铎看着女婢的手,内禁军即抬起她的手臂,掰开其手掌。

  那对铃铛叮的一声落在阶上,顺着玉阶就滚了下去,席银试图去追捡,却被张铎喝住,与此同时,宋怀玉等人已追了下去,捡回铃铛,送到席银面前。

  席银此时却不敢伸手了。

  “拿吧。”

  张铎的声音尚算平稳。

  席银这才将铃铛接了过来,用袖子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雨污,而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张铎没有刻意侧身去看席银,然而这一系的动作,都落入了他的余光之中。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从前的喝斥与威逼,并没有让她少在意岑照一分,此时,即便他心里闷燥,也强迫自己冷下来,不要在张平宣面前伤她身上那一点点,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才逐渐铸给她的自尊。

  于是,张铎索性不把余光也收了回来,对宋怀玉道:“带张平宣进来。”

  说完,返身回殿,走到席银身边的时候又道:“在此处候着。”

  席银心有余悸,忙轻应了一声“是。”

  侧身让开道,供张平宣随张铎入殿。

  漆雕门隆声合闭。

  张铎没有去东后堂,孤立在正殿中的鹤首炉前。炉中并没有焚香,但十二对鎏金莲花铜灯却都燃着,烘出张平宣的影子,静静地落在张铎脚边。

  “张退……”

  “开口前先行礼。”

  张铎打断张平宣的话,看了一眼她膝前的地面。

  张平宣抬起头道:“羞辱了我,你就好受了吗?”

  张铎冷道:“跪,不要让朕动内禁军。”

  张平宣摇头道:“我不会跪你。”

  张铎看向殿门,“好,那就和徐氏一道受封,你们就可以立在我面前。”

  张平宣低头笑了笑:“你已经是皇帝了,为了这个位置,父亲,二哥,都被你杀死了,你又何必在意我和母亲受不受封?”

  她说完,屈膝在张铎面前跪了下来。

  “如此,又怎样?”

  张铎的牙齿轻轻龃龉,“不怎么样。”

  他说完,走到御案后坐下,低头握了手掌,

  好在此处是太极殿的正殿,朝阳腾涌于天际时,从他所坐之处,可抛震慑山河的军令,可掷令洛阳权贵身首异处酷诏,所以,此处是最易砍断情亲羁绊的地方。张铎闭上眼睛,到也逐渐平复下来。

  “你去金华殿见徐婉吧。告诉他,朕没有禁锢她。”

  “去看母亲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我……要嫁人。”

  张铎睁开眼,凝向张平宣。

  “岑照?”

  “对,我要嫁给岑照。”

  “张平宣,你自视为洛阳高门之后,自取其辱一次不够,还要再蹈覆辙?”

  张平宣笑了一声:“当年我救不了陈孝,眼睁睁看着他被腰斩,这一回,我不管是不是老天作祟,总之我绝不会再丢开他。”

  “啪”的一声炸响,惊得张平宣头皮发麻。

  张铎的手掌狠压在案,声音暗暗削出了锋刃。

  “此人心术非正,必要亡于刀斧,我不准你张平宣与此人沉沦。”

  “心术……非正?”

  张平宣歪首反问,“你已在这四个字上做绝了!”

  “放肆。”

  “这两个字,你留给外面那个奴婢吧。”

  张铎压平自己不由自主耸起的肩膀,直视张平宣道:“我已将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了,你要一意孤行,我不会阻你,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便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我也绝不能容忍你背叛我。他日,你若行歧路,不得怨我什么都不念。”

  张平宣点了点头。

  “张退寒,母亲的生死,你都视而不见,遑论我这个妹妹。你放心,即便我有一日,被你凌迟,我也不会怨你绝情,因为你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心。”

  她说完,扶着地面,慢慢起身。

  “我要嫁人了,你呢?你何时娶你的皇后?”

  “住口。”

  张平宣摇头笑道:“都说你喜欢席银,不立后位,只尊她那个内贵人……”

  “住口。”

  张铎抬头复了一遍。

  张平宣却没有止话的意思,转身道:“你让我住口可以,那天下人呢,你杀君弑父铎来了帝位,可谓离经叛道至极,不想在婚嫁之事上,也如此荒唐。世人倒是不敢置喙你的身份和地位,可没有人会顾及奴隶的体面。说到底,你也自恨喜欢席银吧。呵……喜欢一个没有半分见识的女奴,而那女奴的心思未必在你身上,你把这天下最好的珍珠玉石都捧到她眼前,尚抵不过那一对铜铃铛。”

  她说着,手指已经触到了门壁。

  “你说我自取其辱,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取其辱。”

  话声落定,门也被她徐徐推开。

  侍立在外的宫人纷纷行跪,唯有席银捏着那对铃铛,静静地立着。

  张平宣侧头看了她一眼,到也没再说什么,撑伞走下玉阶,带着女婢,往金华殿去了。

  “席银。”

  “在。”

  “进来。”

  席银忙将那对铃铛重新藏入怀中,挪着步子,走进正殿。

  张铎独自坐在御案后,目视案上的云鹤铜雕灯盏,一阵沉默。

  良久,忽听他道:“你让朕,被自己的妹妹,狠戳了一回脊梁骨。”

 

第68章 夏蓬(三)

  席银低垂着眼, 紧紧地捏着袖子,生怕那对铃铛从袖中落出来,奈何, 越是小心,越是招惹金属刮擦, 呲呲作响。

  本就慌张, 偏偏张铎甩过来的话,又是那么毫无章法。

  脊梁骨。

  张平宣怎么会用自己去戳张铎的脊梁骨呢。

  席银没想明白,自然不敢答话。

  雨声淅淅沥沥地摩挲着窗面,风渐渐起来, 带着雨雾一阵一阵地扑向席银的背, 她不由地咳嗽了一声。

  张铎站起身, 走到她身后一把合了殿门。

  “别在捏了,藏袖子里,就当朕看不见吗?”

  他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

  席银慌忙摇头:“我……”

  “宫人与外男私受, 你是嫌你自己命长,还是觉得岑照死不干净。”

  席银闻言喉咙哽塞,屈膝就要跪, 却被人拧着手臂,一把拽了起来。

  “给朕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