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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擎苍没说话,门外却传来一声冷笑:“理由就是他输不起吧?”

姬瑾荣微讶,转头喊:“严哥?”

来的正是严雪峰。

成擎苍见到严雪峰本来很高兴,对上严雪峰的目光,那点欢喜苗苗又被浇熄了。他苦笑着说:“雪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因为输不起,就污蔑姬瑾荣和那边相勾连?他闷声解释,“我只是不愿意怀疑队里的人,特别行动队每一个成员都是为了我们的入队誓言出生入死过的。”

严雪峰说:“阿瑾难道没有跟着去最危险的地方?”

成擎苍无言以对。

博士也说:“你能这么快脱离危险醒过来,都是阿瑾的功劳。”

成擎苍说:“内奸能是谁?”

姬瑾荣说:“既然你确定是我‘二叔’,那就从所有顾家子弟开始查起。”他没有因为成擎苍的怀疑而生气,反而坦然地开口,“如果需要的话,从我查起也行。”

邵峻英哪还听得下去:“不需要!”

第125章 收服最强哨兵(二十九)

外面风雨大作,顾靖真穿着外套出门。这天是顾家老二消失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样来到海港边,看着海面黑压压的乌云。

滚滚墨浪在天际翻腾,时不时有紫色的闪电掠现。

顾靖真在海边足足站了一个小时,走向海边一个酒楼。

这酒楼没有包厢,周围都是透明的玻璃质材,可以让在里面吃饭的每一个顾客都能看到美丽海景。

顾靖真走到常坐的位置,才发现那里已经坐着人。

他其实没有多少食欲,只是想在老位置上再多看一会儿而已,他看过海港的监控,他二哥就是从那片海域摔下去,被暴风雨卷向了别处,连尸首都没有找回来。

顾靖真顿了顿,上前对桌边那人说:“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那人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视线似乎根本没落在他身上。

顾靖真坐了下去,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

对面那人像是在等待服务员上菜,也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

直至服务员过来让顾靖真点餐,顾靖真才恍然回神,要了杯白开水,然后随意点了几个菜。

虽然他不想吃,但他从来不吝于消费。点完了菜,他还顺手给了服务员一笔不小的小费。

对面的男人注意到他的举动,突然开口问:“你曾经在国外生活过?”

顾靖真看了男人一眼,想到是自己主动坐下的,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对,生活过几年。”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愁,一提出想出去见识见识家里都很支持。

没想到他回来没多久,一切都变了。

有时候顾靖真想,如果他没有出国就好了。

哪怕再晚个几年——

一切都会不同。

“我就知道是这样,国内可没有你这种慷慨的习惯,”那男人又说,“你似乎有点后悔?”

后悔?顾靖真心头一跳,却没有回答。就算他今天情绪再反常,也不至于和一个陌生人聊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情。

他和二哥之间的事,不必任何人知道。

那男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指着顾靖真刚才看着的那片海域:“我看你一直盯着那边看,那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顾靖真冷淡地说:“先生,您可以让我安静一下吗?”

男人说:“噢,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很难过,希望你能把心里的苦楚向别人倾诉一下。”他顿了顿,“我非常愿意当听你倾诉的人。”

顾靖真听着对方冷静却温柔的语气,微微恍惚。

他突然想起他的兄长也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冷酷又严格地要求他,实际上对他这个弟弟又永远温柔以待。

自从他变成顾家的当家人,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过话。

直至上次和姬瑾荣对谈,他才隐隐有了活着的感觉——其他时候他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按部就班地就着自己的计划往前走。

顾靖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脸庞英气又俊美,只是皮肤有种诡异的白。

嗓音也微微沙哑,像是被什么狠狠碾过一样。

顾靖真开口:“我不想和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倾诉。”

男人一顿。

服务员将他点的菜端了上来。

男人埋头吃饭。

顾靖真继续看着外面的海。

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这边来,有心人如果想知道的话,应该不难查出这件事。如果对方再了解了解顾家的一切,照着他二哥的模子挑个人来接近他,多简单的事儿?

顾靖真不想从任何人身上找兄长的影子。

等他的食物也送过来,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有点饿了,和对面那个男人一样沉默地吃了起来。

在他吃到一半时,那男人搁下了餐具,让是服务员将它们收走,要了杯水坐在原位。

顾靖真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顾靖真停顿下来,说道:“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

男人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你看起来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偏偏却那么地悲伤和痛苦。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看了你很久,也听到服务员的议论。”他凝视着顾靖真,“他们说,你每年几乎都会这样。”

顾靖真听着对方耐心的解释,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眼前这个人只是对他悲伤的理由感到好奇而已。

很多人都会想知道别人捂着的伤口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很多人都喜欢扒开别人捂着伤口的手,欣赏完伤口的狰狞和鲜血淋漓,再轻描淡写地安慰你几句。

他们确实是好心好意,但更多的,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顾靖真也放下了餐具。他看着窗外那片海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亲人在那里出了事。”

男人惋惜地说:“逝者已矣,不要太伤心。”

顾靖真说:“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也许等我把当初的真相查明,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现在我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它一直没了结而已。”他缓缓说,“再过几年,也许我就会忘记他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温柔地注视着他,像是无声地安慰他。

顾靖真说:“你呢?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皮和嗓音都改了?你以前做过什么坏事吗?”

男人不意外他发现自己的乔装,反而开玩笑般说道:“对,我以前做过很多坏事,到现在都还被通缉着。”

顾靖真说:“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去告发你?”

男人说:“在你告发我之前,我已经跑远了,你根本找不着我。”他语带调侃,“说不定警察会说你报假警,然后把你拘留个十天八天,并且对你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顾靖真说:“一开始我觉得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这脾气。

男人说:“我平时确实挺沉默寡言的,但是对上你我的话突然就变多了。”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瞧上去有些怪异,嗓音也随之变得更粗哑,“我也觉得很奇妙。”

顾靖真也觉得很奇妙,聊的话越多,他和眼前这两人就越像多年的朋友。

至少他能轻而易举地从对方那张假脸上看到对方的情绪。

对方对他确实很友善。

可“友善”这种东西,没办法打动顾靖真。

顾靖真继续埋头解决自己的食物。

男人叹息着说:“还以为你至少会多说几句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顾靖真笑了笑,没有说话。好奇心?这种东西必须是在意对方时才会有的,眼前这男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他为什么要有好奇心?

男人读懂了顾靖真的意思。他说:“也对,你这样才是对的,随随便便对别人产生好奇不是什么好习惯。”

顾靖真点头。

男人说:“其实是我想找人说说话。”

顾靖真停下进食的动作,望着男人,等待他往下说。

男人说:“我这一次,大概真的逃不掉了。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所以,”他注视着顾靖真,“我想找人说说话。”

顾靖真说:“这样吗?”

男人说:“我家里还有亲人,但我不能去见他。从我开始逃亡那天起,我就不能再当他们的亲人,”他语带惆怅,“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怨我、会不会恨我——会不会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兄弟。”

顾靖真安静地听着。

男人又问:“你恨那个抛下你的亲人吗?”

顾靖真说:“我是一个成年人。”

一个成年人,谈什么抛下不抛下的?人活在世上,没了谁不行?难道他还怪他二哥遇到意外不成?他只恨自己当时没早一点回来,那么长时间不在国内,追查起来根本无从下手。

男人说:“可是我看你好像一直无法释怀。”

顾靖真说:“那不是因为我恨他,”他目光微凝,竟向一个陌生人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是因为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才无法释怀。

把心底的秘密说了出口,顾靖真反而没有那么避讳了。他轻轻吐了口气,说:“他是我的兄长,但不是亲兄长。他是我父亲执行任务时带回来的,从小当成我们家的孩子来养。后来大哥没用,我又不想扛事,他就成了半个当家人。”

男人凝视着他。

顾靖真说:“他本来不应该早早去世,”他目光幽沉,“我才是该做那些事、该受那些难的人。是我没办法面对心里的感情,才会让自己沉浸在‘艺术’里面,出国躲得远远地。”

男人说:“所以你那时已经对他有感情,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爱上兄弟的事实,才会远走异国?”他想问的其实是,原来竟不是因为厌恶兄弟的纠缠?

顾靖真说:“对,就是那样。他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从出生以后我就把他当自己的亲兄弟——一个爱上自己亲兄弟的人,听起来很可怕不是吗?”

男人说:“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就算是马上让他去死,他也许也会愿意。”

顾靖真说:“我不想他去死,”他望向窗外的那片海,“我想他活着。”

“我想他活着出现在我面前。”顾靖真缓缓地开口。

每次站在这个海港上,他都觉得下一刻他的二哥就会从那片海里钻出来,甩甩头发上的水珠,哈哈大笑着说:“我逗你玩的,这你都信了?”

可惜始终等不到。

男人说:“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顾靖真心头一跳。

男人身上的传呼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对顾靖真说:“再见了,谢谢你陪我说话。”他顿了顿,“如果我是你那个兄长的话,一定会希望你忘记我,好好地活着——也许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你们能过上安宁而美好的生活。”

“也许,”男人已经站起来,目光却还是落在顾靖真身上,语气认真至极,“你们好好地活下去,是他最大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咦,我呢?

第126章 收服最强哨兵(完)

“编号1379,顾靖和,归队。”

“任务已经完成,请为我注射药剂。”男人的神色平静无比,“我的精神力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也无法支撑。我不希望以顾靖和的身份下葬,请将我进行海葬。”

屋内一片静寂。

坐着的中年人说:“你想好了吗?”

男人说:“我想好了。”被感染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去意识,与他相同的还有另外一批特殊的人。他们和“活死人”一样被感染了,却还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他们都是哨兵,被感染的哨兵。

比起被感染的普通人,他们对自己的躯体有更强的控制力,可以从“它”开展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同时作为实力强悍的“活死人”,他们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其他毫无智慧的“活死人”。

顾靖和在十几年前发现这一点。

很快地,他也发现有一些人在暗中控制着“活死人”。

并不是只有好人会觉醒。

也并不是只有好人会被感染。

顾靖和花了十几年,才成为这个团伙的核心成员,引来特别行动队的人将这个团伙的成员逐一清剿。

随着特别行动队这边的成长速度越来越快,他们这批被感染的哨兵也感觉到已经支撑到极点——他们恐怕无法支撑多久了。

柳昌市那边的事情快结束时,顾靖和将一切交给副手,自己回来复命。在复命之前,他去见了顾靖真最后一面。

顾靖和说:“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决定。”

中年人说:“恐怕不是这样的。”

顾靖和一愣。

中年人朝着门口说:“进来吧。”

顾靖和感觉自己那早已接近腐朽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看向缓缓被打开的大门。

站在门外的是顾靖真。

比起那天在海边看见的模样,顾靖真仿佛又清瘦了不少。他的眉眼已没了年少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年来积攒在眉间的沉郁。

顾靖和心脏抽痛。

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情况,在他生命走向尽头时,他知道顾靖真也爱他,而顾靖真也知道他没有死,而是变成了“活死人”。

这是他最爱的人啊,他宁愿一个人静静地在这世上某个地方死去,也不愿意看到顾靖真的眉宇因为自己而染上更多的悲痛。

顾靖真什么时候能和这边搭上线了?

顾靖真仿佛看出了顾靖和的想法,他淡淡地说:“你应该不知道,今年家里有了点变化。”

顾靖和定定地看着顾靖真,他看得出顾靖真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顾靖和说:“什么变化?”

顾靖真说:“阿瑾回来了。”他顿了顿,“你应该知道他。他是邵峻英的向导,这次也去了柳昌市。”

顾靖和沉默下来。

顾靖真说:“阿瑾回来之后,顾家就变了很多。在你们看起来,是因为我们顾家拿阿瑾和邵峻英‘联姻’的结果,实际上并不是。”他望着顾靖和,“实际上,我把顾家完完整整地交给阿瑾了。”

顾靖和错愕地看着顾靖真。

既然已经知道了顾靖和的身份,顾靖真心里反而平和得很。虽然他知道相伴的时光肯定不多了,但是至少眼前的人活着回来了。

哪怕只有一天,甚至一个小时——

都很好。

比漫长而绝望的等待要好。

顾靖真说:“你刚才说,那是你们所有人的决定,但是在你回首都之后,有人故意让成擎苍看见‘你’。”

顾靖和眉头直跳:“不可能。”

中年人说:“特别行动队那边确实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顾靖和脸上满是惊愕。

顾靖真突然快步上前,伸手扯开顾靖和的衣领。在接近顾靖和的一刹那,他嗅见了一种腐朽的气息,透过那整齐的衬衫,他瞧见顾靖和那见了骨的胸膛。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类。

顾靖真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掉在顾靖和空荡荡的胸口。

回到他眼前来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空荡荡的骨架。他的血肉和内脏都已经腐朽,靠着人造的生物材料填充着身体,装出人类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人一天天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腐朽,一天天地走在一条毫无回转余地的绝路上,该是多么地绝望。

比他一天天坚守着一场无望的等待更加绝望。

顾靖真说:“他们都知道你有遗憾未了,所以故意把你的身份揭露出来。”他揪紧顾靖和的衣领,“如果不是这样,你是不是再也不准备见我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这样等一辈子!”

顾靖和难过地闭上眼。他抬起手抓住顾靖真的双手,说:“你看到了,”他沿着顾靖真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你也已经看到了,我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顾靖真不愿挪开手掌,他对上顾靖和的眼睛:“我不在意!哪怕回来的是一个骷髅,我也不在意!”

听到“骷髅”两个字,顾靖和心中一痛。

他现在和骷髅也差不多了。

顾靖真说:“哥,和我回家好吗?”

中年人将一盒药剂取出来,递给了顾靖和:“这一管药剂你什么时候用,由你们自己来决定。靖和,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的话也许会有转机。”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出现在门外的,是顾靖和非常熟悉的几个战友。正如顾靖真说的那样,他们都不愿意自己最敬爱的长官带着遗憾无声无息地死去。

也许总有一天他们的名字会被众人所知晓,但是到那时他们都已经死了,别人的赞誉和指责对他们而言都毫无意义。

顾靖真说:“哥,我们回家吧。”

顾靖和从来不为自己的生死而难过,听到顾靖真这句话后却觉得整颗心都被狠狠撕扯着。回家吧,回家吧,再回一次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家。

顾靖和站了起来。

副手和其他几个同伴都上前给了顾靖和一个拥抱:“再见,长官。”

顾靖和听到这声“再见”,心里明白它的含义。他撑不下去了,其他人当然也不可能撑下去。

这次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了。

顾靖和握着手中的药剂,眼眶隐隐有些发热。他用力回抱他们,哑声说:“再见。”

*

邵峻英和姬瑾荣很快结束扫尾工作。

姬瑾荣被请回顾家。

他见到了顾靖和。

顾靖和和家庭合照里看到的那个高大青年完全不一样。

他的身形不再那么挺直,面容也不再那么俊美,整个人早就被抽去所有生机。由于“病菌”的侵入,他们这批哨兵并不需要向导替他们疏导精神力,也熬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只是他们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却没办法控制被躯体被侵蚀。

他们就像是正在枯萎的参天大树。

姬瑾荣已经从军部得知一切,他对顾靖和的选择十分敬佩。顾靖和当时几乎等同于顾家的当家人,即使被感染了,也能够以最体面、最舒服的方式结束生命。

可是顾靖和却选择抛弃自己的身份,深入那个“活死人”团伙的内部。

姬瑾荣喊:“二叔。”

顾靖和回到家以后,从顾靖真口里听到不少关于姬瑾荣的事。

他打量着眼前的半大少年,心中有些宽慰。有些事他们注定无法看到最后,但一切还有姬瑾荣、邵峻英这些人撑着,总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顾靖和说:“你三叔很喜欢你。”

顾靖真顿了顿,没反驳顾靖和的话。

姬瑾荣说:“我也很喜欢三叔。”

顾靖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姬瑾荣面不改色:“真的。”

顾靖和叹着气说:“你不要欺负你三叔。”

姬瑾荣对顾靖真确实说不上敬重,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不过这段时间他们合作得很不错,他没理由去“欺负”顾靖真。

姬瑾荣说:“我当然不会。”

顾靖和说:“听说你会很多东西。”